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狄思科偷偷研究妇女卫生用品, 被家里的妇女同志们当场抓了包。

若是只被自己媳妇看见,他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但是,老妈和妹妹也在场, 这就有点尴尬了。

“你一个大小伙子, 好奇心怎么这么重!”郭美凤在他脑袋上推了一下, “什么东西都敢乱看!”

“我都结婚了,有啥不能看的!”狄思科狡辩道, “再说, 我小的时候,您还经常指使我去供销社买卫生纸呢!我什么没见过呀!”

他记性好,小时候的事还记得清清楚楚。

大概在他六七岁的时候,老狄跟着剧组出差,家里就由郭美凤负责做饭。

她偶尔忙得抽不开身了, 就交代他去供销社跑腿买那种一尺长的粉色绉纹卫生纸。

他用三角布兜子将卫生纸一缠,拿回来交给郭美凤,就能得到五分钱的奖励。

可以买根冰棍吃。

尽管当时的大环境很保守,一男一女在马路上举止稍稍亲密点, 就能被定性为作风问题。

女性卫生用品更是女同志的隐私。

但是, 因为家里有一个心大的妈,狄思科早早就认识妇女用纸了。

郭美凤抢过他手中那片卫生巾, 又削了他一下说:“你那时候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毛孩子!现在跟小时候能一样吗?那么大的人,一点不知道害臊!”

“我这是为了工作!”狄思科讲述了他中午的经历,“那位谭先生说他是卖卫生巾的,我对那玩意儿没了解,当然得好好研究一下啦!”

狄思慧咧咧嘴说:“五哥, 你涉猎还挺广泛的。”

女孩的卫生习惯会受到母亲的影响,她现在每月用的还是妈妈用过的那种绉纹纸。

而她哥一个大男人, 竟然已经开始研究卫生巾了!

郭美凤不屑道:“你还真信了他的鬼话?那个什么谭先生,肯定是他编的!哪个正经男人会上门兜售卫生巾!”

狄思科将“全球最大”的那张名片展示给她们,以示清白。

“谭先生确有其人,至于他是不是骗子,我就无从得知了。”他不想再继续这个尴尬话题,下了逐客令,“我要洗澡了,妈,您带着小六出去玩吧!”

“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我天天见,洗个澡有什么了不起的!”郭美凤嘟哝,“我们是来看电话机的!”

狄思科将电话机塞进她怀里,“电话机给您,您回自己屋慢慢研究去吧!”

说着就将老妈和妹妹一起撵了出去。

唯一没被撵走的于童,似笑非笑地说:“你这是恼羞成怒啦?要不是拥有这房间的一半使用权,我是不是也得被撵出去?”

“那不能,你对这屋子拥有完整使用权!”狄思科讨好地打听,“童童,你买这卫生巾多少钱一包啊?一个月得用多少包?”

于童可以与他被翻红浪,却不愿跟他讨论这种话题。

“仙女的事情,你少打听!”

狄思科:“……”

那就算了吧。

狄思家不知何时从门缝里溜了进来,悄悄跳到沙发扶手上,对着于童咪咪咪。

恶心得狄思科想把它也撵出去。

这臭小子对着他时,向来都是嗓音粗犷的喵喵喵,如今面对肯喂它吃小鱼罐头的于童,居然开始恶心巴拉地咪咪咪了!

连老猫都学会了看人下菜碟!

望着它逐渐圆润的屁股,狄思科没好气地想,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吃了一辈子折箩的狄思家沾了他的光,如今也算泡进了蜜罐儿里。

于童将思家抱进怀里,不知从哪弄来一把梳子,一边给小猫梳毛,一边回望过来问:“咱家最近有谁急需用钱吗?”

“没有吧,怎么了?”

“下午魏陈洲给我打了电话,据说有个姓狄的亲戚去了卡拉OK厅,想找我借钱。”

“姓狄的?谁啊?多大年纪?”

“老魏说,看样子二三十岁,”于童挠挠小猫的下巴,皱着眉问,“会不会是你哪个哥哥想找我借钱啊?”

