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来前方云蕊其实有过许多担忧, 但是在看见乔宁准备的游船之后那些担忧便顷刻消散了。
游船很是隐蔽,方方正正的蓬顶,是一条结实漂亮的画舫, 船内的陈设也简单,一方茶桌而已, 两侧的窗户上都罩着薄薄的轻纱, 既能瞧见外面的景致,又能防着外人看清船上的人是谁。
实在无不妥帖了。
上船的时候,乔宁伸手来扶她,方云蕊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把手递过去, 低下头规规矩矩上了船, 她身边有海林跟着, 除了海林还随着一个婆子,是国公爷身边的人。
乔宁见她没有搭自己的手, 也只是笑了笑, 随后上了船嘱咐船夫行得慢些,求稳最好。
船上有清茶点心,方云蕊这才得空取下自己脸上的面纱来。
他们毕竟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实在不必讲究这个。今日一见,方云蕊觉得乔宁带给她的感觉还是如当日一般, 让人不由自主会卸下防备之心, 周身有种如沐春风的暖意。
“那日巧遇,其实我对姑娘一见钟情。”
乔宁看着腼腆,说话却是意料之外的直接,方云蕊愣了愣, 都不知自己该如何接话。
好在乔宁也并非要她说些什么,只是自如给她斟了盏茶, 又继续道:“回去后,我有心想打听,正巧有人知晓那位国公府三姑娘的身份,我这才知你的名字。”
方云蕊懂了,乔宁这是在同她解释原委呢,让她知晓得清楚明白,以免心中有了什么误会。
“回家后,我秉承了父母,他们待我严苛,一直不许我思虑婚事,几次说明要我中举后才肯替我说亲,但听说是国公府后,也就都松了口。”
听见这个,方云蕊下意识皱起眉,解释道:“我不过是个寄养在国公府的,连半个主子都算不上,与国公府没什么关系。”
她就怕乔家人是冲着国公府的好处来提亲的,就如那冯家一般,这样的婚事即便她是嫁了,也绝不会因夫家的事去求国公府什么,好处落了空,只怕他们要翻脸不认人,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
谈到了要紧事,方云蕊一时也不再避讳乔宁的目光,迎着看他,面色几分不豫。
却见乔宁笑了笑,回她:“我知道的,我父母都是书香门第出身,做不出来求人的事,我也知道男儿立身要正,我更不会要挟自己的妻子去换什么,你尽可安心,我们家没有什么事要求国公府来办的。”
听见了这话,方云蕊多少安心了一点。
“那你又说,是因为国公府。”方云蕊看着他。
乔宁道:“是因为国公府,父母才同意让我约你相见,因为我们家的门第实在是够不上国公府的,他们觉得我此行定然成不了,这才放我来。”
原来是这样。
方云蕊思索了一番,“所以你并未告知他们,我只是一个表小姐,对吗?”
“是。”乔宁应得干脆,“我家不会很重这些,只要家世清白便好,且你的确是国公府的,是不是表小姐又如何,他们不会介意。”
方云蕊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乔宁道:“所以......我此番是问过荣国公才得了允准见你的,原本不必这样麻烦,我专程这样,是想让国公府知晓,我的确是真心想要迎娶你的,你能明白吗?”
“我......”方云蕊怔住,她也是听乔宁说了,才知道还有这层意思,关于男女之事中间的章程她实在是一窍不通,可顺着乔宁的话仔细一想,又的确是如此。
乔宁完全可以找个旁的时机与她相见,毕竟正是春日,少男少女相看的宴会定是少不了的,她少不了要去一去,凭着乔家的清流身份,要去也不难,有的是机会再见她。
可乔宁偏偏选了这种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在双方长辈那边俱过了明路,只想单独约她一见听听她的意思,足见这份心意了。
他说得实在太过直白,问得方云蕊脑袋里发蒙,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还未及笄呢。”方云蕊想着,推说了一句。
乔宁有些讶然,他忍不住又看了方云蕊一眼,粉面含春、香腮似雪、眉眼藏情,他还以为正是怀春年纪,许是都有十六岁了,还暗自担忧过一阵她会不会已经定了人家。
万万没有想到,她竟还未及笄。
“我今年十七岁。”乔宁想着说了一句,“你若觉得不急,我可以等你。”
“等我?”方云蕊愣住了,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她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为什么不先定下婚约把对方拴住、你要是错过这桩好婚事,还能有什么等着你......
