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九六章
盛夏的蝉鸣声惹的人夜里总睡不好。
柳安却是不同, 总能在夜里安稳入睡。卢以清想,或许是他白日里太累了,但用柳安的话来说, 是整日抱着夫人,所以才能睡好觉。
这一夜卢以清醒来后,径直走到了案旁。
她瞧着烛火向上燃着,势头越来越高, 本应剪些烛芯,却伏在案上静静瞧着其往上走,且越来越高。
周围太安静了, 卢以清慢慢侧过身子看向一旁的墙、柱子,房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有用处, 正如大雍的朝臣一般。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近日来为何睡不好。
外面的蝉进不来房中,因为有房屋遮挡。
可一旦没有房屋, 蝉能吵在人的耳边。
自从王凌将军不在后,一些很想废太子的人越发猖獗,听闻陛下在宫中也不召见太子了, 许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一想到此处, 卢以清便有些难受。
三皇子和七皇子的人已经不似从前办老实了, 虽说宫中无人传出陛下身子不好,但一个又一个的太医夜不能寐,除了一国太子, 还能为了什么?
卢以清咬着牙在房中来回踱步。
越想就越是慌张。
她必须要出去见见父亲之前的旧部们,还有一点窝在她的心头, 王凌将军不在了,他们会跟着自己吗?陛下这一次是放过了自己, 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自己曾经错了。
卢以清顿住了步子。
无奈的笑了笑,让一个帝王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才是做梦吧。
“怎么又下去了?”柳安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卢以清抬起头,方才竟然都没听见他的动静,她笑了笑,“你怎么也醒了?”
“夫人都跑了我再不醒过来,还得了?”柳安道。
柳安正想接着说什么,卢以清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他的手,“我们回去吧。”她知道柳安要开口了,但并不想听见他可能说出口的话。
……
未等他们从榻上起来,外面的狂风先是扰乱了宁静。
“起风了。”卢以清迷迷糊糊道。
“嗯,今日好生在府上,莫要出门了。”柳安道。
卢以清先是应声,又问:“如今我能出门了吗?”
“自然,陛下都没说什么,谁敢闲言碎语?只是今日天气不好。”柳安解释道。
卢以清的略微有些蹙起的眉头渐渐送缓,她双手勾起柳安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亲。
“做什么?”柳安笑着问,“不想睡了?”
“睡。”说完,卢以清便翻了个身子背对着柳安。
柳安的手从她腰间滑过,她整个人被柳安扣在怀里。
“夫人安心睡,风总会停的。”
卢以清一时分不清,柳安究竟是在说外面的风,还是在说,长安的风。她双手覆在柳安手上,心中前所未有的安稳。
……
如今的岳西楼,三楼最是热闹。无数达官贵人来此,必要去三楼雅间,喊上两个歌伎,唱着小曲儿。
这些歌伎不属岳西楼,不过是如今的老板同花街柳巷的合作罢了。
倘若哪位贵人想要留宿,在岳西楼住一晚上,那歌伎也是能拿些钱财的。而贵人们或许洁身自好不愿去花街柳巷的,忽然在次见了美人儿,也是脚重的走不动道儿。一来二去,不仅花街柳巷的人多了,岳西楼的人也是。
哄乱一堂的三楼,唯有一处雅间,安静的有些可怕。就连来送茶水的侍从都觉得里面透着一股阴寒之气,丝毫不像自家的岳西楼该有的感觉。
卢以清刚从掀开马车的一角,冷风便急不可耐冲了进来。
她一瞬间有些排斥,还是从里面走了出来,先下来的念念扶上她的手。
“夫人的手有些凉。”念念有些担忧道。
卢以清微微一笑,“无妨,不多时便能回去。”
话说完,卢以清瞧了瞧里面,算来也不过几个月没来,但这变化,却是肉眼可见的。
一楼空空****,中间的台子已经没有了,平日里喜欢在此喝茶的人也不见了踪迹。她往里走了些,霎时便被这其中的金碧辉煌意外到了。
岳西楼从前确实是主要招待达官贵人的,不会稍有钱些的人,在下面喝个茶水也是足够的。别看秦瑶一副掉进钱眼的样子,其实岳西楼一楼的茶水并不贵,为的就是那些走进了岳西楼的人不会连口水都喝不起。
可如今这样子,看来只是只为了达官贵人了。
“哎呦,夫人,您走这么快,让属下好赖才跟了上来。”周禾双手撑在大腿上,气喘嘘嘘道。
卢以清见到他不免意外的看了念念一眼,二人是说好了不让周禾跟来的,这……这怎么人还是来了?
