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独发◎

17

仅仅一个大课间, 时见鹿和阮棉打赌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不仅高中部,就连初中部也有所耳闻。

第三节课下课,时见鹿收到了阮嫣的企鹅。

最烦绿茶YUE:学姐, 你真的要和阮棉打赌吗?

呦呦切克闹:你都知道了?

最烦绿茶YUE:全校都知道啦!

阮嫣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最烦绿茶YUE:学姐,我觉得你其实最好不要和阮棉打赌。

最烦绿茶YUE:我不是帮她说话……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她很奇怪的,和她作对的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最烦绿茶YUE:我真的不是因为讨厌阮棉才背后说她坏话,我发誓!

最烦绿茶YUE:但是学姐你已经和她打赌了, 再反悔是不是很没面子啊?

时见鹿终于找到空隙,回了个:是。

阮嫣输入中好一会儿, 在上课铃打响的前一秒, 结束了编辑。

最烦绿茶YUE:那学姐,如果打赌输了,你也别太难过啊,人生就是有起有伏, 我妈说有时候丢丢人反而长教训,是好事。

时见鹿还没来得回消息, 上课铃已经打响。

将手机放进抽屉的同时,不由怀疑,阮嫣到底是在阮棉那里吃了多少亏,才能说出这么佛系的话。

一上午很快过去,第四节课下课铃刚打响,走廊上就有了吵闹笑声。

附中的老师没有留堂的习惯, 班主任一说下课, 一班的同学也跟着冲进了人流。

教室很快空了下来, 之前经过一班都会看两眼的学生, 此刻目不斜视, 一个个走得飞快。

可见再多流言蜚语和校园八卦,都比不过食堂里限量的炸鸡腿和狮子头。

“呦呦,吃饭去吗。”

“等下,马上。”

时见鹿刚收好课本,抽屉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周林林。

刚接通电话,就听到傲娇的命令:“你到校门口来接我。”

时见鹿惊愕:“你来附中了?”

周林林:“你们学校食堂应该很难吃吧,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勉强来给你送个饭。”

时见鹿装作听不见她的得意:“几人份?”

周林林:“你那么点饭量还能有几人份?当然是一人份,但都是你爱吃的,有这个季节的梭子蟹还有……”

时见鹿,“不行,我得和我朋友一起吃,要不你也跟我们一起去食堂。”

周林林:“朋友?什么朋友?周珩他们?”

时见鹿站起身:“等会儿你就看见了,我介绍你们认识。”

郑笙一脸好奇,“谁呀。”

“一个——”时见鹿想了想,“发小。”

郑笙顿时警惕:“女生吗?”

时见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在校门口,我们去接她一下。”

“好啊。”

顾席收回视线,看了眼段奕丞,又看了眼同样没去吃饭的阮棉。

一脸纠结,欲言又止。

段奕丞瞥他一眼:“看什么?”

顾席:“丞哥,咱以后不和时见鹿她们一起吃饭了?”

顾席初一就和段奕丞认识了。

从那之后,他和段奕丞、时见鹿、郑笙,还有去集训的周珩是固定的午餐小分队,一桌子人吃饭习惯了,少一个人他都觉得别扭。

而且,他总觉得这次时见鹿和段奕丞吵架和往常不太一样。

平时他们吵架,也是谁也不理谁,但吃饭的时候也会一起,只不过是一张桌子一南一北坐着而已。

像现在这样完全不搭理对方,不去食堂也不打一声招呼的情况,从未有过。

而且顾席感觉,时见鹿被球砸过返校之后,好像是真的不想搭理丞哥了。

——不像是冷战,倒像是绝交。

“她有她的事情。”

段奕丞淡淡说着,手下的笔也没停。

“你这是真不着急啊。”

顾席嘟囔着,搬了张椅子凑过去,好奇地伸着脑袋看了眼他在写什么。

本子上的符号和数字有些能看懂有些看不懂,凑一起全看不懂。

顾席瞬间失去兴趣:“但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们两个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这是多么难得的情分,就算是以后不能在一——”

段奕丞掀起眼帘看他,顾席说不下去了。

“我就是想问……”顾席摸着凉飕飕的后脖颈,小心试探:“咱中午去食堂吃还是哪吃?”

