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初秋暖阳明媚, 朱红宫墙与之相映成慵懒的橙光。
悠长宫道无限延伸,蓝玉扶着两个外甥的胳膊,一步一步, 艰难挪动。
偶有秋风挟落叶扫过,卷起他藏蓝色的衣摆,隐约露出雪白里衣,还有斑斑血迹。
舅甥三人转过道弯,猝不及防,迎面撞见另一条宫道出来的冯胜和傅友德。
蓝玉呆愣一瞬,立刻推开一左一右搀着自己的两个外甥。
他赶忙理了理自个前襟, 仿佛刚才走一步喊三声痛的,是另有其人。
常升连着退了三步,他看着自家死要面子的舅舅,一整个无语。
常茂同样无语, 瞥眼舅舅,随即上前一步, 恭敬行礼, “岳父大人, 傅老将军。”
他的妻子冯清和周王妃冯洁,都是宋国公冯胜亲女。
冯胜仔细打量许久未见的大女婿, 见他愈发沉稳,欣慰地拍了拍他胳膊。
傅友德则稍稍侧身避开, 拱手回礼, “郑国公。”
常茂辈分虽小,年岁虽轻, 可他已经袭爵,按爵位论, 比他和冯胜都靠前。
当然,冯胜是他岳父,受礼心安理得,而自个与之没有任何姻亲关系,是万万受不起他的礼。
常升站在哥哥和舅舅身后,无声给两位老将军见礼。
乘着收回手的瞬间,他甩起衣袖狠狠扫过舅舅正娇弱的玉臀......
意料之内,一声惨叫响起,“啊!!!”
宫墙间雀鸟乱飞,蓝玉捂着屁股直跳脚,“常升!!!”
常升赶忙拉住他手,“舅舅,别碰,千万别碰,越碰越痛。”
蓝玉一只手颤颤巍巍指着自家好外甥,另一只手仿佛被绑住的螃蟹钳子,可着劲儿地挥舞。
冯胜探着脖子,越过女婿望过来,“永昌侯这是怎么了?”
常茂回头看了一眼,“岳父大人不必担心,舅舅挨了八十军棍而已,小伤。”
冯胜:“八十军棍,而已?”
他推开挡着视线的女婿,凑近观察,还真是头一回见着挨了八十军棍还能活蹦乱跳的人。
傅友德同样好奇,他看蓝玉仿佛在看什么稀世怪物。
常茂贴心给两人解释,“太子妃亲自行刑。”
实打实的军棍,估计没到一半,姐姐难得那么多的运动量,肯定早累了。
但没办法,别人执棍,舅舅多多少少会记恨的,唯有姐姐动手......
常茂想了想,舅舅应该更在意姐姐的手疼不疼,也会好好反思自己。
闻言,傅友德恍然大悟,随即越发惊讶,“太子妃......”
那么大的劲儿,那么强的体力?
难怪太子近二十年都没有纳次妃,原来是不敢么?
傅友德捋着胡须,满脸的“我真相了”。
冯胜却是若有所思,“太子妃为何......”
该不会是因为他递给太子的那封私信吧?
常茂瞅着略显心虚的岳父大人,“舅舅迎娶舅妈时曾立过誓。”
今生今世唯福成公主一人,否则就让太子妃打断他的腿。
冯胜默默后退半步,还真是因为他递得那封信......
那怎么没断腿,太子妃舍不得?
他的心虚似一阵风,转眼消逝,余留的,是满满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常茂轻咳了声,提起嗓子,“永昌侯蓝玉未能及时察觉敌人欲要败其名声,祸乱军心的意图,致使谣言四起,军心散乱,八十军棍,小惩大诫。”
他们所站的位置在正殿前方,来来往往有巡逻的侍卫,伺候的宫女,还有抱着文书经过的官员......
冯胜和傅友德对视了眼,立即附和道,“太子妃明察秋毫。”
蓝玉清清白白,是那敌人有意嫁祸于他。
他当时是在与敌人搏斗,至于留敌人性命,带敌人回来,是为方便审讯。
终于熬过那一阵痛的蓝玉,默默抬起袖子挡住老脸。
秋风乍起,突得掀开衣袖一角,蓝玉黑里带红的面庞一闪而过。
傅友德忍着笑意,余光瞧见旁边面容俊秀,身形如松的少年,“二公子尚未婚配?”
常升心头警铃嗡嗡直响,“小子年幼,当先立业后成家。”
常茂瞥眼满嘴胡言乱语的弟弟,玩笑道,“老将军要给他说个媒么?”
傅友德捋着胡子,“老夫长女,貌美如花,聪慧伶俐,正当年纪......”
冯胜瞧着老谋深算的搭档黄婆卖瓜,自卖自夸,若有所悟。
先郑国公常遇春一生只有妻子蓝氏一人。
那个皇帝赐予,推举不掉的妾侍,人人皆知,有名无实。
永昌侯蓝玉有时候不太着调,可也是实打实的爱妻、宠妻,多年只有福成公主一人。
现郑国公常茂与他父,他舅一样,婚前没有通房,婚后没有妾侍,对妻子是百依百顺。
冯胜脑子里闪过长女出嫁后愈发明媚的脸庞,没有任何犹豫地打断搭档的“推销”,“傅老弟的爱女,年岁尚轻,不用着急。”
傅友德略顿,“我女儿......”到婚嫁年龄了。
冯胜看也没看他,直接拉过常升的手,“你嫂嫂的三妹妹正值芳龄......”
傅友德怔楞一瞬,随即拉住常升的另一只手,“冯兄也太贪心了。”
居然想把常家两兄弟全部收入囊中。
冯胜:“好女婿不嫌多。”
尤其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女婿,更不嫌多。
傅友德:“......”
