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辛德昌想了想, 好像是哪里不对的样子,不过都给死人结婚了,说不上正经与否的, 活人做再多都是活人的期愿, 与死人无关。
随后看完单子,辛德昌单独给了苏云一个联系的号码,说他的私人号,保密程度很高那种, 将来他要是办葬礼,就来联系西城殡仪馆, 让苏云别把他当诈骗电话给拒接了。
“那肯定不会,您如果有需求, 就放心提, 我们肯定为您提供最好的服务!”苏云拍着胸脯保证。
无论是办葬礼还是婚礼, 两次席中间的休息时间最难熬,又不能走, 主家吧,不是在祭拜就是在自家联络感情, 宾客除了吃东西就没别的事情可以干了,或者就去休息, 还不能睡太久,不然不礼貌。
苏云本来准备了足够多的服务,不过大家似乎是避讳这在殡仪馆, 所以没怎么走动, 最多就是孕妇或者小孩儿撑不住了要了客房休息。
其实西城殡仪馆这边的环境很好, 如果不是殡仪馆以及靠近墓园,换成度假村, 客人说不定会络绎不绝。
墓园那边的坑是早就挖好的,坟也修过了,那是专门看风水的大师点的位置,由乌家自己团队设计以及修建坟墓,毕竟是重工行业的龙头,总不能假人于手。
老爷子的骨灰送过去基本就是一些普通的下葬流程,告别、上香、放骨灰盒、填土、封坟、重新上香祭拜皇天后土、最后道别,仪式就差不多了。
滨城两个墓园,都有禁烟禁炮的意向,估计不愿意弄出太大的动静,不过乌家的面子在这,或许该有的仪式还是会有。
流程并不长,差不多下午五六点就能回来,等吃过最后一顿席,葬礼就算结束了,跟古时候那种敲敲打打拖上三七天不同,现代人啊,到底没这么讲究。
老爷子的葬礼多少算从简,因为乌姑姑的事让他心灰意冷,不算大操大办,不过有那堆媒体胡乱写,多小的事最后都会被弄得好像大到全城震惊一样。
下午乌家人神色难过地回来,他们又一次将家里人放进了那个小小的坑里,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没那么快走出来,不过还算平静,可以对宾客们应对自如。
晚宴会热闹许多,毕竟人已经下葬了,现在是真正的名利社交,大家平时虽然沾亲带故,可不代表有交易往来,好不容易乌家组了这个局,肯定要利用起来。
这种场合就跟苏云没啥关系了,她一个做丧葬行业的,还不是滨城龙头,人家就算真的准备办啥葬礼,都不一定会来找苏云,除非是那种不好见人的,比如说乌姑姑跟路安柠儿子那样的。
人太多,加上有乌瑜路安柠她们跟着,苏云倒也收到了一些名片、电话和微信,嘴上说着以后联系,不知道联系得等到猴年马月。
其中最难以避开的问题就是苏云的身份以及失踪,许多人都说,苏家那边一直宣称苏云失踪了,而且她确实消失了四年才突然出现,一出现就高调地去了青云山庄,还把人家苏家的正牌大小姐给弄出国了,谁不说一句牛逼?
苏云回复了一晚上,简单的一句话有种快说吐了的感觉,说得多了,她差点自己都信了。
不知道回应了多少人,苏云正敷衍地又打发一个过来八卦的人时,刚低头去喝水,就听见身前有人问:“你说你消失四年是因为找到了亲生父母,那你父母呢?”
闻言,苏云抬头看去,发现是苏凛,也对,苏家跟乌家的关系其实很好,不然苏云小时候也不能跟乌瑜混得那么熟,后来身份暴露乌瑜这二傻子才单方面跟苏云断交。
面对苏凛这种继承家业且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兄长,小辈们就跟碰上大了一辈的长辈似的,一个个跟鹌鹑一样。
旁边的乌瑜想替苏云回答,却被苏凛一个眼神制止了,就算出了苏芸那事,苏凛在二代圈子里还是有威望的。
苏云无所谓是谁问自己问题,反正都是一个答案,就说:“我爸妈把殡仪馆交给我就去度蜜月了,相比您能想象到,我是被‘抱错’的,可想而知我父母为了找我花了多少时间,明明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但只能等到女儿继承了家业才有空去度蜜月旅游。”
“抱错”两个字被苏云重音说出来,好像不是在说抱错,而是说苏家偷孩子。
见苏云又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苏凛被她噎了一下,换了个问题:“那你是怎么跟你父母遇上的?你当时离开苏家两年了,也说是毕业才想找父母,怎么一找就找到了呢?”
