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秦姑姑, 你怎么了?”
秦若的脸上寒霜带煞,姜小胖像一只悄悄伸出触角的蜗牛一样在她身边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想起自己曾经偷偷背后说秦小宝姑姑是坏分子, 生怕秦姑姑生气是想起了那件事, 他好后悔好难过, 小胖脸皱成了包子, 两条眉毛毛毛虫一样纠结, 就像他纠结的内心。
一句小心翼翼的问话,却让秦若从心中翻腾的猜想里回过神来。
“哦没事,我去大队部里找大队长, 小胖你这几天别出来了,在家听话待着, ”秦若摸了下他的头, 故意吓唬他, “不然, 那癞、□□又出来咬你, 我可就救不了了。”
吓得姜小胖一抖, 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跟秦若挥了挥手,转身就往回跑去。
这头秦若也收回目光, 快步往大队部走去。
不管赵汗青是重生的也好, 还是没重生也罢,她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倒要看看, 这位男主角又想针对她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反正她的天选老公还有半个月才回来, 正好无聊玩玩儿。
她等着赵汗青主动作死!
到了大队部里,罗大锋正打算找人去叫她过来, 见秦若来了,从椅子上起身,把那椅子上的包袱递给了她,“给,这是那贺同志临走前托我一定要亲手转交给你的东西。”
那包裹鼓鼓囊囊的一个,也不知道是什么,秦若接过看了眼,打的结很结实。
“谢谢大队长,麻烦你了。”
秦若道完谢就要走,罗大锋先头摆了摆手,等人都快走到门口了,他一拍额头才又道:“哦对了,贺同志往咱们生产大队的食堂交了两个月的粮票还有肉票,他不过待了半个月本来应该退给他,但是他说让你去吃也是一样的,既然正主儿点名让你用,那票我也不好退给你,每天饭点你就到村食堂吃吧。”
“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不记事儿了。”
秦若应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
从大队部出来,在坡下遇上了罗爱军,只见他走的缓慢一瘸一拐的,秦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二人快擦肩而过的时候,罗爱军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道:“你看上了那个挖煤的?”
“我看上谁跟你有什么关系?”秦若狠狠一甩胳膊,将他的手甩开了,“给你背锅背了这么多年,你和赵汗青互相喜欢就行了你管我看上了谁。”
不是爱造谣吗?
那她就偏戳他肺管子!
罗爱军身上有伤,秦若胳膊那一甩把他甩的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路边的沟里,他梗着脖子低吼,“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少把我跟他扯在一起!”
秦若嗤笑一声,嘲讽的看着他,“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全村人都看到了你们互相表白,怎么,这次还打算让我给你们背锅?”
罗爱军被气的张了张嘴却没有话反驳,秦若却不打算跟他多说,提步就走,罗爱军转身,看着她的背影,眼里是一片志在必得的阴沉,“你别后悔!”
回答他的,是秦若连头都没回的背影。
回到秦家,白天都去上工了,连秦小宝也不在家,堂屋的门上挂着锁,秦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回到西北角的倒坐房,她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打开打着死结的包裹,里面,赫然就是那套衣裳和鞋子。
秦若唇角微微弯了下,手上按着原先打结的痕迹把包袱又裹住了。
她想去牛棚里找一趟骆老师,她和贺钧剑结婚的事,唯一能说的,好像就只有骆老师,但是这个点,骆老师应该在劳动。
抬腕看了眼手表,快十一点了,凌河桥外山上的事,下午再去吧。
打定主意,她准备去后山一趟,食堂的饭没有油水,当主食添补添补也还行,只靠那上顿洋芋面下顿拌汤的伙食,她等不到守寡就能先挂了。
秦若去了后山,兔子野鸡各自安排了两只,临下山的时候,她又忽然叫住了那小厉鬼。
“距离这里不到五里地那凌河桥外的山上的事,你知道吗?”
丛林里那团黑色的阴影像是凝固了一样,好一会儿才在空中拉伸扭曲,最后,在空气中凝固成了一个字——
仇!
“你是说,那里的诡异处是阴魂复仇?”
