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杖责

◎她受了天大的刺激。◎

这口老血倒是把程瑗吓得不轻。

到了宁园, 程瑗急匆匆地找来大夫,跟着大夫屁股后面问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先是给凝珑把了脉,说这口老血是胸中郁结所致,吐出来反倒好受些。

又把手背贴到凝珑的额前, 神色凝重:“小娘子染寒发了热, 我这就去开几副退热去火的药方, 每日熬着喝。”

程瑗:“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呢?”

大夫问:“她最近是不是受过刺激?人提劲的时候往往无病, 有时经过什么刺激,人一泄了劲,病痛便随之而来。”

程瑗回想着刚才在马车上的那番对话。

现在她才有心思把凝珑的反应碾碎了想。

这一想, 连她自己也受了刺激。

糟了, 她败了事。看来兄长目前还没准备把冠怀生那件事同凝珑说, 而她竟然口无遮拦, 直接把真相给凝珑说了!

难怪凝珑急得吐了血!

送走大夫后,程瑗又叫来侍卫, 问道:“兄长怎么还没来?方才明明是他说会先在院里等我们。”

侍卫:“世子刚落脚就被宫里派来的小黄门郎给叫了过去,说是陛下有事与他商议。世子还吩咐,让凝小娘子歇在他以前布置好的那间屋。”

程瑗本想趁那头凝珑还没醒,赶紧把兄长叫来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听到侍卫这番话, 她只能无奈地叹声气。

需要他时他偏偏不在。

不多会儿云秀也进了院,直奔屋里, 跪在床边又哭又喊。

“小娘子, 你没事吧,你醒一醒……”

程瑗把她拉了起来, “她生着病, 就让她好好歇一歇吧。你住的屋就在这间屋的西头, 两间屋紧挨着,伺候她也会方便。要不要去看一看你的屋?”

云秀把眼珠一转,打量着这间陈设布局很熟悉的屋。

程瑗藏不住秘密,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在屋里来回转:“看看这墙,这屏风,摆放的位置是不是跟凝府中惠院一模一样?这是兄长特意吩咐下来的,就是为让凝小娘子感到宾至如归。你那屋也跟原来一样。”

云秀脑子飞转,消化着冠怀生就是程延这个重磅消息。

她之前不知在凝珑面前喊了多少声“贱哑巴”,如今却才发现他哪里是贱哑巴,分明是得罪不起的世子爷!

云秀无端惶恐,悄声问:“世子他为何要扮成冠怀生呢?小娘子如今知道了真相,心里想是怪憋屈得慌。”

“这事说来话长。”程瑗拉着她往外走,“当初兄长进凝府,最主要的就是调查凝检贪污一事。若非凝小娘子待在凝府,那就凭凝家犯下的罪,定个死刑都不为过!后来俩人走得近了,兄长一直犹豫要不要把真实身份告诉她,但最终还是瞒了下来。”

说话间就进了云秀那间屋。

陈设依旧跟在凝府时一样,不过都换成了上好的家具,看起来不像个婢子住的,倒像哪家闺阁千金该住的。

云秀莫名感动,再问道:“那凝府那边……”

“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啦,”程瑗热情地拍拍她的肩,“往后你就和凝小娘子安心住在宁园吧,凝府又不是个好去处,往那里待着糟心。”

又指了指一个大木箱,“你原来的衣裳和首饰,还有些用过的物件,都装在箱里,有不够的就再跟嬷嬷说。”

提到嬷嬷,云秀就想起一件事:“可否能麻烦小娘子再将常嬷嬷接来?常嬷嬷是我家姑娘的乳母,俩人感情深。姑娘想必也是想她的,把常嬷嬷撇到凝府里,姑娘心里想必不是滋味。”

其实程瑗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但此事事关凝珑,她便十分想做。

所以当即应下说好,“放心吧,一定让你们住得舒服。”

*

垂拱殿。

见那帮前来找茬的老臣就快要走近,李昇劝程延赶紧找个地方躲避风头。

可程延却不动如山。

李昇心急如焚:“你还想朝他们炫耀炫耀你‘整形’后的脸啊?赶紧躲起来,省得冤家相见当场骂战。”

李昇把他推到一障屏风后。那屏风厚而长,从里面能看到外面的情形,外面人却窥不见屏风后的风景。

刚收拾好,一帮老臣就气冲冲地进了殿。

为首的依旧是中书舍人顾均益。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把官服大袖一甩,“陛下,你这是在戏耍我们不成?”

李昇往太师椅里一躺,悠哉地品着茶:“舍人这是何意?”

顾均益冷哼一声,“方才我们去了趟诏狱,结果正好目睹大监宣旨。凝家明明该满门问斩,但官家不仅没动凝家任何一个人,反而给凝检这老狐狸封了官!陛下,为君者在言出必行,言而有信,否则何以镇天下?”

李昇疑惑地皱起眉头:“朕何时亲口说过,要斩了凝家满门?”

他问大监:“朕说过吗?”

大监摇摇头,“陛下没说过。”

又问满殿侍卫:“朕说过吗?”

侍卫们也都摇摇头。

李昇把酒盏往桌上一掷,满脸不悦:“舍人听过朕亲口说过要斩首吗?”

顾均益被他问住,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被阴了一把!

李昇又问了一个站在顾均益身后的大臣:“那你们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不仅不加辨别,反而将谣言信以为真。难道,你们还敢在朕身边安插眼线,时刻监视着朕的一言一行?”

那大臣胆子小,听李昇一连串地问下来,吓得腿脚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臣一时糊涂,竟听信小人谗言……但陛下明鉴,臣万万不敢监视陛下!”

顾均益咬紧牙关,侧身瞪了那大臣一眼。

李昇收起了脸上的玩味,神色无比肃重:“顾舍人,他不敢,那你敢吗?”

“你敢在朕身边安插眼线吗?”

无形对峙间,终是顾均益拜下阵来。他没跪倒,只是把腰深深一躬,“臣失言,臣万万不敢监视陛下。”

李昇不准备轻易放过他:“那这阵风声,舍人可知最开始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

顾均益心里一慌,情急之下将罪责推到旁人身上。

“是前宰相党羽宋将军。宋将军从前站队逆贼,如今表面臣服,背地里却养兵练兵。这消息最开始是从他那里传来的。臣有证据!”说着就将一道卷札呈给李昇。

李昇翻着卷札,没想到这次审问竟有意外之喜。

不仅能看清顾均益此人见风使舵的本性,还能将尤无庸残党一网打尽。

李昇看过,挥手让他们退下。

不想顾均益却说道:“臣听闻世子把凝家姑娘带回了府里,臣以为此举不妥。”

说罢递去一本参状,“臣要参世子沉迷女色,不务正业。”

李昇眯起眼:“舍人这是故意找茬?”

顾均益倏地瞥了眼那道长屏风,“臣所言句句属实。臣要见世子一面,与他当面对峙。”

李昇自然说不行,“舍人,这事改日再说。”

顾均益依旧不依不饶,直接走过去掀翻屏风,“世子为何要藏在……”

可屏风掀翻后,众人皆是一愣。

那屏风后面竟什么都没有。

李昇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程延已经走了。

他瞪着顾均益:“你还敢说没派眼线来监视朕!现在连朕的屏风都敢掀了!来人,将顾均益拖出去,杖责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