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九山生产大队,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爆雨倏忽而至,猝不及防下秦枝甚至来不及激活符箓来隔开雨水,就和孟淮生师徒二人被淋了个透心凉。
“那边好像有个小屋,我们先去那边躲一下!”孟唯清眼神好, 看到不远处掩映在树林后的木屋说道。
进了木屋后, 秦枝激活烈焰符烤干了大家的衣服。
“轰隆!”
随着惊雷声响起,天色愈发昏暗。
闪电的亮光在木屋里一闪而逝。
“嚯!”孟唯清惊呼。
孟淮生给了他后脑勺一下:“一天天的, 你咋呼啥?”
“师傅, 你看那边。”孟唯清把话含在嘴里, 用眼神示意孟淮生往角落里看。
孟淮生依言往角落里一看, 也被惊了一跳。
好在, 他比孟唯清沉得住气, 装作不经意的, 又移开了眼神。
角落里的那个一看就是恶魂,他惹不起的啊。
他们师徒想当没看见,等雨停了直接闪人,但角落的恶魂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秦枝好奇看着师徒俩, 想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 怎么这么一副辣眼睛又忌惮的模样。
她在异世直接被他师傅开了天眼,但维持天眼需要灵气源源不断的供给。
秦枝供不起,加上她之前生活平静,天眼暂时用不上,她就没开。
看这师徒的表现, 这木屋明显是有些“不干净”啊。
难道这个世界也有妖魔鬼怪存在?
不是说建国后不能成精的吗?
哦, 对, 这里是深山老林,也许人家建国前就成精了的。
不对, 他们跟她不一样,不是天眼,是阴阳眼,那就是······
“秦枝小心!”
听到孟淮生的示警,秦枝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右手往自己身上拍上金钟符,转而瞬息激活烈焰符。
左手运起灵力往自己的眉心一点。
动作行云流水,把师徒俩都看呆了,这就是玄师的实力吗?
她顺着刚刚孟淮生眼神的方向转过身,直接把烈焰符拍在了冲她张开獠牙飞扑过来的恶魂身上。
恶魂都来不及吱一声,直接烟消云散。
孟淮生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唯一对付魂体的方法就是团吧团吧交给孟唯清念经超度。
遇上恶魂这样色儿的,直接当没看见,撒腿跑掉完事。
没想到还能这样,秦枝太厉害了!
赚到了赚到了!
秦枝是他的组员啊!
孟唯清呆愣了一瞬后,忽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是不是以后,他都不用捧着魂体战战兢兢念经了?
有些魂体过于执着,他念一晚上的经,人家也无动于衷。
他腿麻了,口干了,眼睛都要眯起来了,还要继续念经,还得柔和着声音,防备着魂体暴起,谁懂他的苦啊!
秦枝见师徒俩都一副捡到宝的表情,笑了:“你们是阴阳眼,不是见多了的吗?”
孟淮生,孟唯清:我们只是阴阳眼,不是阴阳师啊,同志!
见他们还是不说话,秦枝就出声安抚他们:“不用害怕,这种恶魂因为生前执念太深,这山里灵气比其他地方浓郁,这才有几分实力。”
“但它也不能离开身死地,你们以后遇上了,跑就是了。”
而且,他们身上有她给的平安符,遇上这种恶魂,保他们平安一点问题也没有。
“说起执念,我看那恶魂身上是R本人的军服,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死在这里?”孟淮生说道。
他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了,R本人的军服就是化成灰了,他都能一眼认出来。
“会不会跟宝藏有关系?”孟唯清猜测。
“在木屋到处里找找,他就死在这里,可能会有什么线索留下来。”孟淮生又说道。
秦枝不懂这些,不会搜证,不过,她也能提供一些帮助:“你们有火折子吗?”
