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错, ”黄归衷点了点头,淡扫了众人一眼,阖上了《晋文观止》, 朗声道, “大晋亡朝已然二十余载, 为何我还要教授你们晋北之语?真是因这《祀猎赋》精妙绝伦,字字如云锦珠玑,率为沧海之遗珠,我闲着无聊无事, 欲让你们多加抄诵,平添负赘么?”
黄归衷说这般话,也没想着让众人来答, 他捋了捋颔下髭须, 袖手笑道:“兹事乃是阮掌舍所嘱托,他命我教授你们女真语、蒙古语与晋北语, 自当有他的用意与奥妙之处,你们全力以赴用心潜学便是。我只负责传授三国之语, 至于为何要教授,用意何在,你们若有此种困窦,可寻阮掌舍援疑质理。”
晨课间阮渊陵的肃峻之容, 还历历在目, 庞礼臣被训斥了一顿,见着阮渊陵,就如被拿捏了七寸似的, 自当是不敢多问一二。旁人亦是心有余悸,领教过了阮渊陵的威严, 不欲再多番造次。
后半堂课结束前的半刻钟,黄归衷分别用女真语、蒙古语与晋北语,各自念读了十个词语,命众人摹写在纸面上,算作是趁热打铁的一场摸底科考了,少年们听了,容色各异,又是一阵叫苦不迭,两堂课拢共两个时辰,听得东西如汗牛充栋,但听是一回事,听不听得进去,又自是另外一回事,报写前,大家难免手忙脚乱,遽地忙翻堂上写过的笔记,想将这些一知半解的东西悉数装入脑子里。这摸底科考也算作考课之一,会计入个人课绩之中。
听写这事,全斋之中大抵最镇定的,莫过于温廷安这一组了。
黄归衷报写之时,特地留意了一番,发现温廷安、温廷舜与沈云升三人,三国之文,写得又快又好,错处极少,女真文与蒙古文,温廷安是写得最好的,但写至晋北文时,她倒稍逊一筹,让位于了温廷舜,晋北文较为难学,这个少年竟是一个错处都没有。
沈云升写得特别稳,毕竟师承于老太傅,同样称得上优秀。
温廷舜与沈云升两人写得好,黄归衷并不感到有什么,这属两人的寻常发挥,轮到温廷安这里,他负手立在她身侧的长榻前,静静观摩了片刻,待她写毕,吹干墨水,他便拿起了墨纸,细细凝看,通篇错处几近于无,仅有晋北文错了一字,又分别看了一眼温廷舜与沈云升的,温廷舜通篇并无错处,沈云升是蒙古文、晋北文各错了一字,按名次排位,温廷舜最之,温廷安第二,沈云升第三。
温廷安的造诣,竟能胜过沈云升,黄归衷倒生出了一丝纳罕之意,问她:“以前,温善晋可有教授过你女真语与蒙古语?”
温廷安没有内藏锋芒,听写写得这般好,黄归衷理所应当会质询她,她遂道:“幼年时,家父教过一二,我只学了些皮毛,不及先生教得详细。”
这般话既是在解释,又是隐微地抬举了黄归衷,黄归衷不疑有他,捋须笑道:“岂敢岂敢,论语言之造诣,黄某不敢在尔父面前班门弄斧,你能学得这般好,当是你的造化了。”
言讫,又问向温廷舜:“你的晋北文能写得这般好,可不像是温善晋教授的。”
黄归衷负责八座学斋的三国之语,每番听写,写得全无错处的,有且仅有温廷舜这一人。
晋北文诸多词汇,由皇室延用,颇具古雅之意,方言之中的发音,多为佶屈聱牙,文字虽与汉文相近,但音律平仄全然自有一套不寻常的章法,就如『繁畤』一词,乃是五十年前大晋都城北迁之后的故址,晋人发音读如“板寺”,到了大邺,『板寺』成了通假音,与『繁畤』容易混淆,纵然是翰林院里的一些学士,有时引经据典时也会写谬。报写时,温廷安唯一的错处,就错在了这个词上,沈云升也没写对。
放眼九斋之中,只有温廷舜一个人写得正确。
温廷舜搁放下了墨笔,背脊笔挺如松柏,双手交叠垂放在膝头,淡声道:“晋北之文,乃系祖父所授,祖父素来治学严谨,晚辈不敢掉以轻心,加之祖父乃系两朝元老,曾与晚辈说过大晋旧闻,晚辈谨记于心,也就对大晋略知些皮毛。”
黄归衷蕴藉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一并收了三人的墨纸,视作示范,拿去给其他两组传阅,吕祖迁、苏子衿、杨淳和崔元昭皆是看得很勤。
黄归衷敦促并劝勉道:“大家好生看看,看看人家写成了什么样子,看看你们又写得怎么样,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跟他们学一学,如果认真听课的话,你们听写也不会写岔这般多了,甚或是一个字都不会写。”说着,自袖袂之中摸出戒尺,不轻不重敲了一下魏耷的脑袋,黄归衷看着这厮桌榻上的一张比雪还簇新的纸,口吻微厉,“我说得便是你!”
