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邱翠萍被宿舍几双眼睛盯着, 又听着简璐说要找班主任一块儿去校医院检查,顿时没了脾气。
她的病不经查,一查就露馅。
“行了,我收拾, 我扫还不行吗?”虽说自己输了一头, 可仍旧嘴硬一句, “还是室友呢, 一点儿没有互帮互助的友爱精神。”
郝月再也不想惯着,“怕是单方面帮助。”
哼!
邱翠萍看着中午吃剩下的饭盒一阵恶心,铝皮盒盖子都没打开就直接用纸包着带去公用水房清洗。
宿舍里,宋桂兰忍不住说一句,“翠萍这人就是脾气急,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郝月依旧看着书,“桂兰,你还念着替她说话?你再这样, 她更要得寸进尺。”
“不至于。”
简璐又爬上上铺,室友里还有这么爱替邱翠萍说话的, 她无所谓, 反正是别人的事儿。
——
就说这么吵了一回,接下来的日子宿舍突然就和谐了下来,其实往日大家都挺和谐的,就邱翠萍时不时爱蹦跶几出幺蛾子,现在她稍微收敛些,一切就好了。
简璐觉得这日子也能过,大家相安无事度过大学几年就好。
“小美, 吃饼干吗?”
“璐璐姐,这饼干好吃!”
“给郝月姐她们传过去吧。”
一罐金鸡饼干传了一回宿舍众人, 倒数第二个传到了宋桂兰手里,她拿了一块饼干犹豫了一秒是还给简璐还是传给最后一个——邱翠萍,挣扎几秒还是给了邱翠萍,顺便附耳在她身边低语,“你记得谢谢璐璐去。”
都是一个宿舍的,宋桂兰知道邱翠萍脾气不好,挺多时候办事不牢靠,可到底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总不能结仇。况且这一年接触下来,她知道大家个个都挺好,邱翠萍只要服个软,大伙儿还是好室友。
邱翠萍自打上回被简璐说了一通,和郝月这个宿舍年龄最大的也翻了脸,总担心她们会不会抓到自己请病假的把柄了,以前大家纵着她,她便越来越横,大家都不惯着了,邱翠萍就像被打了一棒子也缩回去不少。接下来一阵子都没敢再找人拿假条,态度也软和不少。
当下,更是破天荒地吃了块饼干,将饼干罐子放到简璐的书桌上,轻声细语,“谢谢啊,璐璐姐。”
简璐没什么反应,她总觉得这人幺蛾子太多,可在一个屋檐下也不好撕破脸,只想着和人当个客气疏离的室友。
“嗯。”
头都没抬,简璐继续刷刷刷写字。
简璐先前看了会儿书,抱着金鸡饼干罐子吃起来,饼干做成的金鸡造型,憨态可掬,是双双的最爱,吃着饼干就想起了孩子。
简璐顺手掏出信纸开始给家里写信。
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简璐挺想家里,有时候吃着饼干会想起闺女,在食堂吃到不好吃的饭菜会想起程铮。
这人要是知道了,准又觉得要把自己饿瘦。
“璐璐姐,你又给家里写信呢?”李岁华也给家里写了信,还没买信封和邮票。
“是,准备下午拿去寄了。”简璐将两页信纸折好,掏出一个信封,将信纸装进去,“你们要出去不?我去邮局寄了信准备去趟供销社。”
“我!”孙尚美第一个举手,今天是一周里难得的休息日,能出去走走当然好。
说着,宿舍里其他三人也有东西要买或者想出去转转,都准备起身。
大家已经习惯了,邱翠萍是从来不参与集体行动的,便也没叫她,可这人这回却突然开口。
“我也一块儿去吧。”
宿舍里几人有些惊讶,倒也没说什么。
——
简璐和李岁华在邮局买了各自所需金额的邮票给贴上,将信寄出,一群人又前往供销社买东西。
H大附近有间供销社,门面不算大,三间门脸大小,在这里,寻常供销社卖得最好的布料成了陪衬,毕竟大学生少有花钱买布的,也没条件自己在大学里还做衣裳。
这边供销社主要以纸笔吃食和生活用品为主进行售卖。
孙尚美进了供销社,直奔生活用品区,买了洗发膏和牙粉,不过她挑味道挑得下不了决心,“璐璐姐,你帮我问问,选茉莉花味的还是橘子味的。”
简璐凑过去分别闻了下,“茉莉花的。”
“好!”
