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八四章
两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卢以清有些口渴, 瞧见了案上的茶,“我能喝口水吗?”
李尤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到了现在他才真的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
“阿竹长大了。”
突然起来的话让卢以清有些意外。
“前辈……前辈还是如此有精神。”卢以清道。
“嗯, 也同我生分了。”李尤又说。他一挥衣袖,“先坐吧。”
卢以清这才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李尤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卢以清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目光中察觉到对方的衰老。
“我能喝口水吗?”卢以清又问了一遍。
李尤点了点头, 卢以清忙给自己倒了一杯口茶水。这茶浓的喝多了都要成为茶水一般。
“柳安是不是觉得自己护不住你了?”李尤问完觉得过于严肃了,又笑着说:“我倒是日日盼着柳安能将你带来,只是不想, 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卢以清道:“只是夫君觉得此时不宜在府上。”来的路上柳安告诉了她,送她来这里并非是柳安护不住了, 而是要让旁人觉得自己护不住了。
柳安应该是要试探,但究竟是要试探皇上还是其他臣子,卢以清便不知道了。
“你倒是个理解他的。”李尤道。
“从前也不这般, 另有的原因便是也想着来瞧瞧前辈。”卢以清道。在路上她想到大理寺卿是李尤的时候,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当年李尤同父亲的感情极好,自己更是时常在他膝下。大理寺卿府上没有一个女儿, 总想要认下她。不过父亲没有同意, 唯一同意的便是让大理寺卿给自己取了乳名。
“莫要一口一个前辈。”李尤不满卢以清这个称呼。
卢以清低下头, 倒下一杯茶水,端着起身来到李尤面前,“阿竹给师父敬茶。”
李尤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意外到了, 他愣在原地,迟迟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双手, 捧上了茶杯。
或许是见阿竹笑着,他不想此景显得伤感, 颤声长叹,“这声师父我可是等了多年。”
言毕,李尤便小口抿了茶水。
“那师父何时教我作诗?”卢以清问。
“我都说了,我不会作诗。”李尤道。
卢以清又问:“师父会什么?”
李尤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柳安这小子将阿竹送来可能还有一层意思。
“我什么都不会。”李尤道。
可越是这种情况下,他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卢以清更觉得他有什么东西藏着不愿告诉自己。
“无妨,我在这里的时日久了,师父总愿意告诉我。”卢以清道。
李尤看了她一眼,“阿竹,有些事,你还是不掺和的好。”
“师父,有些事发生的时候我还小,那时候我做不了什么,所以无论怎样都没有错。可如今我长大了,怎能心安理得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卢以清道。
李尤又叹了声气。
“我与师父交谈时,还是少提起这些的好。”卢以清抬眼,只见李尤不仅是蹙着没有,就连眼眶也有些红了。
“阿竹……”
“师父,阿竹已经长大了。”
面前的人亭亭玉立,李尤也不觉感叹这难熬的年岁原来也能这样快就过去了。陛下纵然多疑,但这么多年来,除了边境之地换了一批有一批,他们这些朝中老臣倒是没有被换掉的。
……
宫中安静的不能再安静,今日无风,就连开了的梅花都静静立着。
只可惜今日无人有心赏花。
赵臻从榻上醒来,头有些昏痛,昨日本要出门的,可不知为何就倒了下去。
“太子殿下,您醒了?”房中的声音引来了小太监。
赵臻半躺在榻上问:“昨夜我怎么就睡去了?”
小太监回:“奴也不知,殿下您说要出去看看,不让奴才们跟着。奴刚一转弯,便瞧见您直接倒了下去,可怕奴才们吓坏了。太医来瞧了说,您或许是困了,观其脉象倒也没什么不对之处。说是让您睡上一夜。”
赵臻心想,莫非是自己要出宫的事被什么人知道?
“对了,陛下昨夜要见太子,不过听闻太子身子不适,便让太医好生守着,也没有再传。”小太监又道。
赵臻心中一颤,还好昨夜没有强行出宫。
“昨夜可发生了什么事?”赵臻平日就会问这些,今日提起倒也不算奇怪。
“太子殿下,昨夜可是发生了大事!”小太监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来,才接着说:“昨夜有一辆马车深夜出宫,去了街上的一处繁盛之地。昨夜那是什么日子,可是上元灯节。结果那马车直接坠入了池中!”
小太监说着,赵臻心口不停的跳,若是没想错,那辆马车本是要接自己出宫的……
赵臻有些惊恐看向小太监,“然后呢?”
