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二页

净室内, 暖雾缭绕。

楚引歌想着水影方才的装束许是还没沐浴,没多太耽搁,大致地洗净后就从浴桶里出来了。

正在换贴身里衣, 却突觉腹涌热流, 恰在此时, 外门有被打开的声响。

“水影回来了?”楚引歌的声色被蒙了层水雾, 娇柔软糯,“我行囊里有月事带,帮我拿一下好么?”

白川舟的身形一顿。

他将艾草不动声色地放置在长案上, 打开一侧的宝蓝行囊, 窸窸窣窣地翻找起来。

楚引歌等了半晌,只闻动静,心下诧异, 虽然放得隐蔽了些,但她包裹里统共也没多少物件,即便全部抖落, 也应当寻得了。

她只好温声提醒:“水影, 在裹着的红布里。”

总算听到了脚步声,极轻极轻。

楚引歌背对着半透屏风, 细细擦拭着自己的双纤间, 衣带半松半落, 香肩隐现, 尽态极妍。

修指勾着月事带的系带从身后递了过来, 她接握住, 正想道谢, 余光却扫到这分明是一男子的手, 惊呼踉跄, 转身就撞进了白川舟的胸膛。

她慌忙穿戴好月事带,去够木架上的里裤,嗔怪道:“怎么都不发出声音?”

白川舟掀起眼帘看她,香娇玉嫩,眸色潋滟,玉圆雪.脯被一粉白抱腹裹着,垂首时若隐若现,玉肌上冒着墨发低落的水珠往微耸的雪渠里延伸,双纤皙白修长。

她什么都没做,就是站在那里,对他而言已是撩拨。

白川舟的喉结上下轻滑,先伸手一步拿过雪色长裤,单手举高,垂眸看她:“不解释解释,怎么在这?”

楚引歌伸手去够,可这人就是存心不让她拿到,晃来晃去,她攀着他的双肩踮脚,轻语道:“夫君别闹了,先让我把衣裳穿好,再同你说。”

脸已是红得透彻。

白川舟本想轻斥她胡闹,但见她现在羞窘状,又忍不住轻笑,将她拦腰抱起,往床榻走去:“怎么还这般害羞,你身上哪一寸我没见过?”

话是这样说,但被他在烛火通明的当下,直白地瞧着总是让她难为情的。

所幸屋子不大,出了净室就是寝屋,白川用一薄衾给她盖好,又拿来巾帕缓缓拭着她未干透的乌发。

“水影被你赶走了?”

“嗯,你来了不跟我睡还想跟其他人睡?”

他的语气不算太和善,可这话说得奇怪了点。

楚引歌辩驳道:“水影是姑娘,我同她睡一处也没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我还是你夫君,”白川舟加重语调,“夫妻就得一起睡,懂了?”

楚引歌转脸看他,见他素来清风霁月的俊容上难得气呼呼的模样,煞是可爱,忍不住在他的左脸上亲了一口。

“别以为用了美人计,你偷偷跟来的这回事就过了。”

可他的眸底分明爬上了笑意。

楚引歌勾唇,在他的右脸上又吮了一口,藕臂攀缠上他的颈,诱哄:“这样,可以过了么?”

羽睫轻颤,杏眸湿润,世子爷本就拿她没法,刚刚也不过想威慑下她,可她对他一撒娇,男人只觉心都化了,天上的月都要捧献给她。

他将她往后轻轻一推,手撑在她的两侧,眸色讳深,盯着她看了良久,才吐出两字:“淘气。”

明明是轻斥,却满含宠爱。

她太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楚引歌轻笑,借着他颈侧的力,微微抬首,和他额间相抵:“夫君天下第一好。”

“溜须拍马。”

“夫君不喜欢么?”

“哼。”

楚引歌听到这低哼,笑得乱颤,两团绵软盈圆贴着他,也跟着起伏轻抖。

白川舟的呼吸一窒,桃花眼眸刹那迷离。

可她来了月信,他动她不得.....他闭了闭眼。

声色低哑:“小混球,你就磨我吧。”

他的气息灼热,等楚引歌反应过来时,白川舟已经松开了她,下榻用烛火点艾草。

楚引歌趴伏在榻边,墨发低垂,她看着他在角角落落熏艾,不禁莞尔。

“夫君,明天我还是隐在队伍中罢,这样于你比较方便。”

“我有办法,你别操心。”

白川舟弯腰,眸被烟熏得通红,可依然仔细不错过每个地缝,他方才见她的腕上有不少被蚊虫叮咬的包和枝条划痕,想是这几日跟在他们后头,吃了不少苦头。

刚起了话头:“夫人的轻功愈发好了,这几天都住......”

