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宋家是富贵之家, 三代经商,什么泼天的富贵没见过,但听到是皇贵妃送来的赏赐, 众人脸色依旧变了再变。
倒不是锦盒内的宝贝是什么天下难寻的, 而是皇贵妃的用意。
中宫皇后早年病逝,皇帝却迟迟不曾再立后, 不管朝臣再怎么进言都搁置不管, 后宫自然就由位份最高的皇贵妃打理。
皇贵妃正是如今大皇子的生母, 当今太子乃早逝的皇后所出, 不少人猜测皇帝不愿意立后是因为害怕皇贵妃为后, 本是庶长子的大皇子就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
也有人说是太子外祖家施压, 当年皇帝能顺利登基全是皇后母族的支持, 皇帝弄出个庶长子就叫他们够生气的了, 再立皇贵妃为后, 恐怕皇后母族要闹出大乱。
众说纷纭,但不管立不立后, 大家心里都明白, 储君之争从来不曾停歇。
不然大皇子怎么就忽然被禁足了。
林幼萱得知太监乃皇贵妃宫里的人,唇边的笑意很快就再次浮现,不慌不忙给对方福礼:“我眼拙,不识得贵人身边人,还请公公见谅。贵人有赏, 甚是惶恐。”
“惠宁乡君言重了,皇贵妃娘娘代执凤印,乡君获封于理于情都该送上恭贺。”桂公公眯着眼笑, 细碎的光从眼缝中迸射而出,带着锐利。
先是说出皇贵妃如今是后宫第一人, 凤印在手,对命妇有赏是礼法也是她的情谊,是对你赏识才会有赏,不就是赤|裸裸的拉拢。还是带着高高在上,告诉你别不识好歹的强制。
林幼萱差点要笑出声。
她何德何能,前世今生都引得皇贵妃的‘青睐’啊。
可能有些事就是天注定,并不是她以为逃离京城就不会发生,譬如这半路还是杀出来的皇贵妃。
前世因为她是威远伯夫人,陆少渊成为新贵,一路受重用手握大权,所以皇贵妃暗中拉拢她。今生她因为陆少渊愧疚的补偿,得了个乡君的小封赏,也受皇贵妃看重了。
说来说去,这里头有绕不过去的陆少渊,也有永远永远绕不过去的宋家。
陆少渊是她的孽缘,而宋家的财富至此至终都会成为这些所谓上位者的觊觎,所以她是宋家和上位者之间的一座桥梁。拉拢她,或者施压,都因为她身后的宋家。
外祖父深知这一点,几乎是贡献了三分之一的家财给皇帝,才换来让子孙能踏入仕途的机会。
也只有自己成为上位者,才能有自保乃至于抗衡对方的力量。
很多时候,并不是简单想着躲开就真能得到安稳。
她再次福礼,不卑不亢谢‘恩’:“谢圣上与贵人的恩典。”
桂公公闻言脸上的笑容便收了大半,嘴里还呵地笑一声,尖细的尾音是叫人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咱家的任务完成了,该赶回宫复命了!”
这边说着,桂公公故意晃一晃身形,等着林幼萱好醒悟好表态,哪知那福身的少女一动不动,垂着头根本让人看不清神色。
最终桂公公冷哼一声,拂袖上了马车!
李忠行哪里不懂那死太监着恼了,情绪复杂地看了一眼林幼萱,犹豫片刻还是伸手去扶她起身,压低声说:“姑娘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他面前的少女展颜笑,杏眸弯弯,盛着不谙世事的清澈:“大人在说什么?”
