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孟鹤之并未直接回府,去了趟大理寺内案房,呆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出来。

陆绻只是候在门口,什么话也不问,什么话也不讲。

等他将一摞文书瞧完了,书页合上长吁一口气,陆绻才走到他身侧。

“查出来了?”陆绻问。

孟鹤之神色复杂,点了点头,看向陆绻道:“有一事需得你帮衬。”

陆绻抿唇:“你说。”

他并未直言,只是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什么,才递给了陆绻:“有劳大人去寻这人,我如今是唐家人,二皇子应当派不少人盯着我,要想寻人,恐有些困难。”

陆绻看了一眼,蹙了蹙眉头才点头道:“好,放心。”

陆绻对唐家人的要求基本算是百呼百应,孟鹤之又想起成亲前的一桩事,那时陈家刁难,那百担聘礼,陆绻也准备过。

他贺家商贾,准备起来也花了好几日,何况是廉洁清贫的陆家。

应当是要倾家**产的。

他抐了下嘴角忽然问道:“陆大人就不问为什么?”

陆绻愣了一瞬,须臾摇了摇头道:“不必。”他顿了顿又道:“我知晓唐温伯案子有疑才会如此,不过是为让案子脉络清晰,你们不必多虑多想。”

孟鹤之挑了挑眉头,似问非问:“是吗?”

陆绻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大自然。

孟鹤之出了大理寺卿,陆绻人送到门口,正要转身离去时,孟鹤之掀帘忽道:“陆大人,多谢。”

陆绻眼睑轻压,什么都没讲,人便顺匿到深夜之中瞧不见身影。

孟鹤之眼角一弯,嗟叹一声,唐家这么的事,这么多人出手相帮,他不信捞不出唐温伯来。

只是想起唐缇,他眼角微微颤动,他确实有些麻烦。

翌日一早,这麻烦之人便传来消息。

“丢了?”孟鹤之有些错愕,看向卸一。

卸一也觉荒谬:“是,昨夜二皇子府有人行刺,二皇子府上封禁了一夜,我派人进去打听,听讲是丢了一人。”

能叫高朝如此兴师动众的,也就唐缇了。

他猛然抬头,想到其中关窍:“是行刺二皇子还是他!”

卸一脸色有些难看:“二皇子并未受伤,只大公子不见了,因当时对着大公子去了。”

孟鹤之神色一沉:“这便麻烦了,到底是真丢了还是被人撸去了,就无可分辨了。”

卸一点了点头:“是,将军就是担忧这些,所以特派小地前来与公子知会一声,让您尽快安排人在京中查找,将军这边已在南城搜找起来了。”

孟鹤之站起身来对着夏添道:“传我的话,让京中各个掌柜都仔细辨查,再寻人在北城去找。”

“欸!小的这便去查。”

孟鹤之想起什么来,对着卸一道:“让将军派人暗中盯着戚府。”

卸一点了点头又问:“那沈家?”

孟鹤之眯了眯眼睛看向他:“我来。”

唐缇丢了一事,孟鹤之未免唐霜担忧,片刻都不敢耽搁,卸一一走,便让夏添去送信,约他们午时凭栏阁一聚。

沈舒安准时准点到的,他进屋便瞧见了孟鹤之,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寻我?”

孟鹤之目光细细在沈舒安面上打量,见他神色清明,眸光澄清,并无半分忐忑模样,他垂下眼眸道:“等他到了再说。”

沈舒安点了点头坐下,两人等了约莫半刻钟,栢楼才姗姗来迟。

栢楼进屋看了眼孟鹤之,吞咽了下道:“怎么了这事,我午觉睡得正香,便被夏添搅醒,紧赶慢赶的还是来迟了。”

话是对着沈舒安说的,意思是询问他出了什么事,沈舒安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疑惑。

孟鹤之给他们斟了杯酒才道:“二皇子府昨夜遇刺,唐缇丢了。”

呼应一落,对面两人神色都是一惊,尤其沈舒安神色尤其难看。

他咬了咬唇道:“你是怀疑我?”

两人之间因为沈重阵,关系几乎濒临崩溃,脆弱至极。

栢楼神色神色复杂地眼两人,按住沈舒安道:“冷静些!他没这个意思。”

沈舒安却是站起身来道:“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孟鹤之蹙眉看向沈舒安道:“叫你来,我只是想问问,你父亲昨夜可曾出府,家中可带人回去,并未觉得与你有关。”

沈舒安神色一黯,栢楼忙又见他按在了座位上。

栢楼深吸一口气皱眉看向沈舒安:“你近来怎么回事,脾气一点就炸,也都没说什么,你如此下去,这兄弟还能不能当!”

