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有孕◎

周景和到的时候, 长星就已经听到外边的动静,外边几个宫女行礼时也刻意拔高了声音,显然是想提醒长星, 让她稍稍做些准备。

可周景和进来的时候,长星还是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寝衣,她见了周景和,便将手边的绣活放下, 恭敬的向他行了礼。

周景和伸手扶她起身,而后将目光放在她绣了一半的竹叶上面, 忽然道:“朕记得你与朕相识的第二年冬日,你给朕做了一件里衣,袖口便是这样的竹叶。”

长星想起那件绣工蹩脚的里衣,轻轻点头道:“陛下还记得。”

周景和默了默方才道:“那是第一回 有人给朕做衣服。”

长星不曾应答,却又听他接着道:“长星, 朕不想去计较过往的事,往后你好生留在朕的身边,就如从前在文阳殿一样,朕也自然不会亏待你。”

长星听了这话,勉强勾了勾嘴角。

他想让她同从前一样一心一意的待他, 做那个眼里只有他的小宫女,可长星早已认清了他原本面目, 知道了他这些年的算计,更是明白当初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又怎么还能回到过去。

可她却将那些话尽数吞咽下去, 做不到点头应下周景和的话, 到底也没有再摇头拒绝。

周景和似乎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点头道:“朕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你若是见了,定会欢喜。”

听他这样说,长星反倒止不住有几分不安的抬眼看他,“什么礼物?”

周景和能给她的所谓礼物,都绝不会真的是什么好东西。

周景和对着外头道:“进来吧。”

便又一宫女模样的人将门推开,长星有些紧张的盯着那道身影,她不敢细想接下来她会看到的是谁,而周景和又到底想给她何种惊喜。

直至那个宫女转过身来给长星与周景和行了礼,长星才算是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竟是当初孟娉瑶身边伺候的宫女绿玉。

见了她,长星神色微动,眼里确实是有喜色。

周景和见她神色变化,便解释道:“原来孟氏临去前是托朕将这贴身宫女送出宫去的,不料孟氏去后,这宫女却求朕,说是孟家就连府邸都已被官府封了,她出宫之后怕是连个去处都没有,所以更想留在孟氏生前居住的宫室做个洒扫工人,朕念她一片忠心,便将她留了下来。”

“后来朕带你回宫,这小宫女大约是听说了你的事,便来央求朕,说希望能来长秋殿伺候,朕知晓你们二人从前是一块儿在孟氏跟前伺候的,也算有些情谊,便将她带了过来。”

说着,周景和将目光放在长星身上,柔声问道:“长星,你可想将她留下?”

与其像是在等长星的答复,不如说是在等她的选择,问她是否接受他的好意。

长星的目光落在绿玉的身上,到底点了头,“绿玉从前确实与臣妾一同在永祥殿伺候,后来在观羽殿也一同伺候了些时日,臣妾与她相处时日虽不长,可她在这宫里算是臣妾难得熟识的朋友,还请陛下将她留在长秋殿。”

周景和似乎对这样的答复很是满意,他颔首道:“既如此,便留下吧。”

方才起身的绿玉便又跪了下去,叩谢了长星与周景和方才退下。

等内室的宫人尽数退下,周景和才揽着长星的腰身歇下。

这夜,他似乎比之前的兴致好很多,之前的他或是因为被下了药失了理智,又或者是被魏清嘉的事情气得失去了神智,唯有这回,他很是清醒,甚至在贴近她的身体的时候,还带着长星能明显感觉出来的愉悦。

他似乎在她身上用了不少技巧,让她浑身酸软得仿佛一滩即将化去的水,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长星从未体验过。

她汗涔涔的被他来回折腾着,不算难受也绝不算舒适。

等到后半夜,已经向着殿外叫了好几回水,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才算是难得安分了一些,而长星也总算是累得昏睡了过去。

等第二日她起身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周景和早已离开。

听到里边的动静,进来伺候的人是绿玉。

绿玉从前是跟在孟娉瑶身边的人,虽然性子也随了孟娉瑶,骄矜了些,可这些日子经历了这样多的事儿,早被磨得没了脾气,做起事来又手脚利索,长秋殿里的人知道她是周景和特意送来的人,自然也都是服气的。

长星见了绿玉,便抬手将其他伺候的宫人屏退,然后拉着她的手急急问道:“绿玉,小姐她当初倒是是怎么……怎么出事的?”

