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陆家大喜, 却因当家远行和主母卧床,不得不将所有庆贺事宜都往后推延。
但此番去往京城参加会试的不仅陆尚一人,还有当地的大小书院, 零零总总也能凑出个三四十人去,这些人在会试放榜后也给家中和老师送了新儿回来, 自然也有提及会元名姓的。
远的不说,就说冯贺他给家里来的书信上, 就说了陆尚高中会元的事,且冯家对姜婉宁生产的时日也略有了解,这么掐指一算, 便知陆家这是双喜临门了!
冯老爷和冯夫人赶紧备了重礼, 既是含了对姜婉宁教导独子的感谢, 也是以近友之姿恭贺陆家双喜临门, 除了一些常见的礼物外, 另有给新生儿准备的长命锁和襁褓小衣等物。
夫妻二人来了陆家, 果然就听陆家添了千金, 素日被母亲和乳母一同照看着,全家正是高兴的时候。
姜婉宁未出月子,屋内也不方便进外男, 便只有冯夫人进去看望, 她留了许多妇人生产后的补品, 又夸了小小姐漂亮,陪在姜婉宁床边坐了片刻,见她露出两分疲态,只好暂且告辞。
而冯家夫妻二人离开后,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家人,这些多是家中有孩子在无名私塾念书, 今年又过了会试的,也是同冯家一般,既是准备了庆贺之礼,也给孩子备了礼物。
姜婉宁不方便操持这些,就全权交给了姜母去处理。
又过两日,曲家也来了人,曲恒在陆府待了半日,因着衙门有急事处理,不得不匆匆离去。
但曲恒的夫人小于氏却是留下了,带着两个姑娘,说好要在陆家住一段时间,也好帮着照顾照顾产妇和新生儿,等到了晚上还能帮姜母拢拢账,将各家送来的东西都盘点清楚。
陆奶奶虽没参与待客之事,却也是不得闲的。
她往常就起得早,自家里添了千金后,更是恨不得整天都守在姜婉宁房里,若是孩子哭闹了,她比乳娘的动作都麻利,抱起孩子有是轻晃又是哄的,全家再没有比她更上心的了。
当然,众人在关注孩子的同时,也未落了姜婉宁。
随着生产之后,她是彻彻底底了放松下来,身子也不似之前那般笨重了,从睁眼到合眼全有人照顾,便是孩子都有乳母照看,省了她接连起夜的困扰。
通常情况下,她身边都会守两个人,陆奶奶是一直在的,再就是姜母和小于氏轮换着来,无论是下床走动还是喝水吃饭,往往只需要说一声,很快就有人伺候到手边上。
原本的一日三餐也变成一日五六餐,一部分是滋补品,另一部分就全是合着姜婉宁喜好做的各种菜点,也不似旁人家那般为了下奶或什么的,只全是为了大人好。
这么过了小半个月,来陆家拜访的客人渐少,家里清静下来,这才有人想起:“说起来,婉婉生了一个姑娘,可有给陆尚去信儿?”
姜母问完后,见着一众面面相觑的人,瞬间明白了答案。
她颇是哭笑不得:“这咱们只知道陆尚高中会元了,却没跟他说添了个女儿,他肯定也是知道婉婉生产的,这久等没有消息,还不知会如何着急呢!”
“快快,快去准备纸笔,叫婉婉亲自给他写一封信去。”
旁边伺候的丫鬟转身就准备往书房去,谁成想还没等走出房门,就听身后传来了截然不同的声音。
姜婉宁忙道:“不许去!”
丫鬟转回身来:“老夫人……夫人说……”
姜母也有片刻的惊讶,摆了摆手,示意丫鬟稍等片刻,而她则问:“婉婉这是什么意思?”
姜婉宁抿了抿唇,眉眼往下一落,声音清清冷冷的,无端添了一股意气:“谁也不许给他去信,他若是想知道,便叫他自己回来看。”
“……”姜母琢磨了好半天,才听出她话中的怨念来。
她忍俊不禁,张口想劝她莫任性,可转念一想,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小夫妻俩之间的情绪,思虑片刻,索性也不多嘴了。
“那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看离陆尚回来还有一段日子,如今也就是刚结束殿试,琼林宴办没办还未可知,再说光是他赶路回来,少说也要一月时间,你能忍心叫他担心那么久,我却是不管的。”
姜婉宁蹙了蹙眉,小声嘀咕一句:“怎么不忍心……就是不给他写信,有什么事且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姜母听着她这孩子气的言论,也只能掩面而笑。
而旁边的陆奶奶听了这话竟都没给大孙子打抱不平,还应和道:“婉宁说的对!咱不理他,就叫他自己回来看!”
