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去找秦枝前, 冯倩云得先打个电话回家,让家里人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接她先回家住几天。
她是一刻也不想跟贺红梅待在一起了!
谁知道下回贺红梅对付她的时候,她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能再遇上一个秦枝呢。
她甚至不敢质问贺红梅为什么要对她动手, 只能和她虚与委蛇,生怕对方破罐子破摔, 不管不顾对她下手。
越想越害怕, 冯倩云发现自己手脚不再发软后, 第一时间找杨树请假。
之后也没有回知青点, 直接出钱请了大队赶车的王大爷送她去镇上。
她去了邮局, 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家里人都说了。
末了, 她哭着压低声音说道:“妈妈,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太危险了。”
“如果不是秦枝救了我,现在是什么样, 我都不敢想!”
“你们能不能先把我接回家?”
电话那头的冯妈妈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连声保证道:“倩云,你放心,你很快就能离开九山生产大队了。”
听到冯妈妈的保证,冯倩云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追问到:“什么时候?”
冯妈妈也压着声音说道:“上次不是跟你说, 你爸爸正在想办法帮你把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拿到手吗?”
“这件事情, 已经有眉目了。”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如果你这个时候回家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表现, 积极劳动,给大队的人留下好印象。”
“乖,你再耐心等等啊,等名额定下来了,妈妈就动身去宁市。”
“至于那个贺红梅,你的做法是对的,现在不是闹开的时候。”
“你是不是对她说过些什么?”
“你有没有跟她说过家里帮你活动名额的事情?”
知女莫若母,冯倩云是什么性子,作为亲妈的吕念禾最了解。
听着电话那头冯倩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就明白了女儿这场灾祸的因由。
虽然说,这跟冯倩云不谨慎,嘴不严有一定的关系,但她的不谨慎,不是贺红梅可以算计伤害她的理由。
“她算计你大概率也是想争取名额离开九山生产大队,妈妈会想办法让她如愿的。”吕念禾淡淡说道。
“妈?”
冯倩云满脸疑惑,吕同志是这么以德报怨的人吗?
显然,她不是的,吕念禾的下一句话是:“知青下乡的地方很多,她既然不喜欢九山生产大队,那就换一个好了。”
冯倩云听懂了冯妈妈的言外之意,也知道换的这个地方肯定不如九山生产大队,但她没有求情的意思。
贺红梅多受点苦才好呢!
“对了,那位秦知青救了你,你记得要好好感谢人家。”吕念禾叮嘱,“身上钱票还有吗?你去供销社先买些实用的东西给人送去。”
“不要买华而不实的东西,捡着必须的生活用品买。”
“妈妈这边也会准备好谢礼,去接你的时候再正式感谢人家。”
“记得跟人家好好说话!”吕念禾加重语音说道。
“知道了,妈,我又不是笨蛋!”冯倩云挂了电话后,就准备去供销社买些合用的东西送给秦枝。
她跟王大爷说好了,在镇上吃了午饭才回去。
冯倩云出了邮局,就准备往供销社走,随意往旁边的招待所瞟了眼,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不是安雯的跟班孔文鸿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冯倩云虽然心里疑惑,但自己刚刚遭了一回难,并没有想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正准备当没有看到直接离开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孔文鸿招呼着另一个人往前面的国营饭店走去。
那也是个熟人,是蒋卫东。
这俩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怎么会聚在一起?
想到自己被贺红梅下了暗手,却没有没有证据,加上贺红梅一直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自责抱歉的样子,她都没有指认贺红梅的立场,她心里就憋了气。
这回看蒋卫东跟孔文辉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他们该不会也想要对付她吧?
冯倩云有些害怕。
她仔细回想自己在下乡前是不是说话做事得罪过安雯,该不会是安雯让孔文鸿过来对付她的吧?
贺红梅是个女同志,她已经招架不住了,这要是换上蒋卫东······
冯倩云心里“砰砰”直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国营饭店里孔文鸿他们的后桌了。
冯倩云:!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功避过孔文鸿两人的视线的,救命!
“来份大肉,炖个鸡,有鱼吗?来条鱼,再上两碗米饭。”孔文鸿点完菜问蒋卫东,“要来点酒吗?”