魏耷半梦半醒间,觉有人害他,倏地一个拔刀断水,须臾,那一柄戒尺便被斩裂成了两折。
黄归衷面沉似水:“……”
坐在旁侧的苏子衿知晓坏事了,出于教养习性,他搁放下了墨纸,拾起坠落在了地面上的另一折戒尺,率先代魏耷致歉,并说会替新添一柄新戒尺寻先生赔罪。
黄归衷凝声问道:“你是你们组的代理斋长?”
苏子衿摇了摇首,道声不是,庞礼臣大马金刀站了出来,挽袖抄手道:“是我。”
黄归衷执起手中断了半截的戒尺,往庞礼臣的手心重重打了下:“既然是代理斋长,就应当肩负起责任,你的组员课上浑水摸鱼,还顶撞了我,扰乱学堂秩序,你有一部分的责任。”
公然遭训,庞礼臣有些没面子,其实他的学习情状比魏耷好不了多少,教他射御盘马还行,但让他学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他便是有些吃不消了,堂上频频走神,也就自制力比魏耷好些,臂肘勉力支撑着脑袋瓜子,没掉落在桌榻上,他不想让温廷安知晓他听不懂三国之语。
黄归衷训完了人,语重心长地道了一句:“罢罢罢,学不学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你们心中自当有数,我不是外舍的侍讲博士,不会追在你们后边敦促你们的学业,这一切的课业,皆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合该为自己做考量。”
言讫,黄归衷便是敲响了木铎,这一堂课算作将近尾声,下一堂课上的是鹰眼之术,上课的地方是在文库背后的鸣翠山山脚,柳绒飞絮如被,青峦叠嶂如墨,俨似生宣之上泼墨而就,因是晌午的光景,穹空放了朗日,细榕扶疏,枝杈处一缕点漆般的日头,为青碧色山阶描了一层金,气候很是暖和,温廷安一行人来到了山脚处,没成想教授鹰眼之术的人,竟然是朱常懿。
山脚旁辟有一块马蹄莲状的青莲花塘,半昧半明的翳影里,朱老九着一身质朴蓑衣,戴一藤编斗笠,盘着膝,正秉杆垂钓,那水塘风平浪静,愣是连个涟漪都无,朱老九膝旁的搁放着一只鱼篓,篓里也鱼影儿也无。
“都来了?”朱老九将杆儿支在了芊绵的草皮上,取了系于腰间的酒瓢浅酌了一口,算是醒了醒神。
在上一堂课没有表现好的少年,只待这一课摩拳擦掌,温廷安以为朱老九会像黄归衷一般,会讲一些内容,但朱老九什么都没唠,倏然打了个嘹亮的唿哨,春寒之中,伴随着一阵破空的鹰鸣,一抹矫健的浓影,震翮低旋而至,如一簇玄翎长箭,疾然而至,裹卷着阵阵罡风,众人这才看了清楚,这是一只通体乌漆,生着白喙的苍鹰,它停歇在了鱼篓之上,望了众人一眼,眼神充溢着睥睨之色。
“这不是鹰扬么?”魏耷饶有兴味地挽臂道,“抓不着鱼,让这厮待您效劳?”
