第49章 节年惊喜

◎这就是黎至让您进宫的目的啊。◎

卯时一刻黎至灯前歇笔, 一夜的悼文堆满案头。

许襄君眼皮子已经打了两个多时辰架,脑袋一跌一跌都撞他左肩上。

她身子不适,偏又想伴着一道过节年。依着许襄君所愿, 他没哄人上.床。

瞧这模样,黎至提眉勾唇。

伸手拢了拢她肩上斗篷, 轻轻侧颈:“喝盏茶醒醒神, 有人要来了。”

许襄君朦胧着眼,拖长哝语:“谁。”

伸了伸懒腰, 整个侧挂黎至肩上,脑袋拱弄在他颈侧。

她嗓子深处的呢哼细碎不断, 娇嗔模样实在可爱。

软发挠人, 黎至望眼窗外:“该是要到了。”

支手扶正人,勾指给许襄君好好拨弄头发, 歪斜的钗环簪好:“外头虽天寒, 但你须出门候着。”

说着手下倾杯热茶递过去, 又将斗篷给人披紧。

许襄君濛濛神色略微清明两分, 一夜困顿让她涩了音, 不解道:“我出门候着?”

“宫里除了你, 还有谁的排面这么大,能让我出门......”

宁静院中响起微末人声, 熟稔声撕裂寒凉冲进耳道, 掐断她口中话。

“老奴得陛下手谕前来照顾我家娘娘。”

“手谕拿来。”

许襄君闻声骤然起身, 扬声的傲恃化作满脸惊愕。

黎至抿笑松开人,一角鎏红衣裳过手, 温煦缱绻地望着人, 瞧她喜出望外。

以为她会直接离去, 许襄君却回身握住他手, 仰姿饮下一盏茶,苦得五官挤得狰狞。

混沌神色抛却几分,莞尔超前依半步贴他身上,惊愕道:“你如何让夏明勤允嬷嬷进宫的?”字字嵌满惊喜。

转想到黎至先前计划,许襄君神色暗沉下来,冷言:“你准备得倒是精密。”

多了席嬷嬷帮忙,这场生产才不会出纰漏。

宫中御医不能近身,她这处能用的人不多,席嬷嬷曾经接生过她,又一手带大,当下境遇确实需要位这样熟悉生产又一心为她的人在侧。

席嬷嬷是不二之选。

黎至指腹拨弄她鬓角碎发,缓声:“你的事我万不敢松半分心。我该上职了,让嬷嬷哄你睡会儿,醒了你们再叙旧。”

“今儿初一,十五前宫里都忙,昨个病请了半日,近些时怕是难来,交职后我再抽空瞧你。”

这话他一脸不悦,细掐的眉倒是烦眼下事多。

他颓口气:“幸而嬷嬷来了,不然年节期间你一人当真孤寂了些。”

黎至边说边披上昨日来时的衣裳,顺手将许襄君拢至门前,垂颈吻她额角:“如若平珠有异动,叫盛松找我。”

黎至撑好伞递她手中:“院中风雪大,当心脚下。”

横臂打起棉帘,示意许襄君快去。

殿门外还在核问,许襄君佝颈从他臂下出门,一脚踏上软糯松雪上。

她门前驻足,回身抬手抵住黎至心口:“衣裳里我缝了平安福,那尊佛前求的,你勉强用用,日后我去国寺给你求。”抬手指向小佛堂。

“换洗记得取了,免得粘脏衣裳。”

黎至点头:“知道了。”

轻声缓语依依不舍,眸子里就嵌了她的脸,天下诸般都放不进去。

国寺供奉着不少大夏帝灵、社稷之器,许襄君竟敢牌前求祈,当真不怕怪罪。

“进吧。”

乌沉的天随着木门‘吱呀’,院子晕进两盏灯色。

许襄君循声望去,眼中进些光,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在灯下拉长。

她顿时两眼酸涩,脚下速步朝下。

黎至瞧她蹁跹身子落入院中,红裙曳在雪地。

“嬷嬷!”

“小姐。”

酥雪漫天,他又定睛几眼,转身离开了上辰宫。

席嬷嬷被许襄君拉着说年节喜庆话,又追着问这一年嬷嬷在宫外与子孙的事,闻嬷嬷一切安好,许襄君心里踏实欣喜。

喜笑道:“襄君所愿都成了,太好了。”

她抱紧席嬷嬷的手,自顾自贴脸上:“昨儿跟他一起守夜累死了,嬷嬷再哄襄君睡一回觉。”

许襄君如同未出阁那样娇嗔求讨,席嬷嬷瞬间仿佛眼前是许府襄君的闺房。

听到黎至轻顿扼口气,她神色转眼沉凝。

伸手摩挲许襄君额头,亲和温声:“那小姐先睡会儿,醒了我们再说。”