“有。”
师徒两拿出火折子。
秦枝右手虚虚做了个动作,一点如豆火焰被她弹到火折子上。
“这是符箓化火,你们拿着照明,就不会有魂体骚扰你们了。”
两人如获至宝,一只手挡在火焰旁边慢慢搜索起来。
跟孟淮生师徒的阴阳眼只能看见魂体不同,秦枝开了天眼后,看到的是五彩缤纷的世界。
即使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但空气中的各种元素依旧很活跃。
想到自己以后用到灵力的地方肯定很多,这木屋也不大,她这个门外汉就不去添乱了。
跟师徒俩打了招呼后,她就去木门处吐纳打坐,吸收灵力去了。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才能收效最大。
经验丰富的师徒俩很快找到了疑似恶魂尸体以及一本笔记本,一支钢笔,一枚令牌。
“这应该是身份令牌。”孟淮生指着令牌上的**徽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高桥家族的族徽。”
秦枝差点没有笑出声来!
竟然会有家族用**做族徽。
**耶!
被后世段子荼毒过的秦枝对高桥家族的第一印象就是,那肯定是个有味道的家族。
三人就着火折子上的光亮翻看着恶魂留下的笔记本。
呃,秦枝看不懂,她不懂日语。
好在,孟淮生懂一些,磕磕绊绊的也把这本笔记看懂了七七八八。
这本笔记的主人名字叫做高桥次郎,是高桥家的旁支。
九山这边的宝藏是高桥家族在撤离的时候埋下的。
他们无法把所有的财富都带上飞机,特意找了一个山势复杂的地方埋下。
参与埋宝藏的人很多,人多了就容易暴露,或者有人起了别的心思。
高桥雄一和他就杀掉了一起埋宝藏的族人,并约定好,等将来有机会了,再回来起出宝藏。
到时候,一人一半,把宝藏分了。
之所以称呼这些财富为宝藏,除了数量巨大外,里面还有很多高桥家族在华国搜罗的各种奇珍异宝。
一开始,他们只是想把多余的,带不走的财宝留下来,把那些稀世珍宝带走的。
但那个时候,另一个势力比高桥家族大的家族,正在为回到R本后的势力争夺提前打压高桥家族,并且非常有成效。
高桥雄一差点被打成了战犯剖腹谢罪。
怕斗不过那个家族,他们考虑过后就把所有的宝藏都留了下来,算是给高桥家留条后路。
“次郎。”高桥雄一忧心忡忡地说道,“等咱们回了R本,如果地图被人知道了,那处藏宝地也不会安全的。”
“没事,咱们在地图上图上螫菊汁,再在藏宝地的必经之路上种上生桂。”
“这样,除了我们,谁也没有办法得到宝藏。”高桥次郎得意的说道。
“太好了,还是次郎你想的周到。”高桥雄一不吝夸奖,递给了高桥次郎一枚药丸,“这是螫菊汁的解药,你先服下。”
等高桥次郎吃了解药后,高桥雄一就把地图交给了他,并且说道:“我去找些吃的,次郎,你对螫菊汁比我熟悉,就由你来涂药吧。”
“啧啧,高桥次郎是没有脑子吗?”孟唯清说道,“高桥雄一这么明显的回避那什么螫菊汁,不想有中毒的风险,他看不出来吗?”
“你还指望小R本有脑子?”孟淮生没好气白他一眼。
没脑子的高桥次郎暗自得意自己不远千里还带着生桂的种子,现在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等将来分宝藏的时候,他多分几样,高桥雄一应该不会有意见吧,毕竟,他的贡献更大一些。
然后,他晕了过去,醒来后就被锁在这处木屋中。
别看木屋现在破破烂烂的,当时可是非常牢固的。
至少,自诩为武士的高桥次郎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是没有办法破门或者破窗逃走的。
随着四肢渐渐萎缩,他意识到,高桥雄一给他的那颗解药也是假的。
他从一开始的怨毒咒骂,到无力等死,只有短短几天时间。
饥饿加上毒素对身体的破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痛苦。
他心里想着,或许有一天,高桥雄一会带着高桥家的其他人过来起宝藏。
里面可能会有他的友人或者亲人。
他就把这些事情都记在了笔记本里,期待自己的冤屈能被人看见的一天。
后来,可能是精神恍惚了。
记着记着,字迹越来越潦草,内容也变成了他们曾经商议过的灭门计划的初步构思,以及真正的目的!