那团阴影在空中颤抖了两下,状似点头。
“我知道了,你自去吧。”
秦若挥了挥手,一边往山下走一边思考着那山上的诡异之处。
从她抽出姜小胖体内的怨气之后,她试着掐算过,可是掐算的结果只有一片血色。
这样的卦象,说明那里有大冤屈,卦象都在警告她不要插手。
但如果不插手,就不是秦若了。
她未必是要救这里的人,只是想弄清究竟罢了,甚至如果那阴魂合她心意,她不介意出手帮他报仇。
中午她去村食堂打了饭,去了牛棚和骆老师一起就着烤野鸡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秦若放下碗筷,看向精神头好了不少的老人,“骆老师,我和贺钧剑要结婚了。”
骆成墨收拾了碗筷和蔼的双眼里略有欣慰,“那小伙子人不错,本来我见了他我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若丫头连番遭难,老头子我没好张口。”
“如今若丫头终于沉冤得雪,性子也比以前硬了些,都是好事,不管你是怎么打算的,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人和人的情分也是处出来的。”
骆成墨活了大半辈子,顶尖的上流人生他见识过,打落到尘埃里的狼狈他经历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一眼就看得出眼前的女孩儿说着要嫁给那个端正的小伙子,但眼中坦**平静,没有丝毫羞涩,平静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他很高兴如今秦若有了自己的主张,但她也怕这孩子因为以前的那些不好的经历导致心结太深错过了好姻缘,因此少不得多嘴两句劝一劝。
“放心吧骆老师,我知道的。”
秦若弯唇轻笑,心里顺着骆成墨的话想起了贺钧剑。
人这一辈子不过百年,哪有大把的时候去追悔莫及,所以但凡做了决定,她从来不后悔。
又和骆成墨说了一会儿话,从山下牛棚里出来,正好遇上三个红小兵,鼻青脸肿的瘸着退,站在远处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似乎想上前,又有些胆怯。
“秦若你进得去这牛棚?”
三个红小兵领头的一个是生产一队的,认识秦若,于是主动开口问。
“进得去的,”秦若好脾气的点头,随即弯起唇角一笑,“只是存了坏心思的人做了丧良心的事可能会遭报应,瘸了都是轻的。”
她漂亮的脸上噙着微笑,嘴角里吐出的话却仿佛含着剧毒——
“很可能还会丧命呢!”
秦若的话落下,三个红小兵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看人走远,另一人受伤轻些的对领头的道:“看来那赵知青说的不错,真他娘的邪门儿。”
睡到秦家睡了个午觉,睁开眼太阳偏西,秋老虎的威力正好刚过去。
她一个人溜溜达达出了村子,走到凌河桥,朝不远处那山上一望,入目可见郁郁葱葱的树荫笼罩着那不大的一片山林,没有丝毫异常。
这也是秦若奇怪的原因,她路过这凌河桥好几次了,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
可是前有贺钧剑后有姜小胖,都是在这片山上染上了怨气,还有姜小胖口中的癞、□□。
她把二人身体里的怨气引导了出来,却并没有见什么癞、□□,孩子在病中三魂七魄很弱,所以容易看见一些非科学能解释的存在,想来姜小胖应该是在沾染上怨气之后看到的。
秦若收回远望的目光回到脚下,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她眼中浓烈的兴味显然对这座山里的故事充满了好奇。
顺着小路一直往山上走,七扭八拐的路走的秦若气喘如牛,可是她还是没有感觉到一丝怨气。
到了半山腰一片荒地里,秦若停下了脚步,她举目四望,这里的空气清新干净的令人有点不可置信。
要知道有山有水的地方最是容易出现山精鬼魅,可是这片山上,在秦若能感觉到的范围内,初秋尚且带着一丝温度的晚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脸上的碎发,和平安宁。
不对,不该是这样!
贺钧剑提起他在树荫下坐了坐,姜小胖说他在柳树下找宝贝,可是哪里有柳树?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座山在帮着遮掩天机!