绿玉低头看着长星紧攥着她的那双手,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可很快又恢复如常,她道:“你离开之后,小姐的病一日重过一日,原先还能用些昂贵的药材吊着,到了后面,却是连药都喝不进去了,一碗汤药,费劲法子也只能喝进去两分,到后面,便是怎么样也不成了。”

长星听着,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是我对不起小姐……”

绿玉深深看了一眼长星,而后才道:“都过去了,小姐若是得知你如今回了宫,又得了陛下宠幸,也会为你高兴。”

长星顿住,勉强挤出笑意道:“大约吧。”

绿玉并不知晓当初孟娉瑶帮她出宫之事,自然不会明白她是一心想逃离这深宫。

如今重新回到这儿,也并非是她所愿。

若是可以,她宁愿一辈子留在青州,永远不再回到上京来。

可她无法与绿玉说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就算真的说了,绿玉也并不一定能理解。

在世人眼中,她能以一个低贱的身份入宫成为周景和的后妃,本就是莫大的福气,若是还要做出不情不愿的扭捏姿态来,岂不可笑?

所以即便是话已经到了嘴边,最后她也依旧是什么都不曾说。

早膳,厨房送来了炖鹌鹑汤。

这是周景和特意吩咐过的,说让厨房在长星的膳食中多用些心思,她身量纤细,是该好好补补身子才是。

长星原本只是宫中最低等的宫女,对吃的喝的从不曾挑剔过,向来是有什么能吃的便吃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可那碗鹌鹑汤一端上来,长星只是闻到那股味道,就直犯恶心。

将汤端上来的宫女给长星盛了半碗汤还没来得及放到长星跟前,就见她捂着嘴干呕起来。

边上几个宫女见了这景象都有些被吓到了,绿玉却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一边吩咐那几个宫女将桌面上的汤水都尽数撤下去,另一边又让手脚麻利些的小太监去请太医过来。

等太医过来时,长星已经抱着痰盂吐过一轮了,前来诊治的谢太医见她脸色苍白,连忙在她手腕上放了一块叠好的纱布,然后将手搭上去帮她诊脉。

长星只想着自己莫不是吃坏了肚子,所以并不太过在意,反而觉得因为这事就请了太医过来有些小题大做了。

而边上的绿玉却一直盯着谢太医神色变化,显然比起长星还要紧张几分。

谢太医的手方才搭上去,眼里便闪过一抹喜色,而后又细细摸清了她的脉象方才笑着恭贺道:“恭喜美人,这是喜脉,美人这是有孕了。”

绿玉原本便猜到长星这可能是喜脉,所以并不意外,只是长星却一脸不敢相信道:“这……孩子是何时怀上的?”

她与周景和一共有三回,也就只有昨夜那一回还不曾来得及喝避子汤,可若真是昨夜,这也实在太快了些……

谢太医沉吟片刻才答复道:“这孩子在腹中大约已半月有余。”

“这怎么可能?”长星面色一变,她记得很是清楚,那碗避子汤,她分明喝得一滴不剩,怎么会还能有孕?

她轻轻闭了闭眼睛,将除了绿玉之外的几个宫人都屏退之后方才问道:“谢太医,若是受了宠幸之后喝了避子的汤药,也还能怀上子嗣吗?”

谢太医闻言迟疑道:“倒也并非全然没有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长星连忙问道。

谢太医拱手接着道:“避子汤中有好几味药于女子而言都是极为伤身的,只要服用过,身体中总不免会有残留,若是美人方才所说那人是您自己的话,微臣观美人脉象,是不曾发觉有用过避子汤迹象的。”

长星回忆着当初景象,不由得喃喃道:“怎么会?难道我喝下的其实一直都不是……”

确实,其实没人与她说过送到她面前的汤药是避子汤,只是她以为那是而已。

想到这儿,她一时心如乱麻。

她不曾想过有一日她需要为周景和孕育儿女,也自然不曾想过倘若这一日到来她该如何应对。

她勉强回过神,却还是有些不安道:“谢太医,有孕之事我还不曾做好心理准备,可否先别告知陛下,等我亲自向陛下言说?”

谢太医不曾想长星会这样说,他有些为难的摇头道:“还请美人不要为难微臣,便是给微臣一万个胆子,微臣也是不敢隐瞒陛下的。”

长星见此,也只得无奈点了头。

而谢太医却先是给长星开了安胎的方子才再去文庆殿跟周景和禀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