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七章
王津瞧着丞相抱着自己衣裳走的身影, 略写落魄。
“丞相为何不让我们拿着?”王津问周禾。
周禾道:“想来是忘了。”
王津又问:“丞相明日真的能回来吗?”
“你觉得呢?”周禾反问。他忽然想到了个好主意,“我们打赌如何?赌丞相明日能否回来。”
王津点了点头,“好, 我赌丞相能回来。”
周禾有些意外,意外的不是王津赌的是丞相能回来,而是意外他会和自己赌。
“那好,我就赌丞相回不来。”周禾已经想好了, 王津这小子要是输了,就让他日后天天给自己捶腿,捶上十天半个月。
“说吧, 你赢了你想要什么。”周禾抄着手,想来王津也想不到什么好东西。
王津有些犹豫, 他看看周禾,又低头悄悄地上。
“你快说啊,咱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我想要娶你妹妹。”
“娶你个头!”周禾直接跳了起来, 一巴掌拍在王津身上,“好你个王津,你你你, 你竟然能盯上我妹妹, 亏我拿你当兄弟。”
“好, 要是我赢了,你就不能再想我妹妹!”周禾道。
王津一脸委屈道:“你怎么还打人。”
“打人?哈哈哈哈,王津, 我不杀了你都是看在丞相的面子上!”周禾撸起袖子,正准备讲王津训斥一通, 两块石头同时落在了周禾和王津身上。
二人回头,果然是丞相。
柳安黑着脸, “你们两个是没长腿吗,怎么还不过来!”
周禾恶狠狠剜了王津一眼,甩袖离开。
王津耸了耸肩,心想,周禾还是玩不起。
……
一连几日,别说回去了,柳安连夫人的面都没见着过。这下柳安是清楚了,夫人不是一般的生气。唯一能哄好的办法或许就是让夫人出去。
只是柳安自己没什么时间,不然陪夫人一同出去,或许还能缓和一些。
这两人王津和周禾似乎不能见面一样,一见面就有些不对付。朝中的事已经够闹心的了,柳安便也没有过问。
不曾想这裴千承还真的在幽州办成了事,其他不说,幽州现在已经不打了。倒也算是喜事一件。
柳安本想早上见一眼夫人再走,可夫人根本不会在大朝会前醒来,因担忧着裴千承的事,柳安想还是等回来再瞧夫人的好。
……
整个大殿上,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柳安抬眼看向龙椅上的皇上,眼瞧着精神头也是越来越好。朝中甚至有人说是淑贵妃给陛下挡了一灾,不过这些声音小的不能再小。更多的自然都是说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至于今日安静的原因,才真是让人恼怒。
裴千承确实是要回来了,且带着外域的人一同回来。只是在裴千承的来信中还有一个要求,便是要公主前往和亲。
呵,真是天大的笑话,还指名道姓要昭和公主。
方才朝中所有人几乎都在愤慨,但陛下忽然问了句,“除了这个办法,众卿还有何谋?”
一瞬间整个大殿没了声响。
正是因为打不得了才出此下策去求和,如今被人压了一头,究竟是继续忍着还是接着打?
“陛下,臣以为公主为了大雍臣民是会同意的。”崔远拱手道。
左相一句话将公主直接放在了不可拒的位置,正因说话之人是左相,自然也不会有旁的人敢有其他说辞。
柳安心中嗤笑,亏崔远说的出来,为了大雍臣民,呵,怎么不送他自己的女儿过去。
“陛下,臣以为这件事还需三思。”唯一站出来的人便是郑干瑜。
柳安心中泛起嘀咕,难不成御史大夫还同右相有什么交集?不会,若是真有交集,上次裴千渊出事的时候,郑干瑜不会一句话也不说。
柳安想到了,怎么就忘了皇后娘娘同郑时言有亲系,而郑时言和郑干瑜又同是荥阳郑氏。也就能是这一个缘由了。若是连郑氏的人都不开口,皇后娘娘相当于无人帮衬。
与昭和公主定有亲事的是裴千承的孙子,也不知道裴千承传来这话的时候,心中作何感想。
龙椅上的人叹了声气,低下的人又都不说话了。
柳安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虽说皇后帮过他不少忙,但这是当初他扶郑氏坐上皇后之位的条件。这件事若是要插手,不免要见到幽州来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避开的好。
商量到最后,陛下也没有敲定最后究竟如何,只说等裴右相回来了再作商议。无非是将难题直接给了裴千承。是他自己去的幽州带回来的人,如今对方瞧上了他未过门的孙媳,如何抉择要看他自己。
退朝后,柳安打算往政事堂看一眼,便早些回去。
等他刚从政事堂出来,便瞧见了一位老嬷嬷。
柳安没有说话,只远远的跟在老嬷嬷身后。宫中很大,外臣没有旨意进不得后宫,但皇后娘娘若想出来寻个空殿倒也不是难事。
从见到这老嬷嬷的第一眼,柳安便知道皇后是为了昭和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皇后自然是不愿她去和亲的。先前已经下旨的亲事,当真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不说是右相的嫡长孙,就说那孩子便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当初政事堂三相,卢氏一族的晚辈中的确出来不少英豪,但死伤也不在少数,如今自然是一个不剩。左相到底是坏事做多了,生了一群酒囊饭袋,唯一能细数的还得是右相的子孙。
