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录取通知书陆续下达(二更合一)◎

茹邈离开时, 请求杜明衡送她回去。

杜明衡没有问为什么,直接道:“没问题。”

茹寒毅眼睁睁看着茹邈坐着车从自己身边行驶而去,没有动弹。

他还执意等在大门口, 想等赵翰林首长和杜老聊完后,紧急去解释一下,只可惜——

一直到他在门口站成雕塑, 里面也没有人出来。

杜明衡送完茹邈回来后,见茹寒毅还在外面, 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他一眼。

“茹少校,赵叔今晚不会走了, 你别在这儿站着了,赶紧回去陪你的小娇妻吧。”

茹寒毅被不冷不热地噎了一口,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可一直等到凌晨,的确没有人出来, 茹寒毅只好离开。

他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到雨河村,整个人脚踏棉花,仿若梦中。

而当他终于回过神,背后早已经被汗水浸透。

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院子,茹寒毅愣了。

他怎么回到了这儿?!小柔不愿意回来, 他答应了这几天在孟家陪她。

可是浑身力气已经抽没,茹寒毅再也没了前几天刚回来时浑身使不完的力气披星戴月地从雨河村跑到孟家村。

决定在家里凑合一晚上再去孟家村, 茹寒毅爬过墙头,钻进屋里, 他与孟阮柔的主卧不知何时盖了一层灰尘,他抖了抖被子, 被灰尘呛得咳嗽。

茹寒毅心口好似被满满的铅灌满。

他什么时候睡过这种床铺, 即便父母去世后, 家里也没有如此“破败”过!

一直都是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他突然有了种说不上来的愤怒和淡淡的后悔,茹邈是他的妹妹,他再怎么生气尴尬,也不该和她装陌生人,但是如今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最大问题不在于他。

还是在茹邈!

他不明白怎么才过了半年,茹邈就好像变了个人,以前她虽然没什么优点,但也没有那么坏,难道真的是因为小柔说得那样,嫉妒让她面目全非?!

可是这种事情嫉妒又怎么能嫉妒得来,她就是不如小柔啊,而且嫉妒就罢了,如今她的所作所为已经堪称极其恶毒,不仅是害小柔一家,还要坑害断送他的前途!!!!

他可是茹邈亲哥!

茹邈一不顾家庭和谐,二不顾家人前途,简直是自私自利见识短浅阴狠至极!

明明一件再小不过的家事,让茹邈给弄成如今现在这样,她真的该死啊......

如果不是茹邈和小柔发生矛盾跑到镇上,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事情。

而且中途已经发展成那样了,茹邈还不及时回头,竟然继续仗着有人撑腰伤害亲人。

更可恶的是,这一切都做了也就罢了,她明明认识杜老那样的人,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和小柔!甚至,今天饭局上都已经如此尴尬,茹邈居然不主动站出来为这一切破事承担!

明明她可以解决这些事情,但是她却选择了置之不理,让他的前途受影响!

不行......

茹寒毅越想越气,气得根本睡不着,他猛地一翻身,冲出了屋子。

不行,他必须问问赵叔,如今茹邈到底在镇上哪儿住!

......

另一边,茹邈回到了店里,赵姨和赵寻月林昭衍三个人已经把店铺收拾好了,正在休息。

“还好赵姨来了,不然我们一般情况下得忙到晚上八.九点。”茹邈笑着说。

“是啊。”林昭衍附和着,眼神温柔地看着茹邈,手上递了杯水过去,“渴不渴?”

赵翠看了看茹邈,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林昭衍,脸上隐隐浮现出姨母笑,好啊,这孩子多好,比那个顾明冲可好多了。

又高又帅又能干,还知道心疼人,也不会像那个顾明冲一样黑白不分的。

如果两人高考都考上了,就更好了,俩大学生!

这日子何愁不红火?!!

茹邈咕嘟嘟喝了半杯水,将兜里杜明衡给的二十块钱拿了出来,本来平日里一天是给八块,但今天晚上做了一大桌宴席,所以多给了十二块钱。

如今开业四天,光是净利润就累积一百五十多,加上杜爷爷那边还有进账,茹邈的小金库彻底摆脱了捉襟见肘的可怜状态。

明天她就去把镯子赎回来!