冯胜没再理他,只朝着三女婿人选问,“升儿,你嫂子贤惠吧?”
常升:“......”
嫂子贤不贤惠,应该问大哥吧?
冯胜:“她三妹妹更贤惠。”
常升:“......”
常茂同样无语,倒也没必要捧一踩一吧?
岳父大人,清儿知道您在背后如此诋毁她么?
宫道尽头,御阶之上,朱标远远望着殿前戏剧性的一幕,啧啧轻叹,“忠贞,果然是男人最好的聘礼。”
他身后垂首静立的小全子:“......您说得对。”
朱标美滋滋摸着自个恨不得一把火烧尽的胡渣,他的聘礼,绝对是最有保质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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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深处的亭子里,常乐垂首在纸面写写画画。
暖阳倾洒,她低垂的眼睫在白皙面颊映了两只蝴蝶。
秋风轻拂,光影斑驳,蝴蝶似展翅欲飞。
朱标疾步而来,硬塞着挤进自家太子妃的圈椅。
他毫无预兆的动作,常乐猝不及防。
笔尖落了大滩墨在纸面,她正飞扬的思绪也戛然而止。
朱标:“......我错了!”
常乐侧眸睨他,面无表情。
朱标无辜眨眼,看了看那纸面的字,“乐儿在做什么?”
他试图转移太子妃注意力,也是真的没有看懂。
纸面描画的,蓝玉、常茂,两人的箭头指向京师,北平皇城后面打了个问号。
常乐把笔扣在砚台边,拿起那纸,“舅舅的脑子缺根弦,得让常茂去他身边。”
朱标稍稍坐直身子,不太赞同,“蓝玉和常茂都回京师......”
按他们先前的设想,蓝玉能凭借军功升任国公,即使有那风流韵事,爵位是跑不掉的。
再有常乐先一步的八十军棍,以老爹骨子里打压女人的本性,应当还会“怜爱”蓝玉。
蓝玉极有可能留在京师,掌握周边军权,老爹再日复一复挑拨常、蓝两家的关系,提前防范外戚势力。
朱标略略皱眉,“常茂返回京师,北平皇宫的守卫会交给别人,于你而言,任何人都没有他可靠。”
尤其将来,三年之后,万一真到那种境地。
常乐回眸看他,满是诧异,“只要你可靠,我怕什么?”
朱标怔楞一瞬,随即笑眯起眼,“没错,我可靠。”
他猛地捧住自家太子妃的脸,重重亲了一口,“我肯定可靠!”
常乐推着他脑袋远离自己,“正经点儿。”
然后抓起他的胳膊,往里撸起袖子,露出干净的手臂,以臂为帕,擦掉他留在自个脸颊的口水。
朱标任由她动作,但满脸受伤,“你嫌弃我!”
常乐换着地儿擦了三遍,替他拉回袖子,边纠正道,“嫌弃你的口水。”
朱标:“......有区别么?”
常乐没管他的矫情,接着道,“守卫北平皇城的将领,你记得重新安排一个。”
她是有人选的,但朱标好好的,没必要事事越俎代庖,得给他发挥的空间。
朱标没想什么空间不空间的,他委屈地埋入太子妃的颈窝,闷闷道,“知道了。”
常乐低了低眸,扫眼他因挤压而鼓起的侧脸,“聊正事儿呢。”
她耸了耸自己的肩膀,企图唤起太子殿下飞去爪哇国的事业心。
朱标丝毫没有领会太子妃的意图,反而突然提议,“乐儿同我一道回京吧!”
北伐胜利,他要返回京师同老爹一起犒赏三军,得有段时间见不着自家太子妃。
秋夜寒凉,没有太子妃在侧,他会睡不着的。
常乐实在懒得搭理他的腻歪,重新执笔,写写画画。
朱标带着雄英宝宝返回京师,她得留在北平照顾允熥、允煌。
以及,朱标回京期间,她得接手所有事务,包括政务、军务等等。
这是一次试探,试探北平诸人,意在表明她可代表太子,为三年后最坏的打算做准备。
朱标低叹一声,“雄英长得也太慢了。”
他什么时候才能体验董事长的快乐,什么时候才可以和乐儿逍遥自在?
朱标越想越难过,难过地沿着自家太子妃的衣领,探了进去......
常乐一把抓住他作乱的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你个流氓。”
朱标也不挣扎,乐儿处处是宝,停在哪里都是享受。
只不过,流氓,有点新鲜......
朱标顺着雪白的脖颈贴近常乐耳廓,“乐儿不觉得流氓也是番意趣么?”
常乐:“......”
还我温文尔雅的太子!
朱标轻轻拨开常乐的手,挑开她的衣带,“乐儿不喜欢么?”
常乐忍不住低吟了声,“大庭广众......”
朱标侧了侧身,“我伟岸雄壮的身体正严严实实挡着。”
伟岸雄壮什么的,常乐惊呆了,“你要不要脸?”
朱标叼起她的耳垂轻轻啃噬,“没有。”
常乐:“......”
别人是脸皮堪比城墙厚,他是直接没有脸,该夸他有自知之明么?
朱标稍一使力,托着常乐转个圈跨坐在自个膝头,“也没众目睽睽。”
晚星,晚月和她们主子一样,满脑子的眼力见,御花园连只鸟儿都没有。
两人前襟散乱,紧紧相贴,从各自背后瞧去,衣衫完好无损。
男人低喘的气息拂过皮肤,或急或缓,带来阵阵痒意。
常乐难以自抑地昂起脖颈,映入眼底是湛蓝的天空。
朱标轻咬雪峰,“乐儿喜欢么?”
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