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随着为首锦衣卫的一声令下, 长房院子里响起一阵阵惊惶的尖叫。
林大老爷在小妾屋里找到,衣衫不整地被扭到了庭院中。
为首的锦衣卫用鞋尖抬起林大老爷那张臃肿的脸,身边的下属里面把火把贴近。
火把的光照亮了林大老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也让他一声的狼狈无处隐藏。
此时有人已经去书房将里头的书信都装了箱笼, 前来禀报。
锦衣卫冷眼打量了林大老爷一番,余光扫过那些箱笼, 嗤笑一声收回脚:“嗯……是此人, 带走。”
早就听说前首辅的长子是个窝囊废, 平时在朝里见着还不曾觉得, 今夜一瞧, 身上的肥肉都快流到地砖上了。
林家真是不行了。
一声带走, 把刚披上衣裳赶来的岳氏吓得嚎哭起来:“这位大人, 我们老爷是犯了什么错!便是抓人也该有所依据不是?!”
可那些都是锦衣卫, 全都是活阎王, 连个眼神都不曾给她,捆着人就往外走。
岳氏心惊胆战, 想要扑上去阻拦, 被林幼涵的婆子一把从后边抱住了。
林幼涵颤抖地声音随之传来:“母亲不要性命了吗,敢挡锦衣卫办差!”
“那他们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啊!你爹能犯什么事!你爹哪里有那个胆子!肯定是冤枉的啊!”
岳氏哭嚎的声音传出许远,林幼涵将颤抖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努力让自己冷静。
“那您扑上去就有用了吗,这个时候应该赶紧告知祖母, 还有外放的三叔父。再有给外祖父那边送信,让他们也帮着打探打探,侯爷如今不在京城……远水救不了近火。”
林幼涵一点点地分析着, 是给岳氏安慰,也是在梳理一条思路。
锦衣卫来抓她父亲, 只是抓了人,翻找一番,并没有为难他们这些家眷,或许事情不是想的那般严重。
京城谁人不知道,锦衣卫真办起差来,刀下哪能不见血!管你是冤是清白,但凡反抗一下,那就是命丧黄泉!
“快,快去!父亲的事或许还能有回转!”
这一夜,林老夫人和长房的彻夜未眠,身为林家人,林幼萱当然也被惊扰醒了。
幽暗的夜空下时不时传来几声啜泣,听得人心烦。
冯妈妈已经去祥福居打听过了,回来掩好门,神色不算好:“大半夜的,便是老夫人也没法着人打听大老爷究竟干下什么破事,居然连锦衣卫都出动了。如今长公主府更不如从前,恐怕此事不好办。”
“只抓了人,搜走长房一些书信?”林幼萱靠坐着床头,看着烛台出神。
按锦衣卫的作风,为何她觉得对方有点而高拿轻放?
是她想多了吗。
还是这几年听得锦衣卫抄家的事都过于凶神恶煞,没有一家有好下场,所以落在长房那么一小范围内,反倒觉得像过家家?
“不管如何,若真出了大事,我们一个也别想逃。”她回神,语气幽幽夹带着恨意,“这林家,真是从根里发烂!”
平白连累无辜!
冯妈妈心里越乱糟糟的,不得不提起精神安慰道:“姑娘还是先睡下吧,或许明儿早上就有消息了。”
睡是不太能睡着了,干坐着等熬的是自己的身体。
林幼萱重新卧下,满脑子都是大伯父能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猜想,不知是什么时候困乏极了才睡过去。
一睁眼,就是冯妈妈告诉她吴大送来信了。
她匆忙坐起身,发现信封普通,在拆封口的时候闻到淡淡的梅香……一种不属于宋记那些大老粗的雅致。
她眉心骤然一跳,已经猜到来信的人。
待看到他那苍劲的字迹时,她有种果然如此的轻松,再看信的内容,长房那些糟心的事终于不叫她头疼了。
“是世子爷写来的?和姑娘报平安吗?”冯妈妈见她眉宇舒展,猜到了来信之人。
少女抬手将耳边的碎发挽起,抿唇微微一笑点头到:“是,他说他一切都好,还说了……长房的事不用操心,大伯父暂时不会丢性命,也不会连累到我们。说人会先关诏狱一段时间。”
冯妈妈闻言长出一口气,合掌念了句菩萨保佑,很快就有了疑问:“世子爷不是不在京城,怎么一早就送来消息?!”
林幼萱已经发现疑点,正凝眉思索,听到话后眼眸中升腾起浓浓的疑惑:“是啊,他不是不在京城吗?怎么消息就送来了,还都知道后续的处理了,他只是在附近的城镇里?!”