狄思科摇头:“不能,借钱不会回家来说一声啊?再说,我哥他们都知道你最近忙着方菲的事,不在歌舞厅那边。”

方菲这个月来北京演出的时候,遇上了点麻烦。

她在内地没什么朋友,唯一有背景和实力的就是于童,所以就打电话向于童求助了。

于童最近都在处理方菲的事,很少在歌舞厅露面。

“那人想借多少钱啊?”狄思科问。

“一千块。”

一千块跟卡拉OK厅的日流水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但放在寻常百姓家,绝对是大钱。

魏陈洲瞧那人神眉鬼道儿,怕他是打着亲戚幌子来骗钱的,就以没有权限支取公账为由,将人打发了。

狄思科仔细想了想,摇头说:“应该不是咱家人,你那个歌舞厅赚钱了,兴许是什么人想趁着你不在的时候,浑水摸鱼呢。”

于童在小猫纯白的毛毛上夹了一只粉色蝴蝶结,反复打量后,对这个新造型很满意,抱着小猫脑袋亲了亲说:“你明天给大哥二哥打个电话吧,别是他们着急用钱。”

“嗯。”狄思科提醒,“它是公猫,戴着粉蝴蝶结干嘛?”

于童欣赏片刻说:“那我明天再给它买个蓝色的。”

狄思科:“……”

*

翌日去上班时,狄思科记着媳妇的叮嘱,打算给大哥打个电话。

然而,还没走到办公室,他就发现门口已经有人守候了。

“新姐,今儿这么早啊?”狄思科打开办公室的门,请人进来。

“徐总上午要用的演讲稿,我刚改完,你先看看吧。”施小新的眼里有红血丝,显然是熬夜了。

演讲稿内容不算多,只有两页半的纸,狄思科将徐总要求修改的地方仔细检查了一遍。

徐总的演讲稿其实应该由他这个秘书完成,但总经办里有专职给领导撰写稿件的文员。

一份稿件从初稿、校对、定稿,到誊抄,需要三个专职文员每人负责一个环节合作完成。

他要是接了写稿子的活儿,总经办里就会有三个人无事可做,这就等于抢人家的饭碗了。

施小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问:“怎么样?这回没问题了吧?”

狄思科大致浏览后,合上稿子说:“新姐的稿子向来是一稿过的,我看不出什么问题,一会儿让徐总过目吧。”

施小新是北大中文系的才女,以她的水平,其实早该当上领导的专职秘书了。

但她吃了外形条件的亏。

脸小,身子圆。

上一任总经理看她档案照片的时候,觉得这女同学长相还算清秀,所以毕业分配时,就亲自将人要来了公司。

可是见到本人以后,却发现对方是个矮胖姑娘。

不是微胖,是真的胖。

外贸公司的领导经常要与外商碰面。

总是带个胖妞在身边,不好看呀!

因此,施小新进单位六七年了,始终没被几位经理挑中,只在总经办做个耍笔杆子的文员。

她本人倒是看得开,该吃吃该喝喝,继续当她的胖妞儿。

施小新打着哈欠说:“我回办公室睡会儿,有事你就去总经办找我。”

狄思科笑着答应,送走施小新后,就拿出了一沓外商资料阅读。

今天上午是国际轻工纺织品展销会的开幕式。

公司改制以后即将自负盈亏,需要拓展新的外贸业务。

所以,徐总对这个展销会非常重视,代表主办方进行发言后,还要与几个参展的外商洽谈。

狄思科今天要在徐总身边担任随行翻译。

他看了一早上的展销会资料,眼瞅着再有一刻钟就要跟着领导出发了,门卫那边却打来内线电话。

通知狄思科有访客。

“刘大爷,我马上要跟领导出门工作,要是没什么急事,您让他明天再来吧。”

“这位狄同志说是你二叔,有急事找你!”

二叔一家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狄思科以为是两位老人出了什么事,跟徐总报备一声就往单位门口跑。

“二叔,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家里出事了?”

狄二叔是带着大儿子一起来的。

狄思科一看这父子俩的状态,心里就是一沉。

二叔一辈子啃老,五十岁的人保养得像四十出头,连根白头发丝都没有。

这才多久不见,怎么一半的头发都白了?

不过,尽管白了头发,二叔说话还是不怎么着调,见了狄思科就抱怨:“你不是在部委工作吗,怎么换了地方也不说一声?我去那边找你,才知道你换地方上班了,让我白跑一趟!”

“我结婚的时候就跟爷爷奶奶和二婶说了,他们没告诉您啊?”

