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汪导找了谢筱这么一个演员来试镜, 路制片是非常不能理解的。
对于汪导这次的这部剧，路制片在选角上有自己心仪的女演员，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 对方都明显强于谢筱。
不过有点名气的导演脾气都怪, 所以他虽然不理解，可也没有在明面上表示过不满。
毕竟这是一场试镜，要是水平不行那么自然就会被淘汰。
他和汪浩中不是第一次合作，知道这人的脾气, 要是能力不足估计汪导估计第一个接受不了, 他没什么可操心的，也不必担心汪导会开后门。
路制片提前准备好了咖啡给自己提神, 省得中途打瞌睡。
汪浩中对演员有他自己的要求, 能参与主演试镜的演员不多, 他们在主演方面的试镜工作量要比其他剧组少的多，但由于配角的试镜也安排在同一天, 所以一整天下来也不能说有多轻松。
由于在剧中女主的年龄跨度从高中到职场, 所以对演员的年龄要求也限制。
在看了几轮试镜之后，路制片对着王浩中道：“谁说咱们国内年轻演员就没实力了？我看这几个都不错！”
“我看上一个就挺好。”路制片边说着边拿起手里的资料，“之前接过类似题材，相似的角色饰演起来也就更得心应手。”
他见汪浩中不说话, 就知道他怕是不赞同自己的观点。
路制片也不恼，他道：“那也没事儿，慢慢来, 慢慢看！”
之前那些演员在他看来都还不错, 做这一行久了, 各种各样的演员他都见过，几乎每一场试镜都能见识到世界的参差, 像今天这样每一个好像都能凑合凑合的情况反而是少见的。
不过这也意味着汪导挑演员的门槛确实不低。
等看到下一位女演员进门后，路制片立马坐直，他冲着汪导道：“这位可以期待一下。”
那正是路制片看好的那个，现在本人站在面前，路制片只觉得自己的直觉真是完全没错，礼貌问好的模样都比其他演员看着稳重，什么都不做就有一股剧里女主内敛的味道。
汪导翻了翻这位演员的资料，看她确实有过不少优秀经验，便冲她点头示意：“那三段里，你选一段。”
来这里试镜之前，演员们当然都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简单看了一下现场提供的三段表演，立刻就做好了决定。
这位女演员挑的是剧中女主在剧中受挫的一段。
生活拮据的女主在母亲生日那天用自己攒下的钱买了一小块蛋糕，结果却在回家路上被同校的堵住，蛋糕被打翻在地，空着手回到家的她在口头向母亲道了生日快乐后，便回了自己房间。
通常一部剧的拍摄时间都不短，这也就意味着年轻的演员除非童星出道，要不然剧组经验就算再多也不会超过特定的数字，而能在这些有限的经验里迅速成长，靠的就是天赋。
正在试镜的女演员明显就属于有天赋的那一卦，她将女主的崩溃绝望演绎的淋漓尽致，最后那一声对母亲的祝贺，脆弱地令人心疼不已。
路制片只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要不是本人在的话，他大概当场就要忍不住为她鼓掌了。
汪导也觉得不错，又点了几个场景让她试了试，这才让她离开。
“我就说这孩子不错。”路制片得意洋洋，“这么多年我的眼光可是一直没有退步过。”
汪导哭笑不得：“这又不是你家闺女，怎么还搁这与有荣焉了？”
“还不是因为你——”
路制片话音未落，下一位试镜的艺人敲门进来了。
他原本想借机埋怨汪导乱挑空有一张脸的花瓶来试镜，还在微博上给对方出头的事。
以谢筱在网上的影响力，到时候影响他拉赞助找投资怎么办？虽说以汪导的名气不需要担心，但谁说就一定没有影响？
眼看试镜的艺人要进来了，路制片想了想在外人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多少有损形象，就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他轻了轻嗓子，目光投向推门进来的那人。
这一看他顿时尴尬不已，因为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谢筱。
她走了进来，冲在场的众人盈盈一笑：“各位早上好，辛苦了。”
路制片就和所有头一次见到她本人的人一样，不禁被那比精修图看着还养眼的现场气质给震到了，再仔细一看，她明显也是有备而来，妆容相比起以往来说素净了不少。
如果说以往是张扬美艳，那现在刻意柔和过的妆让她看着竟是多了一股文雅。