可在附近,又哪里来那日他说的快则一月慢则四五个月的说法。
在附近不是随时能回京来。
“他总是神神叨叨的。”林幼萱最终丢下一句早藏心里很久的话。
从见到陆少渊开始,就一直觉得他这个人藏着巨大的秘密,而他给到自己的印象:神机妙算,无所不能。
似乎所有的事他都知晓,都在他的谋算之中。
冯妈妈被她那一句神神叨叨逗笑了,不认同道:“外人对陆世子都是夸一句温润,您倒好,把他说成了神棍。”
林幼萱张了张嘴,很想说他在自己跟前那些奇怪的表现,可说起来那就话长了,还容易引得冯妈妈多担心。她秉着少说少错,点头附和道:“是是,温润儒雅,是个君子。我们这些日子都关好门,省得一不小心再受牵连。”
这个想法和冯妈妈不谋而合,给吴大送去回信后,二房的院门除了管事来回事,其余时间一律紧锁。
因着林大老爷出事,侯夫人连着好几日都到林家来,非要林幼涵回侯府去,说怕再被惊扰动了胎气。
林幼涵呢,铁了心和婆母打擂台,根本不回应。
林老夫人为了长子特意回了娘家一趟,而后几日又是连着出府奔走,可惜得到的都是他人一句无能为力,最终好不容易花了银子进去探监,只是短短见了一面。
林大老爷在牢里被拷问过,身上好几处伤口都化脓了,人烧得迷糊。林老夫人又是送了不少银子,才托人把药送进去。
这么一通折腾,居然就折腾了两个多月。
锦衣卫不提审,也不放人,外放的三老爷在这期间帮忙寻人打听,终于给了个确切的答复,说是牵连在一桩陈年旧案里头了。
至于是什么旧案,知情的人无一敢透露,于是林老夫人想起来前不久被禁足的大皇子,心想是不是和大皇子那边相关,又是重新一轮的打听和奔跑。
有了林大老爷进大牢一事,林幼萱这儿过得不要太自在。
铺子银钱上的空缺都补齐了,娘亲的陪嫁基本回来了,府里岳氏安插的眼线被连根拔起,唯一不足就是林老夫人下的钉子没能处理完。
不过她并没准备真把林家攥手里,根本不花费更心力去和祖母的人斗争,常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期间她收到陆少渊两次来信,都是报平安,信里还会夹一些新鲜的花朵,说是他在路途中所见。
从送信的时间来看,他应该一直在远离京城,不知道这一路的终点到底是哪里。
转眼便又过了两个月,林大老爷已经在牢里呆了四个月余,林老夫人前些日子去见他,回来和岳氏哭着说人瘦得都快皮包骨了。
林幼萱脑海里闪过她大伯父那胖乎乎的身形,知道多少是夸大了。
此时大同那边终于传来首次捷报,林幼涵肚子也开始显怀,侯夫人仗着丈夫那头打了胜仗,趾高气扬到林家放最后通牒,说林幼涵再不回侯府,那就替儿休妻再娶。
婆媳俩争斗这么几个月,林幼涵已然不占上风,如若武定侯世子真立功回来,那侯府真敢休了她。为此她退了一步,要求婆母把丈夫后院那些妾室都处理了。
两方各退一步,林幼涵回到了侯府,长房更是压抑了,就连在书院温习准备赴考的林大公子都常常请假回来探望。
林幼萱看着一蹶不振的林家人,心里想着差不多该是时候动手了。
东西就在祖母那边,大伯父如今身在牢狱,往后怎么样不好说,如若锦衣卫到时候再来一场搜府……指不定父亲的那封信也会被找出来。
现在棘手的是要怎么把信件无声无息地拿回来。
她思来想去,实在是困难,除非……她想到一个挺危险的办法,为了万无一失,她决定还是找人帮忙。
帮忙的人也只有一个陆少清了。
次日,她就让吴大送信,把陆少清约出来。
见面的地方还是她和陆少渊前几回所在的酒楼,她在去酒楼的路上就将计划在脑海里详细回想一遍,自认是可行的。
到了地方,陆少清还不曾来到。小二给她上了西域茶,她端着茶杯闻着熟悉的花香,想起陆少渊给她的花茶里放了消郁的药材,唇角扬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
在林家越久,她确实郁气越积累。
正想着,有人敲响了房门。
她忙站起身,整理裙摆,重新抬头想要和陆少清见礼时,落入眼帘的却是另一个人的面孔。
她愣了愣。
对方朝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在她愣神中笑着递过去:“我给二姑娘带回来了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