郝月买的是稿纸,她家里经济条件差,现在大运动结束,报纸杂志征稿的稿费制度已经恢复,她便想方设法挣些钱,准备投稿H市最大的日报。
简璐来一趟,买了瓶墨水,她一瓶墨水快见底,得备着。
其他人也四处看看,邱翠萍出手最大方,称了一斤桃酥一斤冬瓜糖,又买了一包饼干,花钱花得孙尚美心里不住啧啧称奇。
看来她家里条件是真好,对她也好,不过想起邱翠萍曾经下乡当了好几年知青,孙尚美又想不明白,这么心疼闺女的家庭,怎么舍得让她下乡插队去。
“邱翠萍,你这花钱是一点儿不节制啊?”郝月是个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总觉得这人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忍不住多嘴一句。
可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自己说她一句,这人怕不是会闹腾起来。
谁想到,这回邱翠萍不一样了,笑了笑解释,“没事儿,我这是一个月的量,慢慢吃。”
奇了怪了,郝月竟然觉得邱翠萍好说话了!
“邱翠萍?”
正说话间,一个女同志亦步亦趋走了过来,直盯着邱翠萍看,就眼神儿里闪烁着几分疑惑和打量。
“你是邱翠萍啊?”女同志又想了想,接着问道,“在D市当过知青的吗?”
邱翠萍愣住,一时没有回答。反而是旁边的宋桂兰替她应了,“是,翠萍是在那边插队干了几年。”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毕竟户籍和档案里都写了的。
“真是你啊?!”女同志立马拉起她的手,却被人邱翠萍瞬间躲开,尴尬神色爬上女同志的脸颊,“翠萍姐,你还记得我不?我是马小玲啊!十年前,我们在下乡当知青的火车上碰到的。”
邱翠萍瞬间瞪大了眼睛,瞪得眼珠子差些掉出来,一张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什么,只是面上泛红,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着急的。
“你这几年变化好大呀,我压根儿认不出你了,要不是刚刚听那同志叫你名字,我都不相信能在这儿碰见你!”
“同志,你们俩是当知青认识的?”宋桂兰凑过去,觉得这缘分挺奇妙。
孙尚美也喜欢听故事,随声附和,“十年后才再见到?”
“对呀,那时候我们就在火车上见了一回,然后就去不同的地方当知青了,没想到啊,居然能在这儿见到!”马小玲一阵激动,可看着邱翠萍的神色,这人好像不认识自己了,“你...我不会认错人了吧?你真不记得我了?”
马小玲左看右看,试图将人和自己十年前有一面之缘的记忆重合起来,不过记忆模糊,“你是从A市去D市松原县下乡当知青的邱翠萍吧?”
“是她是她!”宋桂兰和孙尚美明显比当事人激动,名字和地方都对得上,这样的多年后重逢的戏码她们最爱看。
邱翠萍脸色苍白,嘴唇都在颤抖,“是,小玲啊,我...我就是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现在有印象了,毕竟,毕竟太多年了。”
“是,真是太多年了,你这是考上大学出来了吗?我也是!”
老友重逢,其他人也跟着热闹,简璐看着邱翠萍的脸色,总觉得她这会儿倒比平时更像是生病了,脸色有些苍白。
和老朋友相遇,这是激动得太过了?
