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因为孤对你,早就倾心。◎

衔池看着沈澈, 突然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

子时之前他出去那一趟,想必就已经知道宁珣回了东宫。

他还是留了她这么久,就是要试试宁珣的反应。

倘若宁珣急了, 就说明他方才说的那些可行。

人一旦失了冷静,就会偏听偏信。

也是顺带着试她在宁珣那儿的位置——宁珣越在乎,他的胜算就越大。

他身边的长随进来, 也没避着衔池, 直接对沈澈道:“禀世子,宋夫人已经送回池家, 回去没多久就歇下了。”

沈澈抬手, 那人退下去。

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郎中说,宋夫人的病情平稳多了, 这几日便可以换温和些的药。”

比起前世,娘的身子确实好了太多。衔池松下一口气,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他继续道:“这些日子我会常去看看,你可以放心。”

她倏地抬眼, 却被他抬手轻轻挡在了眼前。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沈澈叹息了一声, “你若能管住自己的心思,我也不会这么逼你。”

她的睫毛扫过他掌心,如幼时扣在掌中的蝴蝶,翅膀扑朔。

半晌,衔池握住他手腕,将他的手拉下来:“我要夺月坊。”

他似乎有些意外,端详着她:“想做什么?”

她松手, 语气轻快:“想要个保障罢了。我对太子坦白后, 不知境况会如何, 若真要用人,再来找阿澈,我怕来不及。”

“三日后,会有人给你一块令牌。你若是对那儿不熟,要做什么就直接找梅娘。”

他顿了顿,语调温和,似是好意提醒她:“不过,夺月坊向来只认人。”

意思是她凭令牌能借用夺月坊的人,但她的一举一动他都会知晓。

衔池毫不在意地点头,“还有,我既是对他投诚,总该有些诚意。”

他沉吟片刻,“好。明日会有人给你送过去。”

“什么东西?”

“如今御前伺候的公公,叫小福子。虽是李德贤教出来的,但手脚不太干净,你把那些拿给太子,他自然有办法叫李德贤重回御前伺候。诚意足够了。”

衔池眨了眨眼,“现在不能给我么?”

他平静望过来,“你告诉他,明日。”

衔池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慢慢笑起来。

果然,他也不敢说拿得准宁珣的心思。

今夜倘若宁珣真要做什么,他来不及反应,所以给她留一个“明日”。

她是不是还要谢谢他,到底还是给她多留了一线活下去的可能?

“好。”

衔池应下这一声,便再无话。

先前领她来的大娘从厢房走出来,送她出去。

衔池迈过门槛那一刹,听见他在后面道了一声:“新岁安乐。”

她没回头。

这儿离东宫不远,回去的路上衔池一直想着说辞——怕就怕宁珣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凭空消失这么久,身边没带人不说,连一声招呼都没打,他怕是正压着火。

万一不愿意见她怎么办?

沈澈让她坦白,就不会再遮掩行踪。如果今夜她没机会说,宁珣自己也会查出来——她主动说和被他查出来,那便是两码事了。

衔池忐忑了半天,直到远远望见东宫的宫门。

不知为何,那一瞬竟有些心安。

不过守门的换了一张生面孔。

她边翻找自己那块腰牌边朝宫门走去,突然听见一阵嘈杂,抬头正见朱红宫门朝两侧打开——

那道熟悉身影疾步朝她走来,走得很快,看他身上骑装像是刚下马,一时只闻披风在风中猎猎。

所以她完全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来人一把拥住。

衔池懵了片刻,轻推了他一下:“殿下?”

她伸出的手被抓住,五指深**入她指缝间,向后环扣在她身后。

没有质问,也没有诱她自投的罗网。

只是一个紧到快要窒息的拥抱。

他身上骑装太凉,衔池厚重大氅下好容易护住的那点暖意顷刻间便散了个干净。

发觉她本还温热的手迅速冷下去,宁珣松开她,将她的手牵到身前,低头慢慢搓着,“今夜冷,冻着了没有?”

衔池望着他低垂的眉目,“殿下喝酒了?”

他“嗯”了一声,向她解释:“这种场合,推辞不掉。”

手心慢慢起了热意,衔池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索性随他安静下去。

怀和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这局面怎么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总站在宫门前也不像话,这诡谲的平和总要有人打破。怀和上前半步:“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衔池闻声紧紧握住他的手。

怕被丢在宫外似的。

宁珣抬眼,视线从两人交握的手往上移,最终望进她惶惶不安的眼中。

也不知是谁丢的谁。

直到被领进自己那间偏殿,衔池还是懵着的。

殿里被打扫过一遍,蝉衣早不见了,估摸着是被送了下去——那她中了蒙汗药的事儿,宁珣想必也知道。

她这回竟看不出他是真的没动怒,还是如往常一般,火气盛极的那段时间反而会压着火,瞧着比平日里还淡漠些。

更何况他一句也不问,她不知从哪儿开口。

注意到她紧紧追着的目光,宁珣看她一眼,“先去沐浴。”

