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德妃话落, 曹玥冷笑着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德妃:“德妃娘娘,臣妾体谅你失了六阿哥, 所以方才的话, 臣妾不与你计较。但是德妃娘娘也该明白, 凡事都要讲证据,你若是能拿得出证据证明此事是臣妾所为,臣妾无话可说,可你若是拿不出来, 仅凭着皇上对你的怜惜和自己的那张嘴, 臣妾也不是个好性儿的。”
曹玥素来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德妃敢胡乱咬她, 她就敢撕了德妃的脸。
许是在旁人看来德妃胡乱攀咬她的行为很蠢,可在她看来,这正是德妃最聪明的一点。
因为德妃心里很清楚,此刻有六阿哥的尸体在旁, 无论她说出再过激的话,做出再过激的事, 皇上都不会和她计较。
机会难得, 德妃可不就要趁此机会多拉几个人下水。
听到曹玥口中的怜惜二字,德妃心中一沉, 转而泪眼朦胧的朝康熙看过去, 神情憔悴可怜:“皇上, 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 昭嫔又怎能洗清嫌疑?”
康熙摩挲着拇指,也不好为此责怪才失了儿子的德妃, 便向曹玥道:“既如此,昭嫔不若留下等会儿。”
曹玥笑了,那笑容如荷花池的荷花,高洁清冷,不可亵渎,眼中透着失望:“皇上这话的意思,便是也怀疑六阿哥之事是臣妾所为?”
不知为何,康熙一看到曹玥露出这样失望的神色,心中就格外不舒服,他沉了眉眼,还未说话,曹玥却已然掀起衣摆跪了下来:“若是如此,皇上也不必审了,就当六阿哥是为臣妾所害,皇上直接处置了臣妾就是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康熙被曹玥认罪的话给惊到了,他蹭的起身,用了几分力把曹玥给扶起来:“朕何曾说过疑心你的话?”
曹玥顺着康熙的力道站起来,依旧低头不语,看起来像是在闹脾气。只是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恰巧滴在康熙手掌虎口上。
带着温度的眼泪烫的康熙心尖儿微疼,他尚且不知这是为何,嘴上就先脑子一步道:“罢了,此事与你无关,朕知道,朕让魏珠先送你回去。”
钮祜禄贵妃立在一侧,看着眼前德妃和昭嫔的交锋以及皇上的态度,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只是她竟没想到,刚失了六阿哥的德妃此刻在皇上面前也不及昭嫔重要。
无论六阿哥的事到底和昭嫔有没有关系,但皇上既然这样说了,就表示,即便六阿哥真的是昭嫔害的,那也不是事情的真相。
德妃惊的失口喊道:“皇上......”
皇上竟然不顾她的丧子之痛,连疑心昭嫔都不曾。
她与皇上快十年的情分,到头来竟比不过一个伺候皇上不到一年的女人。
莫说德妃不愿曹玥离开,就是曹玥自己,这会儿也不愿离开了,她还偏要在这儿等着。
曹玥拂去康熙放在她胳膊上的手,再抬头时除了略有些红的眼眶,与低头前的清冷无异,她语气淡淡:“不必了,臣妾又不想回去了,德妃担心臣妾离开会消灭证据,臣妾还怕德妃会趁着臣妾不在往臣妾身上泼脏水呢。”
康熙只听着曹玥这话,就知她是同德妃较上劲了,可他也舍不得真的当着这许多奴才的面儿训斥她,只能顺了她的意,又叫奴才搬来了两把椅子。
曹玥捡了个座儿坐下,再不言语,德妃却被曹玥这做派给气的血气上涌,喉间险些没一口血吐出来。
康熙叫了钮祜禄贵妃坐下,自己也坐了回去,递给魏珠一个眼色,魏珠苦着脸上前审问那些被侍卫压过来的奴才。
他一边问话,一边叫苦不迭,为何师傅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两日病了?
师傅不在,他只能一个人审问这么多人,万一出了纰漏,他的小命估计就交代在这儿了。
魏珠心里不断祈祷办差顺利,口中片刻不停歇的问。
刚开始那些奴才的话都大同小异,嫌天儿热,一般那个时候他们都会偷会儿懒,直到审问到其中一个打理花木的粗使宫女时,她说的话却叫人瞬间来了精神。
那粗使宫女看着怯懦害怕,连脸都不敢抬起来,甚至就连声音也是低的很,若非周围安静,怕是都听不到她在说话:“奴婢...奴婢在未时初的时候,好像见宜妃娘娘从荷花池经过。”
魏珠夹着声音,绷着脸道:“什么叫好像?你到底见没见过?”
粗使宫女吓的身子抖了一下,忙道:“确定,奴婢确定。”
见这宫女说出宜妃的名号,德妃眼底闪过一丝激动,正好被坐在她对面,又一直注意着她的曹玥看到,曹玥当时就笑了:“你方才还用词模糊,这会儿就这般肯定?为了自己推卸责任而胡言乱语,污蔑主子的,你可知是何罪名?”