苏云微妙地看着他,半晌后反问道:“这个问题是你自己想知道,还是有人特地来让你问的?”
鉴于之前苏芸不间断的搞事,在场的都以为是苏芸又让自己哥哥来打探消息了,其实苏云问的是紫渊居士,余酩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紫渊居士那边必然有所感应。
其中最让紫渊居士疑惑的应该就是苏一翎跟季微棠,这两人就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出现、突然保护苏云、突然给了苏云第二条命又很快离开滨城,他们就像……老天专门留给苏云的外挂,让她不至于死干净了。
按照余酩说出了自己所知真相的时间,他能临时联系上的估计就苏家,今天葬礼临近结束,苏凛就来问了跟其他人有些不同的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止苏凛一个人问,苏云觉得,可能是紫渊居士一晚上就联系了好几家,刚才问过她类似问题的人其实跟她都不太熟悉,但因为各种原因,都被乌家请了过来。
其他人来问,苏云无可无不可地随口回,反正都是不真不假的回答,谁回去要跟谁说都一样,倒是苏凛这边,要小心点说,因为他们或许跟紫渊居士牵扯得比较深。
跟紫渊居士这种能掐会算的人打交道就是麻烦,自己做什么都容易被对方一个推算就算出来具体的目的以及真假,最好的办法反而是苏一翎跟季微棠那样,不要出现、不要声张,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苏凛被问得一顿,随口回答:“就是自己问问,怎么?不能说?”
“倒不是不能说,只是我怕我说真话你们回去要跟那个苏芸抱怨,说我坏话,毕竟她对我的出现很不平衡,总觉得是我抢了她的人生,就跟我作对,但事实上,你们心里明白,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个。”苏云意有所指地说。
“是,你确实是我们家抱错的,可你也享受了我们家所有的资源,不然你能承办乌家老爷子的葬礼吗?”苏凛见苏云阴阳怪气的,顿时也不客气起来,在他的视角,苏云既然享受了苏家的富贵生活,她就该对苏家感恩戴德,即使是被故意抱走的。
这话听着都让人不舒服,旁边的乌瑜赶紧说:“苏大哥,你这话就不对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你们抱错了苏云,而且苏云这家境也不错,不管有没有被抱走,她的生活都不会差啊。”
由于这段时间时不时来殡仪馆住,乌瑜他们自己并没有觉得哪里不方便,说明苏云现在的生活水平其实跟他们差不多,按照这个标准,她没有去苏家,说不定反而过得更好,苏家怎么还一直用教育资源的事来绑架苏云呢?
苏凛瞥乌瑜一眼,上次乌瑾就找他说过关于苏芸骗了乌瑜的事,还拿出了证据来,事后苏凛打电话问了苏芸,发现苏芸哭着说那不是她本意,她只是在问苏云有没有去过青云山庄又买过什么东西,是乌瑜自己主动掏钱给她和她的小姐妹每人一颗菩提子。
原本苏凛还怀疑,苏芸这么一说他反而觉得乌瑾说的是真的,苏芸如果真的没主动骗乌瑜,那她完全可以不收,毕竟苏家不缺这个钱,结果她收了,不还是不服气吗?
这些年,苏芸就没服气过,她在那个普通家庭里过得并不开心,即使苏家交代了那对夫妻对她好,可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女儿,最重要的是,不管多上心,没有钱就是没有钱。
如果苏芸是个知道感恩不爱慕虚荣的人就算了,偏偏她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当朋友,还在学校里被嘲笑,后来就愈发偏激,一个人如果自己不坚持,真的很难不受环境影响,还有那些撺掇她去跟乌瑜要菩提子小姐妹,都是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
事情已经发生,苏凛就不能不管,到底是自己的妹妹,还能在外面不给她面子不成?