“好在那马车上没什么人,倒也没什么事。”小太监说着又往赵臻面前走近,低声道:“不过就在现场还有一个人,是极少露面的丞相夫人,听闻……她。”说到这里小太监顿住了,他意识到旁人口中‘宫中的贵人’,正是眼前这位殿下的生母!
“她如何?”赵臻心慌,却还是在追问。
“她像极了先皇后。”
……
风声确实传到了宫中,不止太子一个人听到了,还有陛下。
御书房的门仍旧是开着,即便是走到光下,也掩盖不了陛下此刻浑身的阴沉之气。
他思想着这风声的真实性,不过……假不到哪里去,毕竟没人敢说这样的谎话。
他自嘲般笑了笑,没想到养了个逆臣在身侧,还当做唯一的亲信。
不过和这风声一起传来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丞相夫人被送到大理寺卿那里去了。
如此一来,更是卢氏之人不会有假。
李尤同卢征素来交好,当初李尤冒着天下之大不讳也要让卢征入三司会审,只是自己当年怒气上头,不愿再等一日。他搭在椅子上的手慢慢收回,想要拿起面前的笔写下点什么,到了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写出来。
真的错了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去想这件事。可紧接着又摇了摇头,不,是不会错的。
为了一整个大雍,即便是错杀了一些人又何妨?哪个帝王的刀下没有几个亡魂?圣朝是要用英魂去祭的,全当做是为了大雍了。
只可惜他现在不能让柳安直接将人带进宫里,如今朝中的人太过分散,可李尤手里还是有些兵权的。且这人脾气古怪,若是他愿意将那女子留下,想来也不只是因为卢相。
他不能在如今让臣子们寒心。
“陛下,柳相来了。”孙恩德的声音在御书房门外响起。
皇上收拾了一下情绪,强扯出一个笑,“让柳相进来吧。”
眼瞧着,柳安满面春风从外面进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顿时心中又觉可笑,到底是自己瞧上的臣子,和自己果真是如出一辙。到了现在还是在彼此试探。也罢,只要柳安将那人老实藏起来,他也不是忍不得一时。可若是柳安让自己认下当年的错,不,他从未错过,何谈当年之事。
“柳相今日是有何事?”皇上问。
柳安道:“昨夜有马车从宫中出去,扰了长安街上的清净,不知陛下是否清楚。”
“这个啊,知道了。”他倒是没有骗柳安,确实知道了,只是没在乎。
“这马车寻过去,发现是礼部侍郎府上的。”柳安又道。
皇上眉头一蹙,“哦?莫非是想着从宫中偷袭东西?”
调笑的语气并未让柳安松懈,他接着道:“臣来请示陛下应当如何处置?”
皇上摆了摆手,“换一个礼部侍郎。”
“是。”柳安拱手。
御书房内的两人都有些安静。
“没什么事的话,柳相就先回去吧。”皇上道。
“臣告辞。”柳安转身间有些奇怪,陛下不急着见阿竹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不想撕破最后的纸。只是……陛下迟早会见阿竹,不只是因为她是卢相府上的人,更因为,阿竹像先皇后。
当初那件事后,陛下郁郁寡欢多日,柳安也曾想,陛下若是真的念着先皇后,又为何如此不留情面?
正想着,柳安瞧见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本要离开的柳安停住了步子。他并未往前,只见少年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却在临近时低下了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臣,拜见太子。”柳安拱手一拜。
赵臻含糊道:“柳相不必多礼。”
话说完,赵臻便想从柳安面前过去,可柳安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殿下,臣有事想同殿下说。”柳安道。
赵臻回过头去,“柳相请讲。”
柳安勾着嘴角,“殿下年少,或许太傅未曾讲过,有些事急不得。是太子的东西迟早会落入太子手中,该见一面的人也是终会相见。”
赵臻意外,怔在原地。
“殿下此时还是不要去见陛下了,有些事陛下已经知道了,昨夜的事没有牵扯到殿下身上是您的福气。”柳安直言不讳。
赵臻了然,拱手一拜,“多谢柳相教诲。”他的心跳的更快了,那辆没人的马车上本来应该是自己,要去见的人是姨母,如今父皇知道马车和姨母了,那……是能猜到自己的。
“殿下还要去见陛下吗?”柳安问。
赵臻的眼睛略微大了些,父皇定然能瞧出自己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