诸如此类的,总之她就是那个永远够不上人家的,她就是总要上赶着的,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愿意等她之类的话。
乔宁见她一脸的不信,解释道:“我就是想说,我今年也就十七岁,耗得起时候,等你想通了,可以再来找我。我也知道你现今在女学读书,将来你若有了更好的打算,也实在不必顾及我......”
说到此处,乔宁微有些黯然,补充了一句:“只是别忘了要人知会我一声便好,别是下次我再听说你,你都已经为人妇了。”
“你真的愿意等我?”方云蕊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她脑中不免回想起昨日楚玥说过的话,说乔宁是素日里低调甚少外出,京城里的姑娘都不知道他,等他名声起了,抢着要他的大有人在。
楚玥这话说得的确是真的,莫说乔家这样清白干净的人家在京城就不多,还有便是乔宁当真是风姿绰约的浊世佳公子,他身上这样的澄澈干净,方云蕊从未在旁人身上见过。
这些她看得出,难道别人看不出吗?
与乔家的这门亲事,的确是肉眼可见的好,好到方云蕊想马上应下,可她总觉得虚无缥缈的不真实。
“是。”乔宁笑了,他知道方云蕊这样问,心中便已经有了倾向和摇摆,便用更加笃定的口吻道,“今日之后,你若愿意,便回了荣国公那边,我自会备足聘礼明媒正娶,你若还不愿,大可当今日没来见过我。但是方姑娘,凡事都要有始有终的,成与不成,你都得给我个答复才行。”
凡事都要有始有终的。
方云蕊似是被这话打动,有始有终,她何曾听一个男人对她说过这种话。每次都是她豁出去,他却总是云淡风轻。
本就该有始有终的,不是吗?
因这四个字,方云蕊对面前的乔宁好感又深了几许。
“我想认真考虑一下。”对待认真之人,方云蕊自然也会给出郑重的答复,“你也知道,我的婚事很是紧要,实在不堪容错,须得仔细慎重考虑过的。”
听了这话,乔宁心中压着的石头才算是一松,她没有觉得他唐突,一口回绝了就好。
“是,方姑娘安心考虑,之后若非必要,在下不会再行打扰。”
一番话说下来,此事已经算是谈成了大半,乔宁没有说一句不中听的话,方云蕊一如当日青芒山那般听得舒服。
如此,乔宁也没有再留人,另找了一处方便回女学的方向靠岸,便离去了。
方云蕊站在岸边,看着那道身影,心口上翻腾了一阵,才想起来回国公府婆子的话。
“刘妈妈,今日多谢您了,也多谢国公爷这份好意。”
刘妈妈笑得十分和蔼,对方云蕊道:“姑娘若眼下得空,也跟老奴回国公府一趟,把今儿的意思说与国公爷听听罢,家里怕是正等着呢!”
“应该的。”方云蕊点了点头,便又回了国公府一趟,径直去了荣寿堂。
荣国公果然在等她,除此之外,方云蕊还看见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是楚岚。
她深吸了口气,面如常色进了屋里,行礼问过了国公爷,又自然而然地向楚岚便点了下头,声音轻轻:“哥哥。”
荣国公笑道:“你们自如便是,无需这么拘谨。”
“嗯。”方云蕊应了,见屋里小厮给她拿来一个凳子,就知国公爷这是要问她话了,便坐下来等着。
“我听说你今日见了个乔家的小子,很是不错?”荣国公问询,“也是人家找上门来说话,我才知道有这事,你这丫头若有心仪之人,怎生不说?”
