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谢瑾萱一副本该如此的表情, 他说:“自从你上次说了之后,我就找不同的人开始收集古董了。这么慢慢收集下来,赶在你的生日前几天, 刚好囤了一箱子。你看看够不够,要是不够, 我之后再慢慢买一点儿。”
夏青棠看着自家爱人那张平静的俊脸, 忍不住说:“我觉得, 我们俩之间的想法, 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她设想的收集几件古董, 真的就是几件而已, 弄些瓷器摆件什么的,再有一两件名家的字画, 也就足够了,她可没想过这短短一段时间, 谢瑾萱就弄回来这么大一箱子东西!
有这么多古董在这里, 以后还做什么买卖?直接卖古董也能过上很不错的生活啊。
谢瑾萱不解:“是什么差异?我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你先打开箱子让我看看。”夏青棠轻声道。
谢瑾萱拿出钥匙打开箱子上的小锁,然后掀起箱盖, 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古董来。
跟夏青棠想得差不多,这里面有接近二十件瓷器,都是小小的容易携带的那种,比如茶壶、酒壶、笔洗这一类的东西,沿着边线还放着一摞卷起来的字画,看颜色确实是很久以前的东西。
夏青棠对这些事物完全不了解,她唯一一次近距离看古董, 还是之前陪表妹带着孩子去参观博物馆。
但那个时候是隔着玻璃窗观看, 哪像现在,一点儿距离都没有, 甚至还能拿起来托在掌心观看呢?
夏青棠倒是也知道古董最好不要随便触摸,便用手帕垫着拿起最近的一个酒壶看了看。
谢瑾萱说:“要不要再看看这些字画?这里面倒是有几个名家的作品,我看着还行。”
“我看不懂字画,名家我也不认识,打开也怪麻烦的,算了,不看了。”夏青棠说着,又小心翼翼把酒壶放了回去。
谢瑾萱说:“你觉得还行吗?我找的都是可靠的人,这些都是他们祖上留下来的东西,按道理是没有假货的。如果是假货,那就是他们祖上也受骗了,并不是有意骗我。”
“我也不会鉴定古董,但是这么大一箱子,怎么也有一半是真的吧?足够了,完全足够了。”夏青棠说:“你收集了这么多,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这很多吗?我以为你说的收集一些古董,指的是像过去有些人家那样,至少一个屋子的博古架上可以摆满。就像奶奶年轻的时候,家里给她的嫁妆都能装上几箱子古玩。”谢瑾萱轻声道。
夏青棠扶额:“你不愧是奶奶的孙子,大户人家的传统还是遗传到你这里了。”
谢瑾萱这样的人,从小到大的环境跟普通人毕竟是有区别的。
谢瑾萱笑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这些东西并没有花什么钱吧,我只是用一些票券和粮食去交换的。你之前让我随便使用的那个存折,根本就没取多少钱出来。当然了,估计再过几年,就没法再用这样的价钱去收这些东西了。所以,我想着趁现在那些人吃不饱,可以多换几样回来,也算是各取所需。”
夏青棠说:“没关系的,要是城里你找不到人收了,以后还可以去乡下收。乡下有很多不起眼的地方,都放着古董呢,可能喂鸡的一个大碗就是明代的好东西。”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夏青棠在报纸上看过相关的报道。
“但我们不认识古董,除非我大学学习了相关专业,不然自己肯定没法去淘换古董。”谢瑾萱说。
夏青棠有点好奇地问道:“现在的省城大学有古董专业吗?哦,不对,应该是考古专业。”
“有是有的,不过老师不多,之前的教授去世了好几个,现在也有点儿青黄不接了。”谢瑾萱说:“再说,就算考进去了也不一定能分去这个专业。”
“没关系,不学这个也没什么,光是这一箱子东西,也足够我们今后应急使用了。后面你要是还能换到东西就换一点儿,换不到也没什么,这些就足够将来使用了。”夏青棠说:“至于读书的专业,那就看缘分了。再说你以后要走爷爷的路,学考古反而偏离了。”
“说得也是。”谢瑾萱说:“那这箱东西,我们慢慢搬回那边三楼放好吧?”