婚礼那天二叔父子俩在单位加班,都没能出席他的婚礼。

狄思科看一眼手表说:“二叔,您突然跑来,是有什么事啊?我还得跟领导出门工作呢。”

狄二叔搓搓手说:“我想跟你借点钱。”

狄思科着急离开,一边摸裤兜,一边问:“您需要多少?”

“你先借我一千块吧。”

狄思科顿住掏兜的手。

他往大堂哥身上瞄了一眼,看来打着亲戚旗号,去他媳妇那里借钱的,就是这对父子了。

“您借那么多钱干嘛?”

“要是日子好过,我也不能舍下老脸,跑来侄儿单位借钱!”二叔满脸苦相地说,“我们厂里现在揭不开锅了,我跟小政每月都只能开30%的工资。小政今年好不容易谈了对象,但是不买冰箱彩电人家就不跟他结婚。我现在就想给他凑个彩礼钱,等我们手头宽裕了就立马还你。”

如今年轻人结婚,男方出三大件是趋势,没有三大件,确实容易被岳家挑理。

郭美凤前两年经常念叨,为了给儿子结婚,愁得她头发都白了。但她那是夸张说法,头发还是油黑的。

狄二叔这次可真的为儿子结婚愁白了头。

他在兜里摸了摸,摸出了全部家当,四十块。

“您先把这些拿去用吧。”

四十块就当给堂哥结婚随礼了,这钱撒出去他就没打算要回来。

然而,狄二叔却瞧不上这四十块钱。

“你二叔好容易跟你张一次口,你就拿四十块打发我呀!”二叔嚷嚷,“果然是王八有钱出气粗,侄儿有钱不认叔。你媳妇开着卡拉OK厅,一上午就能卖一千块的门票钱。我跟你借一千块,又不是不还,这都不肯借啊!”

“您也说了,那是我媳妇的,不是咱家的生意。”狄思科将钱重新放回兜里,“我又不是倒插门女婿,不能随便用媳妇的钱。我每个月这点工资还得上交一半呢。”

他总觉得二叔借钱这事透着蹊跷。

二叔潇洒了一辈子,口头禅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用他操心。

说他为了儿子结婚愁白头,真是怎么想怎么离谱。

狄二叔又伸手从他兜里掏出那四十块,退一步说:“没有一千块,先借我五百也行啊!”

“我随身只带了这些钱,而且马上就要出门了。要不您今晚到我家里去?”

到时候让郭美凤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下午就着急用钱,朋友帮我联系了有折扣的电视机,今天就得交钱。”二叔焦急道,“要不你先跟同事借点钱,让我周转一下!”

狄思科扭头问一直旁听热闹的门卫,“刘大爷,您身上有钱吗?暂时借我一点。”

刘大爷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翻出了八块钱。

“你再找其他同事借一借也行啊!”二叔急了。

狄思科指了指正在驶来的黑色轿车,“领导要出发了,我得赶紧走。二叔,买电视机不急在一时,您晚上到家里来吧。我再想办法帮您凑点。”

刘大爷帮腔:“同志,您这侄儿真不错了,这么多钱竟然说借就借。这五十块是我一个多月的工资呢,一般人谁舍得借呀!他这会儿还有工作,您晚上去家里找他呗!”

汽车缓缓停在门口,徐叔阳放下车窗问:“小狄,可以走了吗?”

狄思科答应一声,留下一句“晚上回家商量”,便与二叔父子告辞,坐上了副驾驶。

望着汽车驶离,大堂哥愁眉苦脸道:“爸,钱还是不够,咱怎么办?晚上真去他家啊?”

狄二叔转身就走,“去什么去!有你大伯娘在,甭想借出一分钱来!”

*

另一边,狄思科随着徐总来到展览馆,参加完开幕式以后,就由展销会的负责人陪同,在会场里进行参观。

参观路线是早就定好的。

徐总要趁着参观各展区的机会,与一家美国公司,一家土耳其公司,以及两位港商代表会面洽谈。

每个洽谈即将结束时,会有工作人员跑去下一个展位提前通知。

所以,林桐所在的港资公司,在徐总被记者和干部们簇拥着前来展位时,就已经严阵以待了。

展销会派来的两名工作人员,望着人群里最内圈的人,低声交谈:“那个好像是狄师兄吧?”

