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秘密

城门洞开, 县令头断身死,将埋伏在城门后的兵卒吓得不轻,有人刀剑脱手, 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何瀚之道:“将军, 我带人进去一探究竟。”

卫钊料定城里埋伏的人并不多,何瀚之一挥手, 带了上百兵卒直冲城内,里面发出金戈交击,厮杀搏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何瀚之就来到门前,身后兵卒捆着一个头戴纶巾的长袍男子。

“将军,贼众已伏诛,此人是山桑县令的谋士,叫常楷,县令之事他全知晓。”

卫钊一招手,让人将他押到面前。

常楷面色如土, 抖如筛糠, 像他这等喜欢为人出谋献策背后运作之人,最糟的情况就是眼前这种。主人已死,他也暴露人前, 眼下十分危险,也显得他曾经的筹谋十分无能。

“这位将军……”常楷不等人问,抬头抢先开口道, “可知大祸将至。”

卫钊坐于马上, 居高临下看着他, 挑起嘴角笑道:“如你们这般谋士, 为显示才能,开口必是危言耸听,你是不是想说,我虽然杀了县令,却已经落入燕军重围,身死就在旦夕之间”

常楷目瞪口呆,这正是他要说的话,此刻却被卫钊一言道破。他冷汗涔涔,抬头盯着卫钊看,“足下何人莫非姓谢,或是荀”

此次殷浩北伐,重用谢尚和荀羡为都统,他怀疑眼前这个年轻将军就是其中之一,但年龄似乎又有些对不上,常楷极是疑惑。

卫钊不理会他,提着马鞭问:“如果县令成事,如何通知燕军”

常楷白着脸抿唇不语。

卫钊对蒋蛰下令道:“先断他五指。”

蒋蛰狞笑一声,如他这般市井游侠儿长大的郎君,对这类事一点都不陌生,他都没有叫人,自己翻身下马,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柄短刀,在日光下反射着粼粼银光。

常楷被蒋蛰从地上提起,从捆绑的绳索里抓着他的手。五指若残,别说提笔写文章,便是吃饭如厕都成问题。常楷抖得更厉害了,赶紧道:“将军,我说。”

他看了眼地上血泊之中的县令尸体和原处的头颅,心颤道:并非我毫无气节,实在是这个将军太过心狠手辣。

卫钊目光阴沉,面露不耐。

常楷赶紧道:“在城北墙头上燃火点烟,燕军即刻就来。”

卫钊令人看住城门,大军列阵在前,命蒋蛰押着常楷上墙头点火,如果有什么差错,可直接将他推下城楼。

常楷听了越发面无人色。

何瀚之跟在卫钊身后,看着大军整齐列阵,又在城门前布置一些简单的防御,行动有条不紊,都是前阵子操练之功。城门上不一会儿就飘起了灰烟。

等了小半个时辰,山桑城的地面传来震颤,那是大军行进的动静。

燕军先锋也有骑兵,不一会儿,两条长龙似的骑兵队伍奔袭而来。

何瀚之心中对卫钊的判断敬佩不已。按照山桑县令谋划,先将卫钊和一小部分亲兵放入城中然后迅速关上城门,内将卫钊等人困杀,然后引来燕军,陷大军于群龙无首,首尾夹击的境地。

燕军骑兵奔袭而至,面对的却是布阵整齐的晋军。前排兵卒手持木盾站在简单木篱之后,身后士卒亦侧身顶住同袍的腰侧,形成一面坚固的人盾。燕军来之前的认知和眼前形成巨大反差,但要停止已经来不及,手中的长矛在洪亮的呼号中投掷出来,在空中形成一股尖啸声。有的击中木盾牌,有的则是落了空。一轮攻击过后却没有什么效果,燕军心中惊慌,马蹄扬起飞沙,越来越接近。

他们止不住奔势头,撞上木篱,此时从军阵中,第二排的士卒听到身后号令,脑子一片空白中,身体出于习惯将长矛刺出,无数战马被刺中,痛苦嘶叫中连人带马轰然倒地。轰隆隆,第一轮的骑袭全线失败,成排的马匹士卒倒下,片刻时间就垒起了尸体,后面的燕军步卒见状不好,产生怯意,但身后军令如山,只能快速冲来,仿佛一个巨大的浪潮打来。

这场厮杀从造成持续到午后,从一开始的破除伏击到后来以逸待劳,晋军气势大盛,在极度的战栗与兴奋中,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燕军冲击。卫钊布置得当,城墙上也换上兵卒,用山桑县内的弓箭对付燕军,落下的箭雨,将城下变成了一片尸海。