魏珠闻言,悄悄看了眼皇上的脸色,见并无变化,立即伸手扇了粗使宫女两巴掌:“照实了说,若是有半分虚言,小心你的小命。”
皮肉相击的闷响成功震慑了一部分人,也包括这个挨打的宫女。
她捂着火辣辣,慢慢肿起来的脸,哭也不敢哭:“奴婢没撒谎,奴婢真的看到了宜妃娘娘,因为宜妃娘娘怀着身孕,奴婢是看身形猜的。”
这宫女说完,钮祜禄贵妃下意识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不断庆幸自己上个月才生产,不然此刻她也会是被人怀疑的对象了。
见她不似说假话,康熙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吩咐人去传宜妃过来。
六阿哥溺毙,宜妃当然不会伤心,要不是怕被人拿着把柄,宜妃恨不得好好儿在自己宫里庆祝一番。
可惜她不能那样做,就只能逗弄九阿哥玩儿。
母子俩玩的正高兴,康熙派来的人就到了。
宜妃见康熙这个时候传她,下意识觉得不对,有心想向来传话的太监打听一二,谁知这太监闭口不言,连塞到他手里的荷包都还了回去,宜妃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吩咐乳母照顾好九阿哥,宜妃挺着肚子,只带了两个寻常宫女出来,把心腹宫女玲珑留在了翊坤宫镇场子。
宜妃怀着身孕,速度慢,当她到荷花池旁时,魏珠早已把所有的人审问了一遍,包括伺候六阿哥的所有奴才,然而除了先前那个宫女说出见过宜妃外,再无其他有用的线索。
故而德妃几乎是认定了六阿哥就是宜妃所害,所以宜妃一过来,德妃情绪便很是激动,若不是石莺稍稍用力压了压德妃的肩膀,德妃准能扑到宜妃身上去。
宜妃稳着慌乱的心神行了礼:“不知皇上传臣妾前来,有何要事?”
站起来朝宜妃屈膝见礼的曹玥张口便道:“哦,没什么大事,就是皇上怀疑宜妃你害了六阿哥,想找你对峙罢了。”
于是康熙一句话没说,宜妃就已经神色慌张的扶着肚子跪了下来:“皇上,究竟是何人在污蔑臣妾?臣妾好好儿的为何要去害六阿哥?”
康熙脸色一黑,训斥道:“昭嫔,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还未可知,你若再胡言乱语,就回宫去。”
宜妃身怀有孕,若是被她的话吓到了,伤了龙胎可怎么好?
曹玥撇了撇嘴,手里的团扇打出凉风,低着头不再说话。
反正她该说的也说了,就是不再说话也没什么。
之所以要来这么一出,不是因为她和宜妃有表面上的交情,而是因为她讨厌德妃,所以不论宜妃到底是不是害六阿哥的凶手,有了她的提醒,宜妃心中总有时间想好对策。
如此,既报了德妃随口攀咬的仇,又算间接让宜妃欠她一个人情,一举两得。
康熙见曹玥服软,转头命人把宜妃扶起来:“别听昭嫔胡言,朕叫你来,是想问你,未时左右,你在哪里?”
宜妃低眸想了想,再加上昭嫔方才看似莽撞实则提醒的话,便知自己是陷在六阿哥这件事中了。
她想敷衍,却敷衍不过去,毕竟她的行踪知晓的不止一人,皇上如此问,定是得知了什么。
宜妃佯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不确定道:“臣妾也记不得了,不过臣妾今日去了一趟寿康宫,回宫时大概就是这个时辰吧。”
“那你可是从荷花池经过?”
从寿康宫到翊坤宫,除非穿过乾清宫,否则御花园是必经之路。而如今天热,未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宜妃贪凉走了有水的地方,亦是再正常不过。
宜妃点头:“是。”
话落,德妃情绪激动的一拍椅子就站了起来,指着宜妃怒道:“本宫就知道是你,就算你与本宫不和,又为何要害胤祚,为何不冲着本宫来?胤祚他只是个孩子啊。”
钮祜禄贵妃见状,微微蹙眉:“德妃,便是宜妃从荷花池经过,那也不能证明六阿哥就是宜妃害的。”
宜妃朝钮祜禄贵妃递去个感激的眼神,也分辨道:“皇上,臣妾是从荷花池经过,可臣妾没有害六阿哥,这一点跟在臣妾身边的奴才们都能作证,求您明察,还臣妾一个清白。”
对于宜妃的为人,康熙还是相信的,故而神色稍霁。
可落在德妃眼中,便是皇上不准备追究的意思,她死咬着后槽牙,情绪突然间失控,朝着宜妃扑了过去:“宜妃你个贱人,你还我儿的命来。”
宜妃身子笨重,就算看到德妃朝她扑来,也躲不开。
电光火石之间,宜妃受了德妃的冲力,重重摔倒在地上,身下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裙。
宜妃肚子疼痛难忍,一时昏了过去,昏过去前清楚的捕捉到德妃眼中的疯狂和得逞后的阴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待众人反应过来,宜妃早就晕了过去。
看着众人朝宜妃围过去,曹玥冷了眸光,手中的象牙柄团扇被她纂的死死的。
德妃,还真是豁的出去,够狠,也够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