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解救

◎你跑什么?◎

这一夜真是不得安生。

程延前脚快马加鞭到了清风镇寻到凝珑住宅, 后脚凝珑就已乘车去到新桥镇。

已近黎明,阿婆挑着灯,昏花老眼迷迷糊糊地看见程延一行人。

程延问阿婆:“那位姑娘去哪儿了?”

阿婆回想着几个时辰前的动静:“那姑娘与她的婢子来镇上暂住,结果婢子好像是被歹人抓走了。我让姑娘等次日天明报官, 结果她等不上, 坐上马车就走了。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哩。”

凝珑梳着妇人发髻, 面前这位小官人神色如此焦急。阿婆斗胆猜他是凝珑的夫婿,便劝道:“小官人还是赶紧去找一找吧。夫妻间心有灵犀, 说不定你能猜出来她去了哪里。”

程延进院四处寻找,过后再出来又利落上马,直奔新桥镇。

原本那封密信上只将凝理的歹毒计划陈述一遍, 具体何时绑架要挟, 信上并未提及。但因事关重大, 程延便马不停蹄连夜赶来。不曾想, 就是在今夜,凝理利用信息差业已引诱凝珑去了新桥镇。

当真可恶。

*

新桥镇。

整个镇气氛很不对劲。明明天已亮, 可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只听得见猎猎秋风刮来。

刚到镇,马车连带着车夫就悄无声息地彻底消失。凝珑捉裙往前走,蓦地回眸, 这才发现就连车夫都不见了!

她不知是谁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掳走了人,心里警铃大作。

走了几步, 见街道中间竖着一块木牌, 上面挂着一张小镇地图。

沿着脚下这条主街一直往前走,尽头是无数容易走迷路的巷道。进巷逢岔路口就贴着墙往右手边拐, 拐到尽头就是平安巷。

平安巷的地标上挂着一缕系红绳的头发, 与先前囊袋里的那缕头发出自同一人。

凝珑心里一紧, 一面往前走,一面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她摘下一根尾部很锋利的发簪,捏在手里。万一遇见危险,还能用发簪当刺刀自保。

忽地狂风刮过,凝珑步履维艰。这阵风里还裹挟着黄土砂砾,她后悔来得急忘戴了帷帽,这时只能用衣袖掩在前,半张脸贴在衣袖后,避免眼里进沙子。

裙摆翩翩作响,她艰难穿过风沙,进了七拐八拐的巷。

甫一进巷,忽听身后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在平京城时,贵女多爱赛马游猎,因此凝珑对马蹄笃笃声很是敏感。尽管隔了很远,可她还是能听出这阵愈发强烈的马蹄声。

不是一匹马,少说也有十几匹马。再侧耳听去,马匹后面应该还跟着不少步兵,步兵脚步沉而坚定,是浑身甲胄手拿兵器而来。

凝珑回忆起昨晚拔下的那支箭羽。箭矢处有黑蝴蝶纹,她曾听程延说过,这是独属巫教派的纹样。所以她确信云秀是被巫教信徒掳走,这是她跟巫教派之间第一次产生正面冲突。

如今她也不知,这阵马蹄声与脚步声到底属不属于巫教派。

极有可能。

毕竟程延不知她身在何处,定不会来救她。

凝珑背部紧贴巷墙,后背紧张得出了层薄汗,跟夹绒的衣襟黏在一起,再被冷风一吹,叫她直打寒颤。

她按照地图上所写,逢岔路口便一直往右拐。不知拐了多少次,半晌后终于拐进平安巷。

平安巷终于有了点“人气”,这不过这“人气”还不如没有。

平安巷狭窄笔直,巷墙低,周围落着许多几层楼高的院落。每座院落的屋顶上都趴着一位身穿黑色教袍的杀手,杀手手里都有一把弓箭,见凝珑抬眸打量,搭弦拉弓,只要她有异常动静,随时准备射杀。