“哦对了......”茹邈不声不响地丢出一个炸.弹,“我在杜爷爷家里见到茹寒毅了。”

“什么?!大毅哥回来了?!”林昭衍一愣,脸上有些惊喜,赵寻月也有点高兴。

她哼了一声:“你嫂子这么欺负你,大毅哥回来了,她肯定不敢了,让大毅哥收拾他们!”

赵翠却是一脸犹疑,本来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天晚上和大毅那孩子交流了几句,她感觉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这孩子有点娶了媳妇不顾妹妹的趋向......

茹邈却是嗤地一声笑了。

“寻月啊,你怎么对他这么有信心?!”

“咋......咋了?”赵寻月一愣,“你和他说你嫂子的事儿,他向着你嫂子?!”

“可不止呢......”

茹邈本来不想在其他人面前掰扯茹寒毅的那点子事儿,可是如果她不说清楚,以后寻月他们还抱着她和茹寒毅还是亲亲兄妹的心思就可怕了。

“我这次给杜爷爷做宴席,是因为他要见一个老朋友,那个老朋友是一个老首长,老首长带来了茹寒毅和另外一个兵哥过来,就是想在杜爷爷面前给他们长长脸,铺铺路,你们明白吧?”

“这多好呀,大毅哥能在杜爷爷面前长脸,你也在杜爷爷面前受喜欢,这简直完美呀!”

赵寻月说。

“哪儿有问题吗?”

“问题就在于,他在杜爷爷面前说我坏话,说我嫂子一家可怜,说我欺负我嫂子并且不知有什么办法贿赂了苏镇长,还说苏镇长为了包庇我非法罢免了我嫂子她爹村支书的位置,希望杜爷爷他们能够整治苏镇长......”

茹邈看着眼前几人逐渐变了的脸色,只觉得自己终于能笑出来了。

“你们还觉得他好吗?”

“大毅哥怎么能这样呢?!他他他......”

赵寻月“他他”了半天,也没他出个所以然,最后极尽失望地弓起了腰,脸色也变得愤怒迷茫又颓丧。

“大毅哥怎么能这样呢......他是你哥哥,你是他妹妹啊......”

“哥哥妹妹又能怎样呢?对于一部分男人来说,亲生父母和亲生儿女不照样可以随便抛弃吗,何况是妹妹,我和他没有兄妹情分,早没有了,之前我也写信告诉过他一些事,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写信是没有的,只不过是拿她上辈子一些经历改一下罢了。

茹寒毅从来都是不站在她这一边的,不论是从他人口中听到,还是亲眼看到她和孟阮柔发生争吵,他都会坚定不移站在孟阮柔那边。

甚至上辈子最后......

为了给孟阮柔报仇,他亲自把她送进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疗养院!!!

林昭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初次重逢时,茹邈在他提到大毅哥的时候是那种反应......哦不,不对,再也不是大毅哥了。

他是茹寒毅。

再也和他们不会站在同一条路上的茹寒毅。

“其实最好笑的是,这些事儿都是他背着我说的,等他说完并且见到我出现后,他整个人都慌了。”

茹邈脸上尽是嘲讽。

“他装作不认识我,又担心杜爷爷他们只相信我和苏镇长,会影响他的前途,所以那叫一个如坐针毡,这都是杜大哥告诉我的,他说了,他和杜爷爷都不会相信茹寒毅任何一个字了。”

“所以——”茹邈看向眼前三人,“以后你们千万不要觉得我们会和好,永远不可能,你们就当作......我没有这么一个哥哥。”

赵姨脸色难看,纠结又无奈,她有心想让邈邈过得好,可潜意识里的思想又让她觉得亲兄妹怎么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呢......

赵寻月就没想那么多了。

她可恶心死孟阮柔那个假仙儿了,茹寒毅大哥居然一心只相信她还贬低邈邈,那茹寒毅在她心里也和顾明冲差不多了,都是□□熏心不分黑白的东西,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但是林昭衍此时却被突然涌来心尖儿上的疼痛再次绞翻了五感,裹挟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和厌恶。

就像邈邈在雨河村和众人决裂的那天一样。

好似有什么东西......

他忘记了,只剩下深存于灵魂深处的疼痛,在一次次地复醒。

“好啦,都不要脸色这么沉重。”

茹邈看着眼前的大家脸色都很不好看,不禁笑着说,“还是有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赵寻月急忙问。

茹邈:“过几天再告诉你,先保密。”

......