原本以为邱翠萍要和马小玲多说说话或是去吃个饭,简璐几人买完东西准备先回去,谁知道,邱翠萍竟然也开口要走。
“我们还得回去学习,就先走了啊。”
在隔壁师范大学念书的马小玲有些遗憾,“行,那下回我再约着叙叙旧啊。”
简璐和孙尚美听到这话对视一眼,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邱翠萍竟然说要学习?!
邱翠萍当然没有回去学习,这人回到宿舍把买的吃食锁进柜子里就收拾着出门了。
孙尚美觉得这才对了,这是她认识的邱翠萍。
不过,邱翠萍不再出幺蛾子,宿舍几人觉得日子都好过了,慢慢地又恢复了和谐的相处氛围。
——
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星期六下午多出了半天假期,简璐和孙尚美以及宋桂兰去参加诗社的活动。
今年,H市两所大学的诗社组织交流活动,每人准备最少一首诗,带来互相交流。
简璐在这儿看到了许多后世看不见的场面,不少同学闭着眼,慢悠悠背诵着自己的诗,抑扬顿挫,情感充沛,其他同志听了便用力鼓掌。
背完诗,有人还会分享自己的创作经历,大部分人生活阅历丰富,以情赋诗。
这会儿正在人群中央念诗的便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同志,三十多岁,在乡下当了六年知青,高考恢复后考上大学终于返城,乌黑的发丝中已经掺杂了几根白发。
“这首诗是我插队当知青的时候写的,我还记得,那年是我下乡第一年,遇到秋收抢收,大晚上的田里全是人,大家都在干活,我以前哪见过这阵仗,抢收一个月真是累得直不起腰,回知青所也吃不了一口饱饭。那天,我现在还记得...”
他目光注视着前方,不知道是盯着教室墙壁,还是透过墙壁思绪回到了遥远的知青岁月。
“那天,天色暗淡,月亮很圆,就那么挂在天上,我们抢收到了夜里九点多十点,一整天就吃了两个棒子面馒头,又累又饿,就是那时候,一切忙完了,我瘫坐在地里,身前身后都是稻谷,抬头是黑夜明月,低头是庄稼地,写了这首诗《思乡》。现在我能上大学,能有饱饭吃,还能想起来那天的样子。”
77级大学生里,不少都是知青考回城的,对此很是感同身受,好像透过这位同学的描述,自己也回到了过去的下乡岁月,和着泪与尘土。
简璐跟着鼓掌,她以前对诗社兴趣不大,还是孙尚美拖着她来参加的,每回参加活动也是随便参与看看,可此刻,却也被带进这个同学的诗,虽然是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岁月,好似也能体会一番心绪。
“真挺不容易啊。”孙尚美坐在简璐旁边感慨,而她旁边的宋桂兰眼角泛红,明显是被勾起回忆。
“桂兰姐...”简璐掏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示意她擦擦眼角。
宋桂兰想到过去当知青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少种情绪交杂,如今好不容易考回城,能读大学,又有一种深深的庆幸。
在她眼里,自己和郝月邱翠萍是一类人,都是经历过漫长知青岁月的,她心里将两人划分得更亲近些。
诗社进行到一半的流程,大伙儿又自由行动起来,三四人、五六人围坐在一起品读诗集,偌大的教室分成了好几块。
“哎,璐璐姐,你看看,那是不是翠萍姐的熟人,那个,那个...马...”
简璐提醒她,“马小玲。”
“对!”孙尚美想起来了。
马小玲察觉到不远处的目光,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也看见了几人。
“你们是翠萍的室友吧?”马小玲脸上挂着笑,过来打招呼。
“是。”简璐将三人的名字报了报,大家也算正式认识了,“小玲同学,你也参加你们学校诗社啦?”
