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私会

◎浓烈的酒意登时在口中化开。◎

酉时, 姬瑶准点到达朝暮桥。

低调的黑绸的马车远远停在十丈外,她披着件金丝线绣宝相纹的披风,头戴幕篱,遮面的纱罗白色半透, 一直垂到她的脚踝。

冬日的夜悄然降临, 天色黑沉。

这段曲江四周清寂, 河面晃着星星点点的船灯,恍如幽冥。

朝暮桥上立着一个奇怪的人,穿着挺括的襴袍,头上缠着黑色风帛,似乎只漏出一双眼睛,幽幽望着河面。

姬瑶有些害怕, 没敢上桥,留在桥下驻足。

不时有人走过, 但都不是她要等的。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姬瑶等的脚都酸了, 秦瑨还是没来。

这家伙, 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不来,也要派人通禀一声吧?

姬瑶耐心尽失,气不打一处来。

当她准备走时, 余光一晃,又被桥上的人吸引。

她心生好奇, 踅身盯住他,越看越觉得那魁梧的身影有些熟悉。

恰逢朔风掠过,桥上的人转了个身, 正正对上姬瑶的视线。

两人皆有一瞬的惊诧。

少顷, 姬瑶鼓足勇气, 噔噔噔跑上桥,站在那人面前,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双眸子。

除了秦瑨,还能是谁?

夜幕之下,姬瑶撩开纱罗,露出一张愠怒的小脸,瞪他道:“不是,你一大男人,包这么严实干吗?害我在下面等了半天!”

秦瑨酉时不到就来了,没多久就见到一位小娘子走过来,可她没有上桥,全身上下都被幕篱遮住,看不出身段,他便没敢上去搭讪,谁曾想两人竟闹了一出相见不相识的笑话。

秦瑨沉声道:“我包严实是为你好,这边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

“看到怎样?跟我出来很丢人吗?”

姬瑶等累了,脾气自然不好,生气的垂下手,任由纱罗遮住自己的面靥。

饶是如此,秦瑨还是感受到了她愤恨的目光,想一头凶狠的小狼。

他出来不跟她吵架的。

反复思量后,他扯掉头上的风帛,随手扔进河里。

“这样行了吧?”

秦瑨那张脸露出来,端正俊逸,染着疏朗的月色,神情娴雅。

姬瑶美目睨着他,心头的火气渐渐熄灭,冷冷哼了一声。

她没有继续闹下去,这让秦瑨长吁一口气,连忙问:“贵人找我有何事?”

姬瑶滞了滞,开口时嗓音轻柔许多:“快到我生辰了,你准备送我什么贺礼?”

秦瑨如实道:“还没准备,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个金钗。”

“金钗?”

秦瑨眼瞳微怔。

在盛朝,发簪是有心男女之间才能赠送的东西,代表倾慕和定情。

先前在外面时,因为姬瑶没有头面,配裙襴不太好看,他这才给她买了一支牡丹花簪。

现在回到长安,她一堆头面,戴都戴不过来,再送发簪于理不合。

斟酌万千,秦瑨说道:“换个贺礼吧。”

他语气平和,不带一丝波澜,听进姬瑶耳中,却是寡淡如冰。

他贵为朝廷一等侯,一支金钗而已,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可他现在却不愿意给。

枉费她特意约他出来……

姬瑶失望极了,半句话没有多说,踅身走下朝暮桥。

秦瑨脸色一沉,顾不得往来行人,急忙追下去,拉住姬瑶的手,“你要去哪?”

“要你管!”

姬瑶甩开他的禁锢,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这小脾气上来,翻脸比翻书还快,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秦瑨狠哧一声,疾步追到姬瑶身畔,声音满是焦急:“你别乱跑,你的人在哪?”

