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到了辰时正刻的光景, 椿槿踏着熹微如白练一般的辰光,来了洗衣坊一遭,今儿的日子仍旧是放着朗晴, 朝暾的景致与往常可没甚么不同, 但又是非同寻常, 她穿着一袭湖蓝杭绸长褙,下衬以百迭鹅青襦裙,鸦黑浓密的鬓发间,饰以了一个精巧的垂云髻, 绾好的发髻之上斜插以一枚团花蝶纹玉簪,造相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要知晓,在半个月以降, 常娘受命到市井闹处出榜, 召人承买京郊酒场的一部分经营权,这可谓是承买者众, 酒坊东北门设有一专收标书的楠木木箱,承买者若是有意竞价, 可在状纸之上写明竞价几何,将状纸封锡,投之于木箱之中。昨夜,椿槿代为开箱评标, 拢共有二十一份竞标书。
易言之, 今夜将有二十一人赴京郊酒场竞拍酒场,兹事体大,昨夜常娘嘱告过她了, 今次务必要物色一批新人,将她们送往酒场之中。
这些人, 自当都是在洛阳城内举目无亲的贱役,帐籍与卖身契均是掌舵在常娘手上,若是毁煞了去,那么她们便是成了有实无名之人,生杀大权都拿捏在了酒坊之中,纵然是在酒场里生出了甚么变数,亦是无人知晓,官府查失踪一案的话,也根本查不到酒坊身上。
椿槿原本是选好了一批募好的贱役,前几日就已经打点好了,她在下人院里遣小鬟将此些人召来,又想起了掌事姑姑的交代,又淡声命小鬟道:“且让秦氏一并唤来。”
小鬟恭谨地颔首,疾步朝着下人院去了。
待了片晌,在小鬟一阵略微不耐的催迫之下,温廷安随同十余位婆子与年轻婢子鱼贯而出,椿槿少了昨日惯有的散淡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满面肃色,翘着漂亮的兰花指,染着蔻丹的长指甲在众人前,漫不经心地扫了一下,似是在钦点着人头数,核验毕,她便是吩咐小鬟淡声道:“添上姑姑昨夜点名的那位,拢共十三位,不多不少,人到齐了,你去通禀姑姑一声,我行将带她们离开。”
语罢,又嘱托众女道:“你们今儿都提点精气神,酒场里头的人,要么是天潢贵胄,要么是达官显贵,总之都是你我抬罪不起的,若是你们做事出了些甚么纰漏或是岔子,届时休怪我保不住你们。”
温廷安听毕,用一份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遭与之同行的人,这些粗使婆子亦或是年青小婢,她昨日都探赜过一番底细,她们多为流离失所之人,其中不少人还是从楼泽园里逃出来的,被牙行的人抓了,沦落为了奴籍,人微且言轻。
温廷安不由困惑起来,按椿槿这般的说法,假令真要侍候竞标会上的官爷的话,只消让酒坊里的十二伶人去便可,为何要另且吩咐一批奴役前去?这不是明摆着多此一举么?
还是说,椿槿将她们召集起来,送入酒场之中,其实是另藏有一份居心?
温廷安细思下去,切身觉得,只消她弄清楚了她们此番,到底要在酒场里头做些什么,那么,离案桩的真相也势必不遥远了,亦是定能查清明魏耷他们四人的下落。
临出任务之前,阮渊陵告知过他们,将酒场盘出去,赁以及此一场竞标会,皆是常娘绕开了官衙这一道关卡而私自进行的,循理而言,常娘其实并没有这般大的权利,想必背后是出自媵王赵瓒之的授意。赵瓒之要窃自督办竞标会,这便是意味着,他不欲将此事捅至御前,更不欲将此事闹大,以免落人话柄。
这亦是在常理之中,假令让崇国公府或是台谏官知悉了此事,指不定要狠狠地参他一本,届时若是真正惊扰了圣听,彻查酒场的诏谕下来,这般,势必会扰乱赵瓒之铺设好的整一盘棋。
鉴于此,他做这些事,必须步步为营,弥足谨慎。
因是此行艰险,命途可能多舛,温廷安未寻椿槿提及要让苏子衿随行之事,既然人数都是钦定好的,那么,假令眼下又是添一人,难免会让椿槿生疑,温廷安不愿让苏子衿牵涉入内,待会儿便让苏子衿一同与沈云升、崔元昭他们,寻温廷舜会合便好。至于她自己,委实是没想这般多了,去酒场是她目前唯一的出路,她不能功亏一篑。她执着于调查魏耷他们四人的下落,无可否认,是藏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眼前,蓦然闪逝过了元夕那一夜,她在二楼靠窗的茶座之上,遥遥然隔着一重燕青色绉纱帘,温善晋温隽如松的身影,映彻在了帘子之上,这般的父亲形象,是格外陌生的,他面上的神态,亦是温廷安平素在崇国公府里根本看不到的,温善晋这数月以来,到底在酒坊之中酝酿着什么计策?他为何要私晤媵王?
