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处置

卫钊朝门外看去, 卫姌缓缓从外面进来,脸色微白,看着是休息不足的模样。

“二哥。”卫姌见卫钊大马金刀地居于正位, 过了一晚她已决定将前事忘记, 但见了卫钊心底不自禁有点儿怵,目光只落在他下巴位置, 没有对视。

卫钊道:“你怎么来了,不好好歇歇”

卫姌见他说话态度仍是平常样子,猜到是五石散效用过了,记忆会有所错乱真幻难辨, 她心下又放松了些,道:“听说二哥要审昨夜之事,我来看看。”

刚才卫姌听到婢女议论此事,言谈间都是害怕,她突然想到当日令元曾来寻求托庇时说过的话。那件事原先已经被卫姌忘到脑后,如今又重翻出来,疑惑更深, 若是昨夜令元真存了歹念, 是否与她说过的卫家隐秘有关。

卫姌想起这一茬,倒有些后悔当初轻易放了过去,她以为如令元诸般作为不过是些后院争宠的手段, 哪知竟连五石散都进了府中。这散方如今才刚刚开始流传,寒门庶民等闲弄不到,一些士族手中才有, 卫姌不由替卫钊担心, 这事背后的水可能还有更深的一层。

于是她便跑了这一趟, 目光一转, 看到令元和两个婢女跪着求饶。婢女哭得几乎晕死过去,令元却是直着背,涕泪交零,嘴里却喊着冤,院子里侍卫和仆从伫立,气氛格外肃杀。

卫姌问道:“二哥打算如何处置”

卫钊淡淡道:“拔了舌发卖吧。”

那端茶的圆脸婢女听到吓得晕了过去,令元也面头大汗,眼看卫钊如此冷酷无情,她眼前一阵发花,转而向卫姌求救,“小郎君,妾是冤枉的……”

仆从皆露出不忍之色。

卫姌没有理会令元,问道:“三人都发卖二哥可找出祸首”

卫钊目光在令元身上扫过,刺得她浑身发冷,抖若筛糠。卫钊又看向已经晕倒的那个婢女,“经手的只有这两个,既是嘴硬不肯认,就一起处置了。”

他微微侧过脸,看到卫姌蹙了一下眉,以为她是荏弱不忍见血,“你若是害怕就别理会了,回去歇着。”

卫姌道:“二哥,处置前不如让我先来问一问。”

卫钊不耐烦理会后宅这些阴私事,刚才没搜着证据,就想着快刀斩乱麻,但听卫姌这么说,他露出些许意外之色,卫姌一直在卫府那种清净后宅环境中长大,哪里会懂后院这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卫钊看了卫姌一眼,忽然注意到她的唇粉嫩嫩的,和记忆中某个片段完全重合起来,卫钊心口仿佛被猛然一撞,不由愣了愣。

“二哥”

卫钊咳嗽一声,“你要问就问。”

令元和婢女见卫姌要管这事,立刻又生了希望,刚才卫钊搜屋搜身都未曾找着什么,只是卫钊手段狠辣,既找不着也不同她们说道理,如果换了这年幼的小郎君,说不定就有一线转机。令元正要向卫姌哭求,只见卫姌转头与蒋蛰说了两句什么,蒋蛰得到卫钊点头,立刻带着人出去了。

令元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极不妙的感觉。

卫钊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放血解散的法子你是从何处学来”

卫姌不慌不忙道:“去道观偶然听真人提过,觉得有趣就记下来,没想到这次倒用上了。”

卫钊知道乐氏信奉天师道,偶尔也会带携家带眷去道观,并不奇怪。

他朝卫姌看去,视线在她唇上转了转,“昨夜……”

这时蒋蛰带了人回来,卫姌注意力立刻转了过去,问找着没有。

蒋蛰进屋来,手里拿着一团事物。婢女不明所以,令元见了却仿佛头上打了个焦雷,神色骤变,她立刻意识过来,又掩面哭泣,只是她自以为做得隐蔽,却让卫钊和卫姌全看在眼里。

卫钊冷笑一声。

蒋蛰将手里的丝帕展开放到卫姌的面前,“在关押她的那个院子里找到的,许是被风吹远了些。”

卫姌仔细查看丝帕,上面沾了些泥屑,除此之外,只有一道浅浅的红印,乍一眼看着像沾染了唇脂,但卫姌对女人的脂粉妆物极熟悉,手轻轻在上面擦拭一下,立刻了然于心。她又问蒋蛰,“只找着这一件人呢”

蒋蛰手指夹着半颗珍珠放到帕子上,“人已经侯在院外,对了,还有此物。”

卫钊眼利,已经看到这空心的半颗珠子,一眼就知道这物原先装着什么,脸色沉了下来,“在哪找到的”

