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王铮安早在一年前就知晓了狄思科的存在。

周培华去内地拓展新英伦的业务, 刚回到北京没多久,就给他邮寄了几盘歌曲录音带和一本这孩子的写真集。

作为陪他一起长大的玩伴,老周也是熟悉美云的人之一。

见到狄思科那张脸后, 很轻易就将两人联系了起来。

只看五官轮廓的话, 这姨甥俩至少有七分相像。

王铮安原本并未多想, 外甥仿姨是常有的。

可是,随着老周传回来的信息越来越多, 王铮安心里渐渐就生出了一个荒谬又大胆的想法。

他觉得狄思科是他跟美云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旦生起, 他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越想越觉得猜测是真。

如果他跟美云有孩子,应该就是小狄这个年纪,出生年月都对得上。

这孩子出身普通,但本人非常优秀。

虽不及美云的少年大学生惊才绝艳, 却与他少时经历相似。

王铮安年少时曾被父亲安排了三位家庭教师,可他的心思都在课堂外,对读书并不上心。

长到十二三岁,突然醒悟自己肩负重担时, 才开始捧着书本上进, 只用几年时间就考入了辅仁大学。

“大姐,小狄跟我和美云太像了。”

郭美凤盯着他比一般亚洲人立体许多的五官, 审视了半晌。

当年就是这张脸把她家美云迷得五迷三道的。

“要说我家老五长得像你,那纯属睁眼说瞎话,但他确实跟美云挺像的,”郭美凤如实道,“不过, 你是没瞧见我二弟的儿子,比老五还像美云呢, 就是经常下地干活,被晒得有点黑。”

王铮安眼底有着洞察秋毫的清明,“但美云的房产在您家老五名下。”

郭美凤警惕地问:“怎么?你现在想要回赠给美云的房子了?”

“那几套房产归美云所有,我绝没有要回的意思。”王铮安明示,“即使美云真的不在了,那几套房产也该由郭家人继承,而不是给一个关系更远的外甥。以您的为人,该不会让孩子占这种便宜。”

“这件事比较复杂。美云来港岛找你,一去就再没有消息,我父母以为她凶多吉少了,就想给美云过继个孩子,以后给她供奉香火。我两个弟弟都只有一个儿子,不适合过继……”

王铮安啼笑皆非道:“所以,你们就把与美云长得最像,年纪最接近,成绩最好的老五过继给美云了?对了,老五还是狄家几辈人中唯一一个大学生。”

这也算是寒门生贵子,如果老五真是狄家人,狄家长辈怎会同意将孙子过继?

郭美凤语气如常:“我们寒门小户跟你们这样的大家大族不同,过继只是个由头,老五仍然姓狄,还是狄家子孙,只是以后逢年过节去给美云上柱香,烧点纸钱。”

“你很久没回内地了,不了解那边的情况。头二十年,许多私房都被统一管理分配了,改革开放以后才开始落实私房政策。我两个弟弟都去要过房子,却都无功而返……”

然后,王铮安就听她眉飞色舞地讲述了她儿子有多厉害,找了什么门路,使用什么手段,费劲千辛万苦将三套房子要了回来。

面对钉子户时,又是如何如何引入外援,换来一套地段装修一流的四合院和门头房。

口沫横飞地显摆了半个钟头。

让人生出一种看得见吃不着的憋闷感。

郭美凤用居委会老大姐的口吻,语重心长地说:“你如今有儿有女,家庭和睦,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妻子儿女陪你度过的。你跟美云在一块儿才几年呐,就别再惦记过去的事了。”

王铮安端坐在圆桌前,含笑默默听着,并未反驳。

好似信了狄思科真的不是他儿子。

瞥见他这副神态,郭美凤进门这么久,终于在他身上捕捉到了过去那个资本家少爷的影子。

“你已经辜负过美云了,就别再辜负你太太了。”

王铮安默了一息,颔首说:“大姐你放心,无论他是不是我儿子,对他都不会有什么影响。我十几年前就脱离了王家,更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认祖归宗。”

郭美凤不了解豪门大户的情况,不由好奇道:“但我看报纸上说,何氏跟王家同气连枝,来往密切呀!”