里面还记载了很多个名字,高桥次郎还在名字上画了圈圈。
看着不像是灭门对象的名单,倒更像是一些R本人在华国的化名。
最后,高桥次郎还自夸了一把,称自己是R本历史上最厉害的占卜家。
笔记本中写道,他在准备离开华国前占卜了一次,算出东三省利于R本,若能在版图上加上东三省,R国或可在百年后重整旗鼓,占领整个华国。
秦枝当即冷笑一声,这是被毒药腐蚀了脑子,开始异想天开了?
哦不对,他们制定灭门计划的时候,这小R本还没有中毒。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脑子都被他们的族徽给堵了。
这么会占卜,怎么没占卜出他自己会被噶掉呢?
“找到宝藏后,咱们马上回京城,这本笔记本,得交上去。”孟淮生肃容说道。
“也不知道安琼他们查灭门计划查得怎么样了?”
他把笔记本收进随身的包里,至于钢笔和族徽,没有什么价值,他才不要让R本人的东西占空间。
秦枝一个小火豆扔过去,直接给燃没了。
孟淮生又一次庆幸自己动作快,直接拉秦枝入伙,不然,她的本事被人知道了,哪里还有他的份哦。
雨停了,他们离开木屋,继续循着地图的方向找去。
“师傅,应该是这里了吧?”孟唯清指着一棵大树说道,“按着地图上来看,大树地下就藏宝地了吧。”
“不是。”孟淮生摇头,“这是槐树,对此忌讳的人家称其为鬼树。”
“高桥雄一在华国待了很多年,他既然相信高桥次郎所谓的占卜术,那对华国的某些忌讳,他也一定会避开。”
“可地图上标的地方就是这里啊。”孟唯清打开地图仔细辨认。
孟淮生还是摇头,高桥雄一把自己身边的人都灭口了,这地图故意画得不完整,一点也不意外。
孟淮生看了眼地图,又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判断了一下后,就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去那边看看。”
秦枝下意识往那个方向看过去,那边看着和周围的环境一样,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
秦枝不太懂风水,但地方的好坏,她还是能看出一点的。
不过,那个地方应该不是藏宝地,因为,那边聚的气里也包含了阴气。
她的天眼还开着,看得格外清楚,那边地下可能是墓葬。
这处地方地表很完整,植被循着年限自由生长,并没有中途受伤的迹象。
以小R本的贪婪成性,如果高桥雄一真的发现了这个地方,不可能不挖地三尺的。
倒是不远处的地方也是个聚财的风水宝地,那里土地有明显的断层。
呃,天眼灵气不够,失效了。
不过也差不多了。
“孟爷爷,往那边看看。”秦枝指了指那个风水宝地。
秦枝现在的形象在孟淮生眼里是别样的高大。
虽然她的判断和自己的有些偏差,但他下意识就往秦枝说的地方走去。
“这里的草植应该断过层。”孟淮生蹲下去拔了根草观察了一下后说道。
秦枝很佩服,她是用天眼作弊的,这位老同志可是真才实学。
孟淮生还真是特意学过风水堪舆的。
没办法,他阴阳眼啊。
不是常有人说无知才会恐惧吗?
那熟知了,是不是就不会害怕了?
孟淮生就想方设法去了解这方面的信息。
也是他运气好,误打误撞下认识了个有本事的老道士,老道士就指点了他几句。
他硬是靠着那几句指点,悟出了些东西。
也是靠着阴阳眼和这些本事,他才能在特殊部门有一席之地。
“往下挖试试。”孟淮生说完,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洛阳铲,一节一节装好,交给孟唯清。
孟唯清熟练接过,闷头就开始挖地。
师徒俩异常默契,非常专业,看得出来,这种事情平时没少干。
也不知道他们遵照老规矩拿了多少好东西了。
想到这次的老规矩也有自己的份,秦枝就有些激动的想搓手。
这种翻地挖土的活,她也熟啊。
见孟唯清要中场休息了,秦枝二话没说,接过洛阳铲卖力往下挖。
这一铲铲的挖,离她的老规矩就一点点的近了啊。
三个人约莫着轮换了两三回,终于挖到了东西。
“这高桥雄一埋得够深的啊。”孟唯清感慨,“秦枝同志,你先去休息一下,还有些浮土,我来就好了。”
经过刚刚一起挖土的事情,孟唯清对秦枝明显更加随意亲近了很多。
“好,那你小心点,那小R本不是好人,可能还会动些手脚。”
“我会小心的。”
秦枝扶着孟淮生在深坑的角落里蹲了一会儿。
孟唯清打扫收尾的工作做的得心应手,没多久,一排排的樟木箱子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三人面上都是一喜。
秦枝是第一次参与挖宝,孟淮生就跟她解释:“咱们仨一人指一个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挑自己喜欢的,或者是贵重的拿。”
“其他的箱子,咱们就是打开了,里面的东西再喜欢在贵重也不能动。”
秦枝表示了解,这个法子挺好的,就能动一个箱子里的东西,不会挑花了眼,也不会每次都调走最贵重的东西。
“当然啦,如果你自己的箱子里没有中意的,也能跟旁边的人换箱子,但不能都在一个箱子找东西。”
这不就是豪华版拆盲盒吗?
