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妄念(加1500字)

虞枝决意为宋云熙做主, 让宋尚书严惩宋云弘等人。

这群人不仅欺辱宋云熙,还差遣人把宋云熙的寿礼给弄坏,其心不正, 品行不端,相残手足, 令人唾弃。

若非宋云熙急中生智叫侍从去拿箫, 只怕他今日在宋夫人的宴会上会彻底失去颜面,无法在宋府抬得起脸来。

知晓所有事后, 宋尚书脸色铁青。

家事偏生叫虞枝撞见, 宋尚书和宋夫人格外没面子。

这下可是给虞枝落下一个治家不严的坏印象,先前努力打造维系的好印象轰然坍塌, 一切前功尽弃。

同时, 宋尚书怒不可遏,宋云熙可还是他的孩子, 宋云弘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竟然真敢欺负宋云熙, 不把他放在眼里, 在太岁头上动土?

狂妄的小辈。

按照虞枝的要求,宋尚书严厉处置了宋云弘等人,不仅让他们给宋云熙道歉,还用上家法惩戒, 再罚他们禁足一月,命令他们不许再去招惹宋云熙, 若有再犯, 绝不姑息。

罚到这个份上, 虞枝神情不变, 没说一句话, 宋夫人便过来和宋云熙说好话。

在宋夫人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势下,宋云熙扇动眼睫,没有看宋夫人一眼,动唇说够了。

虞枝的脸色方才好转,开口说请宋尚书日后应当好生管教好膝下子弟,宋尚书忙不迭颔首,一副受教的样子。

周围的气氛终于不再紧张兮兮。

而贺嘉,不对,是宋云嘉则是冷眼旁观,他的目光在虞枝和宋云熙身上游离,虞枝蕴着薄怒,而宋云熙面上的悲伤难过几欲溢出来。

虞枝和宋云熙之间没有交谈,可是宋云嘉察觉二人之间气氛很是古怪。

宋云嘉还注意到宋云熙看向虞枝的眼神,炽热如薪火。

临走前,虞枝恳请宋云嘉日后在宋府帮衬宋云熙一二,彼此照应,旋即暗示宋府上上下下的人,宋云熙是她护着的人,日后有人胆敢欺负宋云熙,后果自负。

有虞枝撑腰,至此宋云熙无须再举步维艰,忍气吞声,也不再是宋府受人排挤的郎君。

见状,宋府诸位没有谁不羡慕妒忌宋云熙,宋尚书亦在这一刻开始用正眼看自己的二儿子。

命无定数,原本无用的宋云熙遇上好造化,说不定他比宋云嘉更讨虞枝欢喜,思及此,宋尚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处置好宋府的事,虞枝未与宋云熙相谈,直接回宫。

马车上,虞枝闭目养神,却心神不宁。

脑海中时常闪过宋云熙那张惹人怜惜的脸。

“你......要不要我?”宋云熙说。

虞枝没有说拒绝的话,却也未曾答应要他。

过了良久,她只道以后会过来看他。

虞枝睁眼。

天见可怜,虞枝心里有些放不下宋云熙。

宋云熙看似开朗,实际上受了不少苦,如此想来,往昔他陪她去游玩,多多少少有强颜欢笑之意。

另厢宋府。

在虞枝走后,宋尚书把宋云熙叫到书房,端好慈父模样,好生关心了宋云熙一番,再而叮嘱敲打宋云熙,让他维系好和虞枝的关系,多去打听虞枝喜欢什么东西。

有不懂之处,宋尚书让宋云熙去问宋云嘉。

宋云嘉是虞枝的“老师”,想必宋云嘉知晓不少虞枝喜好。

宋云熙作聆听状,怨恨已化为冷漠。

宋云熙心中无波无澜,他已经不再渴求他们的正眼和夸奖,不抱任何期望,不再从他们那里去奢求慰藉。

思及此,宋云熙自嘲一声。

过去自己倾尽全力去做他们安排的事,所作所为皆为得到宋尚书和宋夫人的赞赏和关心,连自己喜欢的玉萧也都只能偷偷抽空练习,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反惹自己一身伤,尝尽满口苦涩。

如今想来此举委实白痴,愚蠢至极。

他端量宋尚书的虚伪嘴脸,为仕途,宋尚书可以出卖自己的儿子,可谓无所不尽其用。

回想宋云嘉与虞枝的关系,宋云熙想,其实他和宋云嘉在宋尚书眼里差不多都是半斤八两。

在这污浊的宋府,他没必要去在意宋云嘉。

“都听清楚了?”宋尚书道。

宋云熙道:“父亲,我已记在心里。”

“下去吧。”

宋云熙告退,回院路中,宋云熙撞见宋云嘉。

宋云熙作揖道:“见过兄长。”腔调客客气气,像是不愿应付宋云嘉。

宋云嘉道:“宋四郎,你随我过来。”

二人是半路兄弟,关系生分疏离,宋云熙纹丝不动,只淡淡问:“兄长叫我过去作甚?”

