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窥视
◎修罗场雏形◎
午时二刻, 郁棠终于在庆宴开始前与季世子短暂见到了面。
“季昱安。”时间紧迫,她在收到季路元递来的会面小笺后便忙不迭小跑着赶了过来,“为何突然要见……”
促急的话音骤然停顿, “嗯?你怎么了?”
季路元阴沉着一张脸没答话,只是上前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长廊两侧尚有宫人,然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 郁棠便也没再挣扎。
她安安静静地趴在季路元肩头, 将声音放得更加柔缓, “发生什么事了?季昱安,你怎么又在生气?”
季路元埋头藏进她颈窝里, 闷声闷气地反驳她,“我没有在生气。”
他说话时的热气尽数扑在郁棠耳边, 加之挺直的鼻梁尤在抵着她的侧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缓滑动着,郁棠被他弄得有些发痒, 下意识向后偏了偏头,随即又被季路元捏着后颈按了回来。
“阿棠躲我做什么?”
季世子瓮声呢喃,语调里含着点刻意收敛却又没能收敛住的委屈。
他用下巴蹭着郁棠的衣领,将那处些微蹭开后便抵了牙尖上去,不轻不重地在她嫩白的颈侧咬了一口。
“阿棠为何总是要躲着我?”
郁棠被他咬得闷哼一声,“我哪有躲着你?”
她被季世子这突如其来的黏黏糊糊攻得措手不及,肩膀不自觉向外挪了挪,听见他不满的轻哼后又很快往回靠了靠, 略显心虚地改口道:
“因为,因为痒啊, 我自小怕痒, 你又不是不知道。”
季路元笑出一声气音, 手臂紧了紧,嘴上却又沉默下来。
二人就这么阒然搂抱了好一会儿,半晌之后,郁棠才复又开口道:“季昱安,你到底怎么了?你明明就是在生气。”
“我——”季路元慢吞吞地张了张口。
“嗯,你——”郁棠极为耐心地等着他,一下又一下摩挲着他的后背。
“算了,不说了。”
郁棠:“……”
她哭笑不得地从季路元的怀中抬起头来,“你此刻若是真的不想说,那我就走了?”
这并非一句威胁,外臣与宫眷命妇将在午时三刻分别被指引至各自的殿苑,他二人见面的时辰是真的非常紧迫。
“稍晚些我们宫门前见吧。”
她说罢便要转身离开,飘动的衣摆堪堪漾起个小小的弧度,又被身后的季世子一把握了住。
郁棠不明所以地停下脚步,“还要做什么?”
季路元拽着她的袖子将人往回拉,语气极尽放肆狂妄,
“阿棠怎的如此着急?不过一个册封大典后的庆宴,郁肃璋的册宝都拿过了,你我二人就算不去那劳什子的宴会也没人会说什么。”
他终于又将人抱回了怀里,脑袋垂下去,黑而软的鬓发重新落到她脖颈间,
“郁璟仪方才嘀嘀咕咕和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在讲我的坏话?”
郁棠莞尔笑笑,“璟仪没事在背后说你坏话做什么?你少污蔑她。”
她一面说着,一面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季路元后腰玉带上的花纹,**在外的脖颈依旧被季世子垂落的发尾惹得发痒。
她索性向前倾了倾身,肩头愈加靠近季路元的肩膀,就此将他飘动的发丝尽数撇在背后,继而又偏了偏脑袋,无声无息地用余光打量着他精致绝伦的侧脸。
这人瞧上去真的不太对劲,眉目一具蔫蔫地耷拉下来,就连平日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都隐隐透着些无精打采的恹恹之色。
郁棠将他这幅模样看进眼中,恍惚间似是瞧见了卖力撒娇打滚后却没能如愿吃到小银鱼的季小花。
她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眉眼弯了一弯,妥协似的开口建议道:
“季昱安,你若当真感觉不舒服,我现在派人去给璟仪递个话?知会她一声,然后我们就回府去。”
诚如季世子所言,总归着册封大典已经完成,不过一个事后的庆宴,‘公主与驸马因故缺席’虽说有失体统,但也确实没人会真的揪着此事不放。
沉默良久的季世子终于从胸腔里挤出了一声轻笑,半真半假地控诉了她一句,“嘁,阿棠又在说谎话哄我开心了。”
郁棠不轻不重地抬手拍了他一下,“我哪里就是在说谎话了?你若是不信,现在就放开我,我立刻便遣人去送信。”
亲密无间的絮絮低语渐渐飘至幽深的廊道尽头,红墙金瓦的檐角之下,一抹靛红交杂的高大身影正隐隐现在其中。
那身影似是要往这边来,冷不防瞧见他们默然相拥的亲昵姿态后又立时一顿,反应极快地两步退了回去。
只是这人虽说撤回了廊道之后,却并未就此离开,而是驻足原地,神色不明地将审谛的视线遥遥投注了过来。
郁棠对此一无所觉,被窥探着的季世子却是即刻拧了拧眉,他几不可察地敛眸望过去,待猜到来人是何身份后,登时便不屑地嗤笑一声,手臂紧了紧,愈加将郁棠往怀中抱了抱。
“季昱安!”郁棠毫无征兆地被他勒得咳嗽一声,右手循着腰间的手臂去掰他的手指,“你又怎么了?你都要勒死我了。”
“……没事。”季路元松了些力道,抚着她的背心替她顺了两口气。