姬瑶压根不理他,脚步越来越快。

前面人流攒动,秦瑨绝不可能放姬瑶独自游**,索性一狠心,紧紧扣住她的腕子,生拉硬扯,把她拽进漆黑的巷子内。

在外面经历那么多,回来还是这副模样,一点不顺心就像只炸毛的猫。

秦瑨亦跟着生气,不顾僭越,摘掉了姬瑶的幕篱,正欲呵斥她胡闹,目光却停滞在她含泪的眼眸上。

姬瑶脊背贴着冰凉的墙面,仰头凝着秦瑨。

昏暗的光线下,她面皮皓白,画着精致的红妆,远山黛眉下的眼眶噙着泪,犹如荷叶露珠,流动闪烁,异常晶亮。

娇嗔含怨,柔弱哀哀。

这番光景烙进秦瑨眼里,立时让他的气势委顿了七分。

他叹口气,耐下性子道:“瑶瑶,有不满可以好好商量,不要任性。这边人那么多,三教九流皆有,万一遇到祸事怎么办?”

秦瑨的声色温柔许多,可姬瑶还是不说话,眼睫颤了颤,晶莹的泪珠顿时失去了承载,顺着脸颊汪汪流下来。

女郎轻声抽泣,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秦瑨最怕姬瑶这幅模样,她的眼泪好像世间最锋利的武器,轻而易举地切割着他坚/硬的心。

麻麻的,酸酸的,让他无所适从。

秦瑨呼吸发滞,抬手拭去姬瑶面颊上的泪,无可奈何道:“瑶瑶,你到底想怎么样?倒是说话啊……”

秦瑨好哄歹哄,姬瑶方才收了脸泪,哽咽道:“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在一起那么多次……我要个金钗你都不肯送我,真小气……先前我还赏你黄金千两呢……”

“好好好,别哭了,我的错,是我小气了。”秦瑨被她折磨的耳朵嗡嗡的,只能缴械投降:“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

姬瑶双眼红红的,按照记忆描述着姑母的金钗:“花丝金叶,上面有珠宝做的各种小虫子。”

这是什么鬼需求?

秦瑨咬牙道:“好,我去买。”

见他终于答应了,姬瑶抽噎几声,眼光凄恻可怜:“早这样不就行了,非得让人哭,你烦不烦?”

她含忧带怨,一把娇嗓子挟着嗡哝的鼻音,让人忍不住心生恻隐。

秦瑨认栽,捏着袖襴拭去姬瑶脸上的泪渍,吓唬道:“现在天寒地冻的,你若再哭,待会皴脸别找我,我可给你变不回来。”

姬瑶一听,当即不敢再哭,她最宝贝这张脸了。

望着她紧张的模样,秦瑨没奈何的笑笑,“满意了?可以回宫了吧?”

姬瑶充耳不闻,抬眸看他道:“我还有事问你,最近你在朝上总是心不在焉,怎么回事?”

秦瑨闻言,脸上漫过些许窘色:“没事,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姬瑶靠近他,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庞,“可是头疼的旧疾又犯了?”

月色下,两人四目相对。

姬瑶眉眼间有几分忧心忡忡的意味。

秦瑨没想到她竟还记得自己有头疼的老毛病,心随着她关切的目光渐渐化开……

两人近在咫尺,彼此的气息萦绕在一起。

不经意间,秦瑨素来淡漠的容颜变得与往日不同,悄悄漫上一股温煦的神采。

他背着光,?轮廓显得极其深邃,眉眼锋锐,鼻梁高挺,薄唇也是恰到好处。

姬瑶盯着他,一时晃了神。

姑母说的没错,以秦瑨的长相来说,拿来用用的确不吃亏……

恍惚间,那段旖旎的往事再度浮上姬瑶的脑海,他在床榻上强悍而霸道,总是让她食髓知味……

想着想着,姬瑶对秦瑨这具身体再次心动,趁着夜色,拥入他怀中。

她揽住他劲瘦的腰,面颊紧紧贴在他的心口,熟悉的感觉袭来,让她空虚的身体得到了短暂的慰藉。

而秦瑨被这阔别已久的拥抱惊到了,僵着身体不知所措。

他又开始心悸,比以往还要强烈。

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攥紧,骨节惨白,生怕克制不住……

“别害怕。”姬瑶缩在秦瑨怀中,缓缓抬起手,抚了抚他的头,“等明日,我让太医给你治。”

她话音宠溺,像是在照顾小孩子。

秦瑨怔了怔,唇角不知不觉的上挑起来。

他忍着不碰姬瑶,轻声催促:“好了,回宫吧。”

“不要,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得好好玩玩。”姬瑶抬眸看着秦瑨,神色稚嫩而天真:“我在长安没几个朋友,你陪我玩会,好不好?”

