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荷叶饭与毛血旺

丝竹缓奏,轻风习习,迎仙楼偌大院落中,连侍女伙计们的走动声都轻了三分。

碧色纱罗烟笼于上,苍翠桂树枝叶摇曳,将庭中日光掩去九分,绕着高阁淌过的小溪流水上荷叶铺散,或盛玉杯,或盛精巧手书,闲谈宴饮间隙随手取一,又是一轮笑谈伊始。

论诗书画作的凑作一堆,间或有不远处池塘边的娇客嬉闹笑声,夏日炎炎之感仿佛在这里丝毫不存。

今日消夏宴开得早,一声声唱喏远远传来,听着都是些城中熟悉的名号,各家夫人们待得乏了,面上也不见疲色,雍容端坐席间,只轻声议着今日的宴饮缘由。

“郎君今日有些疲乏,听闻消夏宴之事,说是让我来瞧个新鲜呢。”这是给自家夫君撑面子的。

“不晓得有什么新奇吃食要上,说来也怪,进了迎仙楼,便比外间凉三分呢。”这是自己要来的。

“呵,能不凉吗?这溪水底下,全倒的是新制出的冰块,怕是比寻常一夏的花销还多。我瞧着,这巧思之后要像杜家小姐那条洛神襦裙一样时兴一场呢。”这是眼红的。

“请了半城的人,怎的不见知府大人与华阳王殿下?莫不是请不动吧?”这话一出口,说话的小姐就被谨慎些的邻座扯了衣袖,“慎言。”

说着慎言,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是止不住地一个传一个流传开来。

有指望着来宴饮上寻多条门路的小吏商贾已互相在席上劝起酒来,迎仙楼初酿的青梅酒入口清醇,酒意浅淡,微酸带甜的滋味长留舌尖,即便不饮,盛着琥珀色酒液的玉杯放在荷叶上也顶顶好看。

轻歌曼舞赏过,此间主人带婢女现了身,婢女们端着深口瓷盘在赴宴客人面前半跪,雕琢成深碧荷叶的瓷盘上如花枝初绽,莹白糯米裹着几块切至大小正适宜入口的小排,清淡荷香与油脂融合地恰到好处,点缀其间的青豆翠色与盘底荷叶呼应,俏皮又不失美感。

“多谢各位前来赴宴,这是我研制的新品翠梗消夏排,请各位品尝。”

杜景然相貌顶好,清丽婉约,启唇浅笑时引人不自觉地去关注她说了些什么,即使她话里自带着三分倨傲,非但不令人厌恶,反而让人觉得理当如此。

迎仙楼中自有仙。

这话是从京都传来的,据说,说的便是这位杜家大小姐。有才有貌,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有家财与不可说的身份,若不是每次她出行都与华阳王一同,显然关系非比寻常,早有人要在杜景然身上打起歪主意。

有客人尝了一口,已急急唤起,“这是江南的做法,多年不曾吃到了,不知此宴之后是否还会再做?”

杜景然眼眸一转,换了吴侬软语口音,“自然是做的呀,夏日炎炎,碧梗可解郎君思乡否?”

佳人语声如琴,只一声就令人怅惘许久。

自前院跑来一个褐衣伙计,白果迎了上去,杜景然安排楼中伙计伺候各家大人夫人用餐,自己也先行告退。

转过游廊,白果攥着帕子跟上来,为杜景然正了正歪斜的步摇,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兴奋,“小姐,简家那边只有府学两个酸儒去了,其余都是些泥腿子,连脚店揭牌都不如,看她简清怎么和我们比?!”

杜景然倚着游廊廊柱坐下,此处正好能看到庭中宴饮场面,又格外僻静,她拿丝帕按了按额角,轻声问道,“张家小姐未至么?”

白果笑起,得意道,“张小姐给几家小姐公子传了信,几人碰面时还大肆嘲笑过简家,应是今日去看简清笑话了。”

杜景然睇她一眼,像洞察了白果在背后做过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张婉也是好心肠,何苦这样说她?”

白果恨恨道,“知晓我们今日要开消夏宴,也不知道换个时间开业,当真是不识好歹,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才行。凤溪这小地方连地头蛇都不是什么说话算话的好东西,婢子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今日时间一到,就让简家彻底关张!”