文雅？
路制片这辈子都没想过这个词能和谢筱这个人扯上关系。
一提到这个名字，他脑海中浮现的永远都是带着满满戾气的热搜话题，而她本人在镜头前也从未营造过淑女形象，在综艺上更是大展拳脚，到现在网上还都是她那英姿的剪辑。
怎么想她都和文雅这个词扯不上关系。
他看到她竟然会产生那样的感想？
路制片看了半天，最后归结于国人现在的化妆技术了得，倒是汪导一眼看出了区别。
资深演员和新人演员之间的差距自然不是皮相，镜头里演员的神态变化才是区别两者的重中之重，妆容确实能够起到一定作用，可最关键的还是她神态上的转变。
这是来前就进入状态了。
“来，挑一段。”汪导笑哈哈道，“好好演啊，我可不会给你走后门。”
话是这么说，可相比起前面那几位演员，汪导这言语之间的亲疏谁都能看得出，他显然是很看重对方，现在心情很好的样子。
路制片不明所以，不过他也不打算耽搁试镜的进度。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是有什么本事让汪浩中对她刮目相看，要是她在这场试镜里拉胯了，那他就有幸能亲眼见证汪导被打脸的现场了。
这么想想，路制片觉得还挺乐呵。
“我试试这一段吧。”
路制片看了一眼她递过来的剧本，心里不禁“哇哦”了一声。
这也太戏剧性了，她竟然选了和上一个同样的桥段。
这下子就连路制片也突然有点不忍心了。
还没开始，他就仿佛看到了她的社死现场，虽然谢筱没看到上一位演员的试镜过程，但这不妨碍路制片替她觉得尴尬。
她这得被对比的多惨烈啊。
路制片叹气。
也好，这也能让汪导吃个教训，要他说就是近几年汪浩中的剧口碑太好，这种一出道就是天赋流的导演唯一的缺点就是自视甚高，难以听进别人的意见。
大部分网友的眼睛是雪亮的，全网公认没演技的艺人到了他手里难不成就能改头换面？
希望汪导能借着这次机会明白这一点。
路制片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也好受了些，他老神在在的开始看谢筱的试镜。
试镜过程是无实物表演，没有人搭戏，所以开场就是女主蹲在地上收拾被砸烂的蛋糕。
很多选这段试镜的艺人都喜欢在这里加上一段哭戏，可路制片觉得用压抑的表现手法会更合适。
他还记得上一个试镜的艺人饰演这一段的时候，将女主内心茫然空洞的状态表现得多么淋漓尽致，连他都被代入了，就好像这里就该这样演一样。
路制片拿笔正想追加对上一位的感想时，耳边传来了轻微的抽泣声。
他只感到意料之中，懂得揣测角色深层次内心的演员少之又少，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一看到女主的经历，就立马在这里安排上了哭戏。
心中感慨好演员不可多得，路制片想着得尊重演员，演得再差试镜还是得姑且看一下，便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他便不禁怔愣住了。
她的哭声压抑急促，跪在地上，挺拔的背脊宛如被压弯，抚在地面的手指紧紧扣起，不像其他试镜者那样做出小心翼翼捧起蛋糕的模样，她更像是要将落在地上的蛋糕碾碎。
哪怕没有任何前因后果，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仿佛能亲身体会到她的难过，那眼泪就像打在了他们的心里，让他们只觉得心脏被紧紧攥住，呼吸困难。
不需要任何酝酿和外力辅助，哪怕她哭得那样克制，泪水也丝毫没有减少，她试着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腕仰着头去擦眼泪，可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所有人都从这一幕中莫名感到了一股无力，她止不住自己的泪眼，亦如她阻止不了和母亲两人那悲惨的命运。
整个现场的空气变得沉重，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直到她终于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敲了敲并不存在的门，众人才有了一点这是在试镜的意识，得以从这间隙中喘了一口气。
路制片的整个心情宛如坐着过山车。
一开始他觉得这一段不该用哭戏，哭戏肤浅没内涵，对方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那只是因为其他人哭得不够好。