小洋楼那边确实安全很多,一来家里天天都有人,二来那边的巡逻其实比这边严格,毕竟住的都是大人物。
“好,放回那边吧。过段时间你又要出差了,万一还有人摸进来偷东西,那就不妙了。等你出差了,我把屋子锁好,也回奶奶那边住,省得惹麻烦。”
谢瑾萱在市里待了一段时间,又该轮到他陪着领导出差了。
好在五月份天气不错,预定要去出差的地方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去处,谢瑾萱去了也不会吃苦,所以夏青棠很放心。
看过了古董,夏青棠见时间已晚,便赶紧盖上箱子,跟谢瑾萱说:“虽然看这些古玩让我很激动,但时间实在太晚了,我们赶快去洗漱睡觉吧,要不然明天早上真的起不来了。”
当然了,起不来的人只会是她一个,因为谢瑾萱哪怕只睡四五个小时第二天也能精神抖擞。
谢瑾萱笑着点点头,把箱子推进床底下放好,就赶紧去了卫生间帮她兑好洗澡水,让夏青棠先洗澡,也可以快点睡觉。
虽然夏青棠是先睡着的,但因为入睡时间实在太晚,第二天早上被被谢瑾萱喊醒的时候,她还是迷迷糊糊的,半天都睁不开眼睛。
她抱着被子坐在**,小声嘟囔着:“真不想起床呀……为什么今天不是礼拜天……”
谢瑾萱笑了一下,道:“实在不想起来,我可以去厂里帮你请假,今天就别上班了。你昨天也累了一天,又没有睡好觉,不如今天就别去了吧。你平时上班那么认真,偶尔请一次假还是正常的。”
夏青棠深吸一口气,缓过来以后摇摇头说:“算了,我自从上班以来,除了发高烧的时候,还没有请过假呢,我也不想破坏了我那完美的全勤记录。好在明天就是礼拜天了,今天晚上我可以早点回来睡觉,明天早上也可以晚一点起床,今天就先这样混过去吧。”
好在今天工会没什么要紧的工作,夏青棠的工人之声也要等到下下个礼拜一才出新刊,所以不用担心没有精神工作。
说话间,夏青棠就鼓足勇气从**爬了起来,然后一头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拼命地冲洗自己的脸。
这样做的效果非常明显,很快,她就在冷水的帮助下清醒了起来,只是一双大眼睛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疲惫,所幸不太明显。
走出卫生间,谢瑾萱已经在桌子上摆好早饭了,今天的早饭是食堂打回来的发面油饼,用的是白面混玉米面,里面包了咸菜末和辣椒,蒸熟以后用油稍微煎一下,可以缓解玉米面饼的粗糙质地,吃起来香喷喷的。
不过一般来说,大家还是更喜欢吃馒头、花卷和包子,今天在餐桌上出现了这个油饼,说明谢瑾萱也去得很晚。
“你快去吃饭,我给你泡茶,一杯浓茶喝下去,包你一上午都是精神的。”谢瑾萱说着就打开了茶几上的茶叶罐子。
夏青棠坐在凳子上,抓起一个发面油饼咬了一口,喃喃道:“没有睡好觉,为什么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啊。”
这也太罕见了,要知道,夏青棠的食欲一向很好,从来都只有饭不够吃,很难得遇到这种吃不下饭的时候。
谢瑾萱怔了一下,立刻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有点烫,我给你量个体温吧?”
说完,也不等夏青棠回应,他就把那杯泡好的浓茶放在夏青棠的面前,转身去找体温计。
夏青棠一边吃油饼一边夹着体温计量体温,等一个发面油饼吃完,体温也量好了。
谢瑾萱接过体温计看了一眼,道:“三十七度一,没有发烧,但体温也有点高了。你今天还是别骑车了,坐公交车过去,迟到就迟到,昨天齐厂长都允许你迟到了。”
“好。”夏青棠捧着那杯浓茶慢慢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你自己也注意一下身体状况,要是觉得头晕、脑袋重、身体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那肯定就是生病了,要立刻去厂里的卫生室量个体温,记住了吗?”谢瑾萱微微皱着眉头,一脸不放心地叮嘱道。
“记住了,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夏青棠说:“再说我们办公室的同事都对我可好了,要是我看起来不对劲,冯干事第一个就会发现的。”
“那就好,你快把茶喝了,我送你去坐车。还有,不管有没有发烧,中午你也别想着去上课了,我会去管老师家帮你请假的。”
“好,今天都听你的。”夏青棠把浓茶一饮而尽,然后笑呵呵地放下茶杯,站起来就要去拿背包,却又被谢瑾萱叫住了。
“等等,手上的戒指不能戴去上班。”谢瑾萱有点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你到底是太困了,还是不舒服?”