她满目皆是哀求,软糯糯地冲他撒娇。

秦瑨终是没绷住,“去哪?”

姬瑶笑吟吟的,一双眼眸盈盈生辉,“我想去曲江夜市。”

*

临近上元节,官府管制松懈,曲江畔到处都是夜市。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来到最近的市集,慢悠悠地闲逛起来。

这边人烟阜盛,街市繁华,除了商贩营生,还有不少来自外邦的杂耍团,灯火绵延一路,像夜色下蜿蜒的巨龙,满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姬瑶头戴幕篱,面前景象朦胧,看不真切。

遇到好玩的,她总会把纱罗撩起来,然而却又被秦瑨屡次按下。

没多久,姬瑶逛累了。

周围人多眼杂,秦瑨借此机会劝说她赶紧回宫,谁知她不愿意,拉着秦瑨在一边玩起了投壶。

姬瑶喜欢玩乐,投壶技艺十分精湛,一把箭簇全部入筒,可以在摊位任选一件礼品,不要银两。

这些礼品并没有什么名贵之物,大多是博个新春好彩头。

姬瑶挑来挑去,看中了铁笼里的小白兔,红红的眼睛好像是宝石,映照着灯影,闪亮剔透。

“就它吧。”

姬瑶俯身去拿,谁知一双瘦矍的手凭空而来,先她一步将兔笼提走了。

“诶!”姬瑶不认了,对那人说道:“这兔子是我先看中的!”

“谁拿到就是谁的。”

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朱袍,说话桀骜不驯,直接把兔笼递给身侧女伴。

“你……”姬瑶转身抱住秦瑨的手臂,气呼呼给他告状:“你看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我想要兔子……”

秦瑨亦心生不悦,问店家:“这兔子单卖多少钱?”

店家道:“十文。”

秦瑨看向那位手执兔笼的女郎,淡声道:“娘子,我出十两银子买它,可否让给我。”

女郎一怔,摇头说:“不行。”

秦瑨又加:“二十两。”

女郎和少年对视一眼,还是摇摇头:“不行。”

“五十……”

“诶,你什么意思呀?”少年憋不住了,怒道:“我们像是缺钱的主吗?几十两银子在这里装什么大爷?”

少年声音很大,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秦瑨被他整得颇为恼火,这种半大孩子,不知是哪家养出来的纨绔子弟,毛都没长齐就知道在外面惹事生非。

几十两银子看不上,这都够普通百姓吃喝一年的了……

对方如此嚣张狂妄,登时激起了秦瑨的犟劲:“这兔子我要了,条件你随便开。”

秦瑨负手而站,不怒自威,睥睨的眼神极其冷厉。

少年被他的气势唬住,狂妄的姿态收敛了三分。

不过女伴在场,定是不能退缩,少年道:“好,那咱们就去赌酒吧。兔子归赢家,输家不仅要结账,还要学狗叫,在街上转上几圈。”

秦瑨气笑了。

少年还未发实,两人体型上相差不是一星半点,也不知道这毛头小子哪来的胆量跟他赌酒?

“行。”秦瑨挑了挑眉稍:“去哪里,你定。”

少年指向附近一栋三层角楼,似乎成竹在胸,“那边吧,惠安酒楼。”

“走!”

去酒楼的路上,许多爱看热闹的人追在他们后面,还好被酒楼伙计拦住了。

他们选了二楼厢房,人少清静。

上楼的时候,姬瑶拽拽秦瑨的袖襴,紧张道:“瑨郎,我看这少年信心满满,你都这个岁数了,能行吗?还不咱们还是别去了,省的丢人,这兔子我不要了……”

听她打起退堂鼓,秦瑨立时停下脚步,气道:“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在已经不是兔子的问题了,这是男人之间的尊严较量。什么叫我这个岁数,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正当年呢。你看我今天不喝死这个兔崽子!”