他直起身来,“时辰差不多了,走吧,我们去参加庆宴。”
“嗯?”郁棠被他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又是一愣,“你方才不是还说……”
“方才是方才,现在我又想去了。”
他将郁棠的手拢进自己的大袖里,状似不经意地回眸睨向檐下,黑漆漆的眼眸中盛着些丝毫不加掩饰的直白警告,
“走吧。”
郁棠不明所以,却也懒得再细究其中原因,她‘嗯’了一声,跟在季路元身后离开了长廊。
……
几乎就在他们绕过廊头的同时,那抹始终藏在檐角之下的高大身影便提步走了出来,他沉着眉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半晌之后才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指间一枚做工精巧的棠花白玉牌。
*
册封的庆宴并非传统的赏宴,没有那么多繁缛重沓的冗长流程,故而结束得格外早。郁棠与郁璟仪话别之后登上马车,驶出东华门数十里后又扬声喊了停,季十一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就此将马车驶去了正阳大街的太白居。
冯灿云彼时已经候在其中,季路元扶着郁棠跳下马车,随手将她颊边的发丝勾回耳后,“两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郁棠‘嗯’了一声,提着裙摆一脸雀跃地小跑去了二楼。
她被圈在宫中豢养了十数年,近来才体会到了一点‘自在交朋友’的乐趣,只是才同冯灿云走得近了些,转眼又要离开京城去往平卢,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但她到底是个旷达性子,两杯薄酒下肚后便又开心起来,一面将桌上的点心碟子推给冯灿云,一面同她讨要许诺道:
“等你生产之后,一定要记得写信给我。”
她探着脖颈瞧了瞧冯灿云凸起的肚子,“可惜无法亲眼见证这孩子的降生。”
冯灿云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待你日后归京’之类的糊涂话,只是笑着道:“没什么可惜的,再过几年我就带着孩子去平卢省亲,届时你不就能见到了?”
她说到此处停了一停,一双杏眼在郁棠的身上流连一圈,再开口时便自然带了些揶揄打趣的味道,“更何况阿棠若是喜欢小孩子,自己和镇北世子生一个不就好了?”
“我……”
郁棠猛地呛出一口酒水,急忙扯了帕子掩在唇边,缓了好一会儿才放低了声音嘟哝道:
“除去醉酒的第一次,我,我与他其实没再……”
“嗯?”
冯灿云眉头一挑,立时向她身边靠了靠。
“你说真的?”
冯灿云也将声音压低了些,“是你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她瞥一眼郁棠泛着薄红的耳朵尖,很快便将第一种猜测排除了出去,“可我瞧着方才镇北世子扶你下马车时那个浓情蜜意的样子,不应该啊?难不成……”
她顿了一顿,佯装严肃地咳嗽了一声,“镇北世子他,他是身体不太好吗?”
郁棠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他身体好得很。”
虽然尚且还无法确定季世子偷偷喝得是何种药,但必然不是那种药。
况且,况且她虽未见识过旁人的,却也知道那柄竹骨扇的体积已经算是尤其大的了……
郁棠被自己愈渐荒唐的联想羞臊到无以复加,整个人几乎快要藏到桌子底下去。
冯灿云提着她的领子将她拉出来,“若不是身体的问题,那就只能是心里的问题了?”
她颦了颦眉,深思熟虑了片刻之后才试探性地开口问她,
“阿棠,我其实也大致听说过你与季世子成婚的契机,你觉得,会不会是那一晚给他留下了某种阴影?终归他喝的是皇宫内院用来害人的药酒,谁知道那酒会不会有些稀奇古怪的附加作用?”
“……”郁棠闻言一愣,怔怔看向了冯灿云。
“有道理啊。”她抬手摩挲了两下耳后的红痣,毕竟那药酒是郁肃璋下给季路元的,新晋的太子殿下又是为人阴险心狠手毒,总不能给季世子用什么贵重滋补的好酒吧。
“那我现在该如何做?”郁棠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攥了攥冯灿云的手腕,“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那倒也不必,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男子甘愿将这种事抬到明面上讲的。”
冯灿云顶着一脸‘过来人’的了然神情,高深莫测一般拍了拍她的手背,
“阿棠听过大禹治水的典故吗?疏大于堵,你自己想些激进点的法子,刺激着他疏了这心结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毫无安全感的小季表示:这久违的醋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