朱老九拨动着钓杆儿,杆身微动,钓上来了一条巴掌般大小的青鱼,朱老九随手扔给了鹰扬,鹰扬稳稳衔住,复横跨过了青莲花塘,朝着山巅飞去,桀影如一掬稠墨,消失在了点翠山的画境之中。
“你们今日的任务,便是从那畜生儿喙里夺回那条青鱼,哪个组最先夺回青鱼,就当是赢了。”朱老九复啜了一口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道,“犒赏就藏在鱼腹之中,你们谁能抢回,那犒赏便是归谁了。”
“时间限制是在金乌落山之前,从现在开始计时。”
此话一出,少年哗然一片,面面相觑,让大家去从一只飞鹰里抢食,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温廷安凝了凝神,视线跨过了点翠山,午时正刻的日头照彻之下,山体磅礴幽旷,峨然而立,山巅在她眼中仅是一块细小的墨点,只见那一只飞鹰快意地环山而掠,又伴随着长嘶之声,朝着山外的锦江横渡而去,照鹰扬这般风驰电掣般的速度,饶是有八条腿也不一定追的上。
吕祖迁有些焦灼地道:“朱叔,那头鹰已经飞出老远了,这让我们怎么追?”
朱老九淡然地用草根剔着牙,道:“你不是生着两条腿么?就这样追呗。”
吕祖迁盯着朱老九道:“您上课不讲课,就让我们去追一只老鹰?”
朱老九笑道:“谁说我没讲,我刚刚不是跟你们讲了上课内容么?讲完了,就该轮到实战演练——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看魏耷和庞礼臣那一组已经往山上追去了么?”
众人回首一望,见庞礼臣这一组果真不见了人影,庞礼臣是武院上舍出身,不论是身手还是体力,都是九斋里最为出色的,魏耷亦是不遑多让,他乃是是朱常懿的义子,武功与轻功在斋内称得上是出类拔萃的水准,两人看起来都是猛将,现在都在同一组里,看起来对第一名势在必得。
气氛一下子变得颇为紧张,吕祖迁丝毫不敢懈怠,连忙吩咐杨淳与崔元昭快跟上。
九人转瞬之间走了六人,还剩下三个人,也就是温廷安这一组。
朱老九握着钓竿,纳罕地睇了他们一眼:“为何你们还不快追上?就不怕被旁人争了先?”
温廷安行至鱼篓近前,摸出一块丝绢,轻轻揩了下,素白的绢料之上瞬即蘸染了一丝浅色的烟灰,温廷安浅嗅了一下,回头对两人道,“果然,上面有酥油香,肉豆蔻香,还有白芷的气息。”
温廷舜与沈云升俱是没有言语,眸底却有了一抹了然之色。
沈云升抿唇道:“看来是廷舜兄说得不错。”
温廷安抬眸看着朱老九,眉眼弯了弯,继而转身对温廷舜与沈云升道,“走,我们去大相国寺。”
三人的话云遮雾绕,语焉不详,朱老九温和的眉眸此际凝了一凝:“怎的要去大相国寺?”