“不知道,但是没关系,一点儿小问题而已。”夏青棠冲他甜甜一笑,“因为我还在回味昨天过生日的开心呢。”
谢瑾萱把她手上的金戒指拿下来,然后就骑车送她去了公交车站。
可能是浓茶起了作用,夏青棠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慢慢回过魂来,虽然晚了一些时间到达办公室,但因为昨天情况特殊,所以连秦主席都没有说什么。
冯心惠上午就把赵美珍提出那些要求的申请给打好了,厂里也不敢疏忽,赶紧给盖上章,财务当天就发了第一笔钱款出来,由冯心惠签字领走了。
李月絮絮叨叨地说:“小夏,你爸爸的伤很严重吗?厂里给这么多伙食费,还要两个人在那儿照顾他,这待遇可是从未有过的。”
夏青棠说:“确实挺严重的,做了那么久的手术才把骨头接回去,身上还有外伤,也流了很多血,之后很久都不能动弹,一个人估计照顾不过来。”
按照夏大明的情况,刚开始一个人是绝对照顾不过来的,到后期才会好一些。
“那你怎么不去照顾你爸爸?你看你哥哥现在可以不上班去照顾人,多舒服啊。你也跟厂里申请一下,跟你哥哥轮流啊。”李月说:“我可想不上班了!”
夏青棠还没有说话,冯心惠就说:“夏青海同志在的三车间人多,缺他一个也能排班排过来。但我们办公室一共就这么多人,要是缺了小夏,工作怎么开展呀?旁的不说,秦主席的发言稿谁写?工人之声谁去弄?我们可做不了这些的。”
夏青棠立刻朝冯心惠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她确实很感谢冯干事,昨天在医院的时候,她也帮着自己说话了。
有时候想想,怪不得冯心惠未来可以接秦主席的班呢,因为她这样的人才能为职工们说话和谋取福利,在这个办公室里,冯心惠也是最称职的。
李月听冯心惠这样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便道:“那小夏你真的可惜了,这边的工作缺不了你,要不然你就可以两个月不来上班了。”
因为夏大明的伤情比较严重,所以厂里一口气就给了夏青海两个月的假期,之后要是不够用,还可以继续往后拖延,务必要让夏大明一直有人照顾,免得市里的领导也为此分忧。
张宁笑着说:“小李你还是太年轻了,去医院照顾人比上班累多了。你要是不相信呀,你去医院试试就知道了,在医院没日没夜的,晚上都要起来给病人把屎把尿呢。上班才是真舒服呢,上班就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上完了咱们就可以回家歇着了。照顾人哪有个下班时间的?一天二十几个小时,你都要围着病人转。你呀,是真的不懂,小夏的哥哥去医院照顾他爸爸,这是给自己招揽了一个苦活,你还以为是好差事呢。”
李月确实不明白,她听了这话以后立刻瞪大眼睛说:“真是没想到,小夏你哥哥对你这么好呀!这样好的哥哥,你居然还不跟他说话。我说你这个年轻人啊,就是恃宠而骄,嫁了个好人家,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这娘家始终是娘家,娘家人对你的好那才是真的好,毕竟是亲生的嘛。至于婆家,对你好是指望你给他们生孩子呢。你现在嫁进去没一年,所以不觉得有什么,这要是时间长了还生不出来孩子,你再看看他们呀,肯定不会对你好的。”
李月的话也不算有错,因为有些婆家确实是这样的,比如孔家,儿媳妇不能生,就想方设法弄死她,弄不死就赶出家门。
李月自己的婆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所以她这段话倒是掏心掏肺了。
夏青棠笑着说:“没关系,他们不对我好,我可以自己对自己好。说白了,在这世上指望别人对你好,那都是假的,你只有自己能站得住脚,自己有收入,自己有饭吃,自己对自己好,那才是真的呢。好了,我得去车间跑一趟,这就先出去了。”
说完,夏青棠就抱着自己的大本子和钢笔,慢慢悠悠走出去了。
离下一期工人之声的贴出时间还很长,夏青棠今天原本可以不去车间采访的,但她脑袋昏沉沉的,不想在办公室里听李月说夏青海和夏家人的事儿,所以借故跑了出来。