“食堂。”

段奕丞刚起身,阮棉就被罗莎拉着,来到段奕丞面前。

“丞哥。”

罗莎在背后推她,她才像是鼓起勇气开口:“现在食堂人已经很多了,这时候去可能没有位置,我想问问你,能不能给我讲几道题。”

对上段奕丞的眼睛,阮棉脸瞬间红透了,声音更软更轻。

“你也看见我和时见鹿打赌了,但是我不太有把握,还有很多题不会,你能不能教教我。”

顾席忍不住吐槽:“不会你还打什么赌?丞哥要是教你不是作弊吗?”

罗莎狠狠瞪了顾席一眼,“关你什么事!”

段奕丞嗓音很淡:“你的分数已经没法短期突击提上去了,我帮不了你。”

“那……”

“那什么那。”

顾席打断阮棉,阮棉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他还挺喜欢她的。

又甜又软,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声音也很甜,像是水果糖,班上没几个男生不喜欢她。

可时间长了,他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倒不是阮棉做了什么让他讨厌她,就是一看到她就别扭。

说不出的别扭。

这就导致他很不喜欢听阮棉说话,更不喜欢和她有太多接触。

再加上这次时见鹿和段奕丞间接因为她冷战,顾席就更希望阮棉离得越远越好了。

——不管怎么说,他和时见鹿从初中开始的友谊,总比阮棉这个半年不到的坚固。

“丞哥说了帮不了你,你再问也是没办法。”顾席皱着眉,顾忌阮棉是女生,到底也说不出太难听的话,“再说了,丞哥和时见鹿青梅竹马,他真要帮也不能是帮你吧。”

“你话好多啊顾席。”罗莎不高兴道:“丞哥自己都没说过时见鹿比棉棉重要,要你多嘴?”

阮棉拉了下罗莎,眼圈微微发红:“好了,是我太想当然了,顾席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时见鹿和丞哥都是青梅竹马……”

说到后面,像是难堪,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抬头时,她弯起眼睛,还哄着眼尾,却扬起笑脸。

“我会赢的。”

阮棉眼底的水汽还没完全褪去,看起来各位懂事乖巧:“丞哥,你放心,我不会为难时见鹿的,我只是想和她好好说说话,之前她可能对我有些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我想和她解释解释,我们说开了说不定就好了。”

段奕丞不置可否,略一颔首,离开了教室。

顾席跟在他后面,看了眼后门,琢磨着阮棉刚才说的话,有点后悔:“你说我刚才说话是不是有点重了。”

段奕丞没说话。

顾席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其实阮棉也不讨厌,有时候你说她针对时见鹿吧,好像其实也没有,之前洪骅那事,也是那傻.逼自己找事,不关阮棉的事,她后来好像也去道歉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特别奇怪。”

段奕丞脚步微顿:“哪里奇怪?”

“说不清。”顾席皱着眉头仔细回忆:“我总觉得我应该挺喜欢阮棉那性格的妹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说话总觉得别扭,看她做事更别扭,啧,也不能说是别扭,就是不舒服,说不清哪里不舒服,不知道怎么说了,总之就是奇怪。”

“既然觉得奇怪,以后就离她远点。”

“为啥?”顾席下意识反问,问完脚步一顿,“那边有啥?”

顺着段奕丞的视线,向枫叶大道看去。

三个女孩手挽着手朝着这边走在。

时见鹿站在中间,右边是郑笙,左边是个没见过但气质很好的女孩子。

枫叶大道是一条直道,正对着教学楼前面的广场。

她们不论是去食堂还是回教学楼,都得经过这里。

顾席眼睛一亮,两只手挥出了残影:“时见鹿郑笙!”