“我跟他们没什么来往,但我大堂哥的儿子,虽然改了姓,却是我大伯的亲孙子。”

郭美凤心想,孩子已经二三十了,乐意跟亲爷爷亲近,确实不是他这个后爹能左右的。

王铮安送郭美凤离开时,保证道:“大姐,我会尽快让人去查美云的下落。至于老五那边,既然已经过继给美云了,跟我也算有缘分。我父亲当年给我取名政安,也曾在我身上寄托了很大期望,可惜造化弄人。老五愿意当干部,就好好当干部吧,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他尽管跟我开口。”

郭美凤沉默许久才“嗯”了一声。

与他正式道别后,穿过一条马路,攥着她的报纸就回家了。

王铮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还在回味刚刚听到的关于小狄的事情。

特助阿峰却在此时靠近汇报。

“刚刚二少去找大小姐的时候,见到了狄先生。”

王铮安眉梢都没动一下,无声地等着下文。

阿峰见他没反应,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汇报,“见过狄先生以后没多久,二少就开车去了那位在荃湾的堂口。”

王铮安微微颔首,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阿峰跟在他身边多年,知道这是让人继续跟着二少的意思。

他正想汇报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却听董事长突然开口道:“你尽快去青山寺把供灯撤掉。”

阿峰不带半分迟滞地问:“两盏都撤掉吗?”

青山寺的两盏长明灯,一盏是给老王先生的,另一盏不知是谁的,但也供了十来年了。

“撤掉后面那盏。”

王铮安心情愉悦地想,人还活着呢,供灯不免晦气。

*

郭美凤不声不响地做了一件大事,回家以后好似无事发生似的,继续支使儿子干活。

她来了港岛以后,事业回春,三不五时就要往片场跑一趟,经常错过做晚饭的时间。

所以郭美凤同志的家庭地位扶摇直上,不用干家务活啦!

三位女同志将记了好几页的电视菜谱,转赠给了狄思科。

由他负责照着菜谱买菜,做饭,煲汤。

谁让他是全家唯一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呢,这就是踩点下班的代价。

狄思科今天煲了莲藕绿豆陈皮猪骨汤,于童回家后连喝两碗。

还想盛第三碗的时候,被郭美凤阻止了。

“老五最近做饭太丰盛了,我瞧着你这肚子长得有点快!”

狄思科笑道:“这说明我后勤工作做得到位,给童童和狄嘀嘀补得不错呀!”

“臭小子靠边儿站!”郭美凤瞪他,“胎儿不能补过头,否则生产的时候当妈的遭罪!”

于童摸摸肚子,无辜道:“我还没吃饱呢。”

她感觉自己这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似的,特别能吃。

一天吃五六顿都填不满。

有时候半夜饿了,还得让二狗子爬起来给她做顿宵夜。

郭美凤坚决摇头:“等会儿就有饱腹感了。你看你每天吃那么多东西,脸和胳膊腿儿根本不长肉,全都补到肚子上去了。”

杜金金帮忙劝道:“童姐,你还是忍忍吧。我嫂子去年怀孕的时候把孩子补得太大,医生建议她剖腹产。肚子上有道刀疤,可吓人了。”

被两人连番劝阻,于童扫兴地收回了想要盛汤的手。

望着满桌子菜肴,尤其是她最近很喜欢吃的白切鸡,怏怏地坐在那里咽口水。

她以前没什么口腹之欲呀,现在怎么这么馋?

肯定是狄嘀嘀想吃了。

狄思科瞧她嘴馋那样儿有点可怜,想偷偷喂她一块,可是被老妈的眼风扫过后,夹菜的筷子就利索调转方向,将白切鸡放进了自己碗里。

郭美凤女士的家庭权威不容挑战呀!

他试图挑起个话头,转移媳妇的注意力。

“这周末休息的时候,咱们去九龙尖沙咀那边逛逛吧?快到我生日了,你买个礼物送我!”

郭美凤:“……”

这儿子可真没眼看。

杜金金:“……”

难怪能娶到童姐,童姐向来对撒娇没辙。

于童好似已然习惯了,好笑地问:“你生日也是咱俩结婚纪念日,你打算送我什么呀?”