可是现在看到苏云还过得风生水起的,苏凛忽然就明白了苏芸的那股不服从哪里来,这样的人,好像从哪里跌倒了就能从哪里站起来,如何不让人嫉妒呢?
嫉妒她无论什么境地都能让自己过得好,也恨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苏云可以不屑一顾。
苏云无意让乌瑜给自己出头,就说:“无论是谁来让你问的,你都直接回去告诉他,想知道什么就自己过来,别在背后躲躲藏藏的像过街老鼠一样见不得人,如果没这个胆量就别冒头。”
其他人本来不明白苏云怎么就偏对苏凛态度不好,一听她这话,就觉得哪里不对了——意思像是苏凛拿了命令过来问的,并不是自己想问。
能使唤动的不就是苏凛的父母吗?他们又为什么要问苏云这些?
大家似乎闻到了瓜的味道,可找不到具体的瓜在哪里,有种瓜在嘴边了但是吃不到的焦灼感,急得团团转。
苏凛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中无法平静,他不知道苏云哪里猜到的,但他确保不是会来问这种问题的人,是父母让他来的,现在苏云这么说 ,反而像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提前拒绝一样。
“没什么人让我来,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是我们苏家高攀不起了。”苏凛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回到苏家夫妻身边,一副被苏云气走了的样子。
剩下一群还没继承家业的二代面面相觑,路安柠紧张地问苏云:“苏云,你这不会得罪他了吧?得罪苏家以后大家想再跟你做生意,可得考虑考虑了。”
这不是瞎说,路安柠知道苏家现在的影响力,一些以苏家为中心的豪门圈子,肯定已经将苏云跟西城殡仪馆排除在外了,就算有乌家保驾护航,能来的也是乌家那个圈子的,等于是少了滨城的一部分蛋糕。
苏云不以为意:“无所谓啊,你看我这一天有几单生意?到老爷子这一次位置,总共就三单,有生意没生意都这么过,我又不靠送葬吃饭。”
主要赚钱的还是在那些乱七八糟的项目上,只是别人找的多是苏一翎跟季微棠,她名声不显,又刚冒头,当然没人来找她,显得现在很穷。
既然苏云都这个态度,大家只能揭过去,虽说还是担心苏云会饿死,可苏云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说不定有别的想法呢?
一顿晚宴吃不了多久,加上殡仪馆路途遥远,晚上八九点后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离开,乌家人又得站起来一遍遍地送客,从回来到送到,他们还没能休息,也没能多去给老爷子的牌位上一柱香,都是鬼员工们帮忙续了香火。
晚上还有几家人想留下来,明天跟乌家一起回城,都是关系好的,路家也跟着留下来了,易纺槿倒是想留下,不过她父母还记着苏云算的面相呢,可不敢让女儿留下,上一次是得等五年,谁知道这再住一晚,会不会变十年了?
剩下的客人数量也不少,客房是早就打理好的,熬不住的已经去休息了,乌家人睡不着,就借苏云的院子办起了茶会,这晚茶也算是西城殡仪馆的保留项目了,只有一些年轻人跟睡不着的中年人来喝,主要是怀念过去。
说着说着就难免说到了老爷子还活着的辉煌岁月跟小女儿的争端,这些年流传了各种各样的话出来,差不多都是假的,只有老爷子想逼乌姑姑结婚但没成是真的。
现在老爷子跟乌姑姑都去世,那些真相反而被藏起来,不会再说给别人听,避免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种日子就像是给中年人们发泄情绪用的,一群叔叔伯伯阿姨婶婶聊到后半夜还意犹未尽,也就现代年轻人可以陪他们熬,甚至可以熬通宵。
苏云已经熬了两个晚上了,其实困得倒头就能睡过去,奈何她是馆长,不能走,得陪着,这一陪就陪到了凌晨三点多,好不容易大家散了,还得安排明天的事情。
等员工们收拾完院子跟宴会厅,苏云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供奉老爷子牌位的礼厅,重新给上了一柱能烧一晚上的香,让烧饭师傅换了供品才去休息。