方云蕊忙回:“实在是之前花朝节巧遇的,我与楚玥走散了,他见我一个人,便送我下山,没说别的话,我更不知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那日之后,他打听过我。”
“竟是如此?”荣国公听着多了几分兴味,这种故事听起来可比相看男女有意思多了,“看来这乔二郎对你也是一见钟情。”
荣国公下意识说出这句,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当初冯玉竹来求娶,也说他是一见钟情。
这四个字固然十分美好,但一见之情能维持得了多久,谁又能知道呢?
方云蕊没有在意荣国公话中那个“也”字,只是低着头。
“那你二人今日聊得如何?他可衬你心意?”荣国公问,他叫方云蕊来,主要就是问这个的,若当真合意,婚事也就定下了,他也能安心着手嫁妆之事。若并不合意,那正好楚岚在这儿,可以让他继续找。
“我心里还不十分明了,只是想思虑谨慎些,与乔家的事我也是昨儿才知道,没有时间深思。”方云蕊如实答了。
荣国公点点头,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她能知道什么呢?只怕是连情窦初开都不曾,再说这是婚事,是要仔细周全考量的。
“嗯。”荣国公应承下来,没有反对,“那人家怎么说?”
“他说......”方云蕊想起画舫上乔宁说愿等她的那一幕,不知怎的,因此有些心软,“他说由着我考虑,他可以等。”
“哦?”荣国公笑了起来,看了一眼楚岚,道,“你这妹妹,看来还真是个不让人操心的,人家自己就把自己的婚事定了。”
楚岚没有接话,反是看了方云蕊一眼,问她:“这么说,你愿意?”
方云蕊有些气闷,她这不是说了要考虑考虑吗?昨儿才知道这事,今日她就能把婚事应了?哪里有这么快的。
可问她这话的不是别人,是楚岚。
她抬眸对上楚岚那双从未有过波澜的眸子,心口像是压着一团气。
“我自然是愿意的。”方云蕊道,“只是毕竟才见了两面,还想再看看人家的品性,不想急着定了。”
没错,她就是愿意,这样好的婚事,她凭什么不愿意?
可楚岚看了她一眼,竟又不再说话了,方云蕊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闷闷的。
荣国公道:“他们乔家,我派人去查过了,乔家主君现今虽只是个翰林院的编书,不过为人正派刚直,是个恪守礼教的。主母王氏是金陵人,富户之女,薄有家财,养得十分大气,并不斤斤计较。他们家的长子任淮州县令,已满了三年任期,只要后续没什么错处,明年应是就能升迁。至于这乔二郎,外人见过他的,都说他性如璞玉,这话说好听了是率真,说难听了是不通人情世故,今虽已是秀才,将来中个举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这个性子若想走仕途,只怕要摔好些个跟头。”
方云蕊愣了愣,荣国公不愧为荣国公,打探到的消息不仅比楚玥周全,她觉得如此完美的一桩婚事,竟也被荣国公看出些端倪来。
“这乔家虽好,只是小儿子养得太内敛了些,我听闻他已十七了,这个年纪许多态度早已养成,后续更改,若不遇上什么大事难事,恐怕很难变迁。你若觉得他好,将来嫁为人妇,嫁的也是他乔二郎,他的行事前程与你息息相关,你要考虑清楚了。”
荣国公这样一番话,就像是一个长辈对待晚辈的谆谆教诲,方云蕊何曾听人向她苦口婆心说过这些,一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是,我都记住了。”方云蕊道。
她心里明白国公爷是想她好的,可是她这样的身份,本来就没有什么顶好的婚事来与她相配,自己要选也是矮子里头拔高个,乔家这样的婚事,于她来说实在是很难得了。
从理智上来说,乔家这门亲事,她是的确不该拒的,且这已经是国公爷第二次替她相看婚事了,这回若是再拒了,总显得她有些不知好歹,比国公府本家的姑娘还会挑呢。
知她向来乖巧,荣国公对她是十分放心的,便道:“这些日子,便趁着你在女学,多与乔家接触接触,只要他这个人你喜欢,将来即便是有了什么难处,也都可以商量着来。”
这便是给了方云蕊首肯,不必过问国公府便可与乔宁私下相见了。