柳树为木,主东南巽位,秦若正要面对东南巽位画符,忽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般,反而转身面朝西南。
能让山间万物之灵和土地之脉帮着遮掩,应该是有大冤屈才能应在一个仇字上,既然如此,她的诸多雷霆手段倒是不适合用了。
土生木,土主西南坤位,叩门而入才不至于失礼。
她拱手朗声道:“诸位有礼,拙夫路过此地,无故身染怨气险些丧命,我等与阁下无冤无仇,我特来查问情由,烦请开门。”
秦若话音才落,平地忽起一阵风来,卷着树叶似一声沧桑长叹,刹那间,在秦若的阴阳眼里,景象顿时生变。
放眼望去,只见带着红光的浓黑怨气汇聚在上空,在空中呈一把大刀的模样,那刀却并不是常见的刀具,而是一枚刀币的模样。
那刀币刀首的位置微微内凹两端针尖状,刀身弧度流畅过度到刀柄处,最后以刀环结尾,横亘在空中,看模样正是战国时期齐国的六字刀币,而刀口对着的,正是清河村的方向。
刀背巧妙的避开了下河村,刀锋最凌厉的地方,俨然就是那断了的古桥处。
刀者,兵也。
斩运断灵阵,这一刀所含的怨气斩断了清河村的仁义道德与善念好运,只留下了贪婪,愚昧,嗔怒,好色,嫉妒……等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真善美已经葬在了刀锋下。
厄运加身,难以善终,就是清河村所有人的命数。
若不是世世代代不共戴天的仇恨,这样有伤天和的斩草除根的杀阵一般玄学师不会轻易用,因为以一己之力斩断一个村子的传承,这样的反噬没有逆天的功德根本扛不住。
至于为什么用战国时期齐国的六字刀币,想来,因为凌阳县是个历史古城,这里曾是一代帝王的发迹之地,潜龙生于此,这清河村隶属于凌阳县,也自然沾染上了几分龙气护佑。
那唯有战国七雄的刀,才能斩断这龙气护佑之地的一切气运。
再看空中的那六字刀币,刀锋处血色煞气凌厉,整个刀身横卧空中,堵住了清河村的唯一出村的路。
秦若收回视线转身,面向东南,只见视线尽头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柳树立在那里,她一抬头,那刀环正是在柳树上方。
本以为一个斩运断灵阵一刀已经够狠,没想到,这边还有个更狠的四阴局。
在她面前,方圆十米围绕着柳树形成了一个四阴局,正对的北面正是凌河,坎位的水底有那些无法投胎的鬼子阴魂,此为一阴。
东面九步之外,一株槐树种在哪里,槐树自有鬼边木的说法,尤其五月花开的时候,香味十里招魂千里,此为二阴。
秦若向西面望去,西面兑位,那里埋着的应当就是空中这把齐国的刀,千年的流传染足了颠沛流离与人间恶念,还有时代更迭的兵祸,都印在这一个“钱”字上,况且,这么浓郁的怨气,除了柳树下葬着的正主儿,想来也有自己一番遭遇。
此为第三阴。
至于第四阴,那就是姜小胖口中的他见过的癞、□□了。
南边的离火位,那里应该埋着一只祭了阵法的蟾蜍。
大柳树下就是部下这一切的正主儿埋骨之地,而四阴局,就是镇压他永世不能轮回超生的局,这样才能让他魂骨带着恨意激发源源不断的怨气,才能支撑斩运断灵阵的运转。
所以说这位是个狠人,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秦若抬脚,一步一步往柳树下走去,当她步子迈入柳树方圆九米之内时,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当然,寻常普通人感觉到这可能这里只是凉快些,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柳树,枝繁叶茂,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打伞,最是纳凉歇脚的好去处。
她每走近一步,朝她汇聚而来的怨气越多,可惜这些手段奈何不了秦若。
因为她是玄学师,所以她上山来看不到这柳树,自然也不会看到四阴局和斩运断灵阵,而姜小胖和贺钧剑都是普通人,眼中看到的山脉就是普通的模样。
秦若心下对柳树下埋着的这位惊才绝艳算尽一切的前辈带了两分敬仰。
“前辈,我不是那心怀悲悯的救世主,你别对我这么大排斥,我又不是来降妖除魔的。”
她说着,弯腰捻起一撮土为香,朝着大柳树洒下,袭面扑来的怨气陡然一滞,随后阻力顿消。
秦若在柳树跟前站定,画了一个通灵诀,低声道:“当年到底是什么仇怨,能让前辈你舍了轮回转世布下这样的绝杀阵?”
回应她的,是柳树的枝丫一阵“沙沙”响动。
紧接着,一股柔和了些许的怨气缓缓缠缚上她的左手,她心下一动,卸了力道任由那股怨气带着她的手抚在了柳树粗糙的树干上。
掌心触碰到柳树树干那一瞬间,疯狂的怨气朝秦若袭来,可惜秦若百邪不侵,三个呼吸之后,她脑海中“嗡——!”的一声响,浮现了一些画面,当年的恩怨也即将水落石出。
“道长——!哎前面那道长请等一等!”