杜景然原本微阖的双眼猛地睁开,沉声问道,“你准备了什么?!”

白果一吓,讷讷道,“死、死老鼠,指甲,死飞蝇。”

“蠢物!”杜景然脸上一片铁青,猝然起身,盯住白果,“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准备这个的,快叫他们回来!”

此时的杜景然哪还有半点仙子临尘的清丽,白果吓到浑身颤抖,“我、我,我这就去。”

不等白果去叫回来她安排下去的伙计,从前院匆匆跑入的几家仆役找到席中主家,伏在主家耳畔不知说了什么,顷刻间便有几家官职不高的官员提前退席。

有人走得急了,竟是将庭中甩着水袖的歌女一推,强行破出一条近路来。

只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就好像背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似的,慌不择路,狼狈不堪。没一会儿来赴宴的官吏就走了个干净,席中杯盏倾倒,与先前景色大不相同。

不知得了什么消息的两家夫人倒是面上半分神色不露,只低声与一旁邻座的夫人说话,她们唇畔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时往杜景然这里瞟过一眼。

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杜景然推开白果,厉声道,“还不快去!”白果脸色煞白,急忙向褐衣伙计离开的方向追去。

走出游廊几步,杜景然闭一下眼,吐出一口气,又是娴雅模样,轻笑着走近席尾夫人身边,柔声问道,“不知夫人吃得可适口顺心?”

席尾坐着的是吴家如夫人齐氏,她见杜景然过来,掩口轻笑几声,才止了笑声,道,“招待备至,适口得很呢,咯咯咯……”

刚说完话,她又笑了起来,坐在旁边的几位夫人脸上笑意也掩都掩不住,只是没像她这样放肆罢了。

杜景然的指尖深深刺进掌心,都转运使吴恪在政见上与外祖父相左,他家小妾也有着这样一副讨嫌的面孔,她勉力稳住呼吸,故作无事道,“那便好,我看大人们不知为何匆匆离去,还以为菜色出了什么问题呢。”

齐夫人咯咯一笑,曼声道,“老爷们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烟视媚行之态,呼之欲出。

杜景然脸色微冷,正要另起一个话头好找借口脱身,就听从前堂传来一阵刺耳喧哗。

“不行!你们不能进去!”

“死老鼠死蝇虫,你们迎仙楼就是这样做生意的吗?!”

“迎仙楼吃死人啦!”

齐夫人起身抚平裙角褶皱,微微一笑,“杜小姐,你这消夏宴时候不巧,既然你家酒楼有事情要处理,我也就失陪了。”

随着齐夫人起身,尚留在庭中的夫人小姐们纷纷收了笑意,一一告别,裙角蹁跹,与扛着人进门的壮汉们擦肩而过。

白果跌跌撞撞地跟在壮汉们身后,追在后面的伙计大多一瘸一拐、鼻青脸肿,壮汉们走到近前,呲着牙将几个人事不知的伙计扔到地上。

“杜小姐,诶哟真是不巧,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伙计?走路上都能把死老鼠扔人身上,我们兄弟一问,说那是你家新买的材料,我们不信,这不,只能带来这边找你评评理。”

隐在暗处的护卫们提剑护在杜景然身前,厉声喝道,“不得放肆!”

杜景然认得壮汉们腰带上属于漕帮的五彩缕纹绣,被护卫喝止,他们搓着手,挤出憨厚模样,“不是、不是,凶什么?大家讲讲道理嘛!真不讲道理,我们走就是了。”

说着,竟是转身就跑。

杜景然怔怔扫过被毁了个干净的宴席,溪水潺潺流过,刺骨的寒意让早晨的阳光都显得冰冷异常,她脑中一时晕眩,跌坐在地,双唇翕动,几近无声。

白果战战兢兢靠近自家小姐,才听清了她在咬牙切齿念些什么。

“混蛋!势利眼!不要脸!”