话到末尾,他咬牙切齿,撩袍继续往上走。

姬瑶无奈的剜他一眼。

这人咋这么死心眼呢?还男人之间的尊严较量,纯粹幼稚!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曲江划船听曲呢!

不过姬瑶拉不住秦瑨,只得跟他走进厢房。

屋内仅有一张四角方桌,少年和秦瑨一人一边,面对面而坐。

伙计很快搬来酒,一人两坛,随后把桌案上的海碗全部倒满。

姬瑶数了数,心里更没底了。

在朝这么多年,她没见秦瑨喝醉过,但这么多酒,一下子灌进去还不得把肚子撑爆?

她坐在秦瑨身侧,担忧地乜他一眼。

少年道:“来吧,一次一碗,谁喝不下谁就输。”

“好。”

秦瑨畅快应下,一场赌酒就此开始。

少年既敢约场,酒量定是极好,一坛下去脸都没红。

若是寻常人,现在怕是早就被他喝趴了,然而秦瑨面不改色,慢悠悠的往下喝。

少年心焦气躁,率先启开第二坛,倒满海碗,轮番全给喝下去,节奏一下子乱了。

秦瑨依旧慢条斯理,深若寒潭的眼眸紧盯着对方。

说起年岁小的人,最大的劣势便是沉不住气。这次拼的是量,不是速度,他这种喝法,用不了多久绝对会醉。

果不其然,第二坛酒还剩一半时,急于求成的少年终于撑不住了,浑朦的眼睛眨了眨,扑通趴在桌案上,不动了。

“哥哥……”

女郎担忧的晃晃少年,得来的只是听不清的醉言醉语。

秦瑨扶案起来,探身拎走女郎身边的兔笼,交在姬瑶手里。

临走时,他还不忘奚落几句:“告诉你的小情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后低调行事,这狗叫下次再给他讨。”

女郎扶着少年,饶是生气,半句话也没敢多说。

自酒楼出来,月上中天,人流变得稀少。

姬瑶抱着兔笼走在街上,满心欢喜,小嘴嘚吧嘚吧讲个不停:“瑨郎,没想到你的酒量这么厉害,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呢!在宫宴上我怎么没见你这么能喝?两大坛呐,你不撑的慌吗?”

等了半晌,无人回应。

姬瑶察觉到不对劲,旋即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秦瑨停在距她两丈远的位置,扶着江畔的一棵老树,似乎状态不佳。

“瑨郎?”

姬瑶喊他一句,见他并无回应,慌忙跑到他身边。

秦瑨垂着头,眉心紧蹙,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姬瑶担忧问:“你怎么不走了?是不是喝醉了?”

秦瑨难受的没说出话来。

他很多年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第二坛的时候完全是在硬撑,若非那少年率先被酒意冲昏了头,结局如何,他还真难说。

如今被风一吹,秦瑨脚下如踩了棉花似的,看东西开始模糊,胃里翻腾的厉害,不停往上涌。

姬瑶不禁害怕:“瑨郎,你没事吧……你倒是说句话呀……”

话落,秦瑨的隐忍在这时达到极限。

他捂着嘴和姬瑶擦肩而过,跌跌撞撞来到曲江畔,半跪在地,呕吐起来。

姬瑶立时傻眼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不远处有个茶摊,她踟蹰片刻,跑过去买了盅茶,待秦瑨吐干净,递给了他。

漱完口,秦瑨晕的更厉害了,手里的茶盅没拿稳,掉在地上砸碎了。

他就近坐在纳凉的石凳上,头紧紧靠住姬瑶的胳膊,眼皮沉坠。

姬瑶想扶他起来,可他身材魁梧,她没那么大力气,只得悻悻作罢。

“算了,你在这等着好了,我去叫马车过来!”

姬瑶正要离开,秦瑨却突然抓住她的腕子,低沉的嗓音满是醉意:“别乱跑……”

“我不去,咱们怎么回呀?”

姬瑶无奈睇着他,明明自个儿都走不动路了,抓人腕子却很有力。

她尝试几次都无法挣脱,娇声嗔怨:“秦瑨,你快放开我呀……”

得不到回应,她气的放声大喊:“有人吗?来人呀!”

