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唐霜闻声一怔,没想到不过一夜之间,姐夫竟然当真就同意了,不过回神一想,又觉应该,据她所知,自打成婚后,姐夫对长姐都是有求必应,从未有过质疑。

她嘴角弯弯,轻松了口气,而后道:“姐夫放心,我一人也可以的。”

前些日子,邹夫人被邹沢送回佛堂里,若是她唐霜许还会觉得不大好过,她既然不在,唐霜倒觉得没什么了。

邹沢却不是这般考量,只是深深看了眼唐霜,神思有些复杂,唐温伯的事还没有个定性,虽说是等着秋后问斩,但俨然还缺些证据,有他在,皇帝对唐温伯的处置越发含糊了,只等着寻到关键证据翻案,只是这朝中之事,瞬息万变亦不知后续如何,且.....有上次的教训在,若是他没有及时赶回,他邹家就会多上两具尸首,他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也是为此才想着将唐烟待在身侧,以防皇帝还未死心,又想着拿她们折腾。

只是唐烟能带走,可唐霜......

见她眉目澄澈,邹沢道:“你且放心,我会给你安排的,实在不成的话,我便留一拨人在府上,随你调遣,都是我的得力干将,万事皆听你调遣。”

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唐霜闻声只是笑了笑,并未拒绝,正要点头应好,就见邹沢又起身道:“不成,我还是去宫中替你求一道圣旨或是牌子,有那东西在,我看谁敢动你!”

说罢看向唐霜道:“你且等等姐夫。”

唐霜瞪大了眼睛,正要喊他莫要折腾了,这圣旨或是金牌,哪里是能随便要到的,却见邹沢已经脚步冲冲地离去了。

春织的茶还没奉上,便见邹沢又走了,不禁道:“姑娘们算是苦尽甘来,有将军护着,真心考虑,往后您与大姑娘再吃不了亏了。”

唐霜见邹沢为自己如此操持,好似唐温伯在时一般,不禁心下有些感慨,想起父亲,她眼里几不可微又闪上了些许泪花,只是强忍着不敢流下,如今已经够麻烦姐夫了,便是再想见他,这话都不能开口,万不能让姐夫为难了。

邹沢脚步匆匆直奔皇宫,几个皇子眼下受皇帝派遣,去各州微服查办要事去了,平日里热闹的御书房,此刻除却皇帝召见的几个大臣外,再无人敢随意踏足。

偏邹沢无需皇帝召见,却仍敢踏足。

皇帝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又问了一遍:“你说你要什么?”

邹沢虽是跪倒在地,但脊背挺直,闻声无半点胆怯,仍开口道:“臣想问圣上寻一道圣旨,以护我邹家人安危,臣将要离京,实不放心家中女眷......”

他未将话说明,皇帝却是听得明明白白。

皇帝闻声气得险些跳起,怒叱道:“朕见你是胆大包天!圣旨也是你随便能要的?你当朕这圣旨是什么?是外头绫罗铺子里的缎子?想要便有,随意便能扯来?”

责骂声震耳欲聋,传出了殿外,门外候着的几个大臣见状脚步皆是一颤,陆绻方文轩亦在其列,沈重阵与戚禅和对视一眼,神色颇叫人耐人寻味。

约莫半刻钟,便见黄绯将邹沢请了出来,众人见状皆纷纷退后,生怕冲撞了煞神,又偷窥黄绯神色,黄绯在皇帝身边伺候,他的态度便是皇帝的态度,皇帝方才震怒瞧着恫吓人,几人心中都有些打鼓,琢磨着这邹将军是不是触怒龙威,要受责罚,但见黄绯眉眼弯弯,态度温和,又将邹沢请到一侧,好似好生安慰,便大致了然,皇帝这回也未真的生气。

孟文轩方才在外头依稀听到了甚,闻声走到黄绯与邹沢身边。

刚一靠近便听黄绯道:“邹将军消消气,圣上所言并非没有道理,这圣旨惯来是要合理合规,多少双眼睛瞧着呢,您要的这,太过偏私,若是叫旁人知道,圣上倒是无甚所谓,可将军许会叫人诟病,您也且放心,有您的意思,您走后,圣上也会好生照应邹家那姑娘,老奴也会如此,定不会叫她再受之前的委屈,这圣旨有与没有都是一样的是不是?”

邹沢闻声却是并未被打动,皇帝什么德行他太过清楚,抿着唇眼里皆是不屈。

他看了眼御书房的方向道:“什么时候要到,我什么时候走!随的他去!大不了让他也砍去我的脑袋!”

闻声孟文轩也瞪大了眼睛,算是听出了七七八八了,邹沢要离京的事,他有所耳闻,想起之前唐家那两姑娘的遭遇,也颇为理解邹沢这种态度。

他轻轻咳嗽两声,引来两人注意。

黄绯见着孟文轩,方才还想劝说的话,适时地闭了嘴,忽的眸光又一亮,忙拉着孟文轩道:“孟大人在恰刚刚好,如今邹孟两家婚事是板上钉钉,等将军与少夫人走后,孟府上下照应唐姑娘也是情理之中,有孟大人在,邹将军还有何不放心的。”

黄绯的话算是点醒了邹沢,闻声他蹙了蹙眉头看向孟文轩,有些若有所思。

孟文轩闻声才恍然大悟,原来唐大姑娘会随着一道,那府上只唐霜一人在了,难怪邹沢会如此担心,忙点了点头应道;“将军放心就是,孟某在此应承,待您走后,我孟家人必定时常照应唐霜,必不会叫她受委屈。”

邹沢确实听进去了,看了眼御书房的方向,又看了眼孟文轩,方才说的大半也是气话,手上的事确实棘手,不能再多耽搁了。

见邹沢有些松动,黄绯忽灵光一闪道:“若是邹将军还是不大放心,便让那个唐姑娘时常去孟家拜访就是,孟家老夫人与夫人都是极和善的人,平日里说说话,也能相互解解闷子是不是?”