第二天又只睡到了六点,这生物钟只要适应就非常强大,想睡都睡不着。
苏云起来的时候发现不少爷爷奶奶居然已经起来,他们在院子里喝茶散步,艳鬼跟鬼新娘还陪得非常好,逗得他们笑个不停。
看到苏云起床走过去,爷爷奶奶们还很震惊,因为现在的年轻人,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来的,而且苏云昨晚那么晚才休息,今天还能起得跟老人家一样早,实在不像是年轻人啊。
“我平时习惯这个时候起了,就算是前一晚没怎么睡,也能这个时候起来。”苏云笑着解释,蹭了杯茶喝。
老人们喝的茶非常浓,一口下去再困都清醒了,那真是从脚底板苦到天灵盖上,整个人都通透了。
苏云放下茶杯,面目扭曲:“嘶——这茶,真提神啊。”
一句感慨逗得大家都笑起来,院子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很快有老太太给苏云换了花茶,那味道好多了,果然还是夫人们精致。
殡仪馆的早饭跟零食是全天供应,烧饭师傅喜欢做饭,这两天相当高兴,送来的东西甚至多到可以让客人打包带走。
今天早上的早饭跟茶点都是新做的,还热乎着,苏云吃了几样甜的补充精力,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在殡仪馆里又玩了半天,老人们都乐不思蜀了,主要是平时难得凑齐这么多人,大家聊得很开心,年纪大了不就是喜欢热闹吗?最好还有听话懂事的小辈陪着。
要走的时候许多人都在殡仪馆门口依依惜别,下一次能聚会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最后离开的乌家人向苏云表示了感谢,还预定了头七过来的的时间,他们头七还得去祭拜一次,路途遥远,跟乌姑姑那时候差不多,提前来住一晚,然后去墓园祭拜老爷子,还点了头七见面的服务。
钱到位,苏云没什么不同意的,本来这就是殡仪馆的项目,只是很多人未必都想再见死者一面,所以渐渐没什么人买,乌家人有这个心,苏云当然得答应。
送走乌家人,西城殡仪馆就彻底安静下来了,昨天的热闹好像是一场梦,梦醒了,这里依旧贫瘠又荒凉,无人愿意来访。
苏云回到院子里,那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又放上了苏云固定的喝茶套件和零食,躺椅还是她常睡的那张。
两个晚上没睡,苏云感觉自己像飘魂一样飘到了躺椅上,一闭上眼就不知今夕是何夕。
鬼员工们走动都没影响到苏云,她踏踏实实在院子里睡了一觉,到晚上太阳下山听见了斑鸠叫才醒,睁眼看到橘红泛金的晚霞,还以为是早上呢。
“啊,怎么又早上了?日子真不经过啊……”苏云迷瞪着眼在躺椅上嘟囔,想翻个身睡回笼觉,结果看到了艳鬼跟鬼新娘放大的脸,“我靠,你们干什么?人吓人吓死人的!”
“馆长,下午六点了,我们来喊你吃饭,但是你又好像快醒了的样子。”鬼新娘小声回答。
她们俩一个在下面蹲着、一个在另外一个背上靠着,两颗头叠一起才吓到苏云,差点以为碰上双头鬼了。
苏云拍拍自己的心脏:“你们喊我吃饭就喊,叠一起干嘛?多大鬼了还玩叠猫猫吗?”
艳鬼解释说:“这个姿势比较舒服啦,馆长你怎么睡这么久?平时你熬个一两天不是没事吗?”
虽说熬夜对身体不好,可苏云这身体是精心制作的,零件没那么容易坏,平时又正常作息,偶尔一两次之后只要休养回来就没什么问题,突然睡这么久,差点连饭都忘记吃,确实让她们很震惊。
苏云坐了起来,揉揉脑袋:“工作哪里能跟熬夜玩游戏比啊?工作就是很废心力啊,何况我们是连轴转工作,下次还是少接点单子吧,别年纪轻轻就猝死了。”
这话肯定是开玩笑,殡葬行业没有少接的说法,人死了就得安排下葬,人家都送来了,就不能不管。
吃了一天大鱼大肉,晚上烧饭师傅就做了粤菜,主打一个清淡刮油,就连汤都改成了排骨苦瓜汤,喝一口得掉半斤油,不过烧饭师傅手艺好,喝起来苦中带香,怪上头的。
晚饭过后苏云又困了,没等到烧饭师傅送晚茶的零食过来,她又在躺椅上睡着了。
几个员工嘀嘀咕咕。
艳鬼嗑瓜子:“看来馆长真的很不喜欢工作啊,你们看她现在连好吃的都不上心了,只想睡觉。”
鬼新娘在吃五香花生,磕哒磕哒地说:“可是现在年轻人不都在卷吗?我看网上很多人形容的卷王就是馆长这样的,她怎么不卷了?”