温廷安匀顺了一口气凉气,袖裾之下原是拢紧的指尖,徐然松了开来,让自己保持镇静下来。
目下的光景里,逐一钦点好了人数之后,椿槿命她们往酒坊主廊以西的西直门出去,温廷安审视了一番自己的造相,她的衣饰与那些婆子婢子们旁无二致,适逢孟春之令,她穿得下人衣裳亦属极为应景,是颜色清雅的镶花长褙,内里衬以艾绿色交襟纻衣,浅褐色的领缘绣着数片叆叇浅云,螓首之上用一苎麻质地的铺巾,盘着一个雅致且低调的妇人髻,品相不会太冒尖,但也不会觉太黯然失色,整体看起来并不太大的破绽。
西直门之外以北,停泊有数辆马车,温廷安扫视过去时,发现巷口之处拢共有四辆,其中三辆的车壁,均是髹染以青灰漆纹,车厢较为敞阔,估摸着是让贱役乘坐着的,另外一辆马车乃系华盖玉饰,车檐之下悬坠有一围蝶栖菡萏的精细幨帘,温廷安见着此状,心里想着,这应当是常娘乘坐的罢。
殊不知,临上马车前,她的余光不经意一偏,却是见着了常娘与秋笙二人从西直门出游弋步出,秋笙似是觉察到了温廷安的无声瞩目,施施然地移目而来。
庶几是在此一瞬,一掬鎏金般的日色,在夹巷双侧的梧桐树上的罅隙处,静缓地投撒而下,温廷安隐微地怔然住了,目色凝颤。
温廷舜怎的会出现在此处?
依照原来的计划,他此时此刻不是该同沈云升他们取了账簿,疾回鸢舍禀命,再速求阮渊陵奏请圣裁吗?
如果温廷舜不同沈云升他们会合,那么,沈云升他们该如何寻到账簿?又当如何回去禀命?
温廷舜怎么能违逆她的嘱告,且擅自行事?
种种疑窦如飓风过境一般,将温廷安的思绪,搅翻得不由得有些恍惚,原本面对他会不自觉升腾起的羞耻之意,一霎地消弭得一干二净,转而教困惑与薄愠取而代之,她袖裾之下指关节,悄然拢紧,肌肤泛透着一抹青白之色。
温廷安看了温廷舜的着装一眼,今番他同椿槿一般,不论是妆容,亦或者是衣饰,都是精心修饰过的,
温廷舜本就皮相与骨相极佳,穿着女儿衣,不论穿什么都既好看,也不会让人觉其阴柔,今儿他没穿昨夜那一袭遍地荼白天水碧,反而如洗尽铅华了一般,肤白如玉,唇点凝脂,身上穿着一袭古雅简约的韶粉色宽褃纱绡褙子,里头是一袭齐胸银朱色襦裙,在颈间下的领缘之处,镶滚了一层织金芙蓉与白鹤绣纹,端的是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秋笙一对温静薄澹的邃眸,穿过日色恬静地看着温廷安,但仅是看了一眼,便又挪开,不染纤尘的身影很快消隐在了马车之中。
几乎是在对视的一刹那,哪怕对方不置一词,什么都没交代,温廷安亦是敏锐地觉察出了端倪,温廷安一定是故意的,在昨夜两人不欢而散而后,他一定是寻常娘磋商了酒场里头的事,以至于常娘躬自前赴酒场之时,也会让他与之携行。
其实,温廷舜也留意到了温廷安的面色,纵然她的面上敷设着一层胶质皮囊,但当不住她那优越洵美的骨相,大抵是发现他拂逆了她的计策,她看着他的眼神,淬了一些秋霜般的冷意,又俨似凄寒冻骨时节里的白雪。
他觉得,虽没有解释自己出现在西直门的缘由,但依据长兄聪颖的品性,她应当是明白了他没有听她的话,毕竟,他不会轻易让她独身一人涉险。
他同她说过,让她独自去酒场,他恕难从命。
至于那一叠账簿,他已然在寝屋之中留下了记号,今日酒坊戍守宽松,有且仅有掌事姑姑一人,沈云升他们潜入他的寝屋并不难,只消一入内,便是能立即觉察到那些记号,一番寻根溯源之下,必能寻着他秘藏在箱箧底下的账簿。
沈云升、崔元昭和苏子衿三人,负责取走账簿回舍禀命,目下时阴已然走了一刻钟,想必沈云升他们已然取着了账簿了。
这厢,小鬟觉察温廷安竟是在怔神,遂是严声催迫了一句:“秋娘子也是你这种身份的贱役能看得么!还不识相些,赶快上马车?”