他想到了皇后会找自己,但究竟帮不帮这个忙,还要另说。
若是要帮忙,自然避免不了见到幽州来的人。阿竹须得在长安谨小慎微,是因为自幼长在长安。而自己却最怕见到幽州的故人。
高墙之外,老嬷嬷停住了脚步,微微欠身,“丞相,皇后在里面等您。”
柳安点了点头,从老嬷嬷身侧走过。
“丞相,娘娘帮过夫人一把。”老嬷嬷忽然道。
柳安有些奇怪,又想到上次夫人在宫中落水之事,便道:“我自然急着皇后娘娘将我夫人救出水中一事。”
“奴婢是说,那日是娘娘说,丞相夫人是被推下水的。”老嬷嬷道。
一语柳安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勾起嘴角,“多谢嬷嬷。”当日的事,后来阿竹说了是她自己跳进去的,只不过没人瞧见。
原来,皇后瞧见了。
有些恩情还是要还的。
柳安推门进去,皇后的背影似乎又单薄了许多。她面前是一尊高大的佛像,如此瞧着,皇后倒像是佛家的人。没想到宫中要有佛像能在这凄凉的宫殿。
“娘娘。”柳安拱手一拜。
皇后转过身子,“柳相清楚我时间不多,昭和的事想要麻烦柳相。”
“娘娘知道我不喜掺和这事。”柳安正准备说接下来的话,却被皇后打断了。
“柳相恐怕不知道赐婚的圣旨是淑贵妃的遗愿。”
柳安在一瞬间抬起了头,程裳的遗愿?怪不得陛下这旨意下的直截了当。
只听皇后又道:“昭和同郑氏的小公子情投意合,这是淑贵妃用血书给昭和的最后一份礼。”
“呵,娘娘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不帮的道理?”柳安道。方才听完老嬷嬷的话,柳安已经决定要帮皇后这个忙了,只是皇后娘娘说的快,让他又多知道了一件事。
“当初淑贵妃说怕皇上送昭和去和亲,如今看并非是淑贵妃想的多。”皇后道。
别说皇后没想到了,就连柳安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事儿倒也不直接是皇上的原因,没人想到幽州会想要的如此多。与其说幽州是想要多些,倒不如说他们想要这么大雍的天子。
“淑贵妃心思到底细腻。”柳安道。或许是只有程裳会为了公主的婚事操心,才能想如此远。
皇后点了点头,“如今淑贵妃不在了,陛下整日忧愁,时常一人在御书房,有时会去找我说说话。柳相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仍旧可以帮柳相。”
“不,娘娘不欠我任何东西。”柳安知道皇后喜欢算清楚账,“这件事是我改做的。”
皇后却道:“往后还要仰仗着柳相。”
柳安低头笑了笑,说起日后,等换了新帝,他若有命,还是离开长安的好。
……
卢以清知道今日是大朝会柳安不会在府上,才在院子里晒了晒太阳。
平时柳安不在的时候,卢以清时不时也会想他,却也不知为何,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或是知道他要回来了,卢以清便觉得心烦。
光落在身上,秋日里能有这般暖暖的感觉也算是难得。
一些瓜果如今吃着也算刚好。
吃着吃着她又有些想柳安,卢以清便想,今日就见见他好了,只要他能说上一句好听的话这件事就算过去。
正想着,念念走来道:“夫人,不良帅夫人来了。”
卢以清赶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快请进来了。”一边说着,她自己也往外走,许久不出门好在还有能来找自己的人。
上官青青往常就喜欢稳着走,今日的步子更慢了些,小臂还放在婢子身上,像是不会走路了一般。
“这是怎么了?伤着了?”卢以清问。
上官青青微扬嘴角,“过去再说。”
卢以清忽然想到那日自己被折磨的下不来榻,暗自寻思,不会这也是遭了什么毒手吧。
她走上前挽住上官青青的胳膊,一路上又问了几遍,对方却一直说:“坐下再说。”
丞相府到底是有些大的,上官青青步子又慢,等到他们走到后院,卢以清的好奇心都要冲出来了,她恨不得让周禾直接将凳子搬来这里。
“阿竹日子过的如此惬意,怪不得不愿意出去了。”一眼,上官青青瞧见了秋千、瓜果、开着的花和那个及会说话的属下。
“我不出去?”卢以清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那是柳安不让我出去。”
“为何?”上官青青问。
卢以清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上官青青想了想,“或许是怕你有什么危险。”她倒是认真想了得出的结果,毕竟她和夫人出去几乎没有不出事的,就连去皇宫都会被推下去。
“不说这个,你是受伤了?”卢以清问。
上官青青含笑,在卢以清耳旁轻声道:“有了孩子。”
卢以清瞬时睁大了眼,“你……你说什么!”
