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都是道门的, 话里话外什么意思,彼此都清楚。

余酩的意思就是暗示苏云不对劲,她指不定是个什么不归属于人类范畴的东西呢, 静灵门自诩名门正派, 容不下他一个余酩,又怎么能容苏云?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安静和第一个打破沉默,他对着苏云笑了笑, 又继续对余酩说,“不管在紫渊居士的预言里你会遇见什么, 跟我们最大的关系就是你为什么要因为这个而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其他的我们不关心。”

对于苏云要问余酩的事, 安静和多少能算出来一点, 不过他觉得苏云想知道倒也正常, 谁愿意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呢?

而他来到这里抓余酩的原因就更简单了,就是单纯想知道为什么而已。

安静和一直对当初自己放跑了余酩导致子母僵被夺走的事耿耿于怀, 不管之后余酩会有什么下场,他都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余酩见没能挑拨离间, 就撇了撇嘴:“呵呵,我变成僵尸你们对我喊打喊杀, 这不人不鬼的小姑娘你们就不愿意下手了,不就是性别歧视吗?”

看他又准备胡说八道,苏云直接说:“就是双标、就是歧视你, 一个俘虏还这么多意见, 你怎么不说你手里一堆人命, 我却行善积德呢?”

论骂人,余酩是绝对骂不过苏云的, 她脸皮还厚,加上静灵门的人除了很震惊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表示,仿佛对这种传说中的特殊物种都不感兴趣,也没有想据为己有的想法。

吵架这事得看对方有没有被影响到,余酩一个人挑事实在没意思,加上有吐真符的作用在,他只能给自己找回点面子:“你也不能把我杀人的责任都推我身上,不如说我这些事都是为了躲开这一劫,但你们也看到了,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用,我还是一气之下来了殡仪馆被关起来,还是遇见了你们。”

既然劫数的场景已经出现,那证明余酩距离死期不远了,而且现在他已经没有几十年再一个个办法去试。

安静和直接问:“那么,紫渊居士给师弟你出的主意是什么呢?难道是子母僵?”

可余酩拿到了子母僵成为僵尸后,也没改变自己的命运啊。

余酩思索了一会儿,摇头:“不是,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单方面联系我,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给我算一次命,之后再给我一个解决办法,让我尝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是怎么说呢,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改变。”

“等等,你的意思是,由他来给你算一次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以及结局,然后你做一些事尝试去改变他的预言,可没发生的事,他说得对不对,可能性完全就是五五开啊,你为什么要信他?”苏云不敢置信地问。

“大概是因为,他算的每件事都对了,所以我渐渐对他深信不疑,包括现在,他确实提前算出了结果不是吗?”余酩苦笑了声说。

安静和这时候插了句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听他的,而是一开始就听你师父的话,你反而能避开这个命运?”

谁知等安静和说完,苏云忽然来了句:“不对,避不开的,因为就算他自己没离开静灵门,这个时候他也可能因为赵涂胡的存在来到殡仪馆内,而到时候,他虽然身份可能改变,但依旧可能会插手了这件事导致被杀人灭口。”

就像当初苏云死得不明不白一样。

这么一提,余酩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苏馆长,你少说两句,本来觉得死就死了,你忽然这么来一句,很恐怖的。”

然而这么说并不能抵消苏云那句猜测带来的恐怖感,甚至静灵门的道士都觉得这非常有可能。

假设余酩当年没信紫渊居士,而是听了老道士的话回到静灵门,三十年不离开、潜心修炼,那他到现在应该会捏着鼻子找个自己能接受的道侣,成为静灵门又一位德高望重的师叔。

而赵涂胡依旧会出现,并且因为放跑了祖师爷被全门追杀;苏云照样会因为查到了车绪鸣身上从而接触静灵门跟赵涂胡。

余酩跟安静和的关系在从前就很好,安静和当了门主,他徒弟车绪鸣来办赵涂胡的事,余酩会不帮忙吗?