宋云嘉稍微放轻语气道:“有事,烦请你随我来。”

宋云熙低头哂笑一下,跟过去。

到无人处,宋云嘉停下,转身对宋云熙正色道:“宋四郎,夫人唤我照顾你,我便在这多嘴一句,你最好不要对夫人有非分之想。”

宋云熙神色冷下来,声音很沉:“兄长此言何意?”

宋云嘉道:“我已说得很明确,宋四郎。”

宋云熙嗤了一下,他道:“那依兄长所见,我当如何?”

“你若是想安生一辈子,便和夫人保持距离,不要对她心存他念。”宋云嘉耐心道。

宋云熙笑了。

少年扬起脸,神情带着几分好笑:“兄长所言极是啊,不过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能待在姐姐身边,我却不能,莫非兄长是妒忌姐姐关心我?”

“若是如此,那兄长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真冷,凉飕飕的。”宋云熙暗暗嘲讽道。

“你逾矩了,宋四郎,你该唤夫人。”宋云嘉打量宋云熙,他的这个便宜弟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良天真,软弱可欺,反而逸出一股子戾气。

宋云熙似乎把他当成了什么对手。

想到这,宋云嘉有点头疼。

“姐姐都没让我改口,你凭什么让我改口?”宋云熙话语中俱是刺,在听到宋云嘉对他说教时,宋云熙内心对宋云嘉的嫉妒遂冒出来。

精心设计,却还是被虞枝连续拒绝两次,宋云熙心情十分糟糕,整个人瞧着平静,实则里头装满躁怒。

现下被宋云嘉点燃,躁怒跟火苗似的,蹭蹭窜出来,很快形成愈演愈烈的火焰。

“我与姐姐好,与你毫无干系。”宋云熙目视宋云嘉,宣示自己的主权,对虞枝的占有欲呼之欲出。

“宋四郎,你且冷静。”

冷静不下来的宋云熙:“你就是妒忌我,妒忌姐姐今日为我出头,姐姐说她和你是师生,我看分明你对姐姐抱有不轨之心,我告诉你,你我公平竞争,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你想吓唬走我?你在做梦。”

“姐姐不喜欢你,该走人的是你,兄长,我奉劝你早点歇了对姐姐的心思,不然到时候可别躲在哪个角落伤心落泪。”

宋云嘉面无表情:“宋四郎,你慎言,我与夫人清清白白。”

宋云熙:“清白最好,也请兄长谨记你与姐姐的身份。”

宋云嘉似有若无叹息一声:“我劝你勿生妄念,你是不可能在夫人身边的。”

只有姜璟亲自挑选的人才有资格站在虞枝面前,而莽撞大胆的宋云熙毫无可能。

不可能听劝的宋云熙冷笑以对。

“我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你。”宋云嘉道,他已仁至义尽,他对宋府毫无感情,唯余冷漠,若非虞枝叮嘱,他不会多此一举。

倘若宋云熙执迷不悟,要一意孤行......那宋云熙迟早会自食其果。

宋云嘉望向远方,想到姜璟,陛下对夫人的感情十分复杂,陛下是不会容许夫人身边出现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

不过,凡事也不是没有意外发生,宋云嘉收敛神思,觑宋云嘉一眼,瞅着样子,估摸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了。

随他去罢。

宋云熙道:“好,日后弟弟还有诸多事同兄长讨教,兄长慢走,弟弟就不送了。”

宋云嘉没去搭理宋云熙语中阴阳怪气,言尽于此后无奈离去,宋云熙目送宋云嘉背影渐行渐远,眼神漠然。

一个突然蹦出来的兄长,竟然叫他不要对虞枝生出非分之想?

宋云熙挽袖低头,看着小臂上自己掐出来的青紫,指尖在青紫处流连。

抚摸之余,他记起虞枝给了他伤药,让他涂药,好好养伤。

宋云熙扬起一张漂亮的脸,牵起唇角,笑容势在必得。

他宋云熙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两次不行,那就来第三次,第三次不行,还有第四次第五次,宋云熙有的是耐心和毅力。

宋云熙这一辈子的执念和妄念全是因为虞枝而生,明明萍水相逢,她却给他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关心,这样一个女子他怎能不生出渴望。

他只是想要她,有错么?