反正都出来了,她就往车间跑了一趟,说不定还能换换心情。
夏青棠去的是一车间,一进去就受到了工友们的热烈欢迎,大家都问她夏大明的伤情,又问她最近工作辛不辛苦。
跟以前的工友们聊了一会儿天,夏青棠顿时觉得舒服多了,脑袋也没那么昏沉了,便按照预定计划找了一个踏实勤恳的老职工给她做了一段采访。
因为是很熟悉的环境,所以做完采访之后夏青棠也没有回到办公室去,而是留在一车间陪休息中的温晓丽等人喝水吃花生,之后等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回到办公室。
她跟冯心惠两个人,一直都是工会最勤奋的两个职工,既然其他人都可以上班摸鱼,那她也可以。
她今天状态确实不好,虽然没有发烧,但整个人的状态是不对的,适度休息一下并无大碍,毕竟手里没有紧急要的活,今天又是礼拜六,大家的心里也都在盼望下班。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上午,夏青棠去食堂吃了一个午饭,想到不需要去管老师那边上课,她回到办公室就趴在桌子上踏踏实实睡了一个午觉。
醒来后精神好了很多,下午便将这个礼拜剩下的一些细微工作全部处理完成,就在办公室里看看报纸。
快到四点,冯心惠忙完手头的活儿,走到她桌前说:“小夏,我现在要去医院给你父亲母亲送钱,东西需要你母亲确认签字,你现在手里没什么事儿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一趟医院?”
虽然夏大明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夏青堂还是有些担心他的伤势,现在反正是上班时间,去一趟又不会耽误什么,于是夏青棠便将桌子上的东西收进抽屉里,跟冯心惠一起去了一趟医院。
到了住院部,她终于见到了醒着的夏大明,他躺在靠近墙边的那张病**一动不动,表情看上去还是有些痛苦,黑黝黝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是苍白的。
这会儿夏青海并不在病房内,赵美珍见冯心惠过来了,立刻站了起来,她说:“冯干事,你还知道过来呀?我都等了你一天了,厂里要给我们的那些钱和补助,到底什么时候交给我呀?你看看你看看,我跟我儿子今天在这里照顾我们家老夏,这吃的喝的用的一样一样都是自己掏的钱。我左等右等你都不来,我还想呢,厂里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冯对赵美珍的印象并不好,但面对工作,她还是平静地说道:“厂里申请任何东西都是要走流程的,还要登记造册,还要找领导签字盖章。说好了今天给你们送过来,今天还没到下班时间呢。你们家里也不是穷得揭不开锅,说这种话倒是说笑了。”
赵美珍说:“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就你道理多,一套一套的,你赶紧把厂里该给我们的钱都拿来,我跟你废话什么呢?”
冯心惠打开自己的背包,取出一些纸张和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的是钱和粮票,这段时间,赵美珍一家三口在医院的伙食费都包含在内了,全都是今天财务现拿出来的。
冯心惠这个人做事情特别认真,所以这些款项每一笔都按类别和时间清清楚楚的写在一张纸上,连这张纸都让厂里的领导和秦主席分别签过字,确保万无一失。
她将这些条目全都递给赵美珍,一一确认之后又将钱款在她的面前一分一分得清点。
赵美珍文化程度不高,但数钱这件事从未出过茬子,绕是这样她依旧不放心,自己亲手数了三遍才算数。
确认无误后,冯心惠说:“既然确认好了,就请赵同志给我写一个收条,确认你们已经收到了第一个月的钱款和粮票,数目准确。”
赵美珍收到了第一个月的赔偿费用以及这么多的伙食费,心情自然好了起来,于是很痛快地按照冯心惠的指示,在空白的文件纸上给她写了一张收条,在落款处签上大名,又按上了一个红指印。
冯心惠收好这张纸,赵美珍又问道:“冯干事啊,这个月的钱给了那下个月的呢?什么时候给我们?”