鬼差阿休在喝茶去口中的苦味,他今晚苦瓜吃多了,现在苦味泛上来了:“会不会是以前卷多了,现在比较想躺平啊?”
林琅不能理解他们的疑惑:“馆长不是每天都在睡觉吗?你们是从哪里看出来她累了的?”
“馆长只是在无所事事的时候睡觉,固定时间点是不会睡的,比如早上六点要起床、中午十二点要吃午饭、晚上六点要吃晚饭、吃完晚饭就不躺了,避免晚上睡不着,所以殡仪馆晚上都有晚茶喝,她现在晚茶都不喝,当然是累到了。”鬼新娘掰着手指一个个数。
这么说林琅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他来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平时没刻意去观察,现在才发现,苏云确实在晚饭到睡觉前这段时间不会躺下来,要睡也是白天睡。
现在吃过晚饭就躺下,或许工作对她来说真的蛮辛苦的。
苏云迷瞪过去没多久,很快又醒了主要是她的生物钟不在这个时间,又惦记着要洗澡,所以就醒了过来。
醒来看到员工们都安静地在旁边做自己的事,莫名觉得十分温馨,这就是她的理想生活了,晚上睡醒可以在静谧的夏日夜晚里看星星,旁边不会有人吵她。
当初她将目标定在墓园里,想去当孤独的守墓人,还特地去山里的墓园,觉得山里更清净无人打扰,如今在殡仪馆里也不错,她睡觉的时候员工们不会打扰她,而且生活条件比山里那个墓园好多了。
艳鬼第一个注意到苏云醒了,就给她倒水:“馆长你醒了?喝点水别睡了,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睡醒有凉白开喝简直是世界上第二幸福的事情——第一幸福是吃东西——苏云喝过微凉的水总算清醒过来,她从自己员工的脸上一一看过去,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视线转到林琅脸上时猛然想起来,惊叫一声:“啊!我忘记跟乌家说关于余酩的事了!”
事情太多,苏云没找到机会,中午吃过饭后大家都得走,其他人盛情邀请要跟乌家一块回城,他们总不好留下,就跟苏云说好,他们先回去一天,顺便把公司的事给处理一下,这么多天了,事情都积压得快比人都高了。
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带上林琅了,只能多注意安全,如果有问题再联系苏云。
苏云自己又困,所以就忘记跟他们说了,现在他们估计还没睡,苏云赶紧给乌瑾发消息,说余酩已经被她给抓到了,人送去了静灵门,后面应该不会有机会再出来。
那边没有立马回消息,估计还在加班,不过苏云不着急,她睡了一下午,晚上蛮精神的。
现在苏云醒了,大家都可以发出声音,就在讨论要不要看电影或者电视剧,平时他们就是各玩各的,今晚或许是热闹后心绪难平,就想一块玩。
挑来挑去,最后决定看恐怖片,准备拿来批判批判。
苏云也跟着看,那是一部比较老的中式恐怖片,讲的是一个村子,最开始莫名死人,大家都以为是有病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后来发现不对,死的人越来越多,死状恐怖,人们开始往外跑。
结果没跑几个人,他们发现只要跑出去,第二天尸体立马会出现在自己家中,这下没人敢跑,接着想应该怎么办,总不能这么轻易就被拿捏了,这么不对劲的事,总要想个解决办法吧?