身后的一声呼唤,解昌隆不由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去,一个庄家人打扮的三十岁上下的大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追着他而来,眼中满是焦急。
“老乡是叫我?”
解昌隆肩上背着一个褡裢,左手牵着五岁的女儿,右手一面写着游方术士四个白色打字的黑旗,转身看着来人。
“是是是,就是叫道长你。”
来人喘匀了气这才开始道明来意,“我叫沈大山,是清河村的村民,我娘得了病,可如今战乱也没个大夫愿意去给我娘看病,叫住道长碰碰运气,看您会不会治病。”
一九三九年,全国抗战,华夏大地战火四起,做生意的随时准备着关门躲藏,哪里有人愿意去乡下给人看病。
一般游方的道士都是会点医术的,虽然沈大山不知道这个术士和道士有什么区别,但打着旗子一身黑衣裳的都一样,都是给人算命看事讨营生的。
解昌隆是个面目中正平和的中年男人,沈大山为救母遇上他,也算是缘分,他温和颔首,“略会,老乡带路吧,我可以去瞧瞧。”
他也正好要寻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安顿,就这样,游方术士解昌隆牵着女儿的手跟着沈大山到了清河村。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解昌隆一道符水三炷香一捻土治好了沈大山的老娘的怪病,成了村里人人争相请他看病的活神仙,他就带着女儿暂时在清河村安顿了下来。
那沈大山的老娘本就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解昌隆出手自然妙手回春。
山医命相卜本不分家,他医术也比县城里坐堂的大夫强百倍,就这样治好了村里很多村民身上的小毛病。
变故发生在八月的最后一天,解昌隆算出来清河村将有大灾难,一个不好就是全村覆灭的灭顶之灾。
他连夜找到村长,说了自己的占卜结果,三九年正是鬼子入侵华夏烧杀抢掠遍地横行的时期,能让一个村遭了灭顶之灾的,自然就是鬼子来了。
秦若看到这里,想起了凌河那座炸断的古桥的传说,不是说民兵排长指导有方在最恰当的时候当机立断炸桥保住了全村的根基吗?
她直觉内有隐情,于是继续看通灵诀与柳树下埋着的魂骨沟通看到的片段。
村长也姓罗,叫罗长生,他也是知道解昌隆在村里治好了好些人的事,而且这位本来就是道长,掐指一算那就是活半仙。
他没有不相信的,一时之间慌了神。
“罗村长,按我说的方位连夜埋炸药,只要炸了那凌河桥,任他多少魑魅魍魉都过不来桥,我和我女儿也在村里,自然尽力保清河村平安无事。”
解昌隆的话给罗长生吃了一颗定心丸。
罗长生忙不迭的召集了几个年轻小伙子跟着解昌隆前去桥上埋炸药布阵,第二天晚上子时三刻,由解昌隆一律符火亲自引爆的炸药炸死了上桥的鬼子一百三十七人。
百年古桥断了,但清河村的上百口人的性命保住了。
来的本来也是一个侵略小队,为了这么一个村子元气大伤,鬼子在河那头盘桓了七天终于走了。
只是他们才走,清河村里忽然闹起了怪病。
村民人人皮肤溃烂,嘴唇青紫,仿佛感染了瘟疫一样。
不知哪一天,村里忽然窜起了一个传闻,说是村子被鬼子诅咒下了降头,要仙肉做药引熬汤服下能药到病除。
起初,村民一片绝望哗然,哪里来的神仙给他们割肉治病?
不知谁说了句解半仙的肉兴许就是仙肉呢?
一石惊起千层浪,村民们心里燃起的活命的渴望全部聚焦在了解昌隆身上。
等解昌隆知道自己大祸临头的时候,已经被清河村里往日把他视为神祗的村民们堵在了家里。
起初,他们跪求他救一救他们的孩子,乌泱泱的一村人跪在他暂居的住所大门口,仿佛他是救世主,他们是他的信徒,可事实却是他只是他们活命的药引子。
解昌隆苦口婆心的解释,那是河水里被投了毒,他正在配置解药,马上就有结果了,等配好了喝上两碗就能好。
听了这个说法,疯狂躁动的清河村村民一时陷入了两难之地,他们也知道解昌隆是救命恩人,可是都救了他们一次,就该救他们第二次呀,毕竟这父女俩吃他们的用他们的,可是从来没给过钱。
而且,他一个人能救全村,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本来被解昌隆的话劝解的松动了几分的村民安抚了下来,可是当天,一连死了三个人,彻底点燃了他们内心对死亡的恐惧。
沈大山稳住了急躁的村民,“解神仙是咱们的恩人,不能忘恩负义!”