“对呀,今天我们学校的过来你们学校搞交流会,我还说到时候找翠萍说说话呢。”
孙尚美觉得两人关系好,好奇问她,“小玲姐,你和翠萍姐就十年前在火车上见了一面,看着关系好好啊。”
说到这儿,简璐也挺疑惑,马小玲很想和邱翠萍亲近似的。
不过邱翠萍的态度却让人看不透。
“那当然了,翠萍姐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又乐于助人,又无私奉献,我们在火车上两天,她可照顾我们。所以我一直记得她呢。”
啊?
简璐和孙尚美对视一眼,就连对知青有特殊亲近感情的宋桂兰也惊讶,这些话,听着和邱翠萍不太像啊。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年纪小嘛,下乡当知青多遭罪,吓得在火车上就难受,直接病了,那时候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就翠萍姐给我水喝,还经常摸我额头看还发烧没,整整照看了我两天!不光我,其他人托她打个水帮忙什么的,都很热心,那两天我头都是晕乎的,多亏了她。就是可惜,我要去别的地方当知青,比她先下车,后来地方远,我和她十年没见了。”
孙尚美唏嘘,“原来翠萍姐以前是这样的?”
“不过兴许是过了太多年,我也记不太清了,总觉得翠萍姐变化挺大的,要不是听到你们叫她名字,还确认了她下乡的地方,我都不敢认那是她。以前她跟我差不多,挺朴素的,那时候我们聊天嘛,她说她家里穷,人多,全靠她爸在家电厂的一份二级工工资养着,日子过得紧巴巴,衣裳上都是补丁,她也节约得很,压根儿舍不得花钱的。”
简璐明白,现在的邱翠萍穿衣服挺大胆,买的衣裳款式时髦,面料又好,肯定和当年的朴素模样不一样。
“翠萍舍不得花钱?”宋桂兰想想,翠萍天天抹雪花膏,衣裳也是买好的,看来家里是发达了。
几人说了一阵话,马小玲想去找邱翠萍叙旧,便跟着简璐三人去宿舍。
“翠萍姐,你看看谁来了!你的老熟人!”孙尚美听了马小玲一番话,突然就对邱翠萍改观了些,以前多好一个人啊,肯定是当知青的日子太苦太难,让她像是变了个人。
邱翠萍正比划着自己新买的一条布拉吉,听到声音转头看去,脸瞬间僵住,嘴角肌肉跳动。
“你...”
“翠萍姐,我跟我们学校诗社一块儿过来的,你一会儿有空吗?我们吃个饭说说话吧。”
抿了抿唇,邱翠萍眸光闪烁,“不好意思啊,我有事儿了。”
“这样啊。”马小玲也不好勉强,“下个星期日休息呢?”
“也有事儿了。”
“下下个?”
邱翠萍不耐烦,嗓门也大了几分,“都有安排了,我以后空了找你吧。”
惊觉自己反应有些大,邱翠萍尽量软着声音,“好吗?”
“哦哦,好的。”马小玲不是个傻的,有些失落地应下,告别离开。
她能体会出来,十年后再见,翠萍姐好像不太想和自己亲近。
邱翠萍看着马小玲离开,胸口剧烈喘息,好一阵才平缓下来,转头就看到简璐正看着自己。
眼神闪烁几下,邱翠萍破天荒地冲简璐露出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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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第一学期开学两个月,星期六下午没课,简璐再请了半天假,凑了个两天假期,在星期五下午出发回了趟家。
明天是婆婆的六十大寿,家里总要热闹一番。
因着简璐自入学以来一直是年级前几名,各类活动也积极参与,从班主任到各科老师对她的印象都很好,因此请假也很顺利。
轻装简行,简璐就拎了一个单肩包坐上绿皮火车,在晚上八点左右回了海梧县城。
不过这个点儿已经没了回海岛上的渡船,只能等时间,明天一早登岛。
程铮穿着一身白色军装,笔直挺拔地站在火车站站台。
“程大哥!”