凝珑深吸一口气。看来新桥镇早已沦陷,成了巫教派的据点。她庆幸当初没直接来新桥镇游玩,否则都要被歹人吞吃入腹了,自己恐怕还不知情。

巷道尽头是一座压抑败落的四方院,院门口站着一位带着头纱和面具的中年妇人。

这面具也暗藏玄机,下半部分有个能变声的小机关。妇人的声音沙哑怪异,一听就是变了声。

她道:“姑娘请往里面走。”

院门一开,凝珑跟在她后面进了院。这座院落从外面看平平无奇,进院方知,院子占地广,且各处都是机关。

振翅欲飞的黑蝴蝶纹样随处可见,墙角人骨堆成小山,黑布条撕碎扎成一捆,挂在廊檐底下。

凝珑眼睛四处乱瞟,飞快在脑里绘着一幅地形图。

又走了数百步,妇人将凝珑带到一座屋门紧闭的堂屋前面。

她道:“姑娘请进。”

说罢往后退一步,用阴森的目光死死盯着凝珑。

凝珑再抬眸,院里的杀手更多。

她实在没辙,只得推开门。

“吱呀——”

门扉被她推开,后又“砰”一声重重合上。

屋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凝珑伸手摸瞎往前走着,不料却被一个放得东倒西歪的小板凳绊个踉跄。

她脚腕一崴,身便歪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有人朝她扔来火折子和蜡烛。

凝珑赶紧把这两样救命物件拽在手里,试探地喊道:“云秀,你在这里吗?”

没听见想听的回应,反倒听见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了一阵令人发寒的低笑声。

该不会那吃人不眨眼的巫教教首也会被她碰见吧。

凝珑赶紧擦亮蜡烛,烛苗在穿堂风里晃了晃,照亮了屋里风景。

凝珑抬起眼,却看见——

在她前面不远处立着一根粗梁柱,整个柱身刻满了黑蝴蝶。白花花的头骨顶被钻了一个孔,大把头发从中穿过,将骨连着骨系在一起。这样的头骨团越有十几串,围着梁柱自屋顶泄下,最后一串头骨悬在一个活人头上。

那活人正是她要找的云秀。

云秀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得死紧,双腿盘着被绑在梁柱前。她嘴里塞着脏黑布条,两颊鼓起,无法说话。

看见凝珑站起身慢慢走来,云秀忽地瞪大双眼,拼命摇头。

“唔唔……唔……”

凝珑显然没看懂她的意思,只把脚步放慢,但仍往前走。同时拿着蜡烛把身一侧,想看看暗处有没有藏人。

云秀的头还能动,这时再用力“唔”几声,吸引凝珑的注意。

凝珑果然向她看去。

云秀先摇摇头,再使劲往前探头,最后用力往后一缩,重复几次,脖颈用力到布满青筋。

凝珑总算看懂了云秀想对她说的:不要。

云秀在劝她不要再往前走。

亏得有冠怀生这层缘故,叫凝珑先前学了不少手语,也教会了云秀用手语。手面平伸,从外往里缩,是“要”的意思。手心向外平伸左右晃动,再放平从外往里缩,是“不要”的意思。

云秀手脚无法动弹,只好用甩头劝她不要再往前走,前面危险。

凝珑止住了脚。

这会儿她已把整个黑屋打量一遍。屋里只有一根梁柱,一个宽而高的破立柜。

凝理正躲在立柜后面,窥见凝珑突然停了脚步,便出声道:“要的物件都带回来了?”

他的声音同样经过了变声机关的处理,令凝珑听起来觉得这声音是说不出的怪异。

她飞快侧扫一眼,出声人应就躲在立柜后面。

凝珑把簪子紧紧攥住,确保那人不会看见她握着簪。

她清了清嗓子:“你要的五十两黄金在马车里搁着。我本想到了镇就把黄金包裹取下来,哪知还未来得及取,马车和车夫都不见了。是你掳走的吧?你管他们要去。”

凝理有意吓一吓她:“你这般口齿伶俐,谁知你到底拿没拿?那车夫和马车的去向我并不知,再说,不是让你一人前来么,怎么,你有意毁约?”