即便面容扭曲,自小受的教育也不容许她像泼妇一样破口大骂。

“小、小姐。”白果紧张地叫道,“知府遣人送了消息来。”

杜景然眼珠动了一下,搭着白果的手起身,“他说什么?”四个字,好似从牙关中挤出。

白果道,“王爷去了简家,雍知府确认华阳王要做什么之后,定然第一时间再传信给小姐。”

“简清……简清!”杜景然身子晃了晃,一挥袖,向自己住的高阁而去,冷哼一声,“他还记得自己是谁。白果,派人去查,多少人今日去了简家,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披帛裹纱的歌女们抱着乐器缩成一团,望着杜景然离去的背影瑟瑟发抖。

“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人吗?”这样的问题在今日见过杜景然冷脸的婢女小厮之间流传起来。

那层仙子温柔的假面,终是有了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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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池,两种悲欢。城中有人气得够呛,也有人喜气洋洋。

临近巳时,后厨早早备好的凉菜依次送上长桌,做着半个跑堂活计的阿菇和李二娘挨个介绍着菜品名称。

口水鸡、蒜泥白肉、泡椒凤爪、翡翠胡瓜。

四道凉菜色泽鲜亮,气味各异,光是这凉菜拼盘就十足显出功底,有先前吃过简家菜的掌柜已经低声交谈起来,这四道菜,竟是先前从未见过!

简清站在柜台前,将惊讶的眼神收入眼底,正算着时间看什么时候上热菜,就听到坐在两张长桌之首的两位大人物语声一停,楚斐转向了她的方向,“简掌柜。”

因着知府和华阳王的到来挪了位子的学正和徐夫子同时以汤碗掩面,想起来先前简清肆无忌惮倒追华阳王的“丰功伟绩”,对今日开业宴席能否成功进行多出来了些许担忧。

人说小娘子皆长情,若是今日惹恼了华阳王,这酒楼怕是又开不下去了。

简清神色不动,像之前迎两位大人物进门时一样含笑一礼,“王爷何事?”

楚斐沉默地打量着她。

记忆里那个眼神晶亮、会像只小狗一样看着他的少女与她逐渐重合,楚斐愈发肯定曾经简清那副张口闭口全在夸他好看、说要嫁给他的模样和简清故意输掉自家招牌一样,都是厨艺绝佳的大厨的一时怪癖。

楚斐忽然想起,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从未敬畏过他的身份。就像现在,简清口称王爷,但腰身挺直,目光澄澈清冷,仿佛“王爷”二字只是一个食客的名字。

这很好,毕竟他要的是厨子,而不是畏缩的奴才。

“王爷?”简清久等不到回答,催促地又唤了一声。

一句“你有什么麻烦”在喉咙里滚动一圈,重又咽下,楚斐打消了提剑斩了简家的麻烦让简清为自己专心做菜的念头,垂眼扫了一眼桌上菜色,问道,“为何不再做简家菜?”

简清轻笑道,“我是简家子孙,我做的,便是简家菜。”

顿了顿,确定华阳王没有再提问的意愿,简清看向一侧喝酸梅汤的温学正,正要起话头,就被温学正抢先一步。

温学正对上首的知府一礼,“大人,先前不知您百忙之中竟抽空前来,下官一时无状,应了简氏酒楼开业揭牌之礼,不知这揭牌礼,大人可愿为简氏扬名?”

雍淮淡淡一笑,转向楚斐,“王爷意下如何?”

楚斐冷着一张脸,还没开口,忽然外间一阵喧哗响起。穿着便服的官员们鱼贯而入,急得满头大汗,在长桌上自行找了位置站定,对上首一礼,“下官、下官来迟。”

雍淮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欸,今日酒楼之中,都不过是来贺开业食客罢了,各自找地方坐吧。”

官员们像是得了什么指点,连忙又对简清点点头,“简掌柜,开业大吉。”

一阵乱哄哄的声音散去,原本有些坐不满的大堂里挤满了人,简清侧身对后厨窗口中探出头来的阿菇点点头,守在后厨的几人捧着菜盘次第走过。

麻婆豆腐、响铃肉片、青椒酿肉,三道菜上完,响铃肉片的芡汁倒入盘中,呲啦作响,抄手金黄若铃,堂中不知谁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雍淮似笑非笑地瞥简清一眼,楚斐翘了翘唇角,他就知道,即便先前简氏酒楼还未开业,送到他面前的也是酒楼的招牌菜色。

肖勉在门前大声提醒,“东家,巳时要到了。”

简清迟疑一瞬,还是转向雍淮,躬身施礼,“可否请大人赏光,为小店揭牌?”