给她掖好被子,轻轻拍着人入睡。

少顷,她瞧看许襄君睡容,这时天才刚亮,朦朦白的晨光扫在她姣容上。

又长成一岁,她出落得越发玲珑玉质,一段自然风流态度剖骨自成。

许襄君眉间无有阴郁,唇角嫣然,香腮饱满,一看便是那种好心情孕养的样子。

虽沦落至此,人倒是越养越灵气,大抵这一年是没受许多苦。

嬷嬷转眼看出去,两天一夜的雪使空中云头低沉色滞实在压抑。

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落到如此境地,她心里不知喜还是哀,胸间滞涩得抽疼。

手不禁把人握得愈发牢。

自席嬷嬷来上辰宫,送膳的人突然换成康灯手下的人。

门前侍卫看到这幕心领神会,偶然会开一两刻时辰门同白衡、盛松他们说笑两句。

开门本想到许襄君眼前卖个脸的,结果一直下雪不见婕妤出门走动,问安便像被无限搁置。

御医如往常一样,来了不请脉,做个望问随便叮嘱几句就走了,当许襄君这胎‘可有可无’似的不重视。

这个环境每日都看得席嬷嬷皱眉心悸。

偌大空殿没人伺候,没吃没喝,无人问津上心,许襄君过得跟冷宫弃妃没什么区别。

好在黎至从未短缺过什么,顿顿膳食小点送得精致,冬日银丝炭也送得顶好。

真看下来,许襄君倒也没差过什么,甚至比婕妤这个位分固定份例还要多。

席嬷嬷住了两日听闻平珠在上辰宫藏着,说要见见。

知道许襄君在做什么祸,可切实在阁楼瞧见平珠,她心中还是一阵大撼,脖子登时凉得紧。

这是何等抄家灭族的死罪,许襄君竟真有本事能瞒到至今。

瞧见平珠开始,席嬷嬷便开始呼吸不畅,脸色越变越青。

她上下扫看平珠,面色红润身段丰腴,肚形饱满,一看就是精细养着的。

“御医定的产期是何时。”席嬷嬷骤然问许襄君,“老奴瞧她这肚形怕是没几日了。”

许襄君看眼平珠,她惊得脸色青白,指腹不停绞着衣裙。

许襄君不急不慌,温声:“这孩子去年四月中上旬有的,当时御医定的是这月中下旬。”

“照宫规,提前一月接生嬷嬷、御医要来上辰宫候着孩子待产。但黎至说皇后拦下人,那些人恐怕六七日后会来。”

话罢,许襄君抿紧唇,席嬷嬷跟着皱眉。

月份到这个地步不让人近身候着,还不日日诊脉,皇后太毒,这是要她死!

这个月份随时可能生产,但凡接生嬷嬷同御医来晚些,就上辰宫这无人管顾模样,母子这时亡了谁人不道句‘是命’。

平珠未生产过,一时手足无措陷入莫大恐慌。

许襄君从容沏壶茶,丢了参片进碗里,如往常样推给平珠,试图安她心。

席嬷嬷瞧着许襄君指尖推来的茶水,登时冷声:“不能等他们来,要催生,你们定得什么日子。”

烛火因这话晃了又晃,周边火笼子都不暖了。

刮骨似的话同黎至那时行径一样酷虐。

许襄君第一时间看向平珠,她手晃跌了杯,掩面失色颤着肩。

席嬷嬷朝平珠身前丢张帕子拦住水,面目冷峭:“作死的事你也做了不少,还怕这件不成。”

平珠瑟缩下。

嬷嬷满心满眼只有许襄君,拉住许襄君手厉色喝到:“说,你们定了日子没!再拖下去宫里来人你们有几颗脑袋能掉。”

她厉色实在吓人,平珠浑身犯软,她捧着肚子浑身抖得更厉害。

许襄君抿唇,握住嬷嬷枯冷的手:“催产能减少平珠身子损伤、孩子平安么... ...”

席嬷嬷提眉,急急打断许襄君混账话:“自古产子都是生死关,这话无人能应你。莫瞧那些抱孩子的妇人口中漂亮话,尽是活下来的人说的。”

“你当母子平安这句话是稀松恭喜吗,那都是命换来的!”

嬷嬷某种戾色显然,压在苍蔼眸底,未明说深意许襄君已了然。

平珠脸色青白得犹如此刻濒死,唇角抿得都快无力了。

嬷嬷起身走到平珠身边,将人扶起,横竖上下又看了几个来回:“足月了,孩子总是能好的。”

这话像是给了平珠清晰的希翼,死白惊恐的脸上展了两分眉。

许襄君咬了咬唇,略微温煦看向平珠:“你是孩子亲娘,自己定个日子吧,明日我们再来。”

席嬷嬷情绪太过直白,张嘴要拦,许襄君扶额往嬷嬷身上倒:“嬷嬷,襄君头晕,是不是窗前受风了。”她俏着声撒娇。

嬷嬷脚下踟蹰,冲平珠道:“就这几日选吧。”

平珠喉头紧涩,捧着肚子惶悚不安,人软软的要倒,死死撑着桌面才将将站稳。

许襄君将人半推搡着下了楼,嬷嬷走到门外先甩开她的手:“凭你装模作样,老奴不吃你这套!”