抬眸就发现她已经阖上了眼,睡沉了。

他将艾叶的火星扑灭,缓缓走了过去。

轻帐半垂,光影浮浅。

她的脸色有着倦意,想是累乏了许久。

墨发还是湿着的就睡了,真是个小孩,也不知她这五年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白川舟继续给她擦着长发,一缕一缕在他指尖缠绕,见她睡颜恬静,悠悠****的清香钻进他的鼻端,散溢进他的四肢百骸。

他轻笑,怎么会有人能这么轻易地就将他拿捏住了。

灯昏指钝,他对世人皆无耐心,可唯独对她,他欢喜听她闲话家常,也欢喜替她做着这些粗枝常事。

世间情动,不过是走不出她的三千青丝。

-

翌日。

仲夏天色亮得早,云雀喈喈。

楚引歌动了动眼皮,每每来月信时,她虽不腹痛,但小肚还是会有寒意,特别是到了秋冬,得常备手炉捂肚腹。

可眼下她只觉小腹暖烘烘的,她逐渐从混沌中苏醒,转头就看到了白川舟。

而她的腹上搭着他温热的手掌。

楚引歌的心一动,暖意横流,她往他的怀里钻着,双手绕过他的劲腰,声色低糯:“有个会暖榻的夫君真好。”

白川舟在她钻过来的时候就醒了。

他的唇角牵了牵,嗓音轻哑:“楚引歌,你臊不臊?”

楚引歌将他搂得更紧,“我不臊,是有人说他会暖榻的。”

二十一岁的他对她说——

“会暖榻,夫人想不想试试。”

二十一岁的她应了他——

“有个会暖榻的夫君真好。”

白川舟笑道:“和你说了那么多话,怎就记得这句了?”

他轻捻着她柔软的耳垂,“和你说亲了就得对人负责,你怎么不记得?”

“我记得啊。”

“那你还撩完我就跑,一跑就是五年,小没良心。”

“我......我.....”楚引歌轻啄了着他的下颌,“那时候没办法嘛,若能说服隋国不宣战,我就随你回邺城。”

“真的?”白川舟一喜,“怎么改主意了?”

他十余天前问她,她还放心不下,怕耽误他。

楚引歌趴到他身上,触着他的宽肩窄腰,眸光闪闪望着他,认真说道:“我受不了再和你分开了。”

那天晚上他离开扈州时,她很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如刀割,分离的滋味是这样的难熬。

她已不是五年前那个惶恐怕事的小姑娘了,她信他能护她,也信她能护好自己,在四皇子未上位之前,不会让人识破自己就是谢棠。

楚引歌在这几天的旅途中,已想明白,大不了她就去天佑寺呆一段时间,只要......只要能与他近一些。

这路遥马急的人间,她要圆满,要满心欢喜,不要再与他分开。

似所有的沉嚣都落了地,白川舟将她拥得极紧极紧,埋在她的颈窝,缓了好一会笑出了声:“等我们也生个闺女天天去舒府前显显。”

楚引歌失笑:“爷就这点出息。”

此时门响。

“主上,马车已备好,何时出发?”

马车?楚引歌微微一思,就瞬间了然,想是他心疼她,才特意备的。

白川舟冲外扬声道:“吩咐众将士,在此地歇......”

楚引歌忙捂住了他的嘴,对门外说道:“水影,对大家说照常卯时一刻出发。”

屋外的声色一顿,应了声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白川舟用指尖轻勾了下她的腰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掌心:“肚子不难受么?”

昨晚他出去了一趟,深夜才上榻,进了被衾才发觉她的小腹冰寒,捂到天色薄明才转暖。

“可以歇几天的。”

楚引歌摇了摇头,她极懂分寸,不可耽误她的正事,松了手道:“不难受,就是寒了些罢了,过了昨晚,今天就会好多了。”

“何至于这般大动干戈?”她起身穿衣,笑道,“我才没么矜贵呢。”

白川舟没出声,下榻将鞋履替她放在眼前,自己迅速地穿衣敛容就出门了。

等楚引歌洗漱完毕后,他已从屋外迈步进来,手中拿了个水囊替给她。

声色轻柔:“你是世子妃,阁主夫人,就该矜贵些,你夫君乐意伺候。”

楚引歌心尖一颤。

水囊温滚,隔着外层牛皮,放在小腹上,暖意肆意横生。

楚引歌眼睫低垂,瞧见桌上还放着一个蝴蝶面具,虽比不上在天语阁他赠她的那个华美,但用得是绚丽翎毛,倒是精致。

她拾起:“这是?”

白川舟给她戴上:“昨晚做的,你就以阁主夫人身份同我一起通关。”

他细细端看了番。

面具一戴,更衬她的瞳仁粲然,似淬了满眸的宝翠,光辉夺目,他忍不住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可楚引歌却担忧:“可此事若是被邺城朝中得知你突然有了夫人,他们会不会怀疑.....”

“这有什么,就回信一封,说在途中偶遇黑蝶阁阁主,一见钟情,喜结良缘,定了终身,他们指不定还要恭贺我这个阁主总算成亲,有了把柄。”

他轻笑了声,眉目朗朗,揽过她的柳腰:“只是父亲和母亲听闻恐怕要被气坏,要为他家儿媳打抱不平了,届时还请世子夫人替我表清白。”

楚引歌没想到他还记得当初她信手拈来的黑蝶阁阁主一事,眼波流转。

清了清喉咙,绛唇一翘:“成,我就同母亲说你要抬黑蝶阁阁主做姨娘......”