就在最后一拨燕军护送着领兵将领要逃之时,卫钊亲自带兵追击。马蹄如雷,尘土飞扬,血腥的气味弥漫着,卫钊手持长枪,接连挑落两个燕兵,两人翻落倒地就很快咽了气。追上燕军统领之时,卫钊一□□伤对方的手,兵器落地,有几个燕兵拼死护卫,抵挡住卫钊的攻击。

地上的尘土被疾驰的马蹄扬起,砂砾擦着脸颊而过,更有一股尘土弥漫眼前。

卫钊眯了眯眼,这时,身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忽然飞出一支暗箭,直冲他背后而来。

离得最近的几个亲卫只见卫钊被箭击中,翻身落马,吓得肝胆欲碎。

何瀚之迅速拽住缰绳,跳下马来。却见卫钊从地上坐起,脸色铁青,满身的戾气,怒火几乎遏制不住,双目却仿佛淬了冰。

“将军!”几个亲卫齐齐跑来,只见一只箭还插在卫钊背后。

卫钊看向更后方的几匹战马,指向其中一匹道,“给我捉活的。”

那也是亲卫中的一人,见势不好已经拨转马头就要逃,但很快就被其余亲卫围住,此人反抗,拿刀砍伤好几人,却最终不敌被生擒。

亲卫们见卫钊被箭射中,不知伤势如何,都是担忧不已。

卫钊此时让何瀚之将背上长箭拔出,何瀚之将箭羽拔出,只见箭簇上并无鲜血,松了口气,再仔细一看,金属尖利的头上泛着一层幽绿色泽,极不寻常。

“将军,您看。”何瀚之将箭放到卫钊眼前。

卫钊一看就知上面淬了毒,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见亲卫将那个射暗箭的人押上来,嘴里还塞了一团破布。卫钊上下打量他。那是个样貌极普通的兵卒,身材倒是魁梧,四肢肌肉夯实,身手应该很不错,才会被选做他的亲兵。

卫钊此时满腔的怒意都压了下去,看着他,忽然又露出笑来,对左右道:“别声张,带他下去,我要亲自审。”

那人面如死灰,被亲卫押着送入城中。

何瀚之劝卫钊立刻回去检查身体,看是否有所损伤。上面的毒也该立刻找人来验。

县令既死,县府就被卫钊所占。大军此时正在清点战场,燕军大败,但统领却刚才那一阵慌乱逃走了。有不少士卒见到卫钊中箭罗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大胜之后也并无喜悦,气氛紧张而小心。

到了县府后院,卫钊脱了战甲外衣,两面护心镜落到地上,发出哐当两声,他动作一停,弯身将护心镜捡起,胸前的一面完好,背后的一面却多了个深深的凹痕,只差一点,箭就要刺破铁的打的护镜,且袭杀之人用心险恶,分明是要至他与死地,这一箭的时机和位置都十分刁钻,不留分毫余地,怕他不死,更是在箭簇上抹了毒。

幸而今日戴着护心镜。

卫钊此刻也不禁生出一丝侥幸来——多亏了玉度临别前的叮嘱。

何瀚之到了门前唤了一声将军。

卫钊换上一身常服出来,问道:“如何”刚才何瀚之拿着箭去试毒了。

“见血封喉。”何瀚之面色难看地道。

卫钊低低嗯了一声。蒋蛰将人押入牢中后也快步跑来了,刚才事情发生的经过谁都说不清,他闻讯后立刻赶来。

卫钊着两人将亲卫里的人再筛一遍,自己带着从卫家带来的两个亲卫进入地牢。

地牢里阴湿潮闷,气味更是难闻。卫钊面无表情,眼里却暴戾阴冷,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到了牢里,偷袭他的人五花大绑倒在地上,听见声音也不动弹,似乎已存死志。

卫钊瞧着他,冷笑道:“摆这样一副死样子唬谁呢还没到真正该求死的时候。”

他命侍卫拿了两条藤鞭来,就在地牢里,两人轮流鞭打。藤鞭多刺,又洒了盐水,几十鞭下去,浑身皮肉都烂透了,疼入脊髓,痛苦难言。此人先头还能忍住,但侍卫抽打颇有技巧,不伤筋骨,只破皮肉。

两个时辰过后,此人除了一张脸,身上已没一块好肉。

卫钊命休息一炷香的时间,再次鞭打。

若是一刻不停,疼痛到了极点也就麻木了,这样停停歇歇却是最为磨人。

就是一身铜皮铁骨也给打碎了。此人熬不过去,昏了几次,醒来只见卫钊一张冷峻无情的脸,他实在熬不过去,终于开了口:

“是南康公主命我暗杀于你。”

侍卫停下手。

卫钊眉梢微挑,目光冷厉地注视对方,“为何”

那人嘴里吐出鲜血,一字一句道:“你是临贺郡公之子。”

作者有话说:

明日肥一点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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