凝珑心里啐他一口:“焦山县与封山县相隔甚远,我坐了一夜马车紧赶慢赶才赶来。不坐马车,难道靠走路吗?再说,落了地确实只剩我一人。”

她一口咬定车夫和马车在这人手里,“新桥镇是你们巫教派的地盘,我的人和车在你们的地盘失踪,难道还不能说明是你们的人蓄意掳走的吗?”

说完便没再听那人回话。凝珑死死盯着立柜处,见他自阴暗处走出。

獠牙面具,通身黑袍,指骨戒,气质阴郁,与传说中的巫教教首完全吻合。

他一步步朝凝珑走来,凝珑思量再三,最终走到云秀面前,护着脸色苍白的云秀。

凝珑盯着他:“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想做什么?”

教首低声轻笑,他伸出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手里心放着一把短而锋利的匕首。

匕首泛着寒光,折射出隐匿在面具底下的一双精明眼。

他低声道:“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黄金条子我已收到。过来,把匕首拿去割断麻绳,之后你跟你这婢子,还有车夫连带着马车,都能一并回去。”

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凝珑总觉他这黑手套泛着浅淡的白光。

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就这么简单?堂堂巫教教首,应该不缺这五十两黄金吧。你还有什么目的?”

他回道:“缺啊,为何不缺?巫教最初就是靠坑蒙拐骗集资,慢慢壮大发展至今。我们是披着教袍的土匪,最喜欢坑你这种人傻钱多的。来,取走匕首,之后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指了指屋外:“胆敢把今日这事往外说,我保证你会被射成筛子。”

凝珑依旧死死盯着他,盯着那把诡异的匕首。

云秀被绑了许久,全身浮肿发白,血液不通,再耗下去对她们不利。

凝珑只得选择相信这教首,决定取走匕首。

哪知刚抬起脚,身后云秀就大声唔唔着。

不对劲,其中有诈。

那教首的目光倏地变得狠戾,“确定还要再等?”

他威胁道:“看见她头顶上方的头骨串了吗?串上每个头骨都淬着剧毒,一旦接触活人,活人会立即被腐蚀掉肉,变成一具白骨。你若不用这匕首,那我可就用它割断头骨串了。”

凝珑抬眼瞪他:“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他道,“你也说,这可是在我的地盘。我有什么不敢?天王老子来了都管不了我。”

因此即便知道其中有诈,可敌强己弱,凝珑只得选择依从。

云秀奋力反抗,可越是反抗,麻绳便越是勒得紧。她因血液流畅不通而渐渐感到头晕,眼前也慢慢变得模糊。尽管知道不反抗对身子好,可云秀仍旧拼尽全力提醒凝珑不要信他的话。

凝珑心里天人交战,最终把袖一掩,准备在拿回匕首时往他脖颈处猛地一刺。哪怕同归于尽,只要能伤到他也是好的。

可就在即将抬手拿到匕首时,屋外忽然闹出动**。刀光剑影间,有许多人已经厮杀起来。

方才接凝珑进院的妇人失礼地闯进屋,“教首,他们闯来了!”

之后又密语几句。

凝理眼神一冷。程延来闯不值得他害怕,但程延偏偏领了诸路厢军,数万人马浩浩汤汤地闯进新桥镇。

而巫教派多聚在南方诸州郡,若是硬碰硬,此仗巫教必败,他也会元气大伤。

凝理侧首愤恨地看凝珑一眼。

大妹妹,这次让你好运气地逃了。来日方长,我必会把你掳走。

凝珑不懂他眼里深意,也不懂妇人口中的“他们”指的是哪一方。

只听得教首飞快说了句:“撤!”