“只是每次见面的时候,身边人都要带齐,别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稍微谨慎些便是。”
方云蕊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既然说完了此事,方云蕊也不便再在国公府多留,她书院那边还有课业没有完成,便坐了马车回去了。
晚上回到厢房的时候,楚玥一脸兴奋地同她打听今日游湖之事,方云蕊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嗯,你说得对,毕竟是婚事,的确要细细考量好的。”楚玥点头,“我昨日一时着急催你,其实远没有想这么多,乔宁虽好,可既然祖父都那么说了,将来他栽跟头是必然的事。身为人臣陪在天子身侧,若只是栽跟头也便罢了,只是这京城动向时移世易,是很需要擦亮眼睛的,倘若他今后的挫折磨难是个大到要掉脑袋的,那你可真是不必陪他走这一趟。”
一番话说得方云蕊半晌不敢接茬,真有这么严重吗?她现今只是与人相看婚事罢了,怎么就说到要掉脑袋这个话题了?
说归说,婚事她还是有在认真思量的,国公府的人把利害都跟她讲清楚说明白了,剩下的便全凭她自己的意思。
如是安分过了一段日子,有天早上,方云蕊见楚玥天不亮就开始梳洗打扮,对她如此勤勉感到十分意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上哪儿去?”
“嘉宁要嫁了。”楚玥道,“就是今日,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我阿姐喊我回去一趟。”
方云蕊一顿,她险些都要将嘉宁郡主给忘了。
“嫁去忠勇侯府?”
“是啊,不然她还能嫁给谁?侯府那样的家世,真算很不错了。”楚玥道。
数月不见,楚玥对嘉宁郡主的不喜其实早就淡了,而且听闻她即将嫁人,还因此心软下来,心想的确是应该过去看看的。
“怎么了?你也想去?”楚玥回头问她。
“不不不!我就不去了。”方云蕊摇摇头。
这嘉宁郡主与刘善的婚事,中间的藏污纳垢,令方云蕊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后来有几回她甚至梦到那日,梦见嘉宁当众扯她的衣服,梦见她一个人躲在那女厢房中,苦苦求不得解药。
可有些梦,梦着梦着就容易令人恍惚起来,开始怀疑猜测究竟有没有发生。
比如方云蕊不止一次地梦见,当日楚岚在替她解那药性的时候,吻了她。
还不止一次地吻了她。
只是那是梦中,她是以一个旁观的视角看着自己和楚岚,有时清醒过来,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魔怔了。
楚岚怎么可能会吻她?从未有过,更不可能。
他大约一直嫌弃着她。
楚玥早早走了,今日的课业学起来十分轻松,让方云蕊有闲心望着窗外发呆。她今儿坐在后头,身后一直有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地讲话,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是她不想听也往她耳朵里钻。
方云蕊索性听了两耳朵,说的竟然是今日忠勇侯府的婚事。
“侯府三郎那性子,郡主竟也愿意嫁?不是说老王爷最疼这个女儿吗?怎么舍得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一个女儿罢了,又不能继承家业,再疼不也那么回事?康王府虽是王府,恐怕也是要依附势力的,京城势力盘根错节,不就是这样么?”
“说的也是,这嘉宁郡主嫁过去,从前与刘三郎定下婚事的那位,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什么什么?刘三郎之前与人定过婚事?”
这二人悄声说话的声音渐渐让方云蕊弯下了身子,耳朵愈发往后头凑。
刘善从前定过婚事吗?她怎么不知情?冯氏要拿她送给人家做妾的时候,可只字未提。
“这是自然,刘三郎年纪都到了,当然要寻摸婚事。你知道吗?他家最开始敲定的亲家,可是国公府!”