李忠行倒吸一口气。
是他多虑了。
从他遇到林幼萱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姑娘,皇贵妃那么浅薄的话怎么可能听不懂,她揣着明白当糊涂罢了。
可如此一来……皇贵妃因为大皇子被禁足,恼得很,四处走动,朝中几个大臣也都有被说动的意思,万一真要变天,林幼萱一个小姑娘被清算起来只会下场凄惨。
不过,李忠行余光扫到她身后的宋家人。
或许已经开始入仕的宋家人能够成为给她遮风挡雨的大树吧,再有他们锦衣卫里不也有愿意为她出头的人吗。
想到这儿,李忠行自嘲笑一声:“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就此告辞,祝姑娘一切顺意。”
宋敬云听到这一句,在李忠行潇洒上马领队离开的时候,上前用一种诡异的表情打量林幼萱。
“表妹,他怎么忽然生气了?”
林幼萱莞尔:“李大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指不定啊他还会替我给人美言几句,是个好人。”
宋敬云:……
锦衣卫那群煞神是好人??
那些死于他们刀下的冤魂可就有话说了。
李忠行带路走在前头,后面的马车忽然要停下来,说要住一晚再走。
李忠行冷着脸回头道:“公公要住我自然是不阻拦的,只是我公务在身,耽搁不得,就此先告辞了。”
桂公公闻言怒火都快冲到天灵盖了,可一想锦衣卫这些个煞神都不好惹,只能强忍撩起帘子露出那死人一样惨白的脸:“不是咱家在背后说人,那新晋的惠宁乡君实在是不懂事儿,连茶都不曾上一道,就这么打发我们了!李校尉也能忍,是真的脾气好!”
所以李忠行烦死这些阉人了,心眼针尖小,什么好处都想要,还特别喜欢搞挑拨离间这种小伎俩,好像全天下只有他们是聪明人,他们一被挑唆就要成为去冲锋陷阵的大傻瓜。
李忠行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扯着缰绳扭过马头,似笑非笑看那死太监一眼:“我可没有那个能耐喝上林姑娘的茶,林姑娘上回到镇抚司可是直接被请进后堂的人。”
说完,他就冷了脸,也不想管死太监说什么,一甩马鞭带着人浩浩****往城门去。
——他真是多管闲事,多这一嘴又怎么样,难道她就还真领情不成?
真出事自有宋家人护她,又或者是镇抚司里哪个大人护着,他闲出屁来了给她造势!
李忠行不过片刻就不见踪影,留下桂公公一张脸青了白白了青,最后一琢磨自己也心惊起来。
“出城,回京回京!”
是啊,不是李忠行提醒,他脑子里就都是林幼萱的不知好歹,不接皇贵妃抛来的橄榄枝。他怎么就忘记了,如今宋家最小的老爷立了军功,长房的大公子也快金榜有名了,那二老爷虽然外放但在朝里可以说是站稳脚跟了。
有着宋家这么一个外祖家,林幼萱不愿意立刻投靠才是常事!
如若他再多为难,指不定就此得罪整个宋家了,到时候反倒坏了皇贵妃的事。
桂公公这么一想,冷汗都下来了,在宫里被人捧得太久,认为是个人都该敬着自己。差点就行差踏错了啊,还有那李忠行说什么来着?
镇抚司里头也有林幼萱认识的人?!
啧啧啧,一个小女娘,真是有通天的本事啊!
指不定这一切也都有着宋家的功劳,他还是回去如实禀报皇贵妃,皇贵妃想要怎么做自会再吩咐他,何必一开始就先定下得罪人的路呢。
被一句话点醒,桂公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留宿休息,还是赶紧到渡口回京城去复命吧。
也不知道回到京城大皇子被解禁足了吗,皇贵妃为了大皇子事生恼,越发叫人捉摸不透心思了。
桂公公长叹一声,这个年啊注定是要过得叫人胆战心惊了。
随着李忠行等人离开,宋家人这才放下心地喘一口气,再细看林幼萱手上的圣旨,脸上都是喜色。
“很好很好,我们小萱儿有了诰命在身,往后不是谁都能欺负了!”宋迦齐没想到此事居然还能拿到一个诰命,笑得胡子都直往上翘。
宋家两老亦是高兴,将林幼萱围着重新带入厅堂,宋老太太朝外招呼一声:“传我话,每个人都有赏!”