之后巫教一行人便推屋离去。慌乱中,教首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

外面依旧厮杀不断,门扉一合,凝珑也无心再去关心外面的战况。

她弯腰捡起匕首,再站起身时,忽觉头脑发懵,眼前模糊。

凝珑踉跄着走到云秀身边,先把她嘴里塞的布条掏了出来,又绕柱一根根划断麻绳。

云秀仰头大口喘着气:“姑娘还没来的时候,我……我听见了他们的谋划。那教首手套上抹了一层无色醚液,呼进鼻腔会晕倒。”

凝珑手脚发软,“难怪我看他那手套泛着光,就像从水池里捞上来一般。”

匕首躺在手套上面,难免会沾些醚液。剂量不多,可这些剂量足够让凝珑差点瘫软在地。

她这才意识到巫教的可怕。

飞快划断麻绳后,凝珑扯着云秀往外挪了挪,远离这根诡异的梁柱。

云秀手腕脚腕都被麻绳勒出一道又深又红的勒痕。凝珑给她揉着手腕:“她们有没有虐待你?”

云秀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把我掳来。天亮前锁在这小黑屋里,天亮后把我绑在柱子上面。不过进屋前我看见那个教首拿剑在杀人。”

她心里很感动:“我没想到姑娘会以身涉险连夜来找我。”

凝珑满心自责,“都怪我,就应该坚持让你跟我睡一张**。都怪我,就不该非得硬拉着你来这危险地方。”

云秀说哪里有,“姑娘也是想带婢子出来透气游乐,要怪就怪这巫教派,净不干人事。姑娘来的时候可有见到堆在墙角的人骨?我偷听到他们说,这些白骨原本都是附近的有钱商贾,后来被巫教教徒抓来,把人的钱财搜刮一番,之后都把人一剑封喉了。他们很会隐瞒坏消息,因此被骗来的商贾数不胜数。”

“原来那教首说的竟是真的。”她给云秀按摩着手腕,“看来我们还算比较幸运的,遇到‘他们’来相助。”

俩人相识一笑,都为劫后余生感到庆幸。

说话间,外面动静已经小了不少。再过半刻,又回到凝珑刚来时的寂静。

忽地有人高喊一声:“搜全院,看看还有没有被巫教教徒挟持来的人质。”

凝珑渐渐平静下来。看来“他们”至少是巫教教徒的对立面,应是好的。

凝珑起身,想推门往外面看一看。

云秀扯住她的衣摆:“姑娘不要去,危险。”

凝珑说没事,“再说就算不出去,他们也会寻来的。”

云秀说那好吧,“我跟姑娘一起去。”

俩人彼此搀扶着朝外走去。

做了很足的心理准备,待推开门,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院里站满了地方厢军。

厢军统领看见凝珑,主动出来解释情况:“小娘子,新桥镇是巫教据点,好在他们安插在这镇上的人马少,我们已将他们全部击退。巫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也是被掳来的吧?你家在哪里,我派马车送你一程。”

凝珑提防道:“不必。”

她指了指院里那辆马车,“这是我的车,车夫也在跟前。不麻烦统领了。”

统领说好,“快些回去吧,是非之地不必多做停留。”

出了院,又被一队厢军护送着出了巷,凝珑把云秀先送上马车。

她吩咐道:“你先在车内等我,我方才来的时候见路边有个膏药铺,我去给你寻一寻活血化瘀的药。”

云秀蹙眉不愿:“我没事,姑娘也赶紧上车吧,万一再有什么好歹。”

凝珑安慰一笑:“没事,你看现在大街小巷上站满了地方厢军,巫教派的人想是早就全部撤离。这镇是座名副其实的空镇,哪还有什么危险?”

云秀拗不过她,只叫她快去快回。

说也是凑巧。凝珑刚走远,程延便骑着高头大马寻来。

他也穿了身甲胄,英气逼人。

统领赶来,禀报道:“已解救人质,巫教教徒走暗道全部撤离,我们并未抓到教首。”

程延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急,来日方长。”

话落,程延将目光落在停在长道角落处的一辆马车。

听到熟悉的称呼与声音,云秀害怕地往车厢里缩了缩。

恰逢乱风一过,把车帘吹起。

程延眼尖地窥见了云秀。

他驱马走近,“她呢?”

云秀颤着身:“姑娘去药铺买膏药了。”

程延冷声问:“哪个方向?”