他说完带头冲进去,抢了解昌隆五岁的女儿就走,“解神仙你继续配药吧,一个女娃子乱世中也不值钱还是拖累,但她是解神仙的女儿,想来也是仙人血脉,我们先试试。”
解昌隆目眦尽裂,他保命的各种攻击符为了保住这个村子全部贡献在了凌河古桥上,没有那些符纸,他的桃木剑对凡人不起作用。
“求你们放了我女儿,她天生有心疾不能受惊,她不是我亲生的!”
他的哭喊没有人相信,最后他一咬牙,道:“我割肉给大家做药引子,把我女儿还给我!”入了狼窝的解昌隆双拳难敌四手,最后活活刮了两个大腿上的肉,换回了女儿。
五岁的小姑娘再次回到父亲怀里的时候,已经因为惊吓和暴力的拉扯没了呼吸,幼小的身体一片冰冷,那冰冷冻住了解昌隆所有的感情,就在全村聚集在一起争着抢着喝他的肉熬成的仙肉汤时,他连夜抱着女儿的尸体用毕生精血和女儿身上淡淡的怨气画符渡过了三米深几十米宽的凌河。
解昌隆是正派的道家术士,他不婚不育遵守道家修身的戒律,他博爱善良,有谦谦君子的济世之风,一路从南到北,他救人无数报仇只是一顿饭一口水。
还甚至因为他的名字和他的来历,有小道传言他能解敌对党的首领的命数,敌党全国找他,而他无心参与政治,只想做个能力范围内能济世救人的普通人。
本以为偏远的山村里人性淳朴,可是却不想,鬼子的一个投毒凡间计就让父女两的命就终结在了解昌隆五十五岁那一年。
解昌隆十分清楚清河村村民中毒和村内燃起的谣言是怎么回事,他那晚以符火引爆炸、药炸桥的事做的毫不遮掩,鬼子怀恨在心利用汉奸传谣言,把他硬生生的架在火上要他的命。
但归根结底,清河村忘恩负义的那些畜生才是他女儿殒命的刽子手,解昌隆大腿的肉刮尽换命之后本也没了活路,他咬牙用尽了一切术法才得以活着逃出村子。
而村里喝了解半仙的肉汤怪病没好,又有传言说要解半仙的心头肉熬的汤才能治好病,等他们去抓药引子,已经人去楼空了,一副配置成的草药放在炕桌上,没了指望的村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熬了试试,却不想,按着解昌隆留下的方子熬药灌了几天,却不想村民的怪病竟然好了!
想起他们先前做的事,罗长生大手一挥,召集全部村民把这一段丑陋不堪的过往必须封死!
因此,村里流传的版本就是民兵排长神勇有眼光,当机立断炸桥保住了全村人的命。
这头解昌隆逃出来当然不是为了活命,他要复仇!