蒋蛰道:“郎君的寝屋。”

卫钊立刻明白,是有人用珠子中空放五石散,用了之后怕人发觉,干脆将珍珠丢在他的寝屋。他方才命人搜屋也只想到令元及婢女屋子,没想到却给他玩了一招灯下黑。

“好呀,府里还有这等的人才。”卫钊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笑着说了一句。

正房内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

令元看到被扔到长榻角落的珍珠都被找到,心彻底凉了半截,只留着最后一丝侥幸,硬撑着身体没有软倒。她在在心中道:便是全找到也不能证明是我做的。

卫姌此时叫蒋蛰将东西放到令元的面前,语气淡淡地问:“是你的吗”

令元脸上又是汗又是泪的,全身都被虚汗湿透了,硬着头皮道:“妾不知道这些东西。”

卫姌道:“何必嘴硬,这样料子的帕子府里有几人用一对就知道是谁的,这颗珍珠,好巧的用心,虽然只有半颗,看着和你香囊上串的珠子倒是一样大小。”

令元双眼变红,神情亦变得有几分凄厉,“别人若是存心要算计我,这些自然都是备好的。”

卫钊皱起眉,正要发火。

卫姌忽然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二哥,我还要问。”

卫钊脸上火气消了,让她继续问。

卫姌道:“我知道就是铁证摆在你的面前,你也定会咬死不认,你这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争一线希望,对吗”

令元已经直不起身子,歪在地上只是垂头哭。

可这时周围的仆从已经明白过来,再没有刚才怜悯的心情。

卫姌道:“把人叫进来吧。”

侍卫出去很快带着肖蕴子和婢女前来,如今卫钊身边四个美婢还没有名分,各自身边都有一个贴身婢女。肖蕴子进来后,见到快要瘫软的令元和地上晕厥的婢女,暗暗吃了一惊,但仍是镇定地向卫钊卫姌行礼。

卫钊问道:“叫她来作什么”

卫姌朝肖蕴子点头,示意她自己回答。

肖蕴子声音平稳清淡,如清泉一般,“方才小郎君命人到院中问有谁知道令元屋里人的异常,妾就来了。”

卫钊没想到卫姌用的是这个方法,一挑眉道:“你知道什么,如实说来。”

肖蕴子道:“郎君明鉴,令元妹妹深居简出,连院子也极出,但她的婢子时常与外院联系,时常能捎些东西回来,妾的婢子曾对妾言十分羡慕,令元妹妹的婢子近些日子手里宽松,经常买些贵价的东西。妾就觉得奇怪,留意几分,令元妹妹叫婢子联系的地方,是城东的一家铺子,贩卖些北面的杂货。”

肖蕴子说完,垂手站于一旁。

卫钊转向她身边的婢女。

那婢女不等问,跪倒在地道:“肖娘子说的都是真的,婢曾与人闲聊得知那家铺子的所在。”

卫钊听到这里,脸上不见喜怒,对着令元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令元嘴唇抖动,脸色煞白,她目光怔愣地扫过正房所有人,最后落到肖蕴子身上,咬牙道:“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对不对,你想要我死。”

肖蕴子看了她一眼,脸色出奇地平静,“我只是将所知的告诉郎君与小郎君,何来要你死。”

令元牙齿咬的格格响,声音尖利,“你就是记恨我,当日去罗浮山,本该你去,却换做了我,你从那个时候起就盯着我,为的就是今天这个时候,肖蕴子,你可真是女中士子,忍得住气。”

肖蕴子没有接这个话,而是后退两步,道:“诸般因果,都由自己种,你做的事自己清楚。”

令元还要再说什么。

卫钊厌烦道:“拖她下去,拔了舌卖出去。”

令元尖叫一声,猛地朝前扑了一下,叫喊着:“郎君,我知晓一个秘密,可换大富贵……”

卫姌刚才将这事理出个头绪,搜罗到的证据和肖蕴子来了之后她就干脆甩手交回给卫钊处理。此时听到令元如此喊,她立刻坐直了身体,“二哥,她前些日子来找过我,说有一个关于你关于卫家的秘密。”

卫钊双目如深潭般,冷哼一声道:“区区一个婢子,能知晓什么,不过言辞夸大搏一线生机而已。”

令元骇然,知道这时再不说就要迟了,“是关于郎君你的身……”

蒋蛰突然勒住她的脖子,将刚才那块丝帕绑在她的嘴上,然后将人反剪一捆,交给侍卫拖了出去。

卫姌疑惑地看了眼蒋蛰,又转向卫钊,“二哥”

就算要处置,也不急于一句话的功夫,她看刚才蒋蛰动作之急促,似乎是怕令元再多说一个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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