厅堂外一片欢呼声,林幼萱被皇贵妃那一出闹得低落几分的心情回来了,眉角眼梢都染上了笑意。
既得之,则安之。
宋大太太跟着下去打点今晚的洗尘宴和打赏一事,宋大姑娘宋芷姝首回见到小表妹,新奇又喜欢,难得愿意把商行的事务都丢一边,就安静坐在跟前眼睛不眨地看小表妹和长辈们说话。
被盯着久了,林幼萱到底有些不自在,一个眼波先送了过去,在得到对方明媚一笑的时候偏过身小声和她说话:“表姐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
“有美人在跟前,我不看,我看什么。”宋芷姝眨眨眼,神色坦**。
林幼萱脸颊微微发烫,心道大表姐还是那么直率!
前世她嫁给陆少渊之后和宋芷姝见过一面,当时的宋芷姝已经是宋家商行话事人,将长发束成髻,一身男装英姿飒爽。做事更是利落有主见,将宋家商行运作得更是如鱼得水。
此时的宋芷姝还有几分少女的幼态,眉宇间却依稀可见往后在商界呼风唤雨的英气了。
林幼萱忆及往事,总是感慨万千,不知她离世后宋家是怎么个光景。她应该多让陆少渊说说的。
这一瞬间有些懊恼,不过懊恼就是片刻,不管前世如何,现在她都能跟着宋家一起往前走!
“表姐,有一事我想问问你。”她温声细语,宋芷姝忍不住道,“表妹比我更像江南女子,连说话都那么温柔,表妹只管说。”
“近两年粮市可平稳?”
没想到她问的居然是买卖之事,宋芷姝愣了一愣,很快就接上了话:“近几年收成不错,粮市平稳。”
“如今大同开战,表姐可有想过多收一些粮食先囤着,以备不时之需?”林幼萱说,“不单单是粮食,还有布匹、棉花,这些都应该多备一些。”
战乱的时候,粮草是关键,再有就是面临寒冬时的准备,多少人不是饿死就是被冻死。
姐妹间短短几句话让宋家长辈都神色凝重起来。
宋老太爷说:“萱儿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然好端端地屯粮,即便是宋家也会压下大笔的银子在里头。”
前世她嫁给陆少渊不久后,各地就开始闹天灾人祸,导致各种农作物都收成不好。然后大同就开战了,不但大同开战,整个国家边陲都是大仗小仗不断,可以说是叫朝廷不堪负荷。
那几年陆少渊一路从新晋官员连跳几级直接成为户部侍郎,在武定侯府谋逆后他被临时任命为兵部侍郎,随军一路迎击叛军。我朝大胜,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能喘上一口气的时候,宫里传来突变,大皇子也造反了。
皇帝被皇贵妃下药昏迷不醒,东宫也险些遭到毒手,是陆少渊神不知鬼不觉半途杀了个回马枪,直接将大皇子斩杀在金銮殿上。
当时她听到消息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再后来太子顺理成章登基,陆少渊成了本朝最年轻的首辅,而退位的太上皇在**躺了两年驾崩,那个时候经历战乱的本朝终于恢复了一丝元气。
可惜天灾依旧不少,洪水干旱雪灾频繁,百姓痛苦不堪,国库空虚……陆少渊常常几个月不着家,而她因为丈夫成为首辅,婆母刁钻总是给她出难题,应酬和家里事都叫她心力交瘁。
回忆到这里,她强行中断。
痛苦的事没必要总去想起,她现在要做的是让宋家能趋避厉害,安然无恙。
“是听到一些消息,大同忽然开战,其实国库并不充盈。不久前还有洪水,西北依旧干旱,多少会影响明年的粮食收成。我就想着,有备无患,其实也无需我们多囤多少,外祖父只管提醒提醒好友,如若有人意见一致,那大家分开各多备一些,宋家压力想来也不大。”
前世粮食短缺之时,其他商行为了利益都是加价往外出,只有宋家不愿意发国难财,依旧按以前的公价售卖,还给朝廷捐赠不少用作战事粮草。
捐赠粮草一事还是陆少渊单独找宋家人商议的。
为此不知多少人恨宋家入骨,导致小舅舅出事的时候纷纷都来踩一脚。
这一世,她不想让宋家再挑大梁,匀出去,各家都多囤一点,起码能让粮荒来势缓一些。