茹邈本以为茹寒毅会很快就找过来,结果日子忙碌又平静地又过去了两天,也没见茹寒毅的身影。

她把手镯赎了回来,重新收进了柜子最深处。

直到又过来一个星期,茹邈才知道茹寒毅没有来找茬,并不是她藏得好,也不是茹寒毅良心发现,而是饭局后的第二天,茹寒毅就被赵翰林带走了,连同王刚一起。

茹寒毅的确特别想找到茹邈,命令茹邈去帮他解释“清楚”一切,可是原本对他护犊子护得像亲父子的赵首长却像是变了个人,他压根不再搭理茹寒毅这种话题,并且警告他以后不要再提起他老婆那一家的事儿。

可到底是爱才,所以他还是没有太过苛责茹寒毅,但茹寒毅在他心中的地位,也确实不如以前。

并且赵翰林非常清楚,杜老对茹寒毅很不喜,茹寒毅以后的仕途怕是难有大幅的助力了。

而面相不怎么帅气的王刚,此时成了他最看好最推扶的年轻力量。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中旬。

各地开始陆续下高考录取通知书。

茹邈却一直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林昭衍一直赖在雨临镇没走,此时也不得不离开,毕竟这个事情不是小事。

“邈邈,我拿了录取通知书就回来找你!”

“回来找我干嘛,到时候你应该也做不了几天活儿了,你还是去摆地摊吧,在我这儿那么忙不一定有你摆地摊当小老板赚的多啊。”

这一个月的相处,让茹邈彻底把林昭衍当成了朋友,和他说话也不再那么四平八稳地见外。

“那不一样,我一个人摆摊多苦了!还是咱们这边热闹。”

林昭衍眼神认真地看着茹邈。

茹邈却一直在低着头“duangduangduang”砍着骨头。

林昭衍有点失望,他要走,邈邈一点都不难过的嘛......

一点都不会舍不得么?

“你明天几点的火车?”

茹邈干脆清亮的声音突然传来,林昭衍连忙把自己从失落又不舍的情绪中拔出来:“早上八点半......”

“那你几点去火车站?”

“七点半就过去,还好那边离城南我住的地方不是特别远,有公交车通往那边。”

“嗯。”茹邈收起刀,将牛骨头都倒进了新买的大锅,随手打开香料抽屉,抓了几把小料洒进去。

“那你赶紧回去吧,这都九点多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呢。”

“对啊对啊,林小哥,你回去吧,这边有我呢。”新来两天的赵小树麻利地收着东西,总是笑眯眯的脸上染着褪不去的高原红一样的颜色,她是赵姨从娘家亲戚那边找来的一个姑娘,接替要走的林昭衍。

为人爽快,干活麻利,很不错。

林昭衍却更难过了。

他磨磨蹭蹭:“邈邈......”

“邈邈,我回来了!”

赵寻月突然从门外跑了回来。

今天下午她回了一趟雨河村,倒不是为了查看录取通知书是不是到了茹家小院,毕竟邈邈已经托苏镇长和镇上的邮局打了招呼,一旦有她的信件,就直接拦截在镇上的邮局就行,不用往下面的村子送了。

所以大家都不担心是否会被雨河村的人使坏。

她回去是为了炫耀。

嘻嘻,她也有了最新款的的确良裙子和小皮鞋了呢,邈邈给她买的!!!

她有着世界上最好最好最最好的朋友!

她就是要炫耀。

而且那些人不是看不起邈邈吗,不是一直给邈邈泼脏水么,不是觉得邈邈在外面会饿死么,她要让他们看看,没了他们,邈邈能过得有多好。

邈邈心宽,不喜炫耀,可她不一样,她就是要回去一趟打那些人的脸,哈哈......

可惜邈邈没看到那群人的脸,那可叫一个难看喏!

尤其是茹文芳,感觉她会气死过去呢。

“邈邈,你不知道,可太精彩了......”

赵寻月接了杯水咕嘟嘟就喝,声音响得像头小牛。

“怎么精彩了?”茹邈笑着看向她,“那群人被你气死了?”

“何止哟~”

赵寻月想起来那群人一开始想骂她结果既骂不过也比不过她、看着她一身行头又眼红得不行的样子,就乐不可支。

林昭衍看着缠在茹邈周围的赵寻月,有点烦躁可又无可奈何。

他刚刚都到了舌尖的话,被这么一打断,是彻底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最后,他看了茹邈一眼,重新露出一个最阳光的笑容,提高了声线。

“邈邈,我走了?”