“你先坐下,念念,你去取来写热茶。”卢以清忙招呼。
“属下,属下怕夫人您身边无人护着。”周禾道。
卢以清在他一旁坐下,“今日风大,你身子又没那么好,万一再病了。”
周禾忙摆手,“属下才不会那样没用。”
“没说你没用。”卢以清小声道,“我知道受不得寒凉的人若是病了有多难受,平日里让你当心些你也是不听的。”
周禾只顾着笑,念念端来了茶水,他想都没想便直接喝了下去。
“诶,烫着了如何是好。”卢以清又道。
“暖身子。”
卢以清才不信他的,“是伤身子,我从前在父亲的书房里瞧见过一本古籍,倒是忘了叫什么名字,里面却写着不可急饮烫食,伤内里。”
“属下记下了。”
卢以清回头看了眼念念,她也笑着说:“奴婢也记下了。”
卢以清这才又向上看去,三楼的乐声传下来,“若真的是些雅兴也是好的。”
“若是给秦老板知道了,恐怕是要生气的。”周禾道。
听到秦瑶,卢以清笑了,“生气?她可能要将岳西楼从新拿到自己手中吧。”
“为了一个男子,值得吗?”念念小声道。
卢以清不知这话改如何答,但若是她为了柳安,定然值得,因为柳安为了自己抛弃了更多。
“没有值不值的,只看是否愿意做。”周禾道:“女呢,多个心思,莫要让人三言两语便哄骗走了。秦老板如此豪爽之人,应该有自己思量,许是真的爱上了。”
卢以清笑了,“周禾懂得还挺多。”
“属下不如夫人。”
“我不懂,我若是之前便能看的透彻,也不至于到了如今……”说着,卢以清停了下来。
两人还都在瞧着夫人后面能说出什么话。
这两双眼像是要窥透她的心思一般,“别瞧着了,还有事要做。”
话说完,卢以清便先行上了楼梯。
一旁的小厮已经瞧着这边许久了,见人准备上去,便知道是金贵的客人,忙围了上来。
“小的引贵人去三楼,贵人是要单独开一间,还是已经有人在等了?”小厮讪笑着问。眼睛都要眯到一处去了。
见卢以清没有回答,心中更是断定了此人金贵的很。
便又小声道:“岳西楼不止有歌伎,还有一些俊俏的郎君,贵人可要悄悄?”
卢以清果真停下了步子,但没有回头看他,怎么换了个老板,连这里的小厮都有些让人厌了。
“如今岳西楼的老板是谁?”卢以清问。
“啊?这……”小厮支支吾吾。但凡是个会察言观色的都能知道,卢以清现在的态度问这话,显然是要找麻烦的。
卢以清听他磕磕巴巴越发烦闷,“不要竟学一些不堪的,如此好的口舌,多去做些正经事。”
“小的记下了。”小厮忙道。
卢以清懒得同他再说些什么,直接走在了前面。
小厮也没再引着路。
“夫人同这样的人生气做什么。”周禾小步跑上前。
“风气都坏了。”卢以清道。
说着,卢以清便在一个门口处停了下来。
刚站定便听道里面清晰的声音,“呵,其实不必争什么,如今不就是要看柳相的意思的?柳相站在谁一侧,那必是首选。”
“诶,倒也不一定。柳相虽说深得陛下信任,这事儿毕竟是陛下闭眼之后的。”
“那又如何,如今兵权除了柳相,也就是左相了。”
一句句话传入卢以清耳中,她本要敲门的手顿在空中。世人为何都觉得柳安无所不能?没有一人瞧见他其实也只是个常人罢了。
短短几句话让卢以清觉得喉间像是被什么扼住了一般。
今日不用想都知道,他们定会让自己去求柳安。这也是她的想法,但她不能给任何人保证。
如今最重要的是,她要知道三皇子和七皇子的人手究竟有多少。
“咚咚”
敲门声刚落,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众人皆是要站起身来,卢以清忙道:“诸位前辈不必多礼。”
她看了眼周禾和念念,“在外守着,切勿让人靠近。”说完她便笑着转过身去。
门关上后,卢以清也才刚好落座。
“阿竹既然今日来了,有些事还是赶快说的好。”
“是啊,虽说刚过了一些令人痛心之事,但眼下却是没什么时间叙旧了。”
“我对三皇子和七皇子手中的人确实不清楚,还请前辈们能为阿竹解读一二。”她必须要知道当下这有些严峻的形式,究竟哪里最严苛。
“阿竹也不必知道这些,只需让柳相全力扶持太子,必然稳妥。”
一句话让卢以清愣在了原处,原来,在他们眼中万事还是要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