秦枝喜欢极了。
孟淮生见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就让她先选择箱子打开。
秦枝随意指了个箱子:“就它吧。”
说完,她打开箱子。
里面并没有珠光宝气的,最上面一层是一个个防水纸包裹着长方形的盒子。
透过防水纸包的缝隙往下看,能看见金光隐隐透出来。
金子!
秦枝永远爱金子!
她小心的把几个防水包堆叠在一起,终于看到了底下码得整整齐齐的金砖。
大金砖耶!
完全不用选,秦枝就拿了一块大金砖。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但她的行为在孟淮生师徒眼里就是太识相太谨慎了。
他们经手的东西多,最是知道有些东西未来的价值。
所以,他们会在分寸内选择价值最高的东西。
像这种最能唬人的大金砖其实价值并不是最高的。
当然肯定是最稳妥的选择。
秦枝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不懂其中弯弯绕绕,她就是单纯的喜欢。
而且,第一次选择了金砖也好,说明未来会是一条金光大道嘛。
孟淮生非常真诚的夸奖了秦枝的选择,然后跟她科普了很多古董字画的知识。
等他们师徒也选好东西后,就由秦枝和孟唯清守着宝藏,孟淮生去联系当地的驻军。
这些东西都是要运回京城,入国库后,再根据需要来使用的。
这些事情,他们师徒做的轻车熟路的。
等跟驻军交接好,帮着他们一起把箱子运下山,装上大卡车,地图藏宝地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孟淮生决定立刻启程回京城,他要把手上的笔记本尽快交给项均。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笔记本上应该还有很多可以深挖的东西。
当然,他也给了秦枝收拾东西以及和人告别的时间。
秦枝很多重要的东西都是放在系统空间里的,所以收拾起来速度很快。
她先去找了严安华道别,然后趁着老人不注意,在他常坐的木墩子上面放了几张大团结,并一些全国粮票。
无论能不能用得到,反正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
她用草帽压好,然后又对严安华说道:“老爷子,我会把我院子交给大队长家照看,也会让他们多照顾你一些。”
她把自己写好的京城安家的地址和电话交给严安华:“您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来找我,我一定尽全力帮忙。”
“好好好,好孩子,希望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严安华笑着祝福。
“我一定会的,您也保重,黑暗总会过去,黎明总会到来的。”
跟严安华告完别后,她又去找了金杏,把院子的钥匙交给她。
“婶子,那院子我暂时应该是用不上了,这是钥匙,您帮我照看着些。”秦枝说道,“那边空着挺可惜的,我要是几个月没回来,你就看着安排。”
这话就很明白了,这院子,她没回来,金杏可以自己处置,或自住,或出租都可以。
金杏也没有推辞,这院子在她手里总好过让别人保管。
在她手里,秦枝什么时候回来了,都是那院子的主人,在别人手里就不一样了。
“你放心,这院子,婶子一定给你照管好了,有了其他的用处,我也会先跟你说。”
“反正我这里有你的地址和电话,咱们可以常联系。”
“好 。”
金杏拉着秦枝依依惜别,末了,还说了个八卦给她听。
是关于蒋卫东的。
蒋卫东估计是看自己在秦枝这边完全没戏,孔文鸿又一直没有联系他,想法就发生了一些改变。
最后,原本要送给秦枝的发夹出现在了杨秋暖的头上。
支书家里趁热打铁,想直接让他们结婚。
蒋卫东原本还想挣扎一下的,但支书说等他跟杨秋暖结婚了,就给他安排记分员的工作。
这工作体面,工分不多,但也不少。
关键是不用下地。
这对蒋卫东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几乎没有犹豫多久,他就答应和杨秋暖结婚了。
“结婚的日子都定好了,蒋知青这回留在大队是铁板钉钉的了。”
“听说一开始蒋知青还不愿意去领证。”金杏撇撇嘴,“当咱们都是傻子呢,不领证还想娶媳妇,美得他!”