他一生积德行善济世救人,临了却被他救下的人食肉寝皮,解昌隆除了复仇,没有了任何念头,他强弩之末无法亲手手刃仇人,于是以反噬殒命断子绝孙为代价,用随身带着的最后一样法器齐国六字刀币布下了斩运断灵阵,清河村里的人世世代代愚昧贪婪,拥有一切人类负面败坏的品行,没有人能善终,也没有人能活过五十五岁。
之后,他怕这种绝杀阵怨气不够,他在生命的最后布下四阴局,把自己和女儿的尸体活埋在了四阴局的柳树下,他永生被镇压的魂骨就是怨气的催生剂,只要清河村有一个人在世,他的怨气就无法消散,斩运断灵阵就一直不会破,直到凌河村再无生命,直到那一代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豺狼再无延续,他的怨气才能消散,斩运断灵阵没了怨气自然也就破了。
这就相当于一个报应循环,只要凌河村的人不死绝,这个斩运断灵阵就不会破,在这个阵法侵蚀下的村民,没有道德善良,只有一切的恶念,在村里相互倾轧,狗咬狗,这样恶念丛生的人遇上厉害的人总能受到制裁。
这是解昌隆当时生命终结时唯一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反击了,当时那些逼迫他们父女的当事人,大部分在阵法生效的时候已经怨气缠身受尽了痛苦,最后被痛苦折磨死。
留下的后代只要来这座山,只要走进解昌隆父女埋骨地十步之内,必然感染怨气活活烧死,这么多年死在这里的清河村村民不再少数,唯二的例外,就是姜小胖和贺钧剑。
这也是姜小胖身上的怨气格外重而贺钧剑相对轻一些的原因,因为姜小胖本身就是受这个斩运断灵阵诅咒的后代。
怪不得这里的蹊跷应在一个“仇”字上,这确实是不死不休的仇。
怪不得连这片山的地脉和万物也帮着遮掩,这么大的冤情也难怪。
秦若回神,叹了口气,怪不得她当时也奇怪,不是说七八十年代的人十分淳朴的吗,怎么清河村的人一个比一个坏,原来真善美都被这一刀斩断了,可不是只有坏了么。
“罪有应得的人死了活该,前辈对清河村的恩德应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当事人只要参与其中的,死了的不入轮回,苟延残喘的立刻死亡,没有参与的,或者没有经历这件事的,在我把前辈对清河村的恩德说了之后如果心有愧疚存善念的,前辈就饶过他们吧,如果内里不知感恩的,继续惩罚,前辈,这样可好?”
揭开了背后的一切,秦若这才明白,原书里除了下乡的知青,提到的人都不太好,张爱花恋爱脑成魔,印证在一个痴字上,原书中未婚没名没分为赵汗青生子难产而死,原主秦若性子绵软受尽欺负,吐血而死没活过二十六岁。
甚至村里好像没有年级特别大的老人,赵汗青和贺钧剑住的院子,说是饿死的老鳏夫住过的,他们都是绝户,如今一看,报应处处有迹可循。
对于该死的人,五十五岁她都嫌死的太慢便宜了他们,只是无差别攻击的面积伤害太大了。
秦若本不想插手,但是像姜小胖一样的淘气娃,死了也有些可惜,还有误入这里的过路人,诸如贺钧剑,纯粹倒霉。
她话音落下,一阵疾风掠起柳树的枝丫疯狂飞舞,就像一个陷入癫狂的复仇者,听到秦若建议时的愤怒。
“到时候前辈报了仇,我亲自送前辈父女入土安息。”
对于张牙舞爪的柳树枝丫她丝毫不为所动,该死的人她从来不救,她不是善良的解昌隆,她有雷霆手段自保,如果当年被逼迫割肉的是她,她会先一刀一刀屠尽那些想拿她肉熬汤的人,同样的,她对无辜的弱者也有几分怜悯心肠。
解昌隆当年惊才绝艳一腔博爱的人,不该满身戾气囚困于这方寸之地魂骨千年难安,也不该被清河村的人抹去存在,她要他正大光明入土为安。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秦若红唇里缓缓念出这句话,喧嚣肆意的疾风猛地一滞,就像一个癫狂的人唤起了曾经的信仰。
最终,周围的气息归于平静,秦若知道,解昌隆是答应了她的话。
“既然前辈答应了,那我就稍微给前辈布下的斩运断灵阵法做一点改动。”
秦若说完,她等了几分钟,一切平静,没有任何异样。
确认解昌隆没有反对,她这才捻起空气里的一丝怨气割破了手指,就着自己的血对着那横亘在空中的血色大刀画了几笔,停手,一道亮光一闪而过,那六字刀币整个刀身一阵颤动,几秒后才归于平静,她的血给刀身上遍布的血煞之气镀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并不耀眼却无可忽视。
如此,当年参与其中还活着不到五十五岁的人会在今天直接死亡,没有参与因为父辈沾染因果的人,等她把解昌隆的事公之于众之后会再次降下审判,反思羞愧心存善念的,自然不会再受这斩运断灵阵威胁,和父辈一样自私愚昧的,那就继续等着厄运加身遭报应吧。
秦若的几滴血,也能让四阴局里的父女魂骨稍微好受几天,不过治标不治本罢了,真要解开四阴局的镇压,还是得重新入殓。
解决了这一桩事,太阳已经要落山了,秦若正要转身下山,右手手腕间的浪琴表带,“咔哒”的一声断了,手表摔在了地上。
秦若捡起手表眉眼一厉,这是姜望云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