“不用不用,我不喝酒。”蒋卫东忙说道。
“行,那就这些。”孔文鸿笑着说道。
他在这里非常放松,不用时刻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会不会给人不好的印象,也不需要关注别人的反馈。
这种状态下的他,完全忽略了堂而皇之从他身边走过去的冯倩云。
蒋卫东则一直在想孔文鸿找上自己的原因,同样没有关注周围。
冯·成功隐身·倩云小声地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聚精会神听他们的对话。
“孔同志,无功不受禄,请问,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蒋卫东问道。
他不傻,孔文鸿说是他家的远亲,过来这边出差,顺便来看看他。
这根本不可能!
家里要是有这么阔气的亲戚,他妈早就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蒋同志不用紧张,咱们边吃边聊。”孔文鸿笑着说道,招呼蒋卫东吃菜。
蒋卫东家里不穷,但也不富,维持温饱,再扣钱出来供他上学已经到极限了。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蒋卫东刚开始还有些警惕拘谨,后来就顾不上其他,敞开吃了起来。
“蒋同志,饭菜合你胃口吗?”
“很好吃。”
“你想不想随时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菜?”
见蒋卫东沉默,孔文鸿心里嗤笑了一声:胃口倒是不小。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蒋卫东一眼,又加了一句:“吃完饭,去供销社看看,听说那边最近补了一大批货,里面还有上海来的手表。”
蒋卫东眼睛一亮,在孔文鸿了然的目光下,略有些狼狈的点了点头。
冯倩云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竖起耳朵,把脸埋在饭里,直到这两人走出国营饭店,才抬起了头。
把脸上的饭粒扒拉掉后,她想继续跟上去,奈何,她腿软得不成样子,刚刚冲动跟上孔文鸿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了。
她怂除了刚出过事外,也源于她曾经亲眼看到过孔文鸿面无表情把一个背后议论安雯又丑又爱装的女生的脸抽花,还威胁她,下次再乱说话,就直接毁她的容!
意外看到这一幕的冯倩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一动不动地躲在转角。
直到孔文鸿走了,那个女生也哭哭啼啼地走了,她才敢回家。
京城一波姐妹淘里,她是唯一一个在宁镇的,刚刚看到孔文鸿的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离开京城前不自觉得罪了安雯,他追过来报复自己的。
现在想来,孔文鸿的目标应该不是她。
不然,刚刚也不会对她视而不见了,是吧?
那他想做什么?
这个疑问在冯倩云回到知青点看到蒋卫东手腕上崭新的上海手表时达到了顶峰。
这表可不便宜,孔文鸿这是下了血本了!
看着脸带得意被奉承的蒋卫东,她的后背升起一股又一股的白毛汗。
她总觉得蒋卫东脸上的笑容虚伪而阴险。
没办法,人以群分嘛。
跟孔文辉混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的?
冯倩云藏不住话,心里又疑云重重的,好想找个人说说啊。
可惜,再去一趟镇上打电话不现实,电话里说话也不方便。
知青点里的人她都不敢信任。
冯倩云辗转了好一阵才睡着。
第二天下工后,她迫不及待拿着自己在供销社买的东西去找秦枝了。
“咚咚咚~”
冯倩云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从前时不时怼秦枝几句,免不了有几分心虚。
她握紧沉甸甸的网袋,右脚不安的轻踢着。
院门打开,怕被拒之门外,她忙露出笑脸,把手上的网袋在秦枝面前一晃:“我是过来道谢的,这网袋有点沉,我给你提进去。”
顺利进门的冯倩云暗赞自己机智。
秦枝看出她的心思,没有戳破。
上门是客,她用竹筒倒了杯水给她。
当然了,她现在已经不缺少待客的搪瓷杯了。
但是,她更喜欢把竹筒当做一次性杯子待客,干净又卫生。
秦枝还没有开口,冯倩云就一鼓作气说道:“秦枝,我先跟你道歉,以前我说话不过脑子,对不起!”