“自小就这样,都要做娘了还没长大!”

虽是呵斥,但话中宠溺非常,许襄君埋笑在她肩上。

盛松见人出来,叩礼:“奴才上去熄灯。”默默上了楼。

替他们收拾平珠心绪。

两人一进到屋子,许襄君翻手推锁住门。

“您吓到她了。”几分娇嗔颜色淡然。

席嬷嬷翻手握住她的手:“这宫里生产时有几人能用,你与他要做到那一步。”

许襄君扯拽着人往火盆旁近身:“天冷,襄君先前病过,莫站在门前。”

嬷嬷生气赫然甩手,转个又握住她:“叫你作死!”言辞下温着心疼,忙拢着许襄君朝火边凑。

恶狠狠揶揄:“黎至不是疼你爱你么,还会让你冻着受着害了病?”

“身子不好嘛。”许襄君耸肩。

眼见嬷嬷瞪眼又要训她,许襄君老实举手投降,一派软相求饶:“除了白衡不知情,盛松跟书禾能用,实在差人李嬷嬷也是能来的,够吗。”

这个境地加上她,全看命了,不够也够。

席嬷嬷口中话转调,紧眉:“生产后这几人怎么处理,如何杀,陛下那边如何瞒。”

板正神色是要审的模样。

平珠是大家不知道的存在好处理,但盛松与书禾便不是,这是锁殿后唯二照顾她的人,平白无故失踪惹人怀疑,陛下那边是要给说法的。

许襄君眸色敛住,嬷嬷一生良善宽宏,便是吃肉也是佛家的三净肉,见、闻、为己三者不吃。

如今为了她却要破死戒。

许襄君握住她的手,狠狠贴在心口。

知道自己不明说嬷嬷定然不依,她徐徐张口:“平珠我按约定留她,盛松是陪黎至历经过生死的,暂时留得下。那位书禾会有去处。”

“嬷嬷不该问这,坏了您这么些年清修。”

嬷嬷眉心掐出川字,扬指喝骂:“留平珠?你是猪油蒙了心吧。脖子上二两重的脑袋真不想要了?黎至也纵着你留她?这时正是要她性命... ...”

许襄君适时掩住她的口:“嬷嬷不能起这样的念,与您不好。您一生存心忠厚,待人真善,万莫为了襄君背了皈依。”

嬷嬷扒开她的手,厉色狠肃:“你将孩子亲娘留着,日后东窗事发或孩子长大闻得琐碎,逼问亲娘,你怎么办!”

“这不光是你膝下的孩子,更是大夏的皇子公主,你可知他们身份日后是可能越了你去?届时你如何同他们解释此事!这会要了你命的。”

许襄君喉头凝住,眉头蹙紧,握住嬷嬷的手一时便卸了力。

“如若是皇子,我这般家世与一年作为,陛下疑忌,皇后更不会留我阻碍大皇子,我已然是死结缠身。”

“陛下若定嫡长子为太子,来日新帝会记恨我弃他入宫事宜,他登基之日便是我死期,所以为了自保我要争上一争了... ...”

铿锵话语许襄君没说下去,席嬷嬷却红了眼眶。

死死钳住她的手,悲怆出声:“你这孩子怎么将自己走到这步,你怎能叫平珠有了身子,让她催你的命。”

许襄君翻手握住,缓声安抚:“无嗣者追随先帝殉,我只能有个孩子。”

“如若是公主,我们应该皆大欢喜,陛下时隔四年多再有子嗣,也因是女儿,阖宫上下不会与我过度争锋,黎至从御前回来陪我一起教养她长成,爹爹外祖朝堂上也不会因有皇脉难行。”

却也因为争无可争陷入无限被动... ...

“我都懂。”

她眼前几近无一条生路。

所有生路都要自己争。

“那你更该杀了平珠好叫此事彻底掩埋,为何留她!”嬷嬷斩钉截铁:“平珠不能留!”

“黎至是疯了?为何应允你这样行径。”她面目撕裂的有些可惧,许襄君不愿看到这样。

许襄君垂眸:“他杀心比嬷嬷还重。”

“平珠无错,是我拉她入局,是我陡然起的善心。只是她未害我,不至死。我要了她孩子,再取她性命,嬷嬷,这说不过去。”

“她有了孩子牵绊,日后我也用得上她。”

席嬷嬷见她在不该心善的地方心善,心急如焚,挥手给了许襄君一巴掌:“黎至糊涂,这时依你就是把你往死路上推,老奴看他也是昏了头。你想都不要想留她,老奴接生定会让她血崩而亡。”

许襄君仰头:“这就是黎至让您进宫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

详细阅读。

前天又出血严重,医生让观察,这几天没大事应该就差不多了。

更新成这样实在不好意思。

——预收《厂花之争》——

女扮男装入宫复仇·东厂督主 X 真太监·顾慎为·西厂督主

祁乐:“从我东厂出去做了西厂王就不认干爹了?顾慎为,你真是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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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是女主养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