所以兜兜转转,好像余酩无论怎么做,他都会在这几天来到殡仪馆,并且跟他们坐在一起,后悔自己当年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出于逃避心理,余酩直接跳过了这件事,选择接着往下说。

紫渊居士选择单方面跟余酩联系,他自己给出的原因是他怕自己过多参与进余酩的生活里,会影响到他本身的命运,从而导致命运无法更改,所以他们约定,余酩没事的话就在静灵门里修炼,遇上人生转折点,紫渊居士才会用纸鹤跟他联系。

那时候余酩还不会用纸鹤,所以这基本跟单线联系没什么区别。

不过紫渊居士的做法跟老道士的遗言不谋而合,余酩就暂时选择相信紫渊居士,他想着,反正老道士也是让他在静灵门安分修炼,刚好可以试一试紫渊居士准不准,如果不准,他躲在静灵门里,对方也不能进去杀他,如果准的话,他就白赚了。

出于这个心理,余酩莫名有些期待紫渊居士会给出什么样的预言。

两人分别的时候紫渊居士没说太多,甚至还安慰了他节哀顺变。

回到静灵门大概一年后,余酩都快忘记这件事的时候,紫渊居士终于送来了消息,对方的消息很简单,就说余酩即将要参加考试了,通过之后他就算正式入门,并且因此要挑选一个辅助修炼的对象,也是道侣预备役。

根据紫渊居士的预言,他说余酩会因为厌恶这种关系,从而拒绝挑选,不过他成绩其实不错,还是能通过考试的,但他拒绝的态度,会让老师们不喜,到时候怕是会选择让他去别的道观或者门派修炼,毕竟不选双修对象,在静灵门里就等于在浪费时间。

余酩一看到这个预言就脑仁疼,因为说得太对了——他因为进步慢,已经被老师跟师兄弟们怀疑他是不是完全不能接受静灵门的修炼方式,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其实可以离开的。

毕竟好的门派又不止静灵门,静灵门只是对命格差劲的弟子来说更容易改变命运而已,也有一些正道门派可以改变,就是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与时间。

作为一个并不想废那么多功夫改变命运但是又确实不想年老后死在劫数上的天生坏种,余酩直接就去看紫渊居士给出来的方案。

紫渊居士还不是直接建议,而是给出好几个备选。

第一,正常考及格,之后在寻找对象的过程中表现得倒霉一点,让人觉得是客观原因导致缘分没到;第二,选一个比较弱的可控对象先修炼,后期有更喜欢的再去换;第三,直接选择不要考过去。

三个选择都能达到不离开静灵门的目的,非常贴合余酩内心那隐秘的妄想,于是他没想太多,直接就选了最简单的第三条——放弃考试,让自己考得差一点,好拖延时间。

静灵门里天赋差的比比皆是,余酩当时年纪还不算特别大,所以考差了也并不突兀,老师们只会以为他还是有什么不懂的,回头再努力讲解一下,说不定过个一两年就考过了。

选了最简单的办法逃过一劫,余酩忽然就对这样的人生心动起来,他忍不住想,如果改变命运能让他为所欲为,那他为什么还要战战兢兢地努力呢?

只要体验过一次顺风顺水的人生,就很难再接受自己破破烂烂累到不行只为了能过上普通的生活,光是是落差感就让人窒息。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像苏云那样过得起富贵生活也能天天打工抠搜着生活,大部分人努力就只是为了能享受快活的日子,而不是吃苦。

余酩吃到了甜头,便逐渐对紫渊居士卸下心防,后面他又来了几次非常准确的预言跟解决办法,都说在余酩的心坎上,解决办法呢,依旧是让余酩自己选,不过并不是每次选择都有好的结果。

比如说某次静灵门准备统一带弟子们出去游学,并且让弟子们在途中找到自己心仪的对象时,紫渊居士给出的预言是“余酩会在这场游学中救下一只猫妖,并且在老师们的撮合下选择跟猫妖定契,回到静灵门后结为道侣”。