隔着一段距离,周林林语气嫌弃:“那谁啊。”

郑笙介绍:“顾席,初中开始就和我们一个班,平时中午我们几个都是一起吃饭的。”

周林林轻描淡写道:“是吗,我和时见鹿幼儿园开始就一起吃饭呢,午睡的床都挨在一起,要不是她没和我一起出国,我们从幼儿园起就睡在隔壁床。”

郑笙微笑:“那确实有点可惜,如果你留在国内,也可以每天中午都和我们一起吃饭,附中三个食堂,有些味道还不错,我和呦呦都吃遍了,到时候带你打菜。”

周林林冷哼一声,将时见鹿往她那边一拉,郑笙也迅速抱住了时见鹿的手臂。

“食堂的菜再好吃有什么用,时见鹿喜欢吃的我家厨师做的梭子蟹。”

郑笙:“可惜梭子蟹今天是吃不到了,再过几年等你回国再说吧。”

周林林不屑一哼,转头看向时见鹿:“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已经通过了中芭的考核,回俄国处理一下毕业流程就可以去那边报道了。”

时见鹿从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挤兑起对方开始,就在脑海里默默背历史题,闻言从中抽离出来,好奇道:“为什么?”

上一世周林林一直待在俄国,毕业后直接进入了基洛夫芭蕾舞团,那才是她该走的路。

——并非崇洋媚外,而是留在基洛夫芭蕾舞团对周林林未来的舞蹈生涯绝对更有帮助。

“家里有点事。”说到这个,周林林语气明显烦躁起来,但很快压了下去:“下次和你说。”

两人说话时,段奕丞和顾席已经近在眼前。

“这个小姐姐是谁?怎么没见过?你们也去食堂吃饭?”

顾席长得显小,一张奶乎乎的娃娃脸,站在176的周林林旁边更是直接矮了半个头,自来熟地打着招呼,也不讨人厌。

周林林却没看他,只是上下扫视了段奕丞一眼,翻了个白眼移开视线。

段奕丞一直注视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时见鹿,见她根本就无视自己的目光,才将视线移向周林林,语气没什么起伏:“你怎么回来了。”

周林林:“关你屁.事。”

顾席瞪大眼睛,哦豁,看起来关系不怎么好啊。

段奕丞嗤笑一声,走到时见鹿那边,也不说话,就安静站着。

周林林:“路这么宽,你是没地方下脚吗?站这里做什么?”

段奕丞:“关你屁.事。”

时见鹿再次被吵架的声音拉回了神,抬眸就看到段奕丞正在旁边,注意到她的视线立即看了过来。

他薄薄的眼皮半垂着,鸦黑的睫毛在微微发青的眼睑下落下一片阴影,有点疲倦,也有点委屈。

时见鹿:“有事吗?”

段奕丞:“放学我来你家找你。”

时见鹿想也不想:“别来,我没时间。”

段奕丞张张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轻声道:“晚上别熬夜。”

时见鹿没说话,段奕丞也没再说什么,先一步带着顾席离开。

周林林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咬牙:“真能装。”

时见鹿知道周林林和段奕丞不对付,早已经做惯了和事佬,迅速转移话题:“走,带你吃饭去。”

“你不是说不想理他了吗?”周林林一看到段奕丞就想到小时候无数次吃瘪的日常,越想越气,发出了灵魂拷问:“如果有一天我和段奕丞你必须选一个,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选谁!”

在她虎视眈眈的视线下,时见鹿就差举起手发誓了。

“肯定选你。”

段奕丞已经走了一段,不知是不是听到这边说话,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她们的视野之中。

*

送走周林林后,时见鹿在校门口被人叫住了。

阮嫣拿着手机小跑过来:“学姐,你看到校园论坛的帖子了吗?”

时见鹿和郑笙对视一眼。

“没有。”

阮嫣连忙点开手机:“论坛上有人说你和阮棉打赌的事情,有人说你就算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还说一天到晚只会找阮棉麻烦,没见到找段奕丞麻烦,还说你赢了也是雌竞……”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清。

但时见鹿很快就知道她说得的什么了。

打开的论坛早已经被顶成了热帖,一刷新就多几楼。

大家七一句八一句,早就将时见鹿和阮棉的数学月考成绩抛之脑后,全篇开始讨论时见鹿和阮棉之间的“竞争”。

有人细数了从阮棉转学过来之后,时见鹿和她发生冲突的次数。

从最初的抢座位到前几天被球砸,半年时间桩桩件件,比当事人还记得清楚。

在无数人的吃瓜和讨论中,帖主总结:

[说了这么多,可以确定一点,大小姐以前从没把那些喜欢段神的女的看在眼里,这次却和阮棉杠上了,可见还是有了危机感,所以说啊,就没有女的不雌竞,之前没有,还是因为势均力敌的敌人没出现哈哈。]

时见鹿看着“哈哈”两个字,表情冷了下来。

郑笙更是气得不行:“这是个什么成分的傻.逼啊,还雌竞,他懂这两字什么意思吗?学了点东西就上网显摆,也不嫌丢人!”

阮嫣本想附和,却见时见鹿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忙问:“学姐,你在干嘛?”

时见鹿打开论坛,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郑笙阻止都来不及,只能抢过手机:“你发了什么,那帖子肯定有阮棉的手笔,你这时候下场正合她意!”

说着重新打开论坛,一路滑到最下面,终于看到了时见鹿顶着本名认证的发言。

时见鹿回复帖主:[所以这就是你雄竞的手段?妄图发个帖子就可以在一堆舔狗中脱颖而出?]

郑笙愣了三秒,缓缓竖起了大拇指。

“那两个月真没白学。”

时见鹿夺回手机,轻哼一声:“我是不会骂人,但不代表我不会反驳人,商场上也是会利用舆论战要打嘴炮的,而且,他发这些不就是想影响我考前的心态吗。”

“我现在要看看,是谁搞谁心态。”

郑笙欣慰地捧住时见鹿的脸:“姐姐的乖乖被球砸了之后终于开窍了,再也不用担心你气死了还在棺材里想怎么反驳别人,最后憋着那口气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时见鹿掐住郑笙的脸,威胁:“我也会骂你啊!”

郑笙笑容慈祥:“快骂,正好多练习练习,争取下次也超常发挥!”

时见鹿见她油盐不进,只能扒拉她的手:“放开我!”

郑笙揉她脸:“不放,真可爱。”

时见鹿:“我真的会骂你了啊!”

郑笙:“骂什么?傻.逼吗?”

时见鹿延迟了两秒,一点点瞪大了双眼。

“你上次果然是在嘲笑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郑笙手一松,撒丫子就跑,留下一串嚣张的笑声。

“你给我等着!”

时见鹿追了几步,才想起阮嫣还在,立即放缓了脚步,捋了一下午脸颊边有些乱的碎发,浅浅一笑:“别担心,我没事的。”

阮嫣还沉浸在“我的学姐和我想象中好不一样”的震惊之中。

她怔怔张大嘴:“啊?”

时见鹿被她可爱到,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发:“谢谢你来提醒我,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快回去吧。”

阮嫣捂着被时见鹿揉过的地方,傻乎乎一点头。

回过神来,就见树影裂隙中,少女马尾飞扬,脚步轻快又悠扬。

……

一下午时间足够论坛的帖子发酵。

出乎意料的是,时见鹿的回帖,不但没人反感,还有不少人挺她。

[学妹厉害,没有陷入狗男人的自证陷阱,跳过他的陷阱不说,还往他脸上踩了两脚。]

[本来还觉得时见鹿有点傲,仗着学习成绩和家世美貌挺看不起人的,现在感觉好像也还挺……接地气的?]

[我用亲身经历来反驳帖主说的话。我之前喜欢过段神,还给段神递了情书,没想到不小心被时学姐撞见了,当时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和军训答到一样大声叫了声对不起,喊玩直接社死,差点当场去世,还是时学姐看我尴尬,跟我说,她喜欢的人被这么多人喜欢,证明她的眼光很好,还夸我眼光好,我当时真的哭死,你说她看不起之前喜欢段神的人,我想说,她只是看不起阮棉而已-v-]

评论不再单一之后,话题也回归正轨。

可要说帖子彻底从一边倒变成另一边倒,最大的功臣,还是顶着自己本名回了贴子的盛清。

盛清:[时见鹿最开始是和我比排名,这个比试也是我提出来的,是阮棉自己横插一脚,参与了竞争。]

简简单单一句话,直接扭转了本就已经不再一边倒的舆论风向。

如果说时见鹿和阮棉是雌竞,那盛清算什么?