简璐心情大好地朝他奔去,又是两个多月没见,在学习时还好,在火车上,想到一会儿就要见面的时候,思念便像蜘蛛吐丝,不一会儿便交织串出一张网,是思念的滋味,交织缠绕,不分彼此。
“累不累?”
程铮特意来接人,媳妇儿今晚回不了岛上,他便过来陪着住一晚招待所。
“不累!也就两个小时火车嘛。”难得的双休假期让人沉醉,简璐的笑容比此刻天上的月亮还耀眼夺目。
“先去招待所办个房间入住,晚了可能没位置。”程铮清楚媳妇儿,“是不是饿了?”
“嗯,确实饿了。”简璐走得急,上了火车才发现忘拿吃的了。
“先垫着。”程铮不知名从哪里变出一块鸡蛋糕,喂到媳妇儿嘴边,又解释,“从双双那儿拿的。”
“双双听话不?想我没有?”简璐想闺女,恨不得这会儿就飞越海洋回到岛上。
可是从码头到海岛上的渡船有班次限制,除非是军人有公务登岛,可以申请岛上派人来接,其他人其他私事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想了,不过没有我想。”
简璐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好笑,“多大的人了,还靠埋汰双双来体现你的厉害啊?”
程铮和简璐走出火车站,穿街走巷,在夜色中,程铮附在腰侧的手晃**着握住了简璐的手。
简璐低头一看,打趣他,“不怕被人看见?你可是军人,在外头牵手好吗?”
“这有什么?牵自己媳妇儿的手还不行?再说了,没人看见。”
走到人来人往的招待所附近,程铮倒是又放开了手,径直走到前台接待处,“同志,我们办一个房间入住。”
前台的办事员同志掀了掀眼皮,打量二人一眼,“你们是什么关系?”
“夫妻关系。”
“出示一下结婚证。”
简璐又看着程铮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人的结婚证递过去,办事员同志看了这才同意开了一个房间。
回屋歇会儿,简璐坐在招待所的椅子上突发奇想,“你说啊,一男一女想住一个房间得出示结婚证才行,担心乱搞男女作风问题,闹得难看。那如果是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来住,想开一个房间就很顺利?”
程铮提着招待所屋子里的暖水瓶出去打了一瓶热水回来,听到媳妇儿这话应声,“那肯定啊。”
“那万一那两个男人或者女人是一对呢,就是对象。”
程铮:“...???”
简璐发觉男人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像是接受了什么巨大的冲击,忍俊不禁笑出声。
“算了,我瞎说的!”这还是太超前了,大部分人都没听过呢,更何况是程铮这样的钢铁直男。
程铮狐疑地看一眼媳妇儿,“你们大学在教些什么啊?”
他第一次有些怀疑大学教育了。
简璐没法跟他解释,自己这是以前上网多了,见多识广。
在招待所修整一番,两人收拾好出去吃晚饭。
说起来,这似乎是简璐记忆里第一次和程铮这样悠闲地约会,有些像后世的约会画面,随性走在路上,找个地方吃个晚饭,闲适又惬意。
一路上,程铮问起简璐在学校的时候,听她说着打排球的趣事,顺便还诉苦自己训练辛苦,程铮刚想开口安慰一句,又听她得意炫耀自己排球水平了得。
安慰的话吞回肚子里,程铮扬起嘴角。
“还有啊,我们学校的诗社也挺有意思,以前我还不觉得,最近体会到了。”
“你写了什么诗?”程铮站定,停下脚步,“给我看看?”
“别,还不方便见人呢。”简璐这方面细胞不算太发达,“等我再练练吧。”
走着走着,简璐发觉这条路不是往国营饭店去的。
“我们去哪儿吃饭啊?不去国营饭店吗?”
程铮笑她,“这个点儿,国营饭店早关门了。”
“对哦,我忘了这事儿,那我们怎么办?你带干粮没有?”
“国营饭店关门了,国营饭店的厨师还没歇呢,上他家吃去!”
简璐:“!!!”