后来他以为她会用同样的表现来演后半段，结果到了“家”里的戏份时，她又表现得格外平静，女主对母亲的那声“生日快乐”，她语调雀跃带着祝福，宛如任何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儿对母亲的祝福。
回到“房间”，她关上门。
路制片看到她拿起了一旁桌子上的一份资料，她此时的脸上终于有了他一开始所期望该有的麻木与无望，可此时却让他感到了不忍。
她猛地抬手，就在所有人下意识瑟缩，以为她要将手里的东西狠狠砸出去发泄时，她的动作却顿住了。
资料被她轻轻地放了下来，同时她的脸上带了些笑。
那笑意不达眼底，叫人不寒而栗。
路制片瞬间就联想到了剧本中女主在压抑下黑了的后续，结合这一段表演，他心底顿时浮现出了“一切都有迹可循”这七个字。
是网友口中的……花瓶？
[自割腿肉的鸽子：这世界上没有自然的甜言蜜语，只有有心人的蓄意讨好，接送上下班是基本，时不时还要有点小浪漫。]
[自割腿肉的鸽子：就算只是普通打工人也可以学学霸总在跑车副驾驶上放一捧玫瑰，没有跑车就放后备箱，毕竟你看起来手头挺宽裕的，应该有车吧？]
[自割腿肉的鸽子：你可别觉得土，是你亲自准备的那就叫心意！比那些女朋友说不喜欢破费就年年空手过节的强百倍！而且土到极致那就叫潮，我就磕这一口！]
[自割腿肉的鸽子：送上玫瑰的同时再夸她漂亮，说想她！]
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经过时都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那辆张扬无比的跑车和跑车上那一大捧艳丽的红玫瑰，就算电视剧里看得再多，可现实中这还是头一回看到。
关键是靠着跑车在等人的那个男人长得也太帅了，这真的不是在拍什么偶像剧吗？
有人驻足围观，还有人主动搭讪。
只不过由于男人过分冷淡，搭讪的都碰了钉子。
理智上告诉顾景严这么做有哪里不对，可微博上的那位老师应该经验比他更丰富，而且送花和表白也很正常，于是他考虑了一下之后，便直接实施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做这么没有把握的事情。
顾景严看了看表，有些忐忑。
围观的人没多久就散开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他又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戴着口罩和墨镜的谢筱从楼里出来。
她看到他时脚步一顿，四下环顾找不到助理身影后，便向他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谢筱问道，“你让林芸回去了？”
见她声音不太对，听着有些哑。
顾景严皱了皱眉。
“你——”
谢筱话音未落，鼻梁上的墨镜便被取走了，没了镜片的阻挡，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谢筱发誓她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名为震怒的情绪。
回想起自己刚在试镜时哭过，眼眶估计还是红的。
谢筱突然明白了他此时的反应，她正觉得有点感动，就被捏住了下巴。
被迫扬起头，她对上了顾景严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目光落在她发红的眼角，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伸手摸上去的冲动，冷声道：“谁让你不高兴了？”
谢筱维持着这个姿势看他。
半晌，她冷笑了一声。
“你。”
“？”
谢筱一把拍开他的手，没等顾景严做出反应，她就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到了车门旁，嫌仰头说话费劲，她拽着领带又把人扯到了自己面前。
“这么和人说话你会高兴？”
系在脖颈上的领带还被她拽在手里，顾景严看着未婚妻近在咫尺的脸庞，明明知道她是在生气，却很难在此时说出违心的话。
顾景严垂下眼眸，决定实话实说。
“是你的话……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