谁不知道盛清从初中起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历史狂。

泥巴里埋根千年前的骨头,都比段奕丞吸引她的注意力。

很快,一班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回帖,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副班长赵沁直接将当时的“不公平”言论完全搬了过来。

直言:[如果有些人真的觉得这场比赛不公平,可以一开始就不参加,不必在教室里装委屈之后,又在论坛上搞这些有的没有,就像是时见鹿所说,附中是读书的地方,不是你的舞台,望好自为之。]

有了这么多一班同学的佐证,再加上盛清和赵沁风评都很好,这场舆论风波才算是彻底平息。

*

车子驶入市中心的别墅区。

在靠近中央人工湖的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这附近只有两栋别墅,一栋是时见鹿的,一栋是段奕丞的。

同小区再远一些,去集训的周珩以及已经出国的向昭也有房子在这里。

这片别墅区离附中只有十五分钟车程,有条件的家长都会给买一栋别墅在这里,给孩子用来上学住。

司机打开车门,赵雯在门口等她。

“呦呦,晚餐准备好了,贺老师也已经来了。”

时见鹿:“知道了。”

贺老师是她的金融学老师,每周二晚上都是她的课。

“还有。”赵雯叫住时见鹿,递给她两个牛皮纸袋,“刚才段奕丞过来一趟,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时见鹿脚步不停,“丢了吧。”

赵雯:“里面好像是你最吃的那家麻辣烫,还有个本子,不知道写了什么,直接处理掉会不会不太好?”

时见鹿伸手:“我看看。”

一个纸袋里确实是她最爱的那家麻辣烫。

上一世在国外,她无数次在深夜想起这家店,重生回来之后就进了医院,一直没机会吃。

之前不想还没觉得,现在一闻到味,口水就开始疯狂分泌。

赵雯看她心动,笑眯眯道:“可不能浪费粮食啊。”

时见鹿赞同:“你说得对。”

将麻辣烫袋子勾在手腕,又拿出另一个袋子里的本子。

翻开,里面是好几页数学题。

都是时见鹿曾经做错过的题型,还有一些大概是押题,翻到最后一页,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一句话:

想吃酥园的草莓蛋糕。

她合上本子,重新放回纸袋,递给赵雯。

“这个可以处理掉。”

赵雯:“OK。”

……

晚上的课程结束后,时见鹿又极其高效地写完学校里的作业。

洗漱完毕后,时间正好十二点整。

没觉得困,她又拿出了贺老师布置的商战题。

笔尖落在本子上,晕开了墨色痕迹。

——段奕丞很爱吃甜食,但他要面子,没几人知道这件事。

就像是时家饮食清淡,时文清为了她的健康,很少允许她吃辣一样。

也没几个人知道她极其嗜辣,最爱火锅烧烤小龙虾。

初中的时候,她和段奕丞常常互相打掩护,打着去图书馆学习的幌子,溜出去吃东西。

先去甜品店买几块蛋糕,再提着一杯奶茶一杯水果茶,直奔火锅店或者烧烤店。

她会一边涮火锅一边吐槽蛋糕太甜。

段奕丞则一口接一口吃蛋糕,梗着脖子怎么也不承认被火锅辣到。

往往这个时候,他爱吃的都是树莓栗子或者黑森林这些味道浓郁的蛋糕。

草莓蛋糕里加了山楂,酸甜适中,是时见鹿的口味。

后来每次吵架,他都会买一块草莓蛋糕给她。

就像她的道歉是一份完全不加辣的麻辣烫。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暗号……

墨团越晕越大,时见鹿撕下这页纸,将其丢入垃圾桶。

闭上眼睛,将多余的思绪一点点摒除,注意力渐渐集中,纸上有了整齐的字迹。

*

钱老太太寿宴是周三,恰好是月考前一天。

放学后,时见鹿回别墅换了条小礼服,将扎起的头发放下,素面朝天就上了车。

周林林的电话打进来时,时见鹿刚摸出昨天没看完的商业案例。

她打开免提,周林林的声音立即在车厢响起:“我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到?”:

时见鹿:“刚上车。”

“那得多久啊。”周林林小声抱怨:“宴会上最年轻的都是我哥我姐那辈了,没一个认识的同龄人。”

时见鹿一心二用:“星期三,大家都要上学,肯定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周林林突然道:“我看见段奕丞了。”

“哦。”时见鹿一边看案例一边回应:“是吗?”