说完,她还站起来,冲着秦枝鞠了一躬。
秦枝:······
秦枝忙躲开,说道:“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冯倩云除了嘴巴坏点,没有做过对她不利的事情,就冲着前世她好心的提醒,秦枝也不会计较。
真计较,她前几天袖手旁观就好了,反正前世,冯倩云虽然吃了些苦头,损失了些钱票,最后还是全身而退了的。
“呜呜呜,你真是个好人,我从前真是瞎了眼,相信贺红梅,还处处针对你。”
冯倩云因为秦枝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再次破防,言语间对贺红梅已经有了隔阂。
秦枝诧异地看了眼冯倩云,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要敏锐多。
能意识到贺红梅不怀好意就好,省的她想办法提醒了。
不等秦枝说什么,冯倩云就把那天在九山河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说得比之前在电话里的还详细。
“她说要跟我谈心,说她心里有个白月光在等着她回城。”
冯倩云抹了把眼泪,继续说:“她还拿出一块男士手绢给我看,说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对方手里有一块女士手绢,等再相聚的时候就换回来,以后作为传家宝传下去。”
“呜呜呜,我被他们美好坚韧的爱情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走到九山河边的时候,她忽然神色惊慌的说手绢不见了。”
“我想都没想就陪着她找,她还说谢谢我,说等找到了手绢会报答我。”
“她的报答就是把我推进河里!”话落,她哭得更伤心了。
秦枝看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有些不忍直视,想了想,到底站起来去堂屋拿了条没用过的毛巾,打湿了递给她。
上次安琼他们送来很多东西,她现在不用为了生活用品发愁了。
看了眼石桌上的网兜,嗯,这位哭鼻子的女同志又带来一波。
“谢谢,秦枝,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秦枝:······
“我还看到有个男人脱了衣服要下水!”
秦枝这回是真服了,这姑娘的洞察力,也没谁了。
落水呢,还能观察到这么多的东西,这要不是人是她亲自救上来的,她都要怀疑冯倩云会游泳了。
“嗝儿~”冯倩云哭得打了个嗝。
有点惨又有点好笑。
“秦枝,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她又站起来再次给秦枝郑重鞠了一躬。
秦枝也站了起来,侧身躲了躲。
同时,对冯倩云的印象也好了很多。
她安抚了冯倩云几句,然后提醒她最近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要单独和贺红梅待在一起。
冯倩云连连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秦枝都准备送客了。
冯倩云忽然来了谈兴。
“秦枝,我跟你说啊,今天上工的时候,蒋卫东一直在偷偷观察你。”
秦枝:!
想到前世冯倩云对自己的提醒,心软了软,她正要问冯倩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冯倩云就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把昨天看到的,听到的,还有孔文鸿的身份来历说了个一干二净。
“我也去了供销社。”她看了眼带来的谢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我是避开他们俩的,孔文鸿太吓人了,我不想被扇耳光。”
说完这句话,她有些气短,觉得自己太怂了,忙又补了一句转移话题:“我从知青点出来的时候,蒋卫东正在炫耀他的上海牌手表呢。”
很好,跟冯倩云在一起,不需要带嘴,只要带耳朵就可以了。
“你做的是对的,明知道打不过,还冒着风险跟上去,并不明智。”
秦枝见冯倩云有些不安,先肯定了她的做法。
“任何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她的话音一落,冯倩云的脸就绽放了笑容,整个人立刻支棱了起来。
没错,她不是怂,她是战术性撤退!
冯倩云带来的信息很重要,当“安雯”两个字也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后,秦枝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真实感。
蒋卫东和安雯的线连了起来。
此时,如果她真的是十七岁的秦枝,她已经能笃定自己就是安琼真正的妹妹了。
但她不是,她已经糊里糊涂活了一辈子,身世这样重要的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会永远在心里存疑。
现在,就等安琼那边找到佐证了。
不是证明安雯是假的,而是证明秦枝是真的证据。
想到前世冯倩云离开前对自己的提醒,秦枝看她的眼神更加柔和。
前世自己的生活破破烂烂的,但不经意的时候,总有人愿意给打个补丁。
比如金杏,比如眼前的冯倩云。
所以,今生,她也愿意向她们释放自己的善意。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礼物你带回去吧,心意我领了。”秦枝笑着说道。
“礼物你一定要收!”冯倩云坚持,“你不收下礼物,我总觉得你还没有原谅我。”
她都这么说了,秦枝也就不再推拒,收下了网袋:“蒋卫东那边我会小心的,你就不要管了。”
听冯倩云的意思,孔文鸿不是善茬,秦枝不想她牵扯进来。
“那不行,你是我朋友,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孔文鸿这人家里还是有几分势力的,我得护着你!”