“后来,不知道支书跟他说了什么,同意先领证后办酒席了。”
听到这个消息,秦枝没有什么感觉,前世的事情她已经放下了。
不过,作为同伙,没道理安雯他们享受了美好的梦境,蒋卫东却没有吧?
做人嘛,还是要讲究一碗水端平的。
于是,在秦枝和所有人告别后,送了份小礼物给蒋卫东。
希望当生活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美好的时候,好梦能给他些许安慰?
秦枝最后看了眼小院子,跟孟淮生他们坐上了王大爷的牛车。
京城,安雯从美梦中醒来,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
在梦里,她还是安家的小孙女,安家所有人都疼她。
经过她的努力与诚意,鲁沛哲也接受了她,他们很快就结婚了,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婚后,她因为有强有力的娘家作为倚靠,在鲁家过得很好。
在梦里,所有人都疼她,宠她。
没有秦枝,没有什么身世之谜,她就是真正的安家小公主。
安雯有段时间几乎沉溺在梦境中不可自拔。
可惜,招待所催缴费用的通知一棒子打醒了她。
她这才惊觉,孔文鸿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她了,连承诺过的招待所的费用也不管了。
这怎么可以?
孔文鸿现在是她和从前生活唯一的联系,也是她唯一能依靠信任的人了。
如果孔文鸿也背弃了她,那她该怎么办?
回秦家吗?
她不要!
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文工团,可是,安家没有给她留余地,直接公开了她和秦枝的身份。
她从前跟孔文鸿商量的,用进入圈子来拿捏秦枝的想法,完全没有实施的机会。
所有人都欣然接受了秦枝才是安家小孙女的事实。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惶然明白,她能进那个代表着身份和阶层的圈子,并且如鱼得水,不是因为她是安雯,而是因为,她是安家的小孙女。
这个圈子的敲门砖从来都不是她这个人,一旦安家小孙女的身份易主,这个圈子同样会接受。
文工团里有好几个这个圈子里曾经的姐妹,安雯一想到进文工团就会见到他们嫌弃挑剔的眼神,就觉得窒息。
她不能过那样的生活!
因为久久不见她去报到,文工团已经下了最后的通牒:三天内安雯再不去报到,就直接取消她的资格。
文工团新加入的成员都是有训练要求的,她们也有登台的任务。
如果个人不是十分突出的优秀,那就没有独舞,都是团体跳舞。
这需要长期的训练与磨合,并且在熟悉舞蹈动作的同时,培养和队员之间的默契与友谊,力求呈现最好的状态。
按理,安雯很早就应该去文工团报到了的,但因为突然发生的身世问题,她一直请假没去。
文工团的领导能体谅她遭逢巨变,给她时间调整,但也不可能无限纵容她。
安雯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她呆呆看着窗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爷爷和安琼怎么会这么无情?
还有,她记得从前韩染乔是最疼她的。
知道他们回京城后,她也制造了几次偶遇,表达出过得并不如意,想念安家人的意图。
但对方都不接茬,甚至后来直接会避开她。
到底为什么?
血缘就这样重要吗?
那十几年相处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因为梦里的日子几乎都是和安家有关系的,事情过去的越久,安雯就越想不通。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她必须去找孔文鸿,如果孔文鸿也不理她了,那她就真的跟那个圈子完全脱离了。
她不要!