语罢,抬手挤搡了她一下,把她一举推入了车壁之内。
温廷安佯作露出一抹惶然的惧色,规规矩矩地叩了首,蜷伏在一隅静候着,一些粗使婆子见状心生悯意,给她让了一个较为敞阔的位置,还悄然递上了一个馍馍,趁着幨帘落下,马车内骤然一黯,对她温声道:“您出来得急,怕是还没用早膳吧,这个馍馍尚是热着的,若不嫌弃,便拿着吧。”
温廷安受宠若惊般地接过,这个馍馍果真是热乎着的,口感也极软,用毕,她心中某一根心弦微有触动,对婆子们言了声谢,众人摇了摇首,笑着道:“吃饱了,便能有气力干活了。”
温廷安的眸底到底是捎了一份戚然,这些人怕是还被常娘深深地蒙蔽在了鼓里,明面上,说是来酒场里头干又苦又重的劳活儿,但她们不知晓地是,这其实是一场毫无退路的鸿门宴,她们随时可能丧命,帐籍会被灭毁,她们不知晓这是一场早就筹策好的阴谋。
温廷安端视着这些婆子与婢子的面容,她们的面容,或是布满风霜,或是青涩稚嫩,是一张讨生活且饱受摧折的苦相,眸底却具有一份暖和的冀色,身世虽说惨惨戚戚,但至少对眼前的日子充满着期望。
她很想告诉她们,『快逃,离开这里。』
温廷安张了张口,却是顿觉喉头涩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就如在那一场绮梦之中的那般,身体像是入了禅定。
她侧了侧眸心,伸出手静缓地搴开幨帘的一角,日头一寸一寸地斜斜攀爬上了坊间楼宇,匀散出一派赤金色的远空淡影,外头是渐行渐远的破晓曙色,里头还是步步进逼而来的昏晦,这一围幨帘,将朝昏切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间,她淡淡地垂下了眼睫,一抹黯色薄薄地覆盖了下来,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然调查到了这一步,不会畏葸不前。
甫思及此,温廷安的面容恢复成了惯常的素淡之色,静静谛听着辚辚车毂之声,她不由想起了温廷舜。
她是去密查魏耷他们四人的下落,那么温廷舜呢?
他以秋笙的身份去了酒场,那势必就担司起了主舵竞标会的使命,不知为何,竞标会的规模盛大敞阔,光是凭借他与常娘,要应付二十一位承买者,极可能会自顾不暇,这就需要一个当堂坐镇之人。
温廷安心中即然浮现起了一道沉鸷阴峻的人影,媵王赵瓒之。
不知为何,她竟是能强烈地感知到一种预感,今日之时,必会同赵瓒之打一回照面,想起赵瓒之这一位人物时,她心中亦是随之泅起了一阵极为强烈的悸颤,这一份悸颤搅得她心中微慌。
温廷安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线,视线抻出了车檐,望向了行在前头的那一辆华盖马车,眉宇之间渐然拢起了一团隐忧之色。
华盖马车之内,秋笙静坐在了湖绿锦纹毡毯之上,敛目养憩,近旁的椿槿将博山炉熏燃了,少时升起了一抹浥浥清烟,车壁内外萦绕着娴淡的香气,她为秋笙与常娘各泡了两盏君山毛尖,常娘一面执着茶盏,一面对秋笙恭谨地道:“秋娘子,请。”
昨日听闻这位难伺候的主儿,差点将浣衣坊里的秦氏的指甲给剥除了,这事儿听在椿槿的耳畔里,就有些悚然慎微,这个秦氏昨日刚来,今儿就被驱逐去了酒场,饶是她是旁观的人,见此老妇之遭际,亦是不免唏嘘。
秋笙慵倦地睁开了双眸,抬起纤指揉了揉眉角,淡扫了那茶盏一眼,随手轻捻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涑了涑口,涑毕,只听常娘淡笑着道:“秋笙,我知你性子素来耿率,但昨番,你来寻我时,我心中讶然不少,你为何会改了主意,我前几日说服你去酒场主舵竞标会,你可是拂了我的面子。”
明面上是无伤大雅的调侃,但暗地里究竟是试探,亦或者是怀疑,那真实的意涵,可就是极为耐人寻味了。
温廷舜不紧不慢地将茶盏,搁放在了嵌玉珐琅几案之上,以手支颐,偏了偏首,娇慵的视线看向了车檐之外的景致,外头的春色覆落在了他皎白玉洁的面靥之上,默了一会儿,他淡声解释道:“前几日是秋笙不太懂规矩,拂了常娘子的一番眷意。这几日,秋笙整日在竞价会对着那几张面孔,看得都腻味了,也无甚么盼头可言,思来想去,秋笙也相通了,毋宁去酒场里头,见见世面,洗洗眼睛,莫负了常娘子的好意。”
这番话说得自是无懈可击,但听者也嗅出了几分野心昭彰的气息,教人不免推揣出,秋笙是看不上宋仁训与孟德繁两位公子哥儿,嫌殿前司与兵部官品低,想要攀更高的枝儿。
当然,在常氏酒坊里头,也只有秋笙胆敢道出这一般话,椿槿身为伶人之一,是万万道不出的,她姿容虽好,但较之秋笙,五官仍旧有几分逊色,因于此,也上不了竞价会的台面。
她来得比秋笙要早十来日,资历也比秋笙要深,但这天时地利与人和,倒俱是让秋笙给一并占了去,她心中不免有些涩然与妒意,但明面上巧笑倩兮地捧场道:“今儿可是沾了妹妹的福气,我这当姐姐的,亦能跟着开眼界了。”
温廷舜怎么能听不出椿槿的阳奉阴违,但他面色丝毫不显,与之客套数句后,便状似不经意地谈起:“今儿有这般多的天潢贵胄要来,若是要伺候人的话,坊间的好几位姐姐都能胜任,为何要偏生捎上下人院里头的那些贱奴?”