冯心惠没想到这个人如此着急,便淡淡道:“一个月归一个月,下个月到时间了我也会按照今天这样,一条一条的给你列好了,之后送去签字盖章,弄好了再给你送过来。你放心,这是厂里承诺过的,绝对不会少你一分钱的。”
赵美珍心里高兴极了,这些陪床费以及在医院的伙食费可都是平白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白得的一份,她自己那份退休工资和粮票就可以省下来了。
虽说他的爱人受了伤,可家里倒是捡到了大便宜,如果住院三个月,她就能省下三个月的工资粮票了,这可太走运了!
因此赵美珍笑着说:“哎呀,我肯定是相信厂里的,我不过就是问问罢了,我怕你们工作忙,到时候会忘记。反正到了下个月的时候,你们要是不给我送过来,我就到工会问你们要去。你可别忘了,那个市里的大领导都说了,我们家老夏的这个病情啊,他一定会关注到底的。你们要是拖欠钱,我就去找市里的大领导给我做主。”
冯心惠心里对这样的话有些反感,但毕竟是工作时间,因此她还是认认真真站在那里,不带一丝表情跟赵美珍做了保证。
趁着冯心惠跟赵美珍在那边算账以及交钱,夏青棠走到了夏大明的病床边,轻轻问了一下他的情况。
夏大明的情况还算良好,医生也确认过了,只要他这段时间在医院好好配合治疗,安心休养,左腿一定可以恢复健康的,再说夏大明也不到五十岁,补补钙之后再经过锻炼,不会影响正常的行走,只是确实不可能再出去做重活了。
夏大明本人倒是想得挺开,他说:“受伤这种事,也躲不过,咱们仓库这些年也不是头一回了,幸好我不算严重。你妈跟我说了,厂里之后会安排我去清扫班上班,我觉得挺好的。毕竟我也都这个岁数了,在我们仓库能干到五十万都算不错了,我之后能去清扫班,那是可以干到六十岁退休的呢。到时候拿的退休工资都比别人多些,这么说来我这次受伤还算是自己走运了呢。”
夏青棠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受伤毕竟是受伤,你现在不觉得有什么,等将来刮风下雨的时候腿都会疼的。不过这也不碍事儿,谢瑾萱身上也有旧伤,最近在看一个中医,那个中医非常厉害,一个疗程下来瑾萱身上的伤就好多了,不会在刮风下雨天的时候隐隐作痛。等你这次彻底痊愈了之后,要是这边的医生说可以了,我让瑾萱带你去看那个中医,也帮你好好调理一下。要不然就你这个样子,到了七八十岁的时候,一变天就别想走路了。”
夏大明的身上是有些疼的,因此一直表情严肃,其实就是在忍痛,但在听到夏青棠的话之后,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说:“青棠,谢谢你啊,我不是一个好爸爸,但你还是愿意对我这么好。我真是觉得惭愧,也很高兴。”
夏青棠实事求是地说道:“不用高兴,我也不是对你有多好,只不过你这些毛病趁年轻的时候要是能治好,等你老了之后,我就少在你身上花些钱。万一你将来走不动路了,我还得雇一个保姆专门去照顾你。现在让你提前治疗,是为了我自己着想的,免得将来麻烦事更多。”
这话说出来有些刺耳,但夏大明却不觉得难听,他还是笑着说:“我还是要谢谢你,你这孩子就是心地好,你公公婆婆还有那边的爷爷奶奶都没有说错,你就是个特别好的孩子,是我们一直对不起你。”
夏青棠倒是笑了一下,他说:“你现在不用说这样的话,我也早都嫁出去了,也不在你们家生活了,没必要再说这些。我跟你也不算仇人,也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病,等伤彻底好了之后再出院,听医生说之后还要做复健,你也不要偷懒,有什么需要的就去跟夏青海说。他现在有厉害的老丈人,不缺钱,你也不用给他节约。”
夏大明赶紧说:“你放心,我会的。”
见床那边的冯心惠跟赵美珍已经交接好了,夏青棠就说:“还有一件事儿,明天谢瑾萱的奶奶和爸爸要过来医院看你,你记得跟赵美珍说一声,不要做出一些失礼的事情。当然了,最好是跟夏青海说,明天上午就让赵美珍在家里呆着,别来医院打扰。”