温廷安并不拐弯抹角,直接解释道:“鹰爪之上萦绕有烟灰、残物以及白芷香气,循理而言,烟灰乃系香炉残物,而酥油与白芷,一般是佛门圣地的香火供物,说明鹰扬常驻之地极可能是在佛寺,且离三舍苑不远。但放眼观去,周遭佛寺众多,一一找寻并不切实际,不过,细嗅之下,还有一抹淡甘湿腻的气息,此则肉桂蔻香。”
“要知道,肉豆蔻香自古生于暹罗与胡国,唯有大舶才能用之,而大邺的传统佛寺一般鲜用此香,除非是时常接待异域使团,不得不用外族衷情的香料以示盛情,按洛阳岁例,唯一能够接待异域使团的佛寺重地,唯有大相国寺。每岁腊月,乃是邺朝清贡之日,官家设宴款待中域使者,除了有万象舞,还会燃上异香宣示清明海纳之心。”
温廷安将绢布收罗好,纳入袖囊之中,“眼下,不论是攀鸣翠山,亦或是弥渡锦江,这不过是鹰扬设下的障眼法,我们只消确证它最终在何处落脚,守株待鹰便可。”
朱老九正色地看了温廷安一眼,在极为短瞬的光景里,能通过鹰扬在鱼篓上落下的残痕,见微知著,一窥全貌,这个少年,洞察能力细腻且敏锐,有些超乎他的预想,他给前面八个学斋布置下了这般一个任务,能直接顺藤摸瓜寻去大相国寺的人,堪称是微乎其微。
朱老九诧讶地问道:“这是你一个人推揣出来的?”
他又看向沈云升:“伯晗,你没将鹰扬的生活习惯,透露给他们二人罢?”
沈云升淡静地摇了摇首:“我不曾提示一字,这些线索与推论,俱是他们二人所得。”
沈云升虽是同温廷安他们一组,在执行任务时,却基本是保持缄默的情状,这是阮渊陵窃自嘱告过他的规矩,沈云升是最早入鸢舍的纸鸢之一,掌握了鸢舍内诸多关窍,与阮渊陵、朱常懿等人较为熟稔些,也熟谙鸢舍内的人情往来,他若是与新纸鸢执行任务,为了避免给其他组造成不公平,他不得给温廷安与温廷舜提供任何线索。
一言以蔽之,沈云升基本处于一位旁观者的角色,既不会帮温廷安与温廷舜,但也不会给两人造成丝毫牵累。
从沈云升此处得到了确证,朱老九的眼神漫上了一抹钦赏之色。
温廷安确乎是非常伶俐,在护送梁庚尧的那夜就能可见一斑,她暗中观察他,明明两人只是初见,她却知道他是个右撇子,还将他藏在酒瓢里的麻骨散给顺走了。半路遇到了来历不明的玄衣客,为首的刺客头子掣肘住了温廷安,她却能扭转乾坤,用麻骨散晕痹了玄衣客,将还殿前司对他们的嫌疑,嫁接到了玄衣客上边,走了一出瞒天过海与声东击西。
温廷安这个少年,看着挺玩世散淡的一个纨绔,确乎是有些教人惊鸿一瞥的真本事在的。
朱老九又见温廷安笑了笑,她道:“其实,我的思路还有些弯弯绕绕,温廷舜的思路更是直接些。”
“噢?”朱老九眼皮微微一掀,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温廷舜,笑问,“你这小子又是如何得出鹰扬长居于大相国寺?”
温廷舜何能不晓得朱老九话里话外的试探,自那夜交手,这位老者一直在百般试探他,想从他身上摸索出师傅滕氏的影子,他藏得滴水不漏,朱老九也完全看不出端倪,但一直未放下戒心。
温廷舜垂着眸,容色温寂,拱手道:“不瞒朱叔所说,鹰扬便是最为直接的线索。”
朱常懿一层眉毛扬了起来:“怎么说?”