黄绯这话带了些许提醒,邹孟两家常来往,也能叫京中跃跃欲试者稍有忌惮。

他挑了挑眉头看向孟文轩道:“孟大人,可打扰?”

这话正中孟文轩下怀,上回相看的事,他略有耳闻,听讲是被那逆子给搅合了,中间好似又出了什么岔子,使得孟廊之与唐霜并未说上几句话,但见孟廊之的态度,是瞧上了,他正愁没有机会叫两人多相处相处,闻声不禁灵光一闪忽问道:“不打扰的,只是想问将军这回出去,约莫多久回来?”

邹沢答:“少则一个来月,多则两三个月。”他顿了顿道:“怎么,是孟大人觉得打搅?”

孟文轩忙摆手道:“将军误会了,孟某只是忧心唐霜一人在邹家这些时日不大安全,孟某有个法子,邹将军可要听听?”

黄绯闻声笑盈盈的,又看了眼御书房紧闭的殿门,方才皇帝被气着了,此刻正在殿内平息怒火,殿前的这些大臣暂时还不会召见,他还有些功夫折腾,只是回眸是恰对上陆绻的目光。

他顿了顿,陆绻好似很在意邹家的事。

邹沢点头道:“孟大人但说无妨。”

孟文轩心下有些忐忑,看了眼黄绯道:“不若让唐霜搬到府上小住,对外只说是我母亲对唐霜十分喜爱,要她入府陪伴,对内......”孟文轩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两家毕竟有姻亲了,几个孩子还都陌生得很,听讲上回相看被搅合了,待皇上问起孟某也不好回话,也恰能趁此机会,叫廊之与唐霜好好熟悉,邹将军觉得如何?”

一旁黄绯看了眼孟文轩,便知他打的算盘,不够也罢,恰也能解决眼下圣上与将军之困,这圣旨无论如何也是下不来的,那倒不如寻旁的法子,总不能叫将军因为这事与圣上生出隔阂。

黄绯眉眼一弯应承道:“孟大人这法子极好,既能护好唐姑娘安危,也能彻底成全这桩姻亲,将军与夫人这一走这么久,也不能叫姑娘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

邹沢闻声有些犹豫,只是看了眼孟文轩,开口道:“这事我不好自己拿主意,毕竟事关妻妹,这事还需回去与内子商量。”

孟文轩见有的谈,不禁轻松了口气:“应当的,应当的!”

送走了邹沢,黄绯才轻松了口气,看了眼一旁喜滋滋的孟文轩,黄绯敲打道:“孟大人,您也瞧见了,这唐家两个姑娘在邹将军心头的分量,甚至不惜触怒龙威,若是真的住到府上,老奴提醒您一声,切记好生照料,莫要轻慢了,您也知道,上一家轻慢唐二姑娘的,如今已家破人亡,听讲陈老太爷昨夜便死在了京兆府的监牢里了。”

孟文轩闻声嘴角笑意微微僵硬,立时便领悟黄绯意思,闻声应了到:“孟某清楚,多谢公公提醒。”

邹沢回府后便与唐烟商量,唐嫣也并未直接应下,而是去平南阁跑了一趟。

“住进孟家,你可愿意?邹唐两家有皇帝钦赐的圣旨婚约在,你也不必担心被旁人嚼舌根子,孟家人还能照应你,我与你姐夫也能稍稍放下些心来。”

唐霜闻声抬眸看了一眼唐烟,细一琢磨,也隐约知晓姐夫是没能寻到圣旨,两厢权衡之下替她寻得法子,总归是能叫他们放心的法子,她微微颔首道:“全凭姐姐安排......”说着便撒娇似的抱住唐烟细腰道:“若是我住得不开心了,便回来,成不成?”

唐烟闻声拍了拍她肩头道:“好,不开心你与姐姐写信,我立时便飞奔回来,若是孟家人与你气受了,我定饶不了他们!”

唐霜在唐烟瞧不见的地方轻轻吐了口气,先应付着去住上几天就是了,也好叫他们安心走,待过几日再回来住。

是夜,唐霜要搬进孟家小住的消息,立时便传遍了孟家上下,孟鹤之知晓时,蓦地顿下摇椅,复又问了好几遍:“当真!”

眼里都是兴奋与激动,他当真可以日日瞧见她了?

夏添笑着应道:“千真万确的事!小的听得真真的!”他顿了顿才道:“不过听讲老爷给姑娘安排的是靠近西院的客间.....”

孟鹤之闻声眯了眯眼眸,西院离孟廊之的书房倒是近得很,孟廊之几乎每日都会路过,这是想近水楼台啊。

孟鹤之抿了抿唇,眸光闪了闪,轻嗤了一声,想的倒是美。

他募的看向夏添道:“你过来!”

夏添闻声忙凑上前去,闻声不禁有些愕然,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不过见孟鹤之神色确然,他便忙点头去办。

腊月初二,是个好日子,恰是唐霜搬进孟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