“就是他,”男生语气里透着兴奋,“他不是在翻译室工作吗?怎么来展销会了?”

“可能是被派来给领导当翻译的吧?”女生显然更沉稳一些,但也频频向人群里张望,“你看他跟在最大的那个领导身边呢。”

他俩是被学校推荐来展销会实习的,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狄思科。

狄师兄虽然人离校了,但传说还在。

毕竟优秀毕业生常有,但能当大明星的优秀毕业生,却只有他一个。

他发行的英文歌曲录音带,在英语系里基本是人手一盘的。

听说他靠着文艺特长,在单位里混得如鱼得水,所以没出校门的大学生们有样学样,很多人都想复制狄思科的路子。

林桐听了两名实习生的对话,也发现了人群里的小叔子。

公司周经理已经迎上去与徐总握手寒暄了,随行的人里既有摄影又有摄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林桐只管展台布置,这种场合挤不到前面去露脸。

于是,她加入实习生的交谈,口吻骄傲地透露:“你们狄师兄已经从翻译室调到外贸公司了,现在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秘书!”

男生羡慕地哇了一声,“升得这么快啊?”

总经理秘书至少是副科级,才工作一年多就升了上去,这可真是坐火箭了。

而且国字头外贸公司的工资高福利待遇好,是很多毕业生的首选单位。

“林老师,您认识狄师兄啊?”

“嗯,”被大学生喊了一声老师的林桐,矜持颔首,“他是我小叔子。”

两个大学生正想深入打听一下,前方人群里,周经理却突兀地冲这边喊道:“小林,把照相机拿来,咱们跟徐总合个影吧!”

林桐应了一声,抓起桌上的照相机就挤进了人群。

她以为周经理想与徐总单独合影,可是,周经理却说:“你把照相机交给记者同志,让记者同志帮咱们照一张大合照!”

说着就招呼附近的工作人员都站过来一起合影。

当然也包括跟在徐总身边的小狄秘书。

为了发宣传通稿,合作方一起合影留念是常事。

狄思科被安排在第一排,站在徐总身边,任由记者拍了两张大合照,就让到旁边,等待周经理与徐总继续寒暄。

林桐趁机跑过来,笑着与他打招呼,“老五,你要来展销会也不提前说一声!刚才在人群里见到你,吓了我一跳呢!”

“我是跟着领导来的,得按照领导的行程走。”狄思科盯着徐总的方向,口中笑问,“嫂子,你有半个多月没带孩子来家里玩了吧?大哥和几个孩子怎么样?”

“哎呦,别提你家大哥了,我快被他气死了!”林桐埋怨道,“我这几天忙着展销会的工作,顾不上家里。结果你大哥呦,竟然被你二叔蒙去了三百块钱!三百块哪里是那么好赚的!他说借就借出去了!那么多钱,猴年马月才能要的回来哟!”

狄思科一愣,问:“二叔找我大哥借钱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两天的事。”林桐提醒,“他要是跟你借钱,你可得考虑清楚再借给他。听说他们夫妻俩单位效益都不好,借出去可就未必还得回来了!”

“他以什么名义借的钱?”狄思科问。

“据说是给你堂哥娶媳妇用的。”

*

狄思科在展销会上当了一天翻译,傍晚回家见到了郭美凤,便将大堂哥要结婚的消息透露给她。

“我二叔为了给政哥凑彩礼钱,跟人到处借钱呢。前几天跟我大哥借了三百,今天又跑去单位跟我借一千块,我没有那么多,只给了不到五十。”

郭美凤翻个白眼,“小政连对象都没有,结的哪门子婚?”

“二叔说他要结婚了,女方想要三大件。”

“不可能,在你婚礼上,我特意跟你二婶打听了,他现在没有对象。”郭美凤拧着眉头说,“他们单位连工资都发不全,他家这两年又因为拆迁,在外面租房子住,比你们哥儿几个还难找对象呢!这才过了多久啊,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姑娘!”

“那他借这么多钱干嘛?还是父子俩一起去借的。”狄思科累了一天,仰躺在沙发里嘟哝道,“我跟大哥的加到一起,他借了三百五呢!”

狄思慧默默举手,“四百,我也借给他五十块!”

郭美凤立即坐直身体问:“他跑去单位找你借钱了?”