“嘘。”上官青青将手指贴在卢以清的唇边,却止不住卢以清的震惊。四周的侍从都看了过来。
孩子这件事,卢以清想过,或许是柳安经常说她还是个孩子,便也觉得离自己还很远。可她同上官青青也差不了多少年岁……
不,无论如何自己现在都不能有孩子,否则柳安更不会让自己出门。
“哦?不良帅夫人来了?”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卢以清不用循声看去,也知道是柳安回来了。
倒也难得柳安能碰上夫人在外面坐着,他面带笑容,很自觉坐在了夫人身侧,虽说夫人面色像是生了病一般,但看在上官青青的份儿上夫人也不会走。
“丞相今日回来的早。”上官青青道。
柳安笑了笑,“倒也不算,就是每日比肖洛都早点。”一个是必须当差的,一个是政事堂丞相,自然比不得。
卢以清瞥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柳安不明所以,他不是在好好说话?瞧见上官青青也不大对的面色,他才意识到难道是不经意踩了肖洛一脚?啧,在外面踩习惯了。
“呃……不良帅夫人今日也是得空?”柳安极少同女子交谈,今日不过是想同夫人更亲近些,才挤破头皮想到一两句话。
上官青青点了点头,“有些事想来告诉夫人。”
倒是个诚实的,柳安想,又顺嘴问:“什么事?”
上官青青抬眼看了看卢以清,柳安瞧着两人都有些为难的面色。
“哦~见不得人啊。”话音刚落,两人一同用看向异类的目光瞧着柳安,这时候柳安才反应过来,一个不当心说出了心里话。
“咳咳。”柳安轻咳两声,“那个……若是不方面的话,无妨。”
话都说到了这里,上官青青想若是再不说出来,就真成见不得人的事了。
上官青青道:“就是……就是……”好像也不是很好说出口,她稍抬眼求助一般看向卢以清。
“有了个孩子。”卢以清小声道。
“好事儿啊!”柳安声音倒是大。
卢以清和上官青青皆是愣在了原地。
“夫君大可不必如此激动。”卢以清道。
柳安这才意识到两人声音这样小,恐怕是不想被旁人知道,便道:“改日我再去祝贺肖洛。”
上官青青微微笑着。
柳安瞧着夫人一眼,想着,若是他们有个孩子的话,应该会很讨人喜欢。
“夫君喜欢孩子吗?”卢以清问。
柳安一时不妨,他自然是喜欢的,但当下的形式并非是个有孩子的好时间。
“喜欢。”柳安瞧着卢以清认真回,“但夫人还小,再等一等也好。”
卢以清单手撑着下巴,真的是因为自己年纪小吗?
而这含情脉脉的一眼,让柳安心中松了口气,看来今晚能回去睡了,日后定要带着礼去感谢一番上官青青,不,应该是等他们的孩子出生,感谢一番这个孩子。
上官青青来此本来就这一件事要说,说完了倒是可以和丞相夫人再聊些其他的,但瞧着两人像是能拉丝一样的对视,她自然知道自己有些多余。
上官青青并不知道这夫妻二人已经多久没见面了。
“该说的我也说了,恐晚些天色冷,还是不多留了。”上官青青道。
柳安一口接过话,“好啊,周禾、王津,送客。”
卢以清:“……”
上官青青:“……”
周禾嘴角颤了颤,不知现在该不该向前,丞相着急他知道,或许丞相可以缓一缓。
好在上官青青已经起身,欠身告辞。
“路上当心些。”卢以清道。
“嗯。”
去送客的是秀芝和王津,周禾被卢以清留了下来。
不知为何上官青青一走,她似乎还是不想和柳安单独在一处。
三人的气氛有些尴尬,谁也不说一句话。
“那个……夫人这几日可有好好吃饭?”柳安问。话一出口,紧张的他自己双脚发麻。
“还行。”卢以清的声音有些冷。
柳安紧绷着嘴,又憋出了一句,“我能回来了吗?”