夏大明立刻点点头,他说:“你放心,等晚上你哥哥过来了,我就跟你哥哥说,让你妈妈明天上午待在家里,千万别出门。要不然,以她的脾气,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失礼的话呢。我知道,你在那边,他们都对你很好,我跟你哥哥帮不上你什么忙,至少不会让你妈妈给你拖后腿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夏青棠点点头说:“那行,先这样吧,我跟冯干事也该回去了。你好好休养身体,等之后有空了我再过来看你。”
棉纺厂离医院并不远,中午有空的时候过来看一眼夏大明也不算什么难事儿,就算是普通同事,夏青棠也能这样对待。
夏大明看上去很高兴:“好,你有空的时候就来,没空就算了,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婆家那边事情也多,你就好好的过日子,不用担心我。这边有你哥哥,还有你妈,有两个人照顾我,我好着呢。”
冯心惠那边也跟赵美珍全都说完了,见夏青棠也走了过来,她便说:“夏师傅,你在医院好好养伤,我跟小夏先回办公室了,还有工作要处理呢。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去厂里反映,不管是去我们工会还是去厂办都是可以的。”
夏大明赶紧说:“好的好的,谢谢冯干事,你这么关心我,平时又照顾我们青棠,真的谢谢你啦。”
冯心惠笑了一下,说:“大家都是同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那我们先走了,再见啊。”
说完,冯心惠就跟夏青棠一起往外走,夏大明小声说:“”孩子她妈,你快送送冯干事啊!”
赵美珍冷笑一声:“送什么?厂子不就在旁边?她们不认得路啊?”
一直走到住院部的外头,冯心惠才说:“我看你爸这个人倒是对你不坏,说话也比你妈要讲道理,也算有礼貌。”
夏青棠说:“我爸这个人确实不坏,但要说好呢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个窝囊的普通人吧。”
“好歹不会给你使绊子呀,不会给你让你难做人啊,这样的爹就差不多了,我爹也这样。”冯心惠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她们俩慢慢走到办公室,没过多久就到了下班时间。
夏青棠跟几个同事一起走到楼下,李月好奇的问道:“你今天怎么没骑车呀?”
夏青棠说:“车胎买气了,所以就没骑车,再说坐车也很方便的,我还要赶车,先走了啊!”
说完她就一个人背着包,大踏步先走了。
走到棉纺厂的门口,还到门卫室,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谢瑾萱,他推着夏青棠的女士自行车,正微笑着冲她挥挥手。
夏青棠非常意外,赶紧小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你怎么过来了?你现在还没下班呢,提前跑过来不要紧吗?”
谢瑾萱说:“我有点担心你,怕你今天会发烧,刚好今天不忙,我就跟领导说了一声,提前下班了。我想着你有点小毛病都会忍耐,万一在公交车上睡过头就不好了。我骑车过来接你,要是你不舒服,我可以立刻带你去医院。”
夏青棠特别开心,她知道谢瑾萱是个非常细心体贴的人,平时也一直很会照顾她,但今天看到他提前下班过来接人,还是会感到特别甜蜜。
她笑着说:“我早就没事啦,也没有生病,其实就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觉,人没精神罢了。今天一天我都没什么事儿,中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下午就精神多了,还跟冯干事一起去了一趟医院,看了我爸呢。”
“你没事儿就好。”谢瑾萱说着,还是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发现她的额头体温确实很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推着车子走到大路上,谢瑾萱又问:“爸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已经醒过来了吧?”