“我已经想好了,你肯定喜欢!”狄思科自信道,“我打算带你去海洋公园玩玩!咱们来到港岛这么久了,还没去海洋公园玩过呢,正好趁机去见识见识。”

于童在自己肚子上指了指,问:“你觉得我现在适合去公园玩?”

狄思科很负责任地颔首:“乔治说了,海洋公园里没什么危险项目,大人小孩都能玩,可以选择性尝试。即使不能玩,咱们进去看看热闹也好呀!”

于童在电视机里见过海洋公园的广告,还真挺想去的。

“那好吧,纪念日那天去海洋公园,这周末就先去尖沙咀走走,给你买件礼物。”

“你打算送我什么呀?”

于童但笑不语。

周末的时候,郭美凤二人终于可以放假,在家闲散一天。

小夫妻牵着手出门过二人世界了。

他们来了港岛以后,始终在中环和娱乐公司附近转悠,还没怎么逛过九龙的商业旅游区。

于童挺着肚子,穿梭在各种店铺和密密麻麻的牌匾之间,只一上午的工夫,就把狄思科的两只手都占满了。

“媳妇,你饿不饿啊?差不多就找个店吃东西吧?”

于童带着他进了一家金店,坐到柜台前的椅子上说:“帮你买完礼物再说。”

她在内地很少见到有男人戴戒指。

但是来到港岛以后,她发现很多已婚男人会在无名指上戴戒指。

人家看到男人手上的戒指,就知道他是有家室的人了。

二狗子年轻,长得又面嫩,经常被人误会是未婚小伙儿。

所以,于童打算买一只男式戒指送给他,对外强调他的已婚事实。

然而,她刚落座没多久,就感觉肚子里动得厉害,闹得她有点难受,甚至有些心慌。

她向帮忙拿出戒指的售货员说了声抱歉,顾不上计较对方的白眼,慌忙拉着狄思科说:“咱们出去走走吧,狄嘀嘀又闹腾起来了。”

狄思科应付这种状况,还算有经验,“你好像一上午也没上厕所,光顾着买东西了,要不要去上厕所啊?”

于童点头,只要能出去走走,在哪儿都行。

这金店里人太多了,闷得她喘不上气。

狄思科扶着她从连通百货商店的侧门出去,慢腾腾地溜达了三五分钟才找到洗手间。

“用不用我陪你呀?”

“不用,你老实在这等着。”

狄思科依言守在女厕所门口,孕妇上厕所不方便,他已经做好了久等的准备。

然而,刚等了十几秒,他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嘭”的一声枪响。

紧接着又是砰砰两声,像是打到天花板的声音。

他往商店门口的方向张望,发现有很多人神色惊恐,慌慌张张地从金店侧门逃出。

狄思科在心里暗骂一声。

不会这么巧,遇上抢劫现场了吧?

看清楚情况后,他便顾不上太多了,慌忙跑进了于童所在的女厕所。

正在洗手的两位女士,被突然闯进来的大男人吓了一跳。

正要喊人时,狄思科在唇前比个“嘘”的手势。

他小声说:“你们先不要出去,外面有人抢劫金店!”

在两位女士瞪大眼睛大叫之前,他又“嘘”了一声说:“我太太是孕妇,请你们二位一会儿配合一下,不要吓到她,可以吗?”

两位女士对视一眼,捂着嘴点点头。

狄思科感激地笑笑,在紧闭的洗手间门上敲了敲问:“童童,你好了没有,要不我进去帮帮你吧?”

“马上就好了,”于童冲了水,颇觉奇怪地问,“我刚才好像听到了爆破似的声音,外面怎么那么吵啊?”

“咱们今天赶得不巧,正赶上人家新店开业,请了好多人来表演,还有踩气球得奖的活动,我刚才看了会儿热闹,被踩到气球的人都抻着脖子嗷嗷喊呢,哈哈!”

狄思科一边跟她说话,一边推开洗手间的窗户,在两位女士的帮助下,将生锈的丝网拆了下来。

“什么店开业呀,刚才怎么没看到提示。”于童整理好裙摆后,慢悠悠地晃到洗手池边洗手。

“我没注意呀,”狄思科将上午的战利品都顺着窗户扔出去,“外面的人太多了,容易出现踩踏事故,你怀着孩子不方便,咱从这边跳出去,不从正门走了。”

于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她看看自己的肚子,再瞅瞅一脸认真的二狗子。

让她爬窗户?

