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姑娘是第一回 坐船吧, 岸边的景致这会觉得好看,等到明后日姑娘就看腻,喊无聊了。”冯妈妈将林幼萱刚脱下的披风拿过来, 再给她系上, “窗边风大,姑娘别着凉了。”
林幼萱杏眸盯着外头, 伸手将披风往身前拢了拢, 确定了柳枝下的身影就是陆少渊。
他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追来送她, 她就该感动了吗?
白瞎了一长堤的风景。
她抬手, 把窗户关上, 回身到桌边坐下, 悠然给自己倒了杯茶。
冯妈妈一愣, 疑惑地看一眼紧闭的窗扇:“姑娘怎么不看了?”
“妈妈说得对, 这会就看腻歪了。”少女仰脸一笑,明媚无比, 让人丝毫看不见心里对某人的嫌弃。
听她这么说, 冯妈妈再感觉奇怪也抛到脑后了,转而说起路途上的事:“舅老爷让赶回去,估摸一个月出头就能到,届时顶多是十一月,姑娘正好能赶上年前年后的热闹。”
“表哥是准备到了就折返吗?”林幼萱想起宋敬云, “这也太辛苦了。”
“当护花使者怎么会辛苦!”宋敬云的声音从门边传来,笑吟吟进屋来,“那是荣幸至极的事!怎么关上窗户了, 不闷得慌?”
他一眼看到紧闭的窗户,走上前支开固定好, 这才转身到桌边和她讨茶喝。
林幼萱余光扫一眼窗户,笑容更灿烂了:“表哥来得真是巧!”
她明显比平时要高兴许多,叫宋敬云跟着心情也好,乐呵呵跟她说自己的打算,然后又掏出河流分支图比画出路线给她看。
窗户外的陆少渊双眸一直不曾离开慢慢远去的小船,窗户被关上的时候脸色还算正常,直到再被推开露出宋敬云那张清俊的面庞,冷意染在了眼尾上。
前世他可以确定林幼萱对宋敬云不曾心动过,可今生呢?!
宋敬云绝不比他差!
长时间的陪伴下,她真的不会动心吗?
远去的船只在绿柳江水中逐渐不见影子,他依旧站在堤岸边,一颗心惶然不安,直到双腿发木,远远奔跑来的亲卫送口信说太子有请,这才挪动绑着铅块一般的双腿,沉重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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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因为百尸案重审热闹了好几天,此事直接交由锦衣卫,不少百姓忍着对锦衣卫那班煞神的惧意也要蹲镇抚司附近打听。此事可以说是进行得如火如荼,锦衣卫难得发善心,每当有新进展都会在镇抚司巷子前的布告栏发布,满足了百姓们的好奇心。
到了第七日的时候,最先传来的一个消息是有关前首辅林家的。
贴布告当日,巷子外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前边的百姓扬声宣读,读到林家嫡长子污蔑戕害庶弟时声音都变得愤愤不平。
后边的百姓听到这等真相,兄为帮上峰遮掩贪墨一案而伪造证据,再买凶杀弟,残忍无情得令人发指!
“这个林九思我知道,其妻子是如今江南首富宋家之女!”
“宋家啊,我也知道,是出了名的仁商。去岁西北雪灾的时候捐赠了不少银子呢!”
“没错没错,还是钦点的皇商,宋老爷子的小儿子前不久还在战场上立了大功,估计回来就得加官晋爵!”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更是有人说道:“能让宋家老爷把女儿放心交付的男子,怎么可能是大奸大恶之人!当初我就说为何只有林二老爷出事,林家其他人都好好地不受牵连,原来内里还有缘故,是把人推出去当替死鬼了!”
正是说着,人群中不知谁人又说一句:“听说这个林二爷的女儿一直在林家过得凄惨,妻子早亡,女儿只能托付给林家当家老太太,结果老太太和长子一块儿算计她母亲留下来的嫁妆。”
“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连儿媳妇的嫁妆都算计,这一家子还有人性吗?!”
“好在宋家一直没放弃这个外孙女,帮忙将她从林家人手里救出来了,听说连带林二老爷夫妻的牌位都带出来了,和林家彻底分宗分家,独自立户了!”
“那可太好了,不然还得受林家人的拖累,上哪儿说理去啊!”
众人七嘴八舌从林九思平反的真相中说到了林幼萱,纷纷感慨林幼萱是个有后福的人。
陆少渊从太子那边回来,一路回了伯府,刚在书房坐下,去办事的明方就来回禀了。
“世子爷,按您的吩咐,已经将林姑娘脱离林家的事都宣扬出去了。也按着您的吩咐,说是宋家人所为。”
明方低垂着头,说完后满心疑惑,在听得他嗯一声后,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明明是您帮的忙,为何把功劳推到宋家头上呢,这样大家不都误会了吗?”
陆少渊翻捡书信的手一顿,下刻若无其事道:“我帮忙又不是为了居功,再且,不能坏她的名声。若叫外人得知是我所为,会额外起风浪。”
明方嘟了嘟嘴,在为主子不平中又说了一件事:“不知是宋家人还是谁,也安排了人在布告跟前守着,第一句提起林家和宋家的,并不是我们的人。”
“她的人。”陆少渊几乎脱口而出。
他是重回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心思之缜密,只要她想做的,她必定会安排好。
哪怕她人不在京城,亦可以稳妥,前世的伯府不就是一个例子。在闵氏的打理下贪墨的躲懒的不少,几乎可以说是个烂摊子,他腾不出手来收拾,最终都是她重新让伯府进入正轨。
秦叔直接更换对牌的事,其实就是他让借鉴她前世的做法,只是她要更温柔一些,重做对牌是一项一项更换,直逼得闵氏来谈和。她为了他的声誉诸多顾忌,一直都在为他着想。
今生她没有自己这个累赘,只会更加出色,至于她安排这一出……为的也是不愿意节外生枝,和他再有任何的牵扯。
想到这儿,陆少渊不由得苦恼地揉按太阳穴,脑海里回想着太子跟他说的那句:“——少渊,但凡我不信任你,凭你这些劝谏就足够让你死一百次了。”
死有何惧,他如今只怕和她越走越远,最后终成陌路。
不管如何,冒再大的风险,他都不能轻易就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