他没错。

他不会让任何人抢走虞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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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姜璟过来看虞枝,还带来一筐最新鲜的石榴。

一入秋,虞枝便喜欢吃石榴。

姜璟洗干净双手,拿起直刀在石榴表皮上整齐划上四刀,接着顺着刀痕挑开红润透亮的石榴尖端,再掰开石榴,把里面晶莹剔透的圆籽一个个挑出来放进玻璃盏上。

虞枝道:“我自己来吧。”

姜璟拿起一颗石榴籽递给虞枝,道:“您吃就是。”

虞枝道:“我自己来。”她没接姜璟手里的籽,而是自己从盘上拿起一粒放入口中品尝。

姜璟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将手里的石榴籽放入口中咀嚼,没尝出什么甜味。

“甜吗?”姜璟询问。

虞枝道:“甜,爆出的汁水很多。”

“还是你以前在东宫种下的石榴树结的?”

姜璟笑道:“是的。”

“我吃过最好的石榴,看来你把它养得很好。”

“东宫的花儿臣也养得不错,母妃无事可去东宫看看。”

虞枝点头。

姜璟一边剥一边问:“今日您去赴宴感觉如何?”

“总体还算顺利,不过遇上点事。”

一颗石榴剥好,姜璟把玉勺放在玻璃盏中,推到虞枝面前,作倾听状,轻声问:“何事?”

虞枝斟酌着把今日经历讲述出来,只除去宋云熙要自荐的事情。

这是姜璟从虞枝口中第二次提及宋云熙这个郎君,他用巾帕慢条斯理擦着手,稍微留了下神。

“您为何帮他?”姜璟知道虞枝一般不会多管闲事,但连续两次出手救下宋云熙,定是有理由。

姜璟没有去探听虞枝今日遇到的一切,他只要保证虞枝一切安康,便可隐忍不去关注虞枝太多。

这是姜璟答应过虞枝的事,他要说到做到。

“既遇上就无法坐视不理,何况他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你。”

“哦?他像儿臣?”

“不是像,就是......”虞枝纠结了,说不上来。

姜璟见状并未执着问下去,他明白虞枝到底是个心软善良的人,若非她的善良温柔,他也不会有今日。

姜璟换个话题:“他值得您这样帮他吗?”

虞枝摇首:“我就是滥好心了,而且我帮他又不是要求回报的。”

姜璟道:“您不是滥好心,您不过是奉行您认为正确的事而已。”

“真的吗?其实我本不想插手宋府家事的,但是看到那位小郎君实在可怜,我就忍不住了,我会不会......做错了,会给你带来麻烦吗?”虞枝忽生迷茫,脑中回**宋云熙同她表露心迹的话。

“自然为真,您没做错,您何错之有?你所做之事只会受天下人赞赏,请您不要去质疑自己,您没错。”姜璟漾出无懈可击的微笑,俨然一位为母分忧的孝子。

虞枝看着姜璟,一颗心逐渐平稳。

姜璟柔声道:“您只管做您喜欢的事即可,旁的事无须操心。”

虞枝嘴巴翕动,如扇贝轻轻展开自己的壳盖,“我真的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吗?可是如果我喜欢的事牵连到旁人的前途那要怎么办?”

此话问得姜璟颇感好笑,他道:“当然可以。”

“至于牵连前途?何来牵连?不存在。”姜璟道,“您当知悉,您是儿臣的母妃,是大夏最尊贵的女人。”

虞枝缓慢眨眼。

“母妃,吃石榴。”

“......哦。”虞枝反应过来,端起玻璃杯舀起一小堆石榴籽,喂进自己口中。

“宋府的腌臜事不少,恐污您的眼,您往后还是莫要去宋府了。”姜璟道。

虞枝没回答,只是咬着口中的石榴籽,有些许清甜石榴汁液淌在虞枝唇瓣上,浸染出透亮光泽,显得虞枝的唇粉嫩如花瓣。

姜璟淡扫虞枝嘴唇一眼,低眸盯着虞枝手里拿着的玻璃盏,里面的石榴籽逐渐消失。

“明日我要出宫。”虞枝道

“好。”

盏中石榴籽见底,姜璟再拿起一颗打开,随意问:“是要出去玩?”

虞枝斜瞟姜璟一眼,不动声色别开目光,没看姜璟,嗓音轻如不着地的云雾:“嗯。”

临走前,宋云熙脸色苍白,时不时咳嗽。

她不敢说自己是要去看宋云熙,至于为何不敢,虞枝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何。

“最近这几天我可能要频繁出宫。”虞枝补充道。

姜璟剥籽的动作一顿,他抬头,眼神和煦,注视虞枝的神情。

一点留意悄然变化。

姜璟的直觉惯来敏锐灵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