卢以清轻笑,“呵,夫君有知道我生气了吗?”
“知道。”都气成这幅样子了,若是柳安再不知道恐怕自己就不只是傻了。
“那夫君觉得我现在还生气吗?”卢以清又问。
“嗯。”若是不生气,夫人应该是笑着的。
卢以清确实生气,她给了柳安哄自己的机会,但对方竟然直接就问能不能回来睡了?
“不能。”卢以清道。
“哦。”柳安垂下头,“这几日我日日睡不好,今日在朝堂上险些打了个哈欠,好在我赶快掐了自己一下,夫人放心,我是不会在朝堂睡着的,更不会被陛下责罚。就算是我还睡不好,也不会来打搅夫人的。”
“你、你真的没有睡好?”卢以清问。
柳安抬起头,“夫人你看,面色都不大好。”凑近的一瞬间,柳安甚至有些恨自己为何没有给自己两拳,让双眼发青,令夫人心疼。
“今日陛下问和亲之事,无一人说话,我倒是想说,毕竟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我自然想要帮公主,只可惜脑子偏偏转不动,也没能为公主说上一两句话。”柳安惋惜道。
“和亲?什么和亲?”卢以清问。
柳安回:“几日不见夫人也没时间同夫人讲,东北边境想要大雍嫡系的公主嫁过去和亲,夫人可知道这种事?”
卢以清曾听父亲提起过,不过这不都是前朝人才会做的事?大雍历来没有这样的规矩。更何苦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子嫁到一个连说话都听不懂的地方,余生除了折磨还有什么?
“是要皇后的女儿?”卢以清又问。
柳安点了点头,“只要昭和公主,昭和公主与夫人同岁。”
“如此小?”卢以清倒不是觉得自己小,但就算让她一个人去边境之地,也是害怕的。
“陛下同意了?”卢以清追问。
柳安叹了声气。
卢以清心中焦急,“那……那可还有转机?那等蛮夷之地怎么能去和亲?更何况、皇后娘娘确实也不容易,她似乎只有这一个女儿对吧?”
柳安点了点头,“若是公主去了,这一辈子便再也见不到了。”他面露难色,见夫人如此上道,藏着心中的欢喜,“倒是能有转机,只是朝中极少有人给公主说话。我倒是想,实在是头疼。”
“那……那便好好休息两日,公主年少,那种地方去不得!”卢以清道。
“夫人说的是,今夜我便喝上两坛酒,看能否睡好。”柳安故作认真。
“不可!饮酒之后,明日会头疼,更休息不好了。”卢以清道,“那就、那就回来吧。”
柳安抬眼,“这岂不是委屈了夫人,都怪我没用,连夫人生个气都哄不好。”
卢以清叹了声气,“你若是能帮公主一次,这件事就算了。不过,下次不能犯。”
柳安又往卢以清身侧挪了挪,嘴角勾起,“夫人你说,日后我一定改。”
“不可挑衅我!”卢以清没有因为他过来避躲,而是直接说了出来。母亲曾说的话有理,有些话你若不说出口,对方恐怕永远猜不到你为何生气。
“一定不会!”柳安回。
“那你为何还要挑衅我?”卢以清问的是上次的事。
“心存侥幸,觉得好玩。”柳安倒也诚实。
卢以清喘着粗气,想要发怒,还是忍了下来,“日后不能了。”
“再也不会了。”柳安保证完,又说:“等这件事结束,我陪着夫人出门。”
“不必。”卢以清有些嫌弃瞧了他一眼。
柳安叹了声气,“只怪我不讨喜,外面的人见了都想着远离,难怪夫人不愿和我出去。”
卢以清睁大双眼,“夫君在多想什么?我断不会有如此想法!”
“那夫人为何不同我出去?”柳安问。
“我……”卢以清只是觉得和柳安一起出去,也见不了什么旧部。
“无妨,夫人不用解释,我明白。”柳安的头又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