开什么玩笑!

于童白他一眼就想拉开洗手间的门出去,揶揄道:“这是女士卫生间,你下次可不许乱进啦!”

不待她推开门,两位女士中,比较年长的那位就按住她的手,做了一个交叉手势。

“外面人很多,不安全。”她指指窗户,示意她从窗户跳出去。

于童:“……”

这一个两个,都是怎么回事?

“你看吧,这位大姐就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商场里的人可多了,你挺着肚子容易被人撞到。”

狄思科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起来,放到窗台上坐好。

于童想说她的裙子是新的,别给她弄脏啦!

可是,看到面前三人都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她又识相地闭了嘴。

事情有点蹊跷,似乎不简单呀。

狄思科助跑两步跳上窗台,将孕妇往窗口的位置挪了挪,而后便踩着窗台,轻松跳到了窗外。

若是平时,于童肯定轻轻松松就跳出去了。

可她这会儿不敢冒险呀,只好背对着窗口,由着二狗子把她抱出去。

狄思科将媳妇抱到安全地带,又跑回去将另外两位女同志接出来,几人相互道了谢,便如释重负一般,挥手告辞了。

将自家的购物袋一个个拾起拎好,狄思科带着媳妇往一条人少的马路上走。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警车的嗡鸣声。

于童好奇地向后张望,问:“那边是不是出事了?怎么连警车都出动了?”

“一会儿可能还得有救护车来呢!”狄思科拉着她穿过慌乱的人群,脚下不停,“那么多人踩气球,肯定得出踩踏事故呀!你看着吧,这次主办方要倒霉了。”

两人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乘坐的士前往维多利亚港附近,欣赏风景的同时,又吃了顿大餐。

除了从洗手间跳窗这个意外,显得她不太优雅。

于童觉得今天的约会很完美!

当晚回家,她早早就睡了,第二天才在电视新闻上,看到关于昨天那场事故的报道。

根本就不是二狗子所说的踩踏事故,明明就是金店抢劫案!

而且正是他们要买戒指的那家金店!

劫匪手持尖刀手/枪,金饰,珠宝,手表被抢,商家损失了一百多万港币。

于童望着电视新闻中的画面,后怕地抚了抚肚子说:“咱们狄嘀嘀可真是妈妈的好宝宝!吉星高照呀!”

*

傍晚,Alex进入别墅大门时,心情很好地单手抛着车钥匙。

与管家忠叔打声招呼,就想跨上旋转楼梯,返回房间洗漱换衣。

“二少爷,先生正在书房等你。”忠叔跟在他身后一起上楼。

Alex顿住脚步,“爸爸找我有事吗?”

忠叔只是笑了笑,越过他走到前面带路。

书房的门大敞着,像是特意为人留门。

Alex跟着忠叔走进书房,卖乖似的问:“爸爸,你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还有很多工作吗?”

王铮安手中钢笔不停,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只用下巴点了点套间房门的方向,示意他自己进去看看。

Alex神色莫名,推开半掩的房门,看清内里情形后,顿时神色一变,被惊得后退两步。

对着房门的椅子上,正五花大绑着两个黑衣青年,脸上伤痕斑驳青紫一片。

“爸爸,这两个是什么人?怎么出现在这里?”Alex强自镇定地问。

王铮安将笔帽拧好,轻轻放在桌面上,“你前几天才见过他们,这么快就忘了?”

“爸爸,你什么意思?”

“这话应由我问才对,要是被人知道何氏二少组织策划抢劫,你自己和家族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家里缺你钱花了?”王铮安面无表情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Alex心里竟然莫名一松,看也不看那两个劫匪,矢口否认道:“我不缺钱花,怎么可能策划抢金店?”

王铮安点燃雪茄,深吸一口说:“原来你知道他们是抢金店的劫匪。”

“……”Alex强笑道,“金店失窃,是全港都在传的大新闻,他们抢来的那点钱,还没我的一辆车贵。”

“嗯,我知道你不差那些钱,”王铮安隐在白色烟雾后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你是冲着小狄去的,他当时正带着太太在金店购物。”

Alex早已猜到他与狄思科的关系,怎会在他面前承认,委屈似的摇头:“爸爸,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王铮安抽着雪茄,直直望向他,答非所问地说:“你妈妈从没跟你提过,我与她婚前协议的内容吧?”