魏耷、庞礼臣、吕祖迁与杨淳被遣送至酒场时,是在两日前的傍夕,那一会儿,温廷舜并未同与他们一块,他也寻不着合适的时机来打探常娘的计策,目下的光景,时机到了,他问着了这一个疑窦,是自然而然,是十分契景的。
常娘先是抬手揭了茶盖,拂却了杯盏内的翡翠茶沫,浅浅啜了一口清茗,润了润嗓子,适才道,说起的却是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事体:“你可听闻过菱花燧石?”
“菱花石矿?”一抹黯色倾轧过了温廷舜的眸心,前朝尚在之时,行伍出身的三皇叔曾担任过他武科的经筵官,当时皇叔在『兵械』一讲之中,就重点讲述过菱花燧石,它是一种名曰火-药之物的重要燃料,火-药此物,危伤极大,可在一瞬之间将广厦甍栋夷为平地,若是将其发展为国之重器,那么,今后在战场之上,晋军将立于不败之地,只遗憾,菱花燧石乃是稀缺之物,造火.药要使用到的菱花燧石,计值百石,但晋朝疆域小,遣兵部工部四处开采搜掘,绝非合理之举。
常娘提及了菱花燧石,应不是空穴来风。
温廷舜精谙燧石为何物,但秋笙乃是女儿家,落入风尘之地,见识终究有限,定然是不知情的。
故此,温廷舜露出显著的惘惑之色,思忖了一番,问道:“未曾听闻,此则何物?”
常娘放低了嗓音,道:“菱花燧石能制作兵械,诸如火-铳、火-药等物,旬月以前,我收到了风声,这京郊酒场里头,有劳役在建砌地下酒窖之时,不经意间,发现在窖底之下,竟是藏有大量的菱花燧石。”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温廷舜心中陡地沉了一沉,心道一声果真如此,媵王此番回京述职,恐怕其真实的目的,便是盘下这一座京郊酒场,雇劳役采挖菱花燧石,用以冶炼火械,进而发动兵变。
那些所谓的流民作乱、士子街衢闹事,都是遮掩,都是幌子,都是混淆耳目。
赵瓒之一环紧扣一环,这计策真是缜密。
也勿怪为何他命常娘要专门雇外来的劳役,外来的劳役,人微言轻,易受控制,纵使知晓了这菱花燧石用作何处,媵王定会遣人杀了他们,他们死了,帐籍也会随之折毁,清理得干干净净,官府若要查他们的下落,便是颇为棘手了。
温廷舜一副若有所思之色,淡淡地问:“照此说来,前两日,常娘子调遣出去的那一伙新雇的劳役,便是去酒场里采挖菱花燧石的?”
谈及此事,常娘面容之上缭绕着一团翳色:“近些时日,采石的人手确乎是不够,我这才新遣了一批劳役过去,只不过,这一批劳役遣过去采石的那一日,石场里头就出事了。”
马车里的氛围逐渐变得凝肃如霜。
温廷舜酌茶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顿,稍息,问:“出了何事?”
常娘揉了揉眉心,敛目环视周遭,确证隔墙无耳之后,适才看着秋笙,徐缓地道:“石场里头,有一个深达七丈的隧洞,越往隧洞里去,那菱花燧石的数量便愈是丰沛,两日前新来的那一伙人,便是在隧洞的最深处采石,本来一切顺遂,但约莫是落雨之故,石块湿滑,洞基不扎实,他们采至半途,那隧洞忽然之间塌了,他们……”
常娘放下了揉眉的纤手,凝沉地道:“他们便是被埋在了隧洞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