“你是在敷衍我吧?”周林林冷哼道:“你是不是在写题,还是看书,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时见鹿老老实实:“看商业案例。”

“我就知道。”周林林说了她几句,声音变得迟疑,“段奕丞边上好像有个女的,有点眼熟,不过没在圈子里见过。”

时见鹿脑海里浮现一个人影:“穿着校服吗?”

“白色仙女裙,看风格像是M家的。”周林林远远的,看不清脸,却也还是夸了一句:“品味不错,和她气质很搭。”

M是个小众法国品牌,设计风格梦幻而少女,是上一世阮棉常穿的品牌之一,不说内在,外表和气质确实十分合适。

“那应该是阮棉。”

时见鹿开了点窗,呜呜风声中,她的嗓音冰凉通透:“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

周林林有几秒钟没说话,开口时,周围安静了不少。

“靠近了我才看见她穿那条裙子丑死了,脸上的粉底和脖子都分层了,眼睛画得那么红,套个水袖就能去唱戏,笑死人了。”

时见鹿因为她毫不犹豫的偏袒而笑弯了眼:“你没跟她接触吧?”

“没有。”周林林哼哼唧唧道:“你不是让我离她远点吗?”

时见鹿:“以后也这样,看见她有多远躲多远。”

周林林明显不服:“凭什么要我躲她啊,我都没见过她,肯定不是我们圈子里的人,我直接让人给她赶出去不就得了。”

时见鹿吓她:“她可是钱老太太的客人,和她作对,你小心和老巫婆对上。”

周林林听出时见鹿确实不希望她管那个叫阮棉的女生,才松了口:“那你一直和我打电话,不能挂,直到你到二楼靠花园的露台这边来找我。”

时见鹿也放下了案例,道:“那你就说说你之前说要和我说的事吧。”

“……”

时见鹿和周林林的电话,直到车子停在段家老宅门口才挂断。

时文清和宋闻山都已经到了,她只来得及和周林林说一声等下见,就被拎到钱老太太面前。

不得不扬起乖巧的假笑:“钱奶奶,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钱老太太坐在一把金丝楠木太师椅上,翡翠珠串长长坠着,面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见鹿越看越漂亮了。”

能进到这里的都是段家的世交,平时也有来有往,听钱老太太这样说,也笑着一人一句夸了起来。

时见鹿脸上笑意不变,偶尔回答几句,对这样的场合已经游刃有余。

等又来了人拜访之后,她才压低声音对时文清道:“妈,周林林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时文清挑眉:“周林林回来了?”

“是啊。”

时文清点点头,“不要走远了。”

“知道啦。”

时见鹿正要趁着那边说话悄悄离开,就见小会客厅的门被人推开。

来人是一家三口,三个都很眼熟,正是阮嫣一家。

阮嫣见到时见鹿眼睛一亮,小小声地打了声招呼,才跟着父母一起去给钱老太太祝寿。

钱老太太不冷不淡地道了声谢,突然问:“怎么就这一个孩子,你们家另一个女儿呢?”

白愿脸色微变,阮有志却激动起来:“就在外面,钱老太太想见见她吗?”

钱老太太目光目光扫过这对神色各异的夫妻,以及藏不住表情的阮嫣,像是猜到了什么,表情更淡了,“只是见过那丫头一面,问问而已。”

阮有志讪讪笑了下,一家人也没多待,很快离开。

时见鹿没过多久也出去了。

在二楼的拐角看到了兴奋得小脸发红的阮嫣。

“学姐!”

时见鹿微讶:“你知道我要出来?”