冯倩云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秦枝一时有些愣怔。
“是真的,秦枝,你把我从水里拉上来,救了我的命,你及时出声吓跑了二流子,保住了我的名声。”
“如果孔文鸿的目标真的是你,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谢谢。”秦枝诚恳道谢。
“不用谢,我们是好朋友嘛。”
一下子从救命恩人变成了好朋友。
冯倩云见秦枝没有出声反对,心里美滋滋。
“唉~”转眼,冯倩云又叹了口气,“想想还是气不过,明知道是贺红梅害我,还不能指控她,真让人郁闷。”
冯倩云一点也没有见外的和新交的好朋友抱怨。
秦枝给她续了杯水后,开始收拾东西。
“你不知道,我被你救了后,贺红梅逮着机会就在我面前表现关心,抢着端茶送水,表现姐妹情深。”
“我真是腻歪坏了!”
她帮着把网袋拿去堂屋,拿起鸡毛掸子装模作样帮忙扫灰。
“要是我这个时候指认她就是推我下水的人,保管所有人都会说我是个白眼狼。”
“当然了,你除外。”
冯倩云是真的很会说,从吐槽贺红梅假情假意,到她在京城与安雯的交集,絮絮叨叨说到了天擦黑,成功蹭了顿晚饭后,才心满意足离开。
吴慕程根据白皮的交待去郊外的仓库里把两位卧底的同志救了回来,送往镇卫生院救治。
从医生凝重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两位同志的状态不太好。
想起刚找到他们时,两位同志血呼啦差的样子,吴慕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他交待两名公安守着,就回到镇派出所过来找白皮了。
看着吴慕程面色不善的样子,白皮忍不住心慌。
不是,他说的地方没问题的啊,那俩被花姑认定为卧底的人就在那里啊。
难道自己之前下手真的太重了,人已经噶了?
不能够,调理人,他是专业的,他不可能失手的。
他露出个笑脸,问道:“局长同志,人,在的吧?”
既是问人有没有找到,也是问人还有没有活着。
吴慕程没有理他,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白皮面前,说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让你也变成那两位同志的模样。”
“你自己体会那样的状态下,人还能不能在。”
白皮:······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真的。”白皮指天立誓,“我刚加入这个组织没有多久呢。”
“这不,只能跟着个娘们行动,局长同志,您明鉴。”
“您去审花姑吧,她已经混到元老了,组织里几乎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
招,是不可能招的。
不招,没准还能侥幸保住命,招了,就是公安不定他死罪,组织也能活剐了他。
所以,死道友不死贫道,花姑,对不住了啊。
见吴慕程无动于衷,白皮又说道:“组织很多生意花姑都会沾手分一杯羹。”
“真的!”
去审她吧。
花姑栽了,她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没准他还能捡个漏呢。
他可没有说谎,他正式加入组织确实不久的,只要花姑拎得清,不出卖他,他肯定能安然无恙走出派出所。
吴慕程对白皮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是个怂货,用点手段肯定能让他吐出不少东西。
哪里知道,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只怪当初白皮被抓的时候滑跪得太快,竟然让吴慕程看走了眼。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白皮伪装的好。
吴慕程更想在他身上深挖了。
他也不着急,人抓到的时候,他就联系了安琼,她已经派人过来交接了。
届时,他也会随行。
因为阴差阳错的介入,他将会调职去京城公安局,参与到案件的侦破中。
安琼回京城后,和曹灿阳第一时间去军总院接受管院长的检查,结果跟镇卫生院没有太大的出入。
不过,管书临私下问过他们,在被送去镇卫生所之前是不是已经有人帮他们治疗过。
根据他的判断,他们伤口愈合的速度明显要比寻常人快很多,和他们之前受伤时恢复的速度相差非常大。
他还说,有一点非常奇怪,根据他的分析,她跟曹灿阳的伤口应该都是贯穿型伤口。
安琼还好说,伤的肩胛,恢复好了什么都不影响,恢复不好,不能提重物,不能做精细活,只能从军队退下来,但命肯定是在的。
曹灿阳的伤口可是正中胸口的,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曹灿阳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曹灿阳却活的好好的!