从预言上来说,猫妖不是僵尸或者恶鬼,更不是乱七八糟的魔,是可可爱爱的小妖精,静灵门不少觉得恶鬼恐怖的,最后也选的精灵妖怪,至少好看可爱啊。

余酩对这个预言其实没有那么拒绝,但问题是紫渊居士后面又来了句“猫妖修炼方式特殊,可能会影响你的修炼速度,并且之后你可能因为它特殊的修炼方式而被迫离开静灵门”。

离开静灵门这个问题余酩觉得有紫渊居士帮忙了应该没那么危险,不过选择猫妖后修炼速度变慢的问题,余酩就很难接受了,他来静灵门就是想改变命运、增长修为、赚大钱当人上人的,哪里能因为一只猫就放弃自己的目标?

作为一个从小就在乡下长大的孩子,余酩即使后来去跟老道士学习了不少万物平等、爱护花草树木小动物的理念,依旧没有改变动物就是用来吃的想法,他出生的那个年代有吃的就不错了,哪里会想什么万物有灵又平等。

猫妖就成了妖精也是猫,是畜生,余酩自然不会因为一只猫就搭上自己的前途,于是他在紫渊居士给的建议里,直接选了不去参与游学那一条,选择的理由是老道士死前给他算过一卦,说最好不要离开静灵门。

余酩都把老道士给搬出来了,静灵门的老师不好再劝,就任由他跟其他一些有特殊原因的弟子们留守静灵门。

提到猫妖跟游学,安静和也想起来了这件事,他忽然说:“这件事我有印象,当时我去了,而且确实有一个师兄救下了猫妖,但是他们并没有成为道侣,师弟,后来我们游学回去,也没有人跟猫妖成为道侣,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又如何?如果那是我的缘分,我没去,那猫妖没找到道侣也是很正常的事。”余酩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并且静灵门弟子游学回来后他已经找过了,知道没人带小猫回来。

“不正常,那只猫的姻缘根本不在静灵门弟子身上,也就是说,它不可能跟你结为道侣。”安静和相当笃定地反驳。

余酩愣了一下,觉得安静和无理取闹:“师兄你是不是把基本功都忘完了?这是我的缘分,我没去当然命运就改变了,猫妖没跟静灵门其他道士有缘分那不是很合情合理?再者说了,别的师兄师弟也有自己的缘分,怎么能是我没赶上才轮到他们呢?”

安静和思索一会儿,摇头:“我们带队的老师里有非常擅长推演的,如果是因为你没去造成的新命数,那老师至少能看出来,老师甚至担心猫妖会不会跟静灵门有缘,如果是某个弟子的命定之缘,那肯定要带回去试试看,就算错过了时间没成,那也尽量试试,但算出来的结果就是猫妖与静灵门无缘。”

一个与静灵门无缘的猫妖,被静灵门救下就是过路缘分,静灵门的老师们自不会强求它非得去跟弟子们凑对,他们这门功法讲的就是两情相悦和缘分,不能强求。

不管从哪方面想,都像是余酩被紫渊居士给骗了,他应该去参加游学才对,去游学了遇上猫妖也不会跟它结为道侣,命中无缘的话,老师反而会建议余酩慎重,再喜欢的对象,如果没缘分,会走得很辛苦的,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坚持住。

静灵门护短,没缘分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别陷进去。

苏云心里也忍不住嘀咕,她就是以防万一找来的静灵门等人,没想到这余酩还真有可能是被骗的,一下子都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表情来,怜悯也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

小辈们年纪都小,苏云脸皮厚就算了,平板那边的车绪鸣等小道士都尴尬不已,他们甚至另外拉了个群,还叫上了苏云,试图让苏云缓和气氛。

【铃兰灯灯老婆:苏馆长,你快说点什么啊!】

【静灵门十三师兄:是啊是啊,苏馆长,你父母当年可能说会道了,很擅长处理这种尴尬场面的。】

【静灵门二十五师兄:有吗?我怎么觉得那两位从来都是只要尴尬的不是自己就不会尴尬啊?】

【AAA西城殡仪馆馆长:你们让我说啥?其实我没太尴尬,而且这场面我说什么都不好吧?万一余酩恼羞成怒自爆了怎么办?】

【铃兰灯灯老婆:说得有道理啊,那我们要不要给师父提个醒啊?让他说话别太直白了。】

群里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余酩开口了:“师兄,所以你是觉得,紫渊居士骗我?我有什么好骗啊?”