方云蕊怔住,难道自己被许给刘善做妾的事,已经被传出去了?她一下子慌乱起来,心想今日侯府大婚,乔家会不会因此听见什么风言风语。
“国公府?哪个姑娘?是大姑娘吗?”
“不是,他们家最先看重的,是国公府的二姑娘楚苒。”
随着这句话落下,方云蕊听清了那“楚苒”二字,她整个人身形一僵。
“你说,谁会愿意把女儿嫁给那种人?何况是国公府呢!国公府的掌家儿媳是个很有手腕的,也不知她做了什么,就把刘三郎那边哄得高高兴兴,再也没提过要娶人家楚苒的事。”
分明是春日里,外面天气晴朗十分,屋里温暖,可方云蕊就像是当头被人浇下一盆冷水,抽干了身上所有的热气,失了血色似的。
她猛然回过头,盯着那个说话的女孩问:“你说的这些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啊?”那姑娘一愣,“就是...去岁的这会儿吧,我听说是楚苒外出踏青的时候,被刘善给看上了,便想娶她过门的。”
去年春天,还不到夏天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件事了,冯氏便已经知道了。
方云蕊面色愈发惨白。
“既然是国公府,怎会怕侯府权势?不想楚苒嫁去刘家,那直接拒了便是,何须用什么手段呢?”
“我也不知道,许是今后还要频繁走动,留着脸面吧。”
那二人嘀嘀咕咕,又说起了别人家的阴司,可方云蕊已然没有半点心思再去听了。
所以,刘善一开始想娶的是楚苒,忠勇侯府与她本是没有什么干系的。
所以,去年夏天的乞巧节,她被刘善轻薄险些失了清白,全然是冯氏一手设计的。
一时间,许多东西变得历历在目——譬如去年乞巧节那晚,楚苒为何非要拉着她也同去。
譬如那晚,她本是好好走在路上,是楚苒说她看上了一个首饰,怕别人抢先买了,让她帮忙看着,等她拿钱回来再买。
便是在那时,她被落下了单,楚苒没有回来,而她被卷入暗巷中......
此事若说楚苒不知情,可能吗?
那楚岚呢?他知道吗?
方云蕊当真不知此刻该用怎样的心情形容自己,她只是木然地坐着,眼前挥之不去的是楚岚那双疏离冷漠的眼睛,总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审视。
如今回想起,何尝不是轻蔑?何尝不是在私心里嘲笑她蠢,笑她下贱,竟然主动去爬男人的床。
他究竟知不知道此事呢?方云蕊紧咬着下唇,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楚玥曾亲口告诉她,楚岚和楚苒这个妹妹,他们感情很好。
既然感情好,他做哥哥的会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许了什么人家吗?会不替自己的妹妹从中斡旋吗?
方云蕊甚至开始怀疑,会不会就是楚岚想出了这样的法子,让冯氏拿着她去哄刘善的开心,好让刘家放过他的亲妹妹。
至于他们为何不直接拒了这门亲事,方云蕊自然清楚,她清楚——二爷在忠勇侯手底下做事,国公爷在朝廷政事上素来不会偏帮自己的儿子,否则二爷也不会这把年纪到现在都还是个五品了。
正因忠勇侯是二爷的顶头上司,所以他们开罪不起。
于是她就成了填补这个窟窿的最佳人选。
方云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久久不能回神,她在想,那她究竟算是什么呢?
她这样,难道不可笑吗?被人家设计摆了一道,她却又抛下自尊割舍了清白,去用那样的方式求人家帮她回绝了那门亲事。
怪不得那晚楚岚没有拒绝她,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了?
看她过来,对他唯命是从,像是看着一个笑话。
她就是个笑话。
在这个时候,方云蕊那些曾经虚无缥缈的、生动悸动的、凌乱无措的感情都一点点堆积沉淀起来,变得有形——成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