还能这样?
简璐跟着程铮七拐八绕,穿过一条巷子后终于到了一座筒子楼跟前,筒子楼每层住了很多户,看着拥挤,可又有满满的烟火气。
“我和郭师傅认识很多年了,提前来打了招呼让他帮着做顿菜。”
“来来来,快进屋!”现在在国营饭店当大厨的郭爱华将人迎进屋,“这是弟妹吧!”
“郭师傅好。”
“快坐!”
饭桌上已经摆了一桌菜,八宝鸭、梅菜扣肉、香干炒芹菜、豆角烧茄子。
程铮和郭师傅是旧相识,郭爱华以前是部队的炊事兵,退伍转业后进了国营饭店当厨师,当年在战场上,程铮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将受伤的郭爱华背回驻地,救了他一命,两人关系铁。
这不,前阵子在县城碰到就想请程铮吃饭,程铮一琢磨,正好带着媳妇儿来吃一顿,饭,顺便认认人。
不过,程铮没白来,提前就拎了半只鸭过来,还给人送了一瓶特曲,郭爱华不好别的,就好一口酒。
“弟妹还是大学生啊,了不得!”郭爱华没想到程铮找了这么厉害的媳妇儿,又觉得他以前眼光高一直不肯谈对象有道理。
“璐璐是挺厉害,考上大学去念书,考试回回都是年级前几名。”程铮说这些话时,脸上隐有骄傲神色,看得简璐不好意思。
她不是小学生!怎么很像长辈夸孩子啊?!
大概双双是很喜欢的这样的。
郭爱华和他媳妇儿很捧场,又逮着简璐狠夸一通,夸得简璐闷头吃菜。
郭爱华手艺好,祖上是宫廷御厨,后来流失大半手艺,继承下来的不多,郭爱华退伍后便爱钻研。
桌上的好几道菜都是大餐水准,吃得简璐大快朵颐。梅菜扣肉色泽红亮,咸香中带着些许甜味,肥而不腻,软烂滑口,轻轻一抿便化在嘴里,配上下方爽口的梅菜干,再加上一口米饭,真是神仙美食。
酒足饭饱,两人道谢离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只有明月高悬,照亮回招待所的路。
简璐看着男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特意快步上前,自己超过他几步,影子也比他高了。
程铮没拆穿媳妇儿的小把戏,温柔地看着她。
洗漱好躺到招待所**简璐没多久便睡着了,程铮收拾好出来就见着媳妇儿睡颜安静美好,跟着也躺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两人坐船登岛,呼吸着带着咸咸海水味道的空气,简璐觉得熟悉又安心。
终于又回来了!
“妈妈!”双双早在家门口盼着,远远看到妈妈出现就撒丫子跑过去,扑进妈妈怀里。
“哎哟,我的宝儿。”简璐抱着闺女亲了又亲,贴着软乎乎的脸蛋,一颗心都是柔软的。
“妈妈,我也想去接你的,爸爸不让我去!”说这话时,双双好委屈,向妈妈控诉爸爸的过分之处。
简璐闷笑一声,看一眼程铮又看一眼闺女,“爸爸来接我,你得在家里陪奶奶呀,是不是?咱们不能让奶奶一个人在家。”
双双听着听着,好像有道理,决定大方地原谅爸爸。
“还是你有办法。”程铮有些时候也拿闺女没辙,昨天离开的时候,这丫头就抱着自己大腿撒娇要跟去,程铮是费劲才逃脱的。
程团长那叫一个仓惶离开。
“妈!”简璐抱着闺女进屋,见到正在厨房忙碌的婆婆。
“回来啦?快歇会儿!”王大娘正在炸小黄鱼,顺便关心儿媳妇儿的情况,听到她说身体好学习好也就放心了。
“妈,让程大哥去炸吧,你快歇歇。”简璐不忍心寿星自己动手,冲程铮使了个眼色,当妈的过生日,你个当儿子的不表示表示?