温廷舜徐缓地道:“鹰乃是猛禽,性子桀骜难驯,洛阳城内素来盛行养狸之风,豢鹰人家势必多为军户,放眼洛阳,唯有南廊坊麇集有军户贵门,但此鹰是白喙玄羽,此类鹰在中原并不常见,但在北国倒是屡见不鲜,其能辨人言,可见是驯养有素,此则说明豢鹰之人并非汉人,洛阳哪处地方异域人较为频繁?自当是时常接待异域使团的大相国寺。”
“此外,鹰扬落在鱼篓处,细瞅之下,姿影略跛,显然腿部受过了箭伤,说明其是行军鹰,曾随军出征过。”温廷舜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眸色澹泊,直言道,“我斗胆揣测一下,鹰扬的主人是异域军户的一位将士或是斥候,您对此人、鹰扬皆有救命之恩,此人离去前,为酬答您的报恩,将鹰扬赠送予您。否则,按白喙鹰一生只认一位主子的性格,不太可能受您差遣驱驰。”
倘若说温廷安方才所言是揭去了那一层遮障,那么温廷舜这一席话,无异于剖开了浮面,真正撬动了地脉,朱常懿面容上散淡之色,顿时减了不少,思绪变得有些凝沉,似乎温廷舜之所言,钩沉起了他心中的一桩旧事,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仰首闷了一口烧刀子,冲着他们摆了摆手,意思是默允他们所言皆中,可以走了。
温廷安与温廷舜相视一眼,齐齐对朱常懿做了一个长揖,与沈云升一道速速离开。
朱常懿兀自盘膝坐在青莲花塘边,又有青鱼摇竿儿,汩汩水声伴随着涟漪漾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淡涩的湿气,他将剩下的烈酒浇在了近前的芊绵草坝处,莞尔低叹了声:“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啊——”
“滕宗凉,十八年前横渡泾河之役,老夫败给了你,十八年后,你这徒儿倒落在了我手上,这也不知,是不是你的报应。”
“不过,你这徒儿比你厉害太多了,往后能走多远,姑且只得看他造化了。”
朱常懿语罢,一只酒瓢倒扣直下,还酹青天与江月。
温廷安一行人赶往大相国寺的空当,庞礼臣与魏耷已经施展轻功,连纵带跳,直直掠上了鸣翠山的封顶,二人登高远眺,发现鹰扬已经横渡过了锦练江,正准备翻下山阴,乘上筏舟直追而去,但二人只顾着追鹰去了,待筏舟泛波至江心,适才发觉舱里只有他们二人,堪堪缺了个苏子衿。
朱老九嘱咐了,他们是以小组制角逐头筹,少任何一人都不行,两人不得不踅回去找人,原以为苏子衿已经下了山阴,殊不知,他才刚爬上山阳处半山腰的位置,累得气喘吁吁,正坐在山阶旁的卧石处休憩。
庞礼臣一昧想着要赢,很怕温廷舜沈云升等人会追上来,不想这般延宕时间,遂是急声敦促道:“苏兄你休息够了未?咱们得捉紧时间!”
他现在是一斋之长,要对魏耷与苏子衿二人负责到底,肯定是不能贸然扔下苏子衿不管不顾,否则,纵然是抢到了那一条青鱼又当如何,免不得又要遭朱常懿一顿训斥,他已经被黄归衷挨打过一次手背了,可不想再挨训了。
目下苏子衿面色苍白若纸,端的是虚汗涔涔,他是个清秀文弱的书生,平素所受到的锻炼,究极不过是盘马骑射罢了,怎会攀这般陡峭高耸的山,他体力锐减,但见眼前两人龙精虎猛,体力仿佛根本挥霍不尽似的,心想不愧是武院上舍生。
苏子衿好不容易捋直了一口气:“不行,我行不动了,你们先走吧……”
“那怎么能行?”魏耷大步上前,眉心深锁,“就这点脚程,你就走不动了?”
其实二人都有些神采奕奕,第一堂课上得有多憋屈,这一堂课,他们就有多解气,这个苏子衿虽然读书比他们好,但在武学造诣上,却是远远逊色与他们。
苏子衿没好气地回怼道:“在三国之语的讲堂上,黄先生就只报写了三十个词,你何至于连半个词都写不出?”
“你!……”魏耷一噎,旋即摆了摆手,“行了,咱们打平,谁也甭挖苦谁。”
语罢,他一举捞起了苏子衿的胳膊,将其放在了肩膊处,略施轻功,旋即攀住了树藤朝前疾驰,庞礼臣紧随其后,苏子衿吓了一跳,目露恍意,盯着魏耷:“你作甚?”
“做什么?”魏耷重复了一下他的话,乜斜了对方一眼,“老子带你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