面对管书临的疑问,安琼和曹灿阳都推说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昏过去了,所以不知道。
曹灿阳是真的不知道,即使有所猜测,也是从神医的方向考虑。
安琼却有另外的考量。
但两个人都默契的什么也没有说。
听了他们的回答后,管书临这位行医一辈子的医学大拿最近几天都处于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对此,安琼只能默默说声抱歉了。
跟秦枝有关的事情,她再谨慎也不为过。
回到家里,跟赵妈打了声招呼,说晚饭会在家里吃后,安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妈看着利索上楼的安琼,觉得很奇怪。
她从前回家没有看到安雯总会关心几句,这次回来后却没有再过问过安雯的行踪。
不过,安琼从小是个有主意的,做事情总有她的用意。
不知道这次安雯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赵妈心里想什么,安琼不知道,回到房间后,她拿出了一直贴身放着的折纸,折纸的一角已经焦黄。
她刚刚开车经过一条弯道的时候,迎面冲过来一辆大货车。
她猛打方向盘,却根本来不及。
就在她以为要迎面撞上大货车的时候,心口处一阵灼热。
然后,险之又险的,她擦着大货车安全避过,人车都平安。
这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事实就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大货车飞速逃窜,她向上级汇报了这件事情后,回到家里,才有时间拿出折纸确认。
安琼手指轻轻摩挲焦黄的一角。
果然啊,她的妹妹秦枝,不是一般人。
同时,她几乎能确定,她和曹灿阳身上伤情的异常也肯定跟秦枝有关系。
此时此刻,安琼对秦枝的感情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从纯然的姐姐疼惜妹妹,变成了把秦枝与她放在同一水准上,带着点好奇,探究和崇拜。
她摸上了自己肩胛伤处,神色凝重的看着窗外。
李黑子是个硬骨头,她审问了几次,对他所在的组织的情况,他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反问她,抓住他的人是谁?
之前,这个问题安琼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制服李黑子的人出现之前,她已经昏了过去。
她只能一言不发,莫测高深地看着李黑子。
她知道,越是聪明人,越容易脑补。
果然,李黑子吐出了一个消息:“别以为老子会怕什么神鬼之术,有本事,你让他再把我定住试试!”
神鬼之术,定住。
安琼咀嚼着这两个词,回想自己昏迷前似乎看到了李黑子突然停住了动作?
这更加佐证了秦枝的不一般!
可惜了,那时候,只要多坚持一秒,她或许就能看到李黑子口中的神鬼之术了。
重新把折纸贴身放好,她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上记载着她回来后调查到的秦家的一切。
没错,就是秦枝所在的那个秦家。
她亲自去蹲守过,跟安雯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同志果然就是秦枝的弟弟秦兴耀。
不过,离京前,她看到的秦兴耀还是干干净净的少年模样,这会见到他,对方已经蓄起了胡子,给人的感觉略有些邋遢。
如果她不是抱着求证的心态去找的人,只是随意看上一眼的话,已经很难联想到安雯身上了。
安琼有种直觉,安雯已经跟秦兴耀联系上了,这蓄胡子的主意没准还是安雯提的。
她跟安雯受着同样的教育与关爱长大,甚至安雯得到的偏爱更多一些。
可是安雯做事似乎总免不了有些小家子气,还总喜欢剑走偏锋。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纠正过多少次。
安雯仗着家人的宠爱与宽容却总是恣意妄为,不走正道。
她若是率先发现自己的身世有问题,除非对方比安家厉害势大,不然,安雯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揭破这件事情的。
说不得,她还得想办法隐瞒。
秦兴耀蓄须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那么多的巧合。
十七八岁的男同志,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她身边这么多的男同志,没有哪一个是在这个时候蓄须的。
安琼合上笔记本,拨乱反正是必然的,她预备今天晚上就跟安立信坦白这件事情。