只要能有所缓解,就不会有人随意哄抬粮价,宋家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此一来能少招惹麻烦。
她的提议倒真是有备无患的意思,宋老太爷点头:“确实该未雨绸缪,只有宋家商行是无法积压那么些粮食,但是人多了,便不会有问题。再且,真遇到粮荒,手里的粮食就都成了功勋啊。”
“姝儿,明儿你就拿我名帖,跟你爹爹一块把熟悉的叔伯都请到家里来商议。”
宋芷姝当即领命,宋家其他人都夸赞林幼萱心细,唯独宋迦齐看自己这个外甥女的目光不太一样,像是在思索什么。
宋家人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将林幼萱迎回来了,洗尘宴上可想而知的热闹,连带着宋家几个晚辈都喝得晕晕乎乎,要人扶着回屋。
林幼萱酒量本就浅,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大中午才睁眼。
“糟糕,我怎么就贪杯了!我这就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冯妈妈笑着把她按回**,叫丫鬟去打水来给她熟悉,说道:“别说姑娘了,就是大少爷和大姑娘都刚起不久,也就舅老爷一个人清醒的。”
“舅老爷说等姑娘醒了,不着急到正院去,先去书房寻他。”
林幼萱当即再起身来:“那更得快点了,不能叫大舅舅久等。”
宋迦齐的书房离她住的院落不远,从小小的园子穿过,再出了月洞门拐个弯就到了。
“大舅舅,您找我。”她进了书房的小院,视线扫过窗边的一丛竹子,正好瞧见就坐到窗边的宋迦齐。
宋迦齐朝她招手:“快进来。”
到了宋迦齐跟前,她发现他书案上放了一堆杂记,正对他的那本被他趴盖在桌案上,应该是刚看了一半。
“您……”
“你和陆少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幼萱以为他会问关于忽然囤粮和棉花的事,结果开口就扯上了陆少渊,她一时没控制好表情,对三个字露出了嫌弃之色。
宋迦齐是什么人,一眼就看懂了外甥女对陆少渊的厌恶。
不该啊,前不久才说要嫁的人,怎么短短的日子里就厌烦了呢,仿佛两人之间有着跨越不了的仇恨一般。
按他所知的,陆少渊近期所为每一样都是在哄外甥女欢心,包括……
“你的乡君也是他给你争取的?你父亲的事,是他暗中参与了?再有上回在镇抚司,他也在是不是?”
宋迦齐连着的几个问题每一个都叫林幼萱想夸出声。
大舅舅不愧是大舅舅啊,每一个都猜对了。
“他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才会为你做到如此?!他又是投靠了哪方势力,还能调动当地的士兵!洪水那个镇上,他和东宫那位大人在一块,我亲眼见到了他,虽然是背影,但我不会认错。”
林幼萱一时语塞。
陆少渊躲躲藏藏,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她大舅舅的法眼,然后就连累她被大舅舅质问了。
她很无辜地努努嘴说:“我当时真不知道他在镇子里,也是昨日得到封赏才明白过来,至于他投靠了谁……我想他一直都是太子殿下吧。”
前世他从来不跟她说政务,但从她也不是傻子,哪里能不明白他一直站在太子的阵营里。
今生小舅舅的玉佩丢失不久后,大皇子就出事了,她就更肯定他从未投靠过他人,一直是在为太子殿下办事。
宋迦齐明显察觉到她在回避问题关键,沉默地看她片刻,长长叹气一声,然后无比严肃地发问:“萱儿,他是不是真欺负你了。”
林幼萱:……
她明白大舅舅说的这个欺负意思,是陆少渊毁了她的清白,但确实是存在过这个事,只是那是前世不是今生。
她忙摆手,连带脑袋都摇得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哪里是任由人欺负的性子!”