Alex下意识摇摇头。

“婚前,何家的全部财产,归你母亲所有,包括房产股票、珠宝、海外矿产、嘉合盛商行和两家百货公司。结婚以后积攒的家业,由我们平分。”

Alex觉得这个条款算公平。

他妈妈年轻的时候是典型的上流社会富家千金,上了年纪以后就是典型的阔太。

几乎从不过问生意上的事,日常生活就是购物、保养、搓麻、宴会。

王铮安夹着雪茄,慢条斯理道:“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附加条款,双方的财产将由我们各自有血缘关系的子女继承。”

“比如你大哥宗兴,只能继承你妈妈的那部分遗产,又比如艾莉,不但可以继承你妈妈的,还可以继承我的。”

“你知道我们当时为何要多此一举,增加这个条款吗?”

Alex将嘴唇抿得泛白,一时不知能说些什么。

“想来你应该是明白的。”王铮安自顾自地点点头,“你能找到左杰的堂口,请他帮你雇人行凶,看来你们父子已经相认了。”

Alex神色难看道:“爸爸,我有些听不明白。”

“我跟你妈妈早有约定,要给你一个幸福的家庭,把你当成大堂哥的儿子看待,虽然不是亲子,但也是侄子,我自问这些年做得还算称职。宗兴有的,你都有。不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又是什么时候跟左杰联系上的。”

Alex:“……”

他小时候跟人玩捉迷藏,藏进了父母房间的衣柜里,在衣柜里偷听到了妈妈跟外婆的谈话。

王铮安善意地提醒,“左杰只是你母亲年轻时的一个过客,她不会喜欢你跟有社团背景的人来往。更不希望你被人利用,作出**这种事。”

Alex仰起头问:“什么被人利用?”

王铮安长长地叹口气,“你小时候也是很机灵聪明的,长大以后怎么反而糊涂起来?连我都能猜出你不是我大堂哥的亲生子,你觉得,我的大伯,你的好爷爷,会不清楚底细吗?”

大堂哥为了钻石矿的生意,在海外奔波四个多月,刚刚回港一个礼拜就猝死了。

而何家小姐挺着肚子二度进王家门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大伯那老狐狸,只是碍于形势,装糊涂而已。

“你的好爷爷在二十多年前就在打何家的主意,想吃绝户头,看他近几年的做派,应该还没打消这个念头。”王铮安姿态松弛地靠在圈椅里,“宗兴虽然改了姓,但在王家的族谱上,仍是王家的长房嫡孙,这老爷子肯定跟你说过,你跟宗兴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他会支持你们共同掌管何氏。”

Alex:“……”

爷爷确实说过。

“他明知你不是他的亲孙子,为何还要讲这番话呢?”王铮安嘲讽道,“这老爷子人老成精,想从他手中钻空子占便宜谈何容易。他今天可以撺掇你**,以后就能让你亲自动手。等你跟宗兴正面对上的那天,人家只要把这些证据交出去,你就直接出局了。”

Alex紧紧握起了拳头。

“宗盛,你虽与王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实打实的何氏子孙。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王铮安捻着雪茄说,“有那份婚前协议在,即使我有十个八个私生子,对你的继承权和分配份额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你继承不到我的,而我的儿子也占不到何家便宜。”

“艾莉跟你们是同胞兄妹,从小就黏着两个哥哥,也不在乎金钱财富。能继承我的这部分财产,已经足够她衣食无忧了。你该在意的不是我的儿女,而是频频撺掇你的好爷爷。”

以及你大哥。

王铮安再次跟他确认:“你安排人去抢金店的计划,你爷爷知道吧?”

Alex仍然死犟着不想承认,可是被爸爸那严厉的视线扫过时,他心中没来由一阵发冷。

嗫嚅着说:“好像知道。”

王铮安捻灭香烟,拖动圈椅起身时,顺手轻轻按下录音停止键。

他走到被五花大绑的两人附近,对忠叔交代道:“听说匪首还没有找到,你带着二少爷和这两名嫌犯,去警署说明一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