秦枝态度很明显,她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来证明她就是安家真正的女儿,不然,她可能不会认回安家。
而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只有安立信最清楚。
安雯在约定好的时间去邮局等到了孔文鸿的电话,孔文鸿告诉她事情都安排好了,秦枝永远不会有机会回京城。
听到好消息,安雯憋闷了多日的心情终于明朗了起来。
她哼着小调回到家,见桌上摆着三副碗筷,就知道安琼今天会回来。
换了从前,她肯定会在正式宣布自己考上文工团之前先在安琼面前炫耀一波。
可想到安琼和鲁沛哲是交情很好的战友,她就歇了心思,准备直接在吃饭的时候宣布算了。
到时候,爷爷肯定会好好夸奖她,给她很多奖励。
她看上爷爷的功勋章很久了。
从小到大,无论安琼多优秀,取得了多么难得的成绩,爷爷只会淡淡鼓励几句,然后就是指出她不足的地方。
她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拿回了育幼园人人都有的小红花,爷爷也会大夸特夸。
这回,她靠自己考进文工团,爷爷还不乐疯了。
于是大家还没有在餐桌前坐稳,安雯就迫不及待宣布了这个消息。
她以为的夸奖并没有到来。
“爷爷?”安雯有些委屈地看着安立信。
安立信叹了口气,小孙女考进文工团,他当然高兴了。
可一想到她考进文工团的原因,安立信就开始头疼。
鲁沛哲为了躲安雯,改变了自己的规划,进了军营,结果,安雯转眼也要进去了。
“小雯,爷爷记得你从前的志愿是做一名记者的,怎么改主意了?”
安立信从安雯的志愿入手,试图说服安雯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爷爷,人是会长大的,理想也是会改变的嘛,我现在就喜欢唱歌跳舞,就喜欢去文工团!”
见安立信不仅不像从前那样夸奖她,还想让她放弃去文工团,她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啪!”她摔了筷子,说了句,“我不吃了。”转身就上楼回到房间锁住了门,等着安立信去哄她。
安琼冷眼旁观,发现安雯一点也没有自己不是安家孩子的心虚。
她的行为处事和从前一般无二。
还是那么的,随心所欲。
“小琼,你去劝劝小雯,别执着沛哲那孩子了。”安立信叹了口气后说道。
安琼现在可没有心情管这个。
“爷爷,我有事情跟你说。”安琼放下筷子,“我们去书房谈?”
听出安琼话里的郑重,安立信一秒从担忧孙女的爷爷变成了眼神犀利的安司令。
两人去了书房,安琼语出惊人:“爷爷,我怀疑十七年前,你抱回的安雯,不是真正的安雯。”
“什么!”安立信震惊,“这不可能,安雯是我亲自找到抱回来的,怎么可能会弄错!”
可他更知道,安琼绝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震惊过后,他恢复了理智。
“你查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
“我没有查到什么,我只是见到了两个人。”安琼说道。
“什么人?”安立信立刻问道。
“一个跟我神似的十七岁女知青。”安琼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个跟安雯长得一模一样的同龄男同志。”
在安立信开口前,安琼又飞快加了一句:“这位男同志还是女知青的双胞胎弟弟。”
安立信:!
信息不多,包含的信息量却是巨大的。
安琼这么先后一说,谁都知道重点是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女知青才是真正的安雯,而家里这个,是男同志的双胞胎姐姐?”安立信忍不住问了句废话。
这很少见,足以证明,他的心,乱了。
“爷爷,我有千百种方法证明安雯不是安家的孩子,从前没这么做,只因为我跟你一样,从未怀疑过安雯的身世有问题。”
无视安立信瞪过来的眼睛,安琼继续说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得证明秦枝,就是那位女知青,她是安家的孩子。”
“什么意思?”安立信不可置信问道。
“就是您认为的那个意思,没有确凿的证据,人家不信,不认!。”
安立信:!
“另外,我怀疑,安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安琼又说道。
安立信:!
曾经叱咤风云,枪林弹雨毫无惧色的安立信,此时此刻被震惊到麻木,心被巨大的恐慌攫住,一时失语。
“爷爷,您能不能告诉我,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琼说道,她需要十七年前的信息寻找证明秦枝身份的证据。
安立信点头,安琼给他倒了杯水:“您慢慢说,说的仔细一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