“走吧,慢点儿。”

茹邈转过头,笑着对其挥挥手。

养了一个月的脸颊再也不那么枯黄黝黑,变得白皙了不少,隐隐透出少女特有的粉色,漆黑漂亮的眸子如同潺潺古泉,绝好的相貌没了他人的欺压磋磨和榨取,逐渐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林昭衍有点脸红,嗯了一声,急忙跑远。

他怕他再不走就舍不得了。

可没想到——

第二天一早刚六点,他起来收拾东西正要去赶车,门口却响起了叩叩声。

“谁啊?”

“我。”

茹邈站在门外,对着一脸震惊眼睛璀璨、整个人好像感动得要撅过去的林昭衍,伸出手掌。

“停,什么也别说了,我给你送了东西就走,拜。”

说着,茹邈把一个包袱往林昭衍怀里一塞,转头就走。

“邈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林昭衍忍不住追出屋外。

“行了,不舍得个鬼,走吧走吧。”茹邈头也不回,抬起手朝后面挥了挥。

林昭衍看着茹邈逐渐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浅浅红了眼睛,笑容却大得比太阳都晃眼。

“邈邈,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等到看不到茹邈的背影,林昭衍打开了怀里的包袱,有两个比平时常年的饭盒要大两三圈的饭盒和一个保温桶。

他打开保温桶,里面是昨天茹邈低着头没怎么搭理他时哐哐哐砍的牛骨头,此时已经被炖了一整夜,散发出灵魂都战栗的极致的香味儿。

饭盒里则是他最喜欢的糖醋里脊和风味茄子,配了一盒米饭。

除了这些,还有一小兜李子,圆溜溜,紫得发亮,可爱得很。

一看就是酸酸甜甜最能解晕车的那种。

“邈邈......”

即便知道此时的茹邈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关心他,林昭衍还是幸福得整颗心都要化了。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东西,逐渐笑得越来越像个傻子。

他拿到通知书就回来!

……

“清儿,你看这个裙子怎么样?这个样式特别衬你。”

一家女装店里,孟阮柔正娇俏友善地拉着一个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姑娘,拿着一件粉色裙子往她身上比划。

姑娘手上拎着一个后世知名的奢牌手包,在。在如今这个年代,抵得过大部分工人十年的工资。

这个季清清是孟阮柔三天前来市里逛街时遇到的,因为孟阮柔对时尚和审美有独特的见解,帮季清清挑到了合适的鞋子 ,让季清清高兴地把她引为了好友,还带着她一直在市里最奢华的商场里逛。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季清清还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孟阮柔虽然也蹭到了不少好处,可她还是难免不平衡。

为什么她这么穷?!

为什么季清清没有她好看,也没有她对时尚有理解,却可以随随便便买那么多东西。

以往她对爸妈哥哥以及茹寒毅给她买的那些衣服还算满意,可现在与季清清的名牌衣裙一比,却显得那样地土。

“我皮肤不够白,穿这个会不会显黑啊?”

季清清拿起孟阮柔递给她的裙子,有点喜欢又很纠结,最后决定去试衣间试一试。

孟阮柔在外面等她。

结果不知道等了多久,季清清才哭着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孟阮柔也不好说什么,连忙问:“清儿,你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哭了?!!”

“我……我刚刚接到消息,我,我,我落榜了!”

季清清嚎啕大哭,手里的裙子也扔到了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上大学,呜呜……”

“你不能这么扔裙子啊!”一旁的导购见季清清把手里的话裙子扔到了地上,连忙跑了过来,一脸不悦。

“怎么了?!我想扔就扔,你以为我买不起吗!”

“那你也不能…”

“清儿,别吵了,你和她吵什么,这不是自降身价吗?”

孟阮柔不知道季清清怎么就突然知道她落榜了的,连忙去劝,不过劝得把导购员气得直翻白眼。

季清清更是气得又哭又闹:“她一个卖东西的,还敢对我横?”

“清儿,清儿 ……你没必要理会那种人。”孟阮柔把闹脾气的季清清哄出了这家店。

可是季清清还是一直在哭。

“为什么高考要考俄语,呜呜,我对这个一点也不擅长......”

“要是有人考上了但不上就好了!有的穷鬼都上不起大学,呜呜,录我别录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