“那你告诉舅舅,为何他要这样处心积虑地讨好你。他绝对不是冲着宋家来的,如若要冲着宋家来,他不会归还你小舅舅的玉佩,只需要那块碎玉在手,宋家人就得乖乖听令。”
“萱儿,难道有什么话不能告诉舅舅的吗?如若你不说,定然就是舅舅想的那般?!”
她的解释根本不能说服宋迦齐,林幼萱急得脑门都冒汗了,万一大舅舅真误会了,再跟其他两个舅舅一说,指不定之间就到京城把陆少渊再捅个对穿。
陆少渊死不足惜,但不能让宋家跟着受牵连啊!
思来想去,她脑海里闪过一人,当机立断道:“是的,他不是好人!他对我好,是因为长得像他嫁人的表妹!他那表妹和他半个青梅竹马,但是没能跟他在一块,嫁人去了,他就把我当成了她!”
宋迦齐猛地站起身:“那个混账玩意!他在玩弄你的感情?!”
说完后双眼又定定落在她脸上,仿佛在辨认她是不是又随口找了个借口哄骗自己。
林幼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是,然后被我发现了。他在考功名,我恼怒下说你既然利用了我,那就该给我补偿,不然就将他觊觎他人妻子一事捅到言官那边,让他德行有失入不了仕。为了让我闭嘴,他答应了。”
“我的条件就是要查清父亲当年的案子,再有脱离林家。他先前的种种,都是为了让我以为自己是他最爱的人,是我想多了,他……在乎的人里头,唯独没有我。”
说到最后,前世两人渐行渐远的一幕幕止不住的眼前滚动,她声音低了下去,眼眸闪动着水光。
那一段日子她是的真伤心难过。
正是她经历过痛苦不得作假的表情叫宋迦齐信服了,他沉默着,良久后才问:“往后和他彻底是断了?”
“断了,干干净净的,老死不相往来!”最后一句多少有点儿心虚,但林幼萱是这么想的。
鬼知道陆少渊会不会又诈尸,现在只能先当他死透了吧,不然大舅舅再问下去,她招架不住。
“我知道了,往后有什么切记一定要和舅舅说,家里人都是把你当至亲骨肉,知道了吗。”宋迦齐心疼地拍拍她肩头,让她先离开了。
远离了书房的小院子,林幼萱才敢大喘气,大舅舅刚才的表情太过狰狞吓人了,不过应该不会真去捅陆少渊一刀。
好歹是蒙混过关了。
到了苏州,林幼萱彻底放松下来,每天不是被宋芷姝带着满苏州逛,就是被外祖父外祖母带着见亲朋好友,每当听见外祖父外祖母满脸光彩说这是我那立了大功女婿的孩子,那种与有荣焉都叫她鼻子发酸。
而陆少渊在年前都在为太子顺利登基的事布局奔跑,在十二月底也没能回京城,此时一封信送到了他手里。
明方说:“这信先送到京城再送回来,白白耽搁了老些日子,而且还是宋家来信,世子爷快看看。”
宋家来信?!
难道是林幼萱?
他快速打开信,低头就看到自己手上都是刚摸过泥地的脏污,忙又放下信,仔仔细细洗干净双手再继续拆信看信。
满怀期待打开信的年轻公子却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在腊八这一日,他被宋大老爷信里短短两行字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一行字是: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第二行只有两个硕大的——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