于是在几个勇猛(脑残)年轻人的调查下,他们发现这跟很久以前的一桩案子有关,大约是从前比较混乱的时候,村里的小孩儿不念书,都成了流氓混混,到处借着名义打家劫舍,在现代眼光看来,都是应该送公安局去的。
那些小孩儿某天打到了一个地主家中,打死了人家的孩子,还在冰天雪地推了地主全家人出去扫雪,后来老人活活冻死了,年轻一点的,手脚都被冻断了。
这还没完,没了手脚之后也得吃饭啊,他们就去乞讨,可是没几天,地主一家都死了,村里人好像完全没出现过这家人人一样,大家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直到故事开始,村里人逐渐死亡,甚至死状特殊。
勇猛的主角总算知道故事经过,可还缺了故事一角——地主乞讨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无论怎么问都没问到,主角看着村里人一个个死去,眼看着就要轮到自己家了,他依旧想不出办法来,电影随着时间推进,愈发紧张。
故事的最后,村里人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勇猛的主角一家似乎就这么消失了,说不好到底是他们触碰了禁忌死亡,还是有人回来报仇,总之村子里没死的人,依旧像很多年前一样,装聋作哑地继续生活下去。
看着这奇怪的故事,大家都一脸懵,感觉什么都没看明白。
艳鬼放下了自己的瓜子:“这个故事好诡异啊,没头没尾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讲清楚?”
苏云直接上网搜评分跟解说,给他们总结:“哦,是删减了,删减的部分就是真相,其实地主一家在乞讨的时候又遇上了那些孩子,然后被他们用冰水活活浇死了,就冻在山里,他们一个冬天都可以去欣赏山上的冰雕。”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刚好电影片尾曲放完了,于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几个孩子,把人家一家人弄死弄残不说,最后还对残疾的人用冰水活活浇死,做成冰雕冻在山上。
本就失去手脚无法逃跑的地主一家,他们像蛆一样在地上挣扎的时候,该有多绝望?会不会恨自己当初怎么没一口气弄死他们?反而害得自己如今要遭受这等酷刑?
“那、那故事的最后,是他们回来报仇了吗?”鬼新娘期待地问。
苏云把解说往后拉,说:“是,其实当年他们死后村里人就知道了,但因为他们是地主,所以死了也没人关心,所以就不管他们了,后来春天到了,他们在山里被野兽吃了个干净,怨气不散,勇猛的主角某次上山不小心把地主家的尸骨翻了出来,还踢了一脚,所以就开始报复村里人。”
但故事的最后相当讽刺,曾今那些小孩儿杀地主一家村里人视而不见,轮到勇猛的主角将鬼魂引来,鬼魂为报仇杀了很多人,那些活人依旧视而不见,这情景跟从前多么相似啊?
充满诙谐感与讽刺,几乎把人性给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一看,就算鬼魂来报仇了,依旧让观众看得不舒坦,因为村子的生活继续下去,主角都死光了,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依旧冷眼旁观,死这么多人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只要不死到自己身上就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觉得勇猛的主角很烦人。
诡异的故事看得人生气,鬼员工们立马商量着换一部看得开心的,这种电影简直是在报复社会。
就是这个时候,苏云收到了乌瑾的回信。
【乌瑾:已经抓到了?苏云你是怎么办到的?没受伤吧?】
【AAA西城殡仪馆馆长:没有,我没跟他交手,他主要是被殡仪馆的阵法给困住了,然后我不是喊来了静灵门的人?就将他给送了回去,之后他怎么样,得看静灵门联系上国家后怎么判刑,我国对这个事情管得比较严格,毕竟建国后都不允许成精了。】
【乌瑾:你没事就好,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自由出入了?】
这段日子因为余酩的威胁,乌家人相当小心谨慎,总觉得余酩的道术防不胜防,现在听苏云说人被抓了都没完全放下心来。
【AAA西城殡仪馆馆长:可以的,没问题,余酩主要是年纪大了到处发疯杀人,现在有国家管控就不能出来搞事了,放心吧。】
乌瑾再次对苏云表示感谢,说无以为报,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开口。
苏云自然说不用,她本来就接了静灵门那边的单子,算是两边一块做了。
那边一时间没恢复,过了会儿,乌父给苏云发消息,先是表示感谢,还有问能不能给静灵门写信,他有些事情想跟余酩说清楚。
不用问也知道,乌父这么正直的人,肯定是想跟余酩解释,当年真没有故意整他,确实是意外。
就算这件事苏云已经跟余酩说过了,乌父依旧想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他们没有故意整余酩,被报复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AAA西城殡仪馆馆长:不用了吧叔叔?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也说了自己就是看不惯想在劫数前拉自己不爽的人下水而已,何必再跟他多说?】
然而乌父回答说,人之将死,就当是让余酩死得稍微安心点,他那个罪,躲不过的,作为曾经的朋友,哪怕很表现,也想让余酩稍微有件事是已经放下的,还有劝他下辈子别再这么固执了。
看到这个回答,苏云想了想,觉得乌父是因为连续走了两个家里人,心里难受,或许有点兔死狐悲的意思,就给他发了地址,说静灵门用的是这个邮政小包,那边在山里,只有山下的邮政小包能送快递跟信件,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到。
乌父没在意,谢过苏云后就匆匆去写信了,怕赶不上余酩行刑。
三天后车绪鸣送来了说好的报酬——一株成熟的人参,在静灵门禁地长出来的,差一步就成精了,现在摘最好,再过个一甲子,这人参就活了,那时候吃起来总像在吃人。
苏云看到这人参有些无语:“就剩一甲子成精,就算你拔出来了,放在我这,过了一甲子它还是能成精啊,六十年后我年纪大了刚好要人参补补,它就活了,我怎么吃啊?还得跟养孙子似的养它?”