云秀伸出手指,诚实地指出方向。

心里响,姑娘,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程延没多给云秀半个眼神,勒紧缰绳调头,甩鞭飞快奔出长道。

*

药铺。

尽管铺里空无一人,可凝珑还是把一块金锭子搁在了药桌前。

她拿了三盒药膏,想着一块金锭应该足够付拿药钱了吧。

在铺里寻药时,她听见一道马蹄声飞快接近这里。

不过心里也并未在意。想是厢军骑马在镇上各处巡逻,确保镇里完全安全。

她把药铺揣在衣襟里,确保药膏不会掉落才抬脚走出铺。

可在看清那骑马者的面貌后,她震惊得瞪大双眼。

当时当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一定要逃,不顾一切地逃。

说时迟那时快,凝珑提着衣裙,朝前头狂奔离去。

程延也惊了,就连他骑来的骏马也感到震惊。

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他分明是来救她的,又不是来抓她去坐牢的!

程延没辙,只得把鞭甩得更快。马蹄刨地,快得只能瞥见一道道残影。

偏凝珑先前吸了不少醚液,待在屋里不动还好,今下一旦跑起来,胳膊与腿都像是快散架一般,把她的力气与神智抽离出去。

越跑眼越花,最后脚腕再一崴,直生生地跌倒在地。

她哪有骏马跑得快,加上体力本就不支,很快就被程延赶上。

骏马飞驰而过,最终停在她面前。

程延居高临下,把眼眸垂下,轻声问道:“你跑什么?”

天地良心,他当真是真切地关心她的安危。他心里憋着一股怒气,但丝毫不敢发泄出来,生怕吓到她。

可这话在她听来,是威胁逼迫,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凝珑把头扭过去,不回他的话。

第一次出逃没经验,往后她定会做得更好。

程延利落下马,伸出手,想捞她起身:“你脚是不是崴了,疼不疼,还能站起来吗?”

凝珑把脚往裙摆里缩了缩,脖子一仰,抬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纵是被抓个现行,她仍是不服气,倨傲轻“哼”一声。

看她这反应,程延就知道她又想茬了。他尚压抑着脾气,她倒好,已经不讲理地生起了气。

“跟我回去。”他道。

她把头撇得更狠,“哼。”

程延被气笑。她呀,总是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实际上早已把爪牙藏了起来,这点脾气不过是在调情,不会伤到任何人。

就像现在,他将她拦腰抱起摁在马背上,又上马环着她的腰,她也仅仅是象征性地挣扎几下,之后就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还嫌他的甲胄把她的背扎得不舒服。

程延心里暗喜,面上却冷着脸,在她耳边说道:“受着,这是惩罚。”

凝珑回瞪他:“我要坐马车,才不要骑马颠簸数十公里。”

程延怕路上再出变故,便不愿再让她跑出视线。

“受着,这也是惩罚。”

凝珑郁闷地捶了下他的手背,反把她自己的手震得够疼。

走了许久,程延还是按捺不住惊慌心情,“你倒是怪会挑地方。巫教派在附近只有两处据点,一处是焦山县清风镇,另一处便是封山县新桥镇。你倒好,闯完这个闯那个。”

凝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见识过那教首有多可怕。但凡厢军晚来一瞬,她估计就吸够了足量的醚液当场晕倒,后果不堪设想。

凝珑问:“是你领着厢军来的吗?”

程延说是,“这事牵扯广,我先奏了陛下,才能领兵来解救你。”

凝珑脸红羞愧,她确实因一时任性办了桩错事。

“抱歉。”

程延嘴角不受控地扬起来,“什么?没听清。”

凝珑:“没听清我也不说了。”

程延拿她没办法,“下次不要再走了,至少先跟我说一说。”

又问:“你为什么要来这清风镇,还偷偷摸摸连夜出走?”

凝珑:“回去问你父亲。”

程延懂装不懂:“父亲让你出去游玩?”

凝珑:“哼。”

程延不动声色地圈紧她,把脑袋搁在她瘦削的肩上。

“不要以身涉险,我会心慌。”

凝珑又扬起高傲的脑袋。

看在他救她一命的份上,她就勉强跟他再凑合过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