雍淮点了头,起身随简清向外去,瞟了一眼楚斐,问道,“简小娘子,不知这七道菜的数目,可有什么说法?”

时下宴饮菜色成双,单数的几乎没有,难怪他有疑问。

简清淡淡笑道,“实是八道菜,四冷四热,取个吉利。还有一道压轴大菜毛血旺,等揭牌后就上,大人稍后便能尝到。”

毛血旺。

这名字楚斐不曾听过,看着简清落后雍淮一步的身影,和两人不紧不慢的脚步,他忽然觉得有些腻烦,按这速度,要什么时候才吃得到菜色?

“奔霄。”

侍立一旁的奔霄立马上前,“王爷。”

楚斐扬扬下巴,淡然起身,“去,告诉雍淮,本王为简氏揭牌。”

奔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就算是为了和雍知府别苗头,似乎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一眼王爷脸色,前面简清与雍淮两人离门口越来越近,楚斐横过来一眼,“嗯?”

奔霄瞥见门前肖勉刚刚挂上去的两串鞭炮,终于想出来了合理的理由,急急道,“王爷,我替您去揭牌,您万金之躯,万一伤了可该如何是好?”

话没说完,楚斐已经大步走上前去,“回去自己领罚。”

奔霄再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看着王爷在匾额下站定,先知府一步,生疏地握住牵动门上匾额盖布的布条,冷着一张脸道,“雍知府,你自视比本王地位更高么?”

雍淮目光扫过楚斐与简清二人,含笑后退一步,“自然王爷为先。”

简清诧异地看一眼身侧站定的华阳王,捏住肖勉递来的线香,不伦不类地施了一礼,“多谢王爷赏光。”

她本应说谢恩的,楚斐想。但他向来不是个计较礼数的人,这次也一样。

吉时已到,吉时已到,简清一手提前捂住耳朵,一手拿着线香去触爆竹尾端的引线。

“开——业——大——吉!”

简清的声音和许多人的喊声混在一起,红布落地,或真诚或敷衍的笑容同时转向简家姐弟,一时间铺至长街的两挂爆竹同时燃起,噼里啪啦的炸响声如雷霆轰鸣。

雍淮与楚斐揽袖站在匾额之后,楚斐手中还攥着红布的布条。火药熏人的烟尘升腾得到处都是,掩在二人面孔之前,让再冷的脸色都模糊温和起来。他们不坐,堂中匆忙赶来的大小官员也不敢坐下,僵着一张笑脸道喜。

金谷自烟尘一侧走过来,打开木盒,卷轴一落,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和气生财”显于人前。金谷含笑摇起折扇,靠近简清,“如何,这份礼,阿清可喜欢?”

酒楼大堂里有识货的人惊呼出声,“这、这是张千山大师的笔迹!价值千两啊!”

简清瞥一眼金谷,问道,“你什么意思?”

金谷在折扇后对她眨眨眼,“恭喜你开业,高兴吗?”

四周都是喧哗声,简清选的爆竹十分长,直到现在炸响的声音仍不绝于耳。两人说话非要靠近才能听清楚,楚斐看着两人贴近的身影,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

不等简清再问,金谷一个闪身,带着身后一看就不好惹的壮汉大摇大摆进了门,简清看见肖勉跟在他们身后,也就不再多管。

简澈站在铺天盖地的道喜声中,紧紧抱住姐姐的腰身,侧着脸仰头去看新挂上去的匾额,在轰鸣喧闹中大声喊着,“阿姐,我好高兴!你最厉害了!”