安静和直视他的眼睛:“你最好骗的地方就是你慢慢会自愿接受对方给的每一个信息,并且自信自己不会被骗,所以哪怕人家说的是假话,你碍于面子跟自尊心也不会去怀疑。”

霎时间,余酩忽然觉得安静和说得很有道理,一开始他也不是没防备紫渊居士,可当对方一次次拿捏住自己的心理、提出的建议都非常符合他的心理预期的时候,就难以再拒绝对方的任何建议。

后来更是有种,只要听对方的话,他就能过得很舒坦并且肯定能躲过命中劫数的感觉,时间久了,还真不会再去怀疑紫渊居士的任何话。

余酩久久没开口,似乎是在思考安静和说得到底对不对,如果紫渊居士自始至终都是在骗他 ,那他知道的消息岂不就是……

苏云看余酩一副三观受到了冲击的样子,加上群里的催促,想了想,就开口说:“余先生,你先别纠结,不如再往下说一点,我特地把静灵门的大家找来,就是担心你知道的消息有假,现在大家都在,你不妨全说出来,有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啊。”

这话是哄余酩的,趁他现在受到了冲击,苏云想的是,余酩最好直接把赵涂胡跟幕后黑手的相关信息都暴露出来,可如果全都是假的,那苏云算是白忙活了。

余酩看了眼苏云:“说得轻巧,这事如果全是假的,那我对你们来说其实没有任何用处,你会帮我?”

“会,你说你只要开了口就会被发现弄死,就像我当初那样,可你想想,我现在好好的在这里,如果说还有能救你一命,那就是我了。”苏云煞有介事地忽悠。

能不能救是一回事,现在要不要先把人稳住骗到线索是另外一回事。

余酩看不出来有没有相信,不过之后他开口直接换了个口吻,不再是从自己的事情上暗示,而是直接说得很清楚,像是要证明紫渊居士的预言一样。

不再用暗示的话顾左右而言他之后,余酩直接说出了每次紫渊居士对命格改变的测试。

一开始余酩半推半就地答应试试 ,后来紫渊居士在交流中难免提到一件事——人的命格想要改变的话,到底是应该替换还是应该做出改变,如果改变,是要改变自己的,还是改变其他东西呢?

紫渊居士疯狂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甚至跟余酩抱怨过,如果有更多的人愿意去给他做实验就好了。

余酩刚开始还不管他怎么抱怨,后来听得多了,自然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这么想要知道命运跟命格要怎么改变啊?

对此,紫渊居士给出的解释是,他很羡慕一些人的命格,那些人生来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得到了人世间最好的东西,有些人是财富、有些人是修为、有些人是运气……这些人的命格无一例外都非常好。

“世界上好的命格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呢?比起那些金银财宝、权力富贵,我只是想活得久一点,这又有什么错?”紫渊居士如是说。

“你这话说的,谁不想腰缠万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长生不老啊?这可能吗?也就老天那玩意儿是吧?”余酩当紫渊居士在说梦话,他不觉得谁能长生不老的,对他而言,活那么久不如腰缠万贯来得实在。

然而紫渊居士并不需要余酩理解,他只需要余酩配合他做实验。

甚至余酩在静灵门都做过实验,那是紫渊居士请求他帮忙,并且用了一些改善体质、加快修炼速度的灵物交换,刚好那时候余酩不能修炼功法,很需要这样的东西来提升修为,就同意了。

安静和听得直想打他:“你连自己宗门的弟子都用来给人做实验?你疯了吧?”