程铮挽起袖子,将老母亲请出厨房,“妈,我来。”
“你懂啥啊?可别把小黄鱼给炸干了。”王大娘还是再说话,又被儿媳妇儿拦住。
简璐知道婆婆是个操心的性子,“妈,程大哥这么厉害,哪能不会这个。”
“就是就是。”双双在一旁附和。
王大娘被孙女逗乐,摸摸双双的小脸,把厨房交给儿子,可人还是不放心,时不时在旁边叮嘱几句。
一家人邀着隔壁冯秀慧和崔玉荷两家人过来吃了午饭,一块儿热闹热闹,王大娘喜欢热闹,笑得嘴都合不拢。
尤其是双双端着一碗汤,装模作样要给奶奶敬汤的时候,更是逗笑众人。
只见小丫头两手捧着碗,里面是鲜美的鱼汤,小人儿刷一下鞠个躬,还是九十度的标准鞠躬,特大声喊着,“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哎呦,我的好双双,奶奶喜欢!”
墩子和其他孩子也给王婆婆贺寿,不要钱的吉祥话那是拼了命的说,把老人家哄得眼不见牙。
程铮是个闷嘴葫芦,对着自己老母亲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只让老母亲保重身体,反倒是简璐,能说会道,听到其他人只道,“双双真是随她妈的。”
“就是就是。”双双认可。
在家只能待一天半,简璐很珍惜难得的时光,夜里躺在自家**,果然,哪里都不如自己家床舒服,柔软惬意,躺一会儿就想睡了。
不过身边的男人不太老实,上来就动手动脚,简璐一把把人制住。
“你别闹我。”简璐打个哈欠,强撑睡意跟他说起自己宿舍的邱翠萍,这个自己不太看得懂的室友。
程铮没想到媳妇儿大晚上的不做些促进夫妻感情的事儿,居然要聊室友,这个邱翠萍真是何德何能啊!
埋怨归埋怨,程铮还是靠在床头问,“这人怎么了?你说说看。”
“真的,我这人吧,直觉一向挺准的,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你说一个人的实际样子会和她十年前或者说是档案上说的差别很大?”
按照邱翠萍的人生履历来说,应该是个在县城普通职工家庭长大的姑娘,因为家里人口多,其实日子不算太好,十年前下乡插队当知青,听马小玲的描述,这人应该温柔随和,很乐于助人,怎么和现在的邱翠萍大相径庭呢。
“你觉得奇怪不?”
程铮听了媳妇儿的描述,一只手搂着她,捏了捏她手臂上的肉,细皮嫩肉的,光滑细腻,嘴上说的话却硬邦邦,略一思索。“会不会是特.务?”
最近十多年,国内特务不少,程铮就参与抓捕过几个,还有一些是被策反的人,上了贼船也下不了船。
简璐琢磨了好一阵,万万没想到程铮给出这个答案。
“不能够吧,特务不应该很低调,唯恐被人发现吗?可我们宿舍的邱翠萍那性子像个炮仗,特务当成她那样也太失败了。”
简璐不觉得不太像。
“也是。”程铮本就是随口应媳妇儿一句,现在在一琢磨确实不太合常理,“不过十年时间,人的性子变化也正常,你再看看,如果这人真有什么不对劲,记得告诉我,或者通知你们学校。”
“没那么严重。”简璐担心这人想太多,这事儿只是她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可又理不清什么头绪,“算了,睡觉睡觉,不想了。”
“真睡觉了?”
程铮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简璐:“…”
她瞬间听懂,此睡觉非彼睡觉。
=
第二日,简璐睡到自然醒,伴着海边微风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伸个懒腰换好衣裳下楼洗漱,这会儿肚子也有些饿了。
楼下,一群孩子已经来找双双,正在玩儿游戏。
“妈妈。”
“璐璐阿姨。”
“哎,你