不过几息,暗处人影憧憧,疾步来到姬瑶面前。

是内行司的人。

姬瑶吩咐道:“去叫马车来。”

“是。”

几名黑衣人迅速离开。

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徐德海赶着马车来到,甫一看见两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忙问道:“小祖宗,这是出什么事了?”

姬瑶叹气:“秦瑨喝多了,快扶他上去!”

在她的招呼下,内行司的人再次出现,协同徐德海一起将秦瑨扶上马车。

姬瑶紧跟着进去,倏尔眼眸一亮,回身指向河畔:“大监,兔子还在那!”

徐德海立时会意,跑到河畔捡起兔笼,交还给姬瑶,躬身道:“小祖宗,咱们去哪?”

姬瑶抬眸看了眼天色,感觉快到宵禁的时辰了。

“送他回府吧。”

冷寒的夜,街上行人愈发稀疏。

车轮滚滚,碾压过冰凉的青石地,车里面却是温暖如春,浸满甜入骨髓的香气。

“你说你,不能喝就算了,干什么硬撑呀?”姬瑶坐在软榻上,拎起矮几上的金壶,倒了杯温茶递给秦瑨,“还难受吗?”

秦瑨和她比肩而坐,饮下茶水,靠着引枕点点头。

他前面的矮几上燃着八宝琉璃灯,映射出来的光线温煦明亮,让他的面庞极其清晰。

他双颊泛起微红,脸上的线条因为醉意松弛下来,不似先前那么锋利,倒显出一副乖巧青涩的意态。

姬瑶喜欢他这种人畜无害的模样,当即心软下来,朝他身边挪了挪,拍拍自己的肩,道:“呐,我的肩膀给你靠。”

秦瑨浑浑噩噩乜她一眼,头一歪,靠上她瘦削的肩膀。

马车摇摇晃晃,姬瑶只觉肩上很沉,很沉。

这人还真不客气……

她在心里嗔怪,努力挺直腰板,支撑着秦瑨,似乎这样能让他舒服一点。

然而没多久,姬瑶嘤咛一声,身子顿时酸软无力。

秦瑨的唇突然贴上她纤细的颈子,温柔湿濡,一路向上,堵住了她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口。

浓烈的酒意登时在口中化开,散发出浓烈的暧*昧的味道。

怔愣过后,姬瑶微微侧头,乖巧配合着秦瑨的索取,纤细的十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襟。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畔颈肩,引来阵阵酸麻。

她脸颊飞红,被迫仰着头,露出的颈线细长而优美,一下子重回那段恣肆快活的时光。

醉酒的秦瑨急不可耐,按住姬瑶的肩,将她压在软榻上。

姬瑶一时难以呼吸,身上快意更迭,如浪涛汹涌拍打。

徐德海就在一帘之外,她不敢发出声响,咬住自己的指头,眉眼间的春意越来越浓。

衣衫半解时,姬瑶揪回几分神智,捧住秦瑨的脸,娇*喘微微:“我是谁……”

秦瑨脸色薄红,微眯的双眼迷离悱恻,兀地显出几分多情来。

他睇她久久,像听懂,又像是没听懂,醉醺醺道:“瑶瑶,那该死的兔子比我重要,你得好好养着它……”

说完,他再次噙住她莹红的唇瓣,不许她多说一句话。

空虚感越来越强,姬瑶羞赧的蹭蹭秦瑨。

不曾想秦瑨却突然停下,手抚她的面靥,阖目睡着了。

他的脸颊就枕在她肩上,唇还紧紧贴着她的细颈。

姬瑶懵懂地眨眨眼,“……瑨郎?”

回应她的,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片刻后,姬瑶情浓散去,废了老大劲才爬出来,拉起垂落的衣衫,气呼呼瞪秦瑨一眼。

“哼!这么点酒量,真没用!”

*

翌日,秦瑨不到五更天就起来了,趴在床前干呕不止。

沈三很快送来解酒汤。

秦瑨喝下之后躺回**,生觉还是不太舒服,开口时嗓子都哑了:“我昨夜怎么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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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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