苏云赶忙按住安静和:“门主门主,消消气消消气,你先听他怎么说,或许问题不大呢?”

有苏云拦着,余酩一口气把话说完:“是跟……苏馆长当时遇见的情况差不多,我一直不想掺和,就是因为这个事情从很早就开始准备了,但三十年前并没有成功。”

话音落下,所有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安静了多久,苏云松开按着安静和的手,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你说什么?我当时的情况?”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余酩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在你身上做的事情,其实具体的我并不清楚,因为我只知道从前的实验过程,但目的是一样的,他们在试图利用这种方式来改变某种命运。”

“你的意思是,你徒弟赵涂胡被他们找去当打手,还挖走了我所有的器官,就是为了利用我的命格,去改变另外一个人的命格?”苏云嗤笑着说 ,甚至觉得这些人有病,都应该去治一治。

余酩没点头也没摇头,思索好半晌才开口:“我不确定,你出事的时候我在专心准备报复乌家老爷子,而且自从收了赵涂胡当徒弟之后,我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他了,一直专心修炼。

“所以对紫渊居士现在的研究成果如何,并不清楚,我刚才一直用我自己的经历来暗示,就是因为,你的遭遇灵感,可能来自我的过往经验,你再仔细想想,我们俩前二十二年的人生是不是很相似?”

有了余酩过于详细的自白对比,安静和忍不住回头重新看了眼苏云的面相,而车绪鸣他们开始按照苏云的生辰八字演算。

光看面相是难以知道苏云曾经命格如何的,而车绪鸣那边因为算的是过去苏云的生辰八字,所以算出来的结果完全贴合苏云的过去。

车绪鸣猛地叫出声来:“师父师父,不算不知道,苏馆长还真的跟师叔的过往好像啊,都是小时候被人换了生长环境,后来没有回到家中,跟着学习,可在长大后出现了改变命运的人。”

余酩被老道士换了生长环境对应苏云被苏家偷走,等一帆风顺长大后,老道士死亡余酩碰上了紫渊居士改变命运,苏云则是因为苏芸在二十岁前后出现导致苏家在她这里变成陌生人,本质上来说,都是因为一个人毁掉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时间虽然不是完全能对应,事件也有些勉强,可余酩原本就是想用这类似的节点暗示苏云想知道的真相,同时避免自己说出了线索被追杀。

现在因为知道紫渊居士可能早就在欺骗他,余酩则是直接将能对应上的地方说了出来。

苏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稍等,我捋一捋,按照余先生你的说法,你认为你被紫渊居士中的经历,是早期紫渊居士做的实验,而我会被那么对待,是因为紫渊居士做出了一定的成果,并且是你实验的加强版本?”

“我是这么认为的,具体是不是,或许我死后你可以再去把紫渊居士绑了让他告诉你答案。”余酩两手一摊,有种临近死亡后无所谓的摆烂之感。

“说起来,你们都能算到我是怎么死的,我就不赘述了,可你们真觉得,我的脏器被挖走,就能作为改命阵法,从而改动某个人的命运吗?”苏云有些茫然地问。

这个事情自从知道后苏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真正被改变命运的,似乎是苏芸本人,她的命格曾经是苏云的,所以光算命格,她接下来的人生大概会一帆风顺。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云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的命格能交换,是苏家找人让苏芸身上的气息趋近苏云,而这作假的气息,又能维持多久呢?

等苏芸自己把身上的气息给作没了,苏家又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命格以及苏芸?

安静和修为较高,他回答说:“苏馆长,从理论上来说,其实是可以的,所以你的脏器被挖走,很大概率就是抓去制作某个维持改变命格的阵法,就像……静灵门一样。”

闻言,余酩猛地看向安静和:“你什么意思?静灵门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阵法?”