她在外面一晚上,又出了一身冷汗,他不说她也要洗的。

衔池应了一声,便有宫婢进来,跟她进了净室。

衔池心里有事儿,自己没顾得上,宫婢又会错了意,仔细给她洗了一遍,出去前甚至又将她打扮了一番。

是以那支步摇又被簪了回去。

她轻手轻脚凑到宁珣身边时,发上那支步摇的流苏正随她步子晃着,璀璨流光。

宁珣的视线不由跟过去一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来。

他坐在书案前,翻看她练字时写的纸张。衔池想了想,直接勾住他脖颈坐到他腿上。

好歹是没推开她。但往常这个时候,他的手已经扶在她腰上,将她禁锢在怀了。

可今日他没有。

衔池在心里合计了一番——看现在这情形,还是跪下来同他请罪好一些。

她扶着他肩膀借力,刚要起身,突然被他握住腰身猛地向下一按。

衔池跌坐回去,近乎趴在他身上。

宁珣俯在她颈侧,深深吸了一口。

草木香被水洗去,如今她身上只剩下皂角的淡淡香气。

他这样的举动多了,衔池早就习惯,甚至还朝另一侧偏了偏头。

步摇的流苏相碰,她颈间突然一痛。

唇齿自皮肉慢慢碾过去,衔池小小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疼。”

他话音里不辨喜怒:“疼你也记不住。”

衔池捂着他咬过的那侧脖颈抬头,决定先开口:“今夜是宫宴,殿下怎么提早回来了?”

宁珣将她的手拿下,看了一眼。

他咬得那下不算太重,却也红了一片。

他抬手覆上去慢慢揉着,“父皇留孤在那儿,看着也是闹心。”

“但殿下走得这么急……”

“知道为什么?”他的手一顿,转而扣住她后颈,与她对视。

他目光里的侵略性太强,衔池垂眸避开,下一刻他却以额头相抵,自顾自说下去。

“想回来陪你守岁。”

“你若还不回来,孤怕是会将京城翻过来。”

理智上他对沈澈的取舍了如指掌,他知道她必然会回来,或早或晚。

所以刚开始他叫怀和大张旗鼓地去找人,不过做做样子。

毕竟是除夕夜,他若真的动静太大,容易招惹是非。

可不过半个时辰。

他只忍住了半个时辰。

随着时间过去,太多“万一”侵占了他全部思绪,万一劫走她的不是沈澈,万一她遇险,万一……

偌大的京城,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他亲自带人去找,若不是影卫回禀说在街上看见了她,他现在怕是已经进了镇国公府。

“殿下其实不必……”

他打断她:“因为孤对你,早就倾心。”

他话说得直白,衔池第一反应是想往后退,可后颈还搭着他的手,他强迫她抬头,听完最后一句:“孤喜……”

这句话他没说完。

她心慌得厉害,手被他按在下面,退也退不得——所以她吻了上去,封缄住他最后的话音。

撞上他唇齿那刻衔池才意识到,在这一刻她主动吻过去,会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回应,掠夺走她的呼吸、脉搏。

短暂停顿的那一刹,她能退开的。他已经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引着她的手环上来。

是她没退。

发上那支步摇被人有意无意间拂落,坠在地上,乌发散开。

过了良久,宁珣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梳着她的长发,伸手从一侧取了一支簪子,慢慢替她绾上。

衔池从他手上将那支玉簪接过去,对着烛光翻过来覆过去地看。

梅花的式样,倒是应景。

极通透的玉质,这样上好的玉,她见过一回——在他书房,还是块玉料的时候。

怪不得前阵子总看他拿着这块玉料在雕什么。

她问过一回,他只说到时候她自然就知道了,她便再没好奇。

她将玉簪递给他,任他替自己簪上,眨了眨眼:“我也给殿下备了贺岁礼。”

宁珣看她,“备了什么?”

“香囊。我放在榻上那只匣子里……”她一手按在他胸膛,从他怀里微微起身,想下去拿。

宁珣径直将她抱起,朝榻边走去。

方才被拂落在地的那只步摇不偏不倚,刚好被踩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宁珣:很爱老婆抱抱,不管怎么说,先抱抱再说。

衔池:(坐腿上试探一下态度)

宁珣:(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衔池:(浅浅试探一下)(好了还是请罪吧)(1,2,3起)

宁珣:(按回去)就这?

今天来晚了orz(愧疚)(抓头发)(痛哭流涕)(在地上打滚)(把路过的每个小天使狠狠亲一口)

(从地上爬起来)碎碎念一下

有很认真地考虑这里能不能让衔池直接摊牌,也尝试了一下,最后还是达咩住了。

一个是宁珣截至到现在让她感受到的诚意其实是不够的,再一个就是衔池感情观念上的问题,她是不相信爱情的。如果说宁珣还见过父母恩爱的样子,衔池从出生起,她从自己的娘身上看到的就是爱情负面的东西。所以她才会回避,只要逃避不去想宁珣对她的感情,她就不需要想清楚自己的感情。

但是!宁珣也在逐渐意识到她性格上的东西,所以他会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一步步引着她想清楚。

只是把自己没意识到的感情想清楚而已嘛,很快的!(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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