正说着呢,被她抱在怀里的小曾孙女又哭闹起来,陆奶奶登时忘了什么陆尚孙尚,满心都是哎哎呦地哄小曾孙女了。
正如姜母说的那般,远在京中的陆尚自殿试结束后,却是没有一日不揪心的。
那些前来拜访欲与新科状元交好的学子们见他整日苦着一张脸,还以为是自己的言行举止惹了他不悦,一问才知,原来状元郎这是忧心家中待产的妻子,许久没有收到消息,正满心忐忑呢!
说起这个,众人就不得不想起——
那日圣上钦点一甲前三后,一甲三名被内侍伺候着上了马,正准备沿京城绕城一周,便是左右百姓都站得挤挤挨挨。
谁成想这位状元郎一马当先,驾着高头大马就差飞起来,其速度之快叫两边的小姐们都忘了丢花丢香囊,等再回神,街上只剩下被远远落在后面的榜眼和探花。
今科状元之容貌并不逊于探花,这叫好些小姐们等着一睹真容,若能有幸得其青眼,那就再好不过了。
到头来莫说青眼,便是状元郎的模样,她们都没能看个清楚。
往年要足足两三个时辰的打马游街,今年在状元郎的带领下,只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小姐们的绢花香囊砸在手里,连街道上都干净了许多。
据说状元郎游街结束后,一头便扎进了房里,前后不足半刻钟又跑了出来,直奔城门的驿馆而去,赶上了当日最后一波信使。
现在想来,只怕状元郎当日也是急着给家中妻儿送信的吧?
殊不知,这看似难以置信的猜测,恰恰就是事实。
陆尚连着给家里去了两封信,却始终未能得到姜婉宁的回信,而他算着时间,其生产的日子也就这几天,哪怕这几日新送出的信件未到,之前总该有书信的吧?
若非宫里已送来了琼林宴的邀帖,陆尚恨不得当日就离京回家。
偏偏他不光走不成,还要应付许多前来拜访结交的学子,便是那不得不参加的琼林宴,都安排在了六月底,还要等足足一个月!
陆尚试图找皇上求个恩典,奈何他尚未授官,连宫门都进不去,更别说往上递折子了,无奈只能等着。
他许久等不到家里的来信,便只能通过一封封的去信排解心中忧虑,等到了六月中,更是将书信改成一日两封,就差住在驿馆了。
同时因他这一番作为,那些欲将他邀至家中的大人们也歇了心思,一时猜不出他到底是真心系家眷,还是故意演这么一出,好借口不去参加各家举办的宴会。
但不管是哪种理由,陆尚皆躲开了授官前的站队。
六月二十五,从京城来的第二封信送到了陆家。
与书信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位身着官服的报喜官,他们身佩大红绢花,头戴红色束带,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明明只是代传科举科举结果,却也端得一派意气风发。
府上的门房再次闯入院中,跪在房门前先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大声道:“禀夫人,禀老夫人老太太,京城的报喜官来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房门应声而开。
姜母和陆奶奶结伴出来,不禁问道:“可是老爷又高中了?”
门房未能得到确切消息,只道:“小人不知!但京城来的报喜官就等在门外了,还有老爷送回的信,他们后面还跟着好多百姓哩!”
听到京城来了人,姜母一时无措。
这种时候理应叫姜婉宁亲自出去迎接的,奈何她还未出月子,实在无法出门见风,而她受身份影响,其实并不是适宜出现在官员外面,可若是只叫陆奶奶一人出去,恐会轻慢了对方。
就在姜母百般为难之际,却听她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转头一看,竟是姜婉宁走了过来,她披了一件厚重的披风,头上缠了抹额,因着怕受风,索性又用头巾包了脑袋,基本将所有容易受风的地方都包裹住了。
姜婉宁说:“我去吧。”
“可是——”姜母迟疑。
姜婉宁摇了摇头:“没事的,我都包裹严实了,快去快回,应是无碍的,您和奶奶也准备一下,与我同去吧,还有给报喜官的红封,往里头多放些银子。”
姜母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只赶紧招人拿了红封和银子来,一人二十两,争取快去快回。
三人结伴而出,才出了陆家大门,就跟两位报喜官撞见。
两人当即下马,在问清来人身份后,面上顿时扬了笑,二人一拱手:“恭喜状元夫人!”
早在得知京中来了专门的报喜官时,姜婉宁就有猜测,陆尚此番应是进了一甲。
可当她真听见这个名次,还是不觉眼前一晃。
跟在她左右的姜母和陆奶奶更是惊呼出声,不敢置信道:“状元?真的是尚儿吗?”
“千真万确呀!”报喜官道,“陆老爷高中状元,应在琼林宴结束后方归,小人等提前来报个喜,也好叫状元郎家中宽心。”
“这这这——”姜母和陆奶奶对视一眼,皆瞧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而跟在报喜官身后的那些百姓更是惊讶,很快便是议论不断,互相打听着这位陆老爷是何许人也,他们松溪郡竟也出了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