“这件事其实只要顺势找了道侣的人都会被自己的师父告知,”安静和看着余酩扭曲的脸顿了顿,还是说了下去,“静灵门能够改变命运,一是禁地的阵法,二是静灵门建筑的设计,三是自己选择的道侣,最后才是功法,少了任何一个,改命都会失败。”

苏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她毕竟不是静灵门的弟子,之前车绪鸣跟她说的线索里不包含这个,有点空闲他都用来秀老婆了,苏云自己也不耐烦听,左耳进右耳出。

余酩被震惊得直接吐了口血出来,双眼瞬间通红,他一顿一顿地转过头去看平板里的小道士们,他们脸上没有一个人的脸上出现震惊的表情,表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

甚至苏云脸上的诧异都比那些小道士重,余酩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被修改的命运是什么了——老道士算出来他本来的命格,所以想送他去静灵门改命,如果他在静灵门好好待上一辈子,就算今天他要出事了,静灵门也会拼命救他。

而紫渊居士的出现,把静灵门可以给他改动的命格又改回去了,紫渊居士不是在跟余酩的命格做改变,是在跟静灵门的阵法斗,说不定紫渊居士可以通过静灵门的改动失败逆推出修改命格的办法。

苏云从余酩的表情中也看出来其中的关键之处,轻轻啊了一声:“ 啊,是这么回事,紫渊居士不是算出来了余先生你的命运然后让你改变,是算出来你会被静灵门造成的影响,然后一步步避免你因为静灵门做出改变,只要你不改变,命运就可以维持原样。”

可余酩原本的命格是什么样呢?

他是个忘恩负义、眼高手低、好吃懒做还心比天高的小人,没有静灵门的精心教育与培养,他可能会倒霉一辈子,甚至因此做出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老天有时候很不公平,有时候又相当公平,烂人就会碰上烂命格,好人却未必遇上好命格,活着就是痛苦与悲哀。

原本静灵门的特殊功法加上环境,可以让余酩慢慢成为一个普通人,至少没那么烂,后期有了道侣管着加上命格对冲,迟早会变成一个好人,却在紫渊居士一次次的干涉下,命格没有丝毫改动。

余酩当年吃掉母僵的心脏后已经变成了僵尸,他不生气的时候还能维持人形,现在已经出现尸化的现象,仅剩的理智让他饱含怒气地质问安静和:“静灵门到底是怎么改动弟子命运的?难道不是传说的功法吗?”

在道门中,人尽皆知静灵门可以通过双修的功法改变破烂的人生命运,正常修炼实在熬不住的都可以投靠静灵门去。

安静和沉默一会儿,直接将真相说了出来:“一开始,静灵门是没有这种传言的,祖师爷创办静灵门,单纯就是他有一位不是人的道侣,为了跟道侣能平平安安在一起,所以创建了独门功法不受影响……”

祖师爷根本没想过要把静灵门发扬光大,他一开始是创造功法,后来是觉得跟道侣需要一个家,就在现在的静灵门地址上建造了一个道观。

接着他们出去游玩的时候没忍住收了几个徒弟,学都是正统道术,不过其中一些弟子受祖师爷跟师母之间的影响,也找了不是人的道侣,没办法就只能去学祖师爷独创的功法。

妖魔鬼怪身上都有毒,对人来说相处久了,会中毒而亡,就像白娘子的故事那样,妖还算好了,鬼、僵尸和魔身上的鬼气、尸气、魔气,随便一样都能让人死上七八十次,没有静灵门独特的功法做抵消,就真成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慢慢地,弟子又收弟子,静灵门一步步发展壮大,倒成了别人口中可以改变命运、跟妖魔鬼怪做道侣的存在。