还有,孔文鸿对她的态度会很大程度影响她去不去文工团的决定。
电话打到孔家的时候,孔文鸿正在房间里闭眼重新酝酿睡意。
按照前几天做梦的顺序,这次他该梦到和安雯结婚,洞房花烛了吧。
孔文鸿露出略有些猥琐的笑容,等待着美梦的降临。
“铃铃铃~”
电话铃声持续不断的响着,孔文鸿一直没有理会,直到自己的睡意被铃声吵没了,他才骂骂咧咧起来去客厅接电话。
“谁啊?”
“是我。”
“安雯?”
这个在梦中被他亲昵的喊了无数遍的名字,此刻说出口,却有种艰涩的陌生。
安雯在电话里说了很多话,孔文鸿迟疑了很久才答应去见她。
非常明显的,孔文鸿对见到安雯有些排斥。
估计他也很清楚,见到现实中的安雯后,自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的沉浸在梦乡中了。
安雯当然也听出了孔文鸿对她不像从前那样着紧。
从前,都是他急着要见面的。
安雯开始恐慌了起来。
她能那么肆无忌惮挥霍孔文鸿的心意不就是仗着他的喜欢吗?
可如果这份喜欢不在了呢?
第一次,安雯在去见孔文鸿之前,认认真真挑选衣服,打扮自己。
已经坐上了回京火车的秦枝不知道,自己离开京城前送给安雯和孔文鸿的小礼物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她观察了一下孟淮生和孟唯清,发现他们真的很会藏东西。
不说其他的,就说之前按照老规矩选的宝贝,和挖宝工具洛阳铲,秦枝就没有再见到过。
见到同伴都这么会藏东西,秦枝就安心把自己的家当都放在系统空间里了。
想到金光闪闪的大金砖,这要不是出门在外,她肯定要抱着它睡觉的。
那沉甸甸压手的,是实实在在给她的安全感呢。
“秦枝,午饭去餐厅吃还是打饭回来吃?”孟唯清问道。
自从搬宝藏的军人对孟唯清说的一句“你大侄女长得可真俊”后,孟唯清喊秦枝就去掉了后缀的“同志”二字。
毕竟按辈分,秦枝是自己的大侄女,他总喊人同志太见外了。
秦枝不知道孟唯清的想法,重生回来的她并不十分在意别人对她的称呼。
“孟爷爷你呢?你想在哪里吃?”秦枝问孟淮生。
“那就去餐厅吃吧,那边热闹。”孟淮生是个爱热闹的。
执行任务的时候没办法,有时候只能往深山老林里钻,但平时,他特别喜欢混在人堆里。
无他,人多安全感足啊。
三人就带着饭盒去了餐厅。
看着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餐厅通道,想着上次发生的事情,秦枝觉得,火车餐厅委实是个故事多发地点。
但亮晶晶的眼神,和不由自主加快的脚步都明显表达了秦枝对这样的故事的热衷。
不仅是她,同行的孟淮生师徒也差不多是同款表情往人群快步走去。
“唉,大娘,这里面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孟唯清好奇的问身边早一步过来的大娘。
“哦呦~”大娘先发出了一声感叹声,然后说道,“作孽哦,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是个军嫂呢。”
秦枝三人:!
大水冲了龙王庙,看热闹看到自己人身上了?
三人对视一眼,也不等大娘复述事情的经过了,同时发力往前挤去。
“哦呦,年轻人劲道就是好。”大娘嘟囔了一句,顺势往里挤了几个身位,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里看。
三人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就见餐厅门口的地上坐着一个抱孩子正在哭命苦的年轻妇人。
眼见着餐厅门口人越聚越多,那女同志一点也不怯场,虽然哭得可伤心,可用词精准,语句通顺,把一个发达了另娶,抛弃糟糠的渣男形象形容的明明白白的。
旁边穿着军装的两个年轻人,想劝不知道从哪里劝。
这女同志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就只差见那渣男一面确定了。
可是,这么闹影响多不好,搞得好像他们军人都是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渣子似的。
两位还没有对象的年轻军人,深觉自己的的婚姻市场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他们想劝吧,不知道从哪里入口,想把人拉起来吧,又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真真是愁坏了。
关键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一旁起哄,让女同志多说点的。
秦枝他们挤进来的时候,正是有个男人说:“还军人呢,就这点觉悟,太丢人了,还不如我这样的老农民呢!”