简清回抱住他,眯着眼睛躲开空中红纸碎屑,勾起一个笑容。

经过北城门,无论是准备去做什么的人,都在这条街前停下脚步,随大流道喜起来。先前不曾出门道贺的几家掌柜,不管心里怎么想,都站出来团团施礼,嘴里的吉祥话不曾断绝。身边全是笑脸喜声,刚到这个世界时的冷言冷语和讥讽仿佛从不存在。

无论后来过去多少年,小简掌柜手下的简氏酒楼初次开业时的景象,仍被凤溪城的居民们津津乐道,再也不会有一家酒楼能得那般待遇。

揭牌之后,众人随着知府和华阳王重新落座,猛然发现,桌面上除了先前上的七道菜色,还多了一盆红艳艳的菜品。

简清牵着简澈站在大堂中间,扬声介绍,“这是今日的压轴菜色,毛血旺。多谢各位今日赴我简氏酒楼的开业宴席,后厨备的有米饭和冷淘,稍后便会送上。”

眼看两位大人物对简清点了头,道谢声在大堂里此起彼伏,虽然惊讶今日知府与王爷为何不入雅间,但下面的官吏商户也不好提问,只得动起筷子,闷头吃起来。

鸭血凝而弹牙,半点不带血腥气,毛肚脆嫩爽口,黄喉认得的人不多,吃到嘴里便令人眼前一亮。压在底部吸饱了骨汤的豆芽豆衣软嫩嫩的,解了一时之辣,再回头尝三样主料,鲜香麻辣,红油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夏日里的炎炎火烫提前到来,没吃几口便满身是汗。

但奇怪的是,明明又热又辣,却少有人停嘴的,都是一边吸气灌水,一边与同桌食客争抢着盆中吃食。

从迎仙楼消夏宴上赶过来的几个官吏吃了个肚圆,才停了筷子,小声将两家菜色相对比。简家菜材料低廉,碗盘也是普通瓷器,完全比不了迎仙楼的精心奢靡,但……

一人叹了一声,“简家这滋味,够味!”

吃饭么,追求的不过是食物本身罢了,装点和材料再好,也抵不过能抓住人的胃的味道。

宴席方开,简清在长桌旁站了一会,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等到。

雍淮和华阳王动筷的动作都带着相似的端雅,一人眉眼温和带笑,一人冷峻严肃,左右都是奉行“食不言”准则的模样。

眼看两位大人物似乎不需要陪侍,简清也就告了退,带着自家几个小工穿梭在大大小小桌间。

八道菜加上后端上桌的米饭冷淘,吃完还不到一个时辰。

雍淮带着许阳先行离开,楚斐坐在长桌首位半晌没等来酒楼新任的简掌柜目光落在他身上,脸色一沉,也挥袖离开。

大人物走了,剩下为了来讨好他们赶来的豪商官吏既没了目标,也吃完了菜色,便跟着纷纷离开。各家掌柜货郎恋恋不舍地灌了几碗酸梅汤,来简清面前一一许下未来再来的约定,也走了个干净。

忙了一早上的酒楼众人收拾起杯盘碗盏,倒是没有残羹剩饭,大多连汤汁都拌了饭吃,但要再次使用,总得好好洗刷一番。

简清指挥着几人将东西运回后院,给自己和简澈各倒了一碗酸梅汤,长长吐出一口气。

金谷和雷山带着他们的人仍大大咧咧坐在角落,金谷剔了剔牙,歪靠在墙上,侧头听了几句刚刚从门外跑进的地痞禀报,勾勾唇角。

一旁宴席初歇,简清正准备应对正式营业,金谷冲她招了招手,“阿清,想知道迎仙楼的消夏宴今日做的是什么菜色吗?”

他那双桃花眼缱绻温柔,只差把“你说句好听的我就告诉你”写在脸上,怎奈对上的是正忙碌的简清,半点不给他面子。

简清道,“虽然你送的那副字不错,但是想点菜,门儿都没有。给你折算成饭钱如何?”

楚斐去而复返,刚刚跨过门槛,正听见简清这句,不知怎的面上一热。他轻咳一声,“简掌柜,如今可有闲暇?”

作者有话要说:夏天吃毛血旺火锅串串香小龙虾,不要太爽哦。翡翠胡瓜是菠菜拌黄瓜,清淡口味。

其实杜小姐做的是荷叶糯米排骨,清甜口味,做好了挺好吃的。

小剧场:

王爷:我就知道她对我非同一般,哼,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阿清:承惠xxxx元,银锭还是银票?

金谷:看我看我看我!

知府:啧啧,王爷这次真是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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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翻车预备了,认清现实的追妻也快上线了……52章,男主终于有了面对面交谈,感天动地(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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