但其实,静灵门跟普通的道观没什么区别,刚开始都是简单的道术知识基础,后面不选修静灵门的功法也可以正常修炼,只是进度会不如其他家正经道门的功法快而已。

不过也因为静灵门的特殊情况,所以很多祖先都在寿终正寝后选择变成跟道侣一样的东西,并且长眠在静灵门禁地中,他们定下的道誓永远不会破,说好永生永世就是永生永世。

由于每一代的门主都用这样的方式与道侣永不分离,导致静灵门出现了奇怪的风水——只要是好好在静灵门修炼的人,都会受到静灵门阵法的保佑与祝福。

其他道观也有类似的阵法,不过那是保佑修炼顺遂的,跟静灵门不一样,静灵门保佑弟子都百年好合。

说句玩笑话,静灵门门主全是恋爱脑,所以直接保佑弟子们都恋爱顺利。

除去门主们死后在禁地形成的阵法,还有静灵门本身的多数建筑,那是一代代门主为了让自己道侣生活得更好而一次次调整、修改风水形成的养魂圣地。

毕竟人妖有别,对人好的地方未必对非人的道侣好,可偏偏门主们修炼的方向又不一样,甚至很少能出现两个门主修炼同样方向的情况,所以只能加一个物种就修改一次门派建筑风水。

到了现在,静灵门的建筑风水可以容纳任何物种,包括苏云这种奇奇怪怪的体质都没问题。

有句话叫风水养人。

在玄学道门中,风水是一个大类,厉害的风水大师可以逆天改命也可以于无形中杀人,传闻中上一辈的风水大师能以风水化万法,她甚至能用风水来逆推任何一种道术,可以说将风水玩到了极致,无人能出其右。

静灵门没请过这位风水大师,但祖上请过,专门设计了独特的建筑风水,连静灵门那座山都是有讲究的,这样的风水能在潜移默化中调和人的心境与根骨,慢慢改动人的性格与思维,最后影响命格。

有了这两个前提,加上静灵门老师的贴心教育,进行到第三步“找道侣”,命格就差不多可以改变了,功法反而是四个条件里最不重要的东西。

“至于第三步一定是找道侣,是因为在道门里,基本相信找道侣是为了两个人能够共同进步,俗话说,找个好的对象就像是第二次人生,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是愿意与你互相扶持着往上走的,父母都未必能改变你的事情,你肯定会愿意为了自己爱的人妥协。”安静和说起来还忍不住露出微笑来。

苏云看着安静和脸上的微笑,莫名觉得熟悉,回忆了一下,哦,车绪鸣那恋爱脑每次提到老婆也这么笑,只能说不愧是师徒。

但是这样的笑容在余酩看来,不外乎是讽刺,他怨毒地看着安静和:“师兄,你在笑什么?笑我可怜吗?还是我轻信他人没能改变命格的愚蠢?”

安静和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只是想起了我漂亮温柔的妻子而已,她那么好,我想起来笑一笑很正常啊,难道你这么多年还没有老婆吗?”

余酩:“……”想把这些人统统都杀了。

“别生气别生气,”苏云又出来和稀泥,“余先生你别往道侣这件事上提了,你没发现他们全是恋爱脑吗?言归正传,如果静灵门需要的前提是建筑风水跟禁地阵法,那紫渊居士找与余先生你做事情里,有没有跟这两样东西相关?”

虽然生气安静和脑子有病,余酩现在却更想捅死紫渊居士,勉强被苏云拉回理智,摇头:“没有,我说过了,他找我实验的事情上,更贴近你被摘器官的过程,比如说,他会让我去更换某些受伤师兄弟身上的器官,以及根据他们的命格做出一些影响他们脏器的事情。”

安静和这么平和的人,这次都忍不住生气,他直接拎起余酩的领子:“你说什么?你还去换了师兄弟们的器官?我们对你哪里不好啊!你随便听信一个外人的话就对我们下手!你疯了吗?”

余酩直接甩开他:“我是疯了!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就是想换个更好的命格有什么错?大家都是烂人!凭什么只有我过得这么苦?紫渊那神经病偏偏找上我!是我的错吗?”

“你简直……”安静和指着余酩,修养让他没把难听的话说出来,都含在嘴里。

苏云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帮他把词补上:“愚不可及、死不悔改、无可救药、朽木难雕……这些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