“醒了,看样子应该挺疼的。我们进去的时候他咬着牙躺在那儿呢,估计是止疼的药效果过去了。不过他精神状态还算好,见到我们过去了也挺高兴的。今天厂里把赵美珍要的钱和粮票都送了过去,有了这些东西她也会好好照顾夏大明的,你放心吧。”
谢瑾萱这个女婿的,其实比她这个女儿更关心夏大明的身体,当然了,一方面,谢瑾萱是个善良的好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俩是外人,无冤无仇的,所以关心起来毫无顾忌。
但夏青棠不一样,她对家庭亲情已经释怀了很多,但面对夏大明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他上辈子的不作为,因此做不到毫无戒备的关心,总觉得对他太好,自己就亏了。
所以她现在保持这样的距离刚刚好,至于其他的部分,就让谢瑾萱去帮她完成。
他们俩骑着自行车回到大院,路过篮球场那边的时候,又看见骆向前在跟人一起打篮球,他哈哈大笑着跑来跑去,看上去很开心。
冷锋站在旁边,见他们骑车过来了,就远远的冲谢瑾萱点了点头。
骆向前也跑了过来,他大声说:“瑾萱,你去接小夏下班了吗?我刚才去你家看了,没人。”
谢瑾萱说:“对,我今天提前下班,去接青棠了。早起的时候她有点儿不舒服,我担心她会发烧。”
“哟,那现在没事儿了吧?我看小夏的气色还不错,应该没有烧起来?”骆向前问道。
夏青棠说:“没事儿,我只是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毕竟回家太晚,就睡了几个小时,所以上午昏昏沉沉的,中午我好好睡了一觉,下午人就精神了。”
冷锋倒是没有说话,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偶尔打量夏青棠一眼。
他们俩跟骆向前聊了几句,正说着就看见前面走过来杜诚和他的母亲。
夏青棠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杜诚这个人了,虽然都住在一个大院里,但杜诚从里头回来后丢了工作,现在被父母养在家里,算是众人口中的废物,因此他几乎从不出门。
听谢瑾萱说,杜诚上一次出门好像还是跟着父母挨家挨户去解释道歉的那次。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 。
因此,重新出门的杜诚母子俩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不少人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都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杜诚看上去依旧那么消瘦,他的头发很久没剪了,长得很长,前面的刘海结结实实盖住了眼睛,走路又深深低着头,所以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神和表情。
他的背是佝偻着的,两只脚在地上蹭着走,仿佛脚板底抬不起来一般,整个人没有一点儿精气神。
他的母亲也低着头几乎不敢看任何一个路人的眼睛,也没有人跟他们打招呼,所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个人,见他们慢慢地从那头走过来。
走近一点,夏青棠才发现杜诚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他母亲的手,而且脖子上脸颊上长了不少红疙瘩,像起了风疹似的。
骆向前这个人为了兄弟那是有仇必报,见杜诚母子两个不想惹人注意,他就故意大喊一声:“哟,杜诚,老同学,你这是去哪儿呀?”
杜诚跟他的母亲同时吓了一跳,特别是杜诚,他的反应非常激烈,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蹭的一下藏到他母亲的身后去了。
他弓着背弯着腰,把额头抵在他母亲的后背处,开始发出呜咽呜咽的小动物求饶一般的叫声。
他母亲瞬间红了眼眶,大声道:“骆向前你干什么?我们杜诚招你惹你了?你为什么要吓唬他?”
骆向前乐了:“我这也叫吓唬人?我不过是跟他打个招呼罢了,是你儿子自己做贼心虚,他要是没做坏事他害怕什么呀?”
篮球场上的年轻人都跟着起哄道:“就是!没做坏事害怕什么呀?打个招呼就是吓唬人了,你们家也真奇怪。”
随着众人的起哄声,杜诚看上去更加害怕了,他不停地颤抖着,并且低声念叨着:“妈妈,妈妈,救救我,救救我。”
这样的举动让众人都是一惊,哪怕是正在起哄的那帮年轻人都停了下来。
一个婆婆一脸同情地问道:“老杜家的,你孩子这是傻了还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