阮嫣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不过你肯定要出来的,”她皱皱鼻子,“那里面都是大人,谁想多待。”

时见鹿很少与比她小的女生相处,有些不太习惯,却并不讨厌,笑问:“那你在这里等我干嘛?”

“我想跟学姐一起,好不好?”

阮嫣长得可爱,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祈求地看着人时,格外像一条小狗。

被这样可爱的女孩子看着,时见鹿实在不忍心拒绝。

但她已经答应了去找周林林,在不经过周林林允许的情况下,带另一个女孩子过去,她估计不会太高兴。

时见鹿只能狠下心拒绝:“抱歉呀,我约了其他人,带你一起过去不太合适。”

阮嫣亮晶晶的眼睛顿时没那么亮了。

明明失落,依然十分懂事地点点头:“那学姐忙完了记得来找我。”

时见鹿没忍住,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好。”

和阮嫣分开没多久,时见鹿就找到了露台上的周林林。

周林林正在看芭蕾大师课的视频。

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随口抱怨:“怎么这么晚。”

时见鹿凑过去一起看:“这可是钱老太太的生日宴,我不得祝寿啊,好不容易溜出来的。”

“幸好我爸出国了,我哥我姐都在,不用我顶上,我可不想见那老巫婆。”

时见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种事以后多着呢,提前适应适应也好。”

周林林一脸嫌弃:“你应该和我哥一个圈子,话里话外都是那些事。”

时见鹿弯眸:“谁叫我家只有我一个呢。”

“你倒是挺享受其中。”周林林想到时见鹿从小学四年级起就繁重的课业:“你这种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

“那你每天在练习室跳十几个小时也不嫌累,怎么就过得下去了。”

“那一样吗?”周林林说:“我那是梦想。”

天已经黑了,花园里的灯光却将黑暗点缀得如梦如幻。

时见鹿看着摇曳的树影,声音干干净净:“继承家业也是我的梦想,更是责任。”

周林林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的却是锦簇的花朵:“继承家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确实比那些联姻的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外面有不同寻常的动静传来,伴随着惊呼和慌乱的声音。

时见鹿和周林林同时回头,发现大部分人似乎都在向一个方向聚集,对视一眼:

“去看看?”

跟着人流聚集到了发声处,结果什么也没有,顺着其他人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出事的地方似乎在二楼。

段家的宴会只在一层举行,能进入二楼的都是段家关系亲近的客人或者亲人。

所以楼下聚集了不少人,可从楼梯向上看去,却没看到几个人。

时见鹿和周林林直接绕过人群上了楼。

楼梯口也没几个人,但都神色凝重。

其中一个是段家的亲戚,看到时见鹿叫住了她:“那边乱,别过去了。”

另外几人离开,时见鹿才开口:“六叔,出什么事了?”

“你钱奶奶带人去收藏室参观,谁知道出来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段六叔站在阴影里,语气里的庆幸不知是真是假:“幸好有个女孩路过,冲上去帮她挡了一下,才没什么大事,现在医生在里面帮忙检查呢。”

时见鹿眼皮一跳,“我记得三楼铺着地毯,不至于脚滑,怎么会摔下来?”

“嘿你说,就有这么奇怪。”

段六叔是段家上一辈最小的那个,现在也才三十几,从不参与段家的斗争,平时就拿着家里的分红躺平享乐,说话也格外大胆。

“前后左右都没人,莫名其妙就摔了,要不是看了监控,还以为是这家里有什么脏东西,推了她一把呢。”

“还有那女的飞过去,开了特效似的,我之前在跑剧组看演员拍戏,吊着威压都没她那效果。”段六叔吐槽:“要不是眼看着那姑娘是个热乎的活人,我还以为脏东西现身了。”

周林林被段六叔这话逗笑,捂着嘴乐个不停。

时见鹿也想笑,憋了几下没憋住,趁着没人笑出了声。

段六叔嘘她俩:“你俩可别这么乐,等会儿人都出来看见了,看你们挨骂不挨骂。”

两人都很听劝,很快收了笑。

走廊尽头的门恰好在此时打开,十几个人一涌而出,其中被簇拥着的少女,尤其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