“嗯。”

“你傻啊!刚工作多久,就敢往外借五十块!你就说你没钱,他还能为难你一个小姑娘啊!”

狄思慧叹气,“您是没瞧见我二叔的样子,头发白了一大半,看着怪可怜的,反正我留着五十块也没用,先借给他救急吧。”

郭美凤气道:“你可怜他,他可怜过你吗?从小到大,连糖都没给你买过一块,你管他干嘛啊?”

老狄在的时候,狄老二跟几个侄子玩的还行,所以儿子们被二叔借钱了,她没说什么。

毕竟以前的情分还在。

可是老狄走了以后,狄老二声称要跟寡嫂避嫌,极少登她家的门,也没怎么跟小六相处过。

这老小子居然好意思跟小六开口借钱!

狄思慧摇摇头说:“算了,就当看在爷爷奶奶的面子上吧。他这样出来借钱,估计老两口还不知道呢!”

郭美凤连电视都不看了,去胡同里给另几个儿子和小姑子打了电话。

结果一圈电话打下来,气得她眼前发黑。

那老小子算是把能借到的亲戚都借遍了。

她家老二和老四竟然借给他一千块!

老三也借出去五十块。

光是他们家就给了狄二叔一千四百五十块!

另外,她小姑子也借了两百块出去。

这老小子借这么多钱,是想翻天呀?

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无法偿还!

她当晚就带着几个儿子,跑去了公婆和小叔子临时租住的四合院。

借了这么多钱,你们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

连个欠条都没打,什么时候能还钱啊?

然而,狄爷爷和狄奶奶根本不知道孙子要结婚的事,二婶也没听说那父子俩有跟人借钱的打算。

如果只是郭美凤的一面之词,他们可能还要怀疑几分,可是小女儿那边也被借走了两百块,这就必然是事实了。

一家人等着那父子俩回家,将情况说明白。

可是,二叔父子回来后,却一口咬定,借钱就是为了给小政娶媳妇用的。

郭美凤可不管他借钱是干什么用的。

你借走了那么多钱,总得给我打个欠条吧?

“亲叔叔跟亲侄子借钱,还打什么欠条?”狄二叔不想打欠条。

“那你就把钱还回来,”郭美凤寒着脸说,“我家这几个孩子不欠你什么,借了钱给你,不收你的利息,就算是尽了当侄儿的本分了。你一个当叔叔的,跟孩子借了那么多钱,却连张欠条都不写,说出去不怕被戳脊梁骨啊?”

狄二叔拗不过郭美凤,被她逼着在欠条上按了手印。

他们父子借钱的事,既突然又蹊跷,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简单。

但是人家不肯交代事情,外人也没办法。

郭美凤揣上欠条就带着儿子们走人了。

这件事过了没几天,二哥突然回家透露,他找朋友帮忙打听了,总算弄清了二叔四处借钱的原因。

“他俩被人做局骗了!”

“怎么回事?”郭美凤问。

“他们那片儿老四合院拆迁,不少房主都被盯上了。”二哥坐下喝了口水说,“有一伙儿人专门盯着那些拆迁户,想要他们手里的房子。”

郭美凤嗤笑:“房子是人家的,他们盯着就好使啊?”

“娘诶,”二哥撇嘴说,“那些人什么招数使不出来啊?我二叔和小政都是贪玩的,被人带去娱乐。城里耍两把,**都被赌输了!”

狄思科惊讶地问:“二叔他们去赌博了?”

“嗯,小政先跟着人去的,据说赢了五百多块。又带着二叔一起去,结果二叔输红了眼,一下就输进去一万多。”

狄思科毫不意外地问:“他们把房子当成赌资抵给人家了?”

“对,房票在人家那押着呢。要是限时还不上钱,房子就是人家的了。”

听了这个消息,全家人都沉默了。

这种一掷千金,豪赌掉一套房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太匪夷所思了。

郭美凤安静了好长时间,喘了半天气才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你们二叔?先把房票要回来再说。”

几个儿女都诧异地望向她。

狄二叔是郭美凤记仇本上的头号人物!

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让儿子们给这个废物小叔子帮忙。

“看什么看!”郭美凤瞪眼睛,“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房子输掉啊?他们无家可归不要紧,你们爷爷奶奶怎么办?等那老两口跑上门来,要求你们这几个亲孙子养老,你们应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