话未说完,就被白川舟摘下了面具,俯身贴上了她的唇瓣,含吮轻咬。

楚引歌推着他,却被他箍拥地更紧,吻得更深,她只能从喉中溢出几声低呜,时辰快到了。

水囊的温热将两人的体温更滚上了一层,空气中的情.念氤氲。

她不知他怎么就这么会亲吻,轻易就能勾得人心魂破碎。

她不禁软了骨,渐渐忘情,要永久漾溺在他的温柔里了。

须臾,门被轻扣,带着犹豫的不得已的打断,传来唯唯诺诺的声色:“主上,时辰到了。”

楚引歌这才醒神,忙将他推开,双唇被吮得愈发娇艳,理着自己的衣襟,小声嘟囔:“真会下蛊。”

他扯了下嘴角,用指腹擦过她唇边的水渍,给她戴好面具,牵着她的柔手大步往外走去。

-

通关倒是顺利。

他们一路向东,没怎么停留,马不停蹄地行了九日,来到了虞城的邻城——沛城。

从这过去虞城,也不过三日行程,白川舟心疼楚引歌一路颠簸,就进了此城歇下。

沛城是隋国的第二大城,且不设宵禁,到了夜间依然灯火通明,星罗棋布的大街小巷皆充满吆喝商贩,熙来攘往,繁华喧闹。

楚引歌坐在驿馆窗边,看着街上的人烟稠密,饶是她这般不爱凑热闹的人,也被这里的氛围打动。

不过她再仔细一瞧,发现人人手中都拿着小木桶,里面装满了水,见到来人就互泼。

这倒是古怪,她从未见过。

楚引歌好奇问道:“牧之,你知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听闻今日是这里的祈福节,凡是被水洒之人,皆会落上福祉,洒得越多,身上的福也就越多。”

白川舟将她拉起,坐在自己的修腿上,唇角轻弯,“棠棠想去么?”

楚引歌双眸发亮,听闻就从他的腿上跳起来要去寻小桶,裙裾飘飞,又转身问他:“你陪我去么?”

他们好像都没一同逛过街,更确切地说,他一个世子爷向来锦衣玉食,应当也不用亲自上街买什么罢。

所以她有些不确定他是否愿意一同参加。

她的眼睫轻颤,杏眸忽闪忽闪,这哪像个二十有一的大人了,分明还是个顽劣的小姑娘。

白川舟轻笑:“行啊,那你今晚也得陪我.....”

他走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楚引歌的脸立马变得绯红,轻嗔睨他:“不要,上回膝都跪着瘀青了,你还说你最疼我。”

上回?那也是在扈州的事了。

白川舟扣着她的手,诱哄:“那待会我们上街多买几个软枕如何?或者仿那避火图上的第二页.....”

楚引歌一听到避火图,马上妥协,“好好,还是买软枕罢。”

这避火图是在途中买的。

他看她在马车上坐得无聊,路过一小城,给她买了些书和孩童的九连环、鲁班锁等小玩意消闷。

书却不是什么正经书,白川舟还美其名曰增进夫妻感情。

她本不打算看,那日实在枯寂,刚打来还未细瞧就被他逮了个正着,恰好是第二页,还被他调侃想不到棠棠喜欢难度大的.......

白川舟见她的耳尖都红了,不再逗她,让水影找了两小木桶,装满了水。

他们没戴面具,换了一身月白衣袍出了驿馆。

这里的人只知阁主和其夫人整天带着面具示人,也不知面具之下长何模样,倒方便他们的闲逛。

可谁知,他们在街上还没走几步,就被猛冲上的人潮撞得跌跌撞撞。

楚引歌为了护住木桶的水,无意中松了白川舟的手,两人被巨大的人波冲散。

楚引歌就看到许许多多的少女朝白川舟蜂拥而至,往他身上洒在水,她努了努嘴,想朝他走去,可人海将他们越挡越远。

甚至还有少年朝她泼水,她也入乡随俗,为了以示尊重,也朝他泼了点。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的人朝她洒水。

而白川舟则在远处被推搡,阴沉着脸,看她被挨肩叠背的少男簇拥,玩得不亦乐乎。

眸色愈发暗幽。

若有人往他身上泼水,他轻轻拂袖,反洒对方一身,来往几回,那些少女觉无趣,没人敢往他衣上泼。

他的神色淡淡,往中心笑得开怀的姑娘缓步走去。

突然,一水箭从白川舟的斜后方远射而来,他的注意力全在楚引歌身上,直到箭风临近,他才有察觉,眸光一凛,飞旋后转,那水箭恰好不偏不倚正中他心腔。

“啪嗒”,水袋破裂。

白川舟一声闷哼,满襟皆湿。

他极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刻,眉头微皱。

一张布帛从水袋中掉落,白川舟心中隐觉不妙,迅速展开,也不知是用何墨写的字,竟然丝毫未散,字迹端方:“想救谢棠,今夜亥时三刻,榭芳亭。”

白川舟心头一紧,赶忙回身,举目望去,却未见那抹月白,双拳微颤。

——棠棠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虐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