沈舒安沉默不语,只是看向孟鹤之。

孟鹤之抬眸道:“我从未怀疑过你。”

二皇子与沈重阵的关系,还是他自己与他们说的,但凡他想倒戈,也不会与孟鹤之说这样重要的事。

“我知晓你处境,不会叫你为难。”孟鹤之道。

一旁深深看了眼两人,也是轻松了口气。

沈舒安将面前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砰”的一声又搁在了桌上,手指细细摩挲着杯子,须臾看向孟鹤之道:“昨日夜里,他应当确实出过门,只是我未亲眼见着他出去也未见着他带人回来,并不能确信,唐缇在我府上。”

栢楼愕然:“那你怎么知道!”

沈舒安深深叹息一声,自打知晓了沈重阵与二皇子是的人,他便忍不住要观察他的踪迹,自也是担忧他会伤害孟鹤之,他道:“他惯来要在书房待到深夜,昨夜戌时竟就歇下了,我去后院问过,他昨夜并未招人服侍。”

“这便确定了?”栢楼不解道。

沈舒安脸色有些难看,须臾才点了点头道:“他最耐不得寂寞,鲜少独守空房。”

闻声几人都是一默,栢楼眨了眨眼睛,他险些都忘了,沈重阵重欲,府上通房小妾满院子都是,他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睛,端起面前茶盏喝了一口。

孟鹤之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沈舒安又道:“即便真是他掳走了唐缇,也不会将人带回府上,他的意思,唐缇多活一刻都是麻烦,他们都想叫他死,行刺是真,逃跑应当也是真。”他抿唇道:“他昨夜发了好大一通火,应当是未得手,夜半便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孟鹤之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见他神色不大好看,思量他确实也很为难,孟鹤之道:“你若已经决定,我便也知晓了,在此之后,不会再叫你为难。”

沈舒安眼里闪过犹豫,忽开口:“前些日子,我父亲要引荐我与二皇子。”

这道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栢楼却是猛然站起身来,不可置信道:“你应了?”

孟鹤之多看了两眼栢楼。

沈舒安哏着脖子不说话,这便是默认。

栢楼被气笑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骨气,原来也不过如此,方才还怪鹤之冤枉你了,如今看有什么区别,分明就是一丘之貉,沈舒安,你想清楚了,你若真的如此,咱这兄弟便做不了了!”

孟鹤之拉了拉栢楼,栢楼才坐下。

只是栢楼的性子却坐不住,见沈舒安一棍子也打不出个屁来,很觉得窝火,索性将桌上杯盏豁了个干净:“喝!还喝什么喝,散伙饭吗!”

说着便气气哼哼。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孟鹤之又看向沈舒安问:“决定了?”

沈舒安闻声总算抬头了,看向孟鹤之问:“你不怪我吗?”

孟鹤之觉得好笑:“为何要怪你?”

沈舒安呼吸一滞。

孟鹤之看向翻滚的酒盏眼神虚空道:“我眼里没什么黑与白善与恶,若非因为唐家,若是让我选,我也会选形势大好的一方,惯来都是成王败寇,

尤其政事,可从来分不出对与错来。”

他话落又道:“只是舒安,你我立场不同,往后难保不会成为敌人,这酒,怕是没机会再喝了。”

“可惜了,这酒没好好喝。”孟鹤之嗟叹一声。

他起身走了,只留下沈舒安一人在屋中。

自此以后,便立场分明,二十多年的兄弟,怕灾难片聚首。

沈舒安没待多久就出了凭栏阁,外头正有马车候着,沈舒安上了马车。

他垂头喊了声父亲。

沈重阵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你既清楚我对你的寄望,往后这些地方就少来些,那两人以后也不必联络了。”

沈舒安抿唇应道:“今日已经说清楚了。”

沈重阵这才颇为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沈舒安的肩头:“很好,你近来很是乖巧,等这几日二殿下气消了,我便带你去面见。”

沈舒安睫羽微敛没说话,算是当听到了。

唐霜夜里归来,趴在他怀中轻声叹息:“他当真就妥协了?”

孟鹤之轻抚她脖颈,一下又一下,含糊地嗯了一声才道:“他有这选择我不大意外,他失意甚久,叫沈重阵打压的日日叹息,现在难得有此机会,他自然想凭借这机会一步登天翻身给沈重阵瞧一瞧。”

“看着倒是挺通透的人,瞧不出来竟爱钻牛角尖。可惜了。”

不得不讲,唐霜总结得很到位。

唐霜话题一转,神色微佯,孟鹤之便知道他又想起了唐缇。

孟鹤之拍了拍她肩头安抚:“已经着人去寻了,京城就这么大,很快便有消息。”

唐霜点了点头道:“不在二皇子手中便是好消息。”

只是也没想到,连着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消息,转眼便至秋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