“就是,当了官老爷就不认人了,好好的媳妇孩子说抛弃就抛弃了。”
“不止呢,人还另娶了长官家的女儿。”
“太不是东西了!”
“就是。”
那男人又说道:“华国军人都是这德行,白瞎了我一片红心向太阳了!”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不说话了。
那男人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恰当,尴尬地笑笑,准备离开。
秦枝刚好在他身边,直接把人定住了。
这人很会说啊,待会儿带到无人的角落里好好说说吧。
她可看见这人和人群外的另一个人使眼色打手势来着。
她可知道,这会儿的大环境下,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出没。
至于那个人群外的,秦枝也不急,离下一个车站还很远,那人除非跳火车,不然,她总有办法把人抓住的。
此时,就见那女同志拿出一张绣了兰草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准备缓一下情绪后继续哭诉。
秦枝注意到,她不是当下女同志不拘小节的那种抹脸,而是用吸的,一点点把眼泪吸干。
她几乎下意识就看向她的手心和肤色。
手心有茧,手和脸都是同样的小麦色,头发也有些枯黄毛躁,眼尾和嘴唇边都有干纹。
看着跟普通下地上工需要劳作的女同志没有差别。
不过,这些都可以后天人为伪装的,并不能完全作为判断一个人身份的依据,只能作为参考。
而往往,下意识的小动作,可能本人都不会觉察的小习惯更加能帮着确定一个人大致的身份。
像这女同志擦眼泪的方式,也是一种依据。
只是这些,女同志都很少注意到,更何况是男同志了。
就比如她身边的师徒俩,已经开始跟旁边先过来的大婶低声讨论起来了。
要是秦枝没有在前世看到过经常化妆的女孩子是怎么小心翼翼擦汗的,她也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当然,也不能排除,人家女同志就是这么秀气的一个人。
然而,这女同志让秦枝有违和感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怀里的孩子也哭得很厉害,但她除了随意颠两下,还下意识不让孩子的眼泪鼻涕蹭到自己外,连个眼神也没有给。
自然,刚刚她也只给自己擦了眼泪。
秦枝是养过孩子的,她就觉得这女同志的表现很奇怪。
不像是习惯身边有个孩子的人。
当然,也许是因为有人帮她看孩子,她才会这么生疏。
秦枝决定再看看。
这一看,又看出了问题,那女同志的眼神已经不止一次往旁边被她定住的男人看了。
这就有意思了。
她轻轻扯了扯孟淮生的衣袖,眼神示意他留意那女同志的举动。
孟淮生平时就是一副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模样,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只是从单纯凑热闹的看客变成了寻找破绽的有心人。
孟唯清最了解自家师傅,此时的孟淮生看着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肌肉有微微的紧绷。
他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他立刻和赶到的乘警一起疏散人群。
就听那女同志说道:“请大家不要走,给我评评理,还我一个公道。”
“这些乘警和军人都是一伙的,都欺负我们老百姓,你们都走了,我就真的是有缘无处伸了啊!”
说着又哭了起来。
秦枝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场景跟幻化为人形的妖怪扮可怜博同情想逃过玄师的捉拿完美重合啊。
想着家里除了自己都是军人,可不能让人平白污了所有军人的形象。
她上前一步,非常热情的把人扶起来。
那女同志沉着身体不配合。
秦枝可不惯着,她练了这么久的吐纳可不是白来的。
如眼前这女同志,她能轻松提起来。
把人扶起来后,她就问乘警能不能找个安静的,能休息的地方让这位女同志好好缓缓情绪。
乘警对这女同志还是很同情的,连忙点头,说可以把人带去乘务员的休息室,那边空间虽然不大,但相对安静一些。
秦枝就“扶着”女同志跟着乘警走,经过那被定住的男人身边时,女同志明显往那边靠了靠,求救或者依赖的意味非常明显。
孟唯清帮着乘警疏散人群后,就单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仿佛劝说着什么,男人不能动不能说话,也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女人就有些不可置信外加失望的被秦枝“扶着”离开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