车绪鸣一脸无辜:“你不是要成色好的吗?我师父专门去禁地里挑的,这株年份最老,长得也漂亮,大不了,你吃早一点嘛,将来它就算成精了,拔点须子给你,效果比现在吃它更好,不亏。”
不亏是不亏,就是吃活的总像在吃人,难怪说建国后不允许成精呢,是真不应该啊。
苏云看了又看,还是收下了,让艳鬼送仓库里,跟其他可能活过来的灵物放一块。
在艳鬼走后,车绪鸣喝了口茶,忽然说:“上面来人算过了,道教协会的,还有警方的特殊部门,在了解了余酩这些年做的事后,将人带去了附近的监狱,现在正在算到底死了多少人。”
闻言,苏云愣了一下,随后说:“那这么说,余酩不在静灵门了?”
“对,我算到了乌家掌权人想送信给他,回头门里的人会送去给余酩的,你记得让那位放心,不过那信无论写什么内容,大概都改变不了余酩的想法,毕竟思维已经固定了。”车绪鸣无奈地摇摇头。
作为同样算命的大师,车绪鸣显然比紫渊居士更信命一点,或许是静灵门教得好,他身上没有那么疯狂的气息,除了总爱炫耀自己老婆,没有任何问题。
苏云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行,我回头跟乌叔叔说,对了,那大概,多久能清算完啊?”
车绪鸣掐指算了算,说:“这种算得上连环杀人的大案,动作肯定快,死刑也不会拖,一周吧。”
结果真的在三天后,苏云就收到了车绪鸣的消息,说判决书下来了,人数其实是按照余酩自首去调查的,对应上之后就没什么疑问,加上人数太多了,国家不敢留这种修为高强的凶犯太久,直接就下死刑判决书。
正常走流程其实没这么快,主要还是担心余酩利用道术逃跑,这种事不是没有过,很多人到了最后突然反悔又怕死,于是利用禁术跑了,就算是丢半条命都不想死,所以能不拖就不拖,趁余酩态度好,又没想逃跑,赶紧定下来。
判决书下来第二天,乌父的信被静灵门的弟子送到了专门关押余酩这种罪犯的监狱去,听说余酩在看了信后冷笑一声,骂乌父一声虚伪,就请求看守的人将信烧了,没多说一个字。
在车绪鸣预计时间的最后一天,余酩死亡,尸骨当场送去火化,没有多留一分钟,仿佛多给一点时间都是变数。
接下来,就是六月下旬,农历五月,天气跟小孩儿脸似的,动不动就下雨,外头高考中考的新闻到处都是,还有下雨赶不上的,偏偏今年雨水还蛮多。
苏云也被雨水弄得心情不好,因为不能去院子里晒太阳了,只能窝在办公室或者房间里长蘑菇,这时候她又觉得工作好了,至少来一两个客户让她动一动啊,不然真长蘑菇了。
就在这个时候,辛德昌打了电话来,态度有些拘谨,不像在乌家老爷子葬礼上那么大方,像是对自己的要求感到有些羞耻。
“云云啊,还记得辛爷爷吗?辛爷爷想……给你下个单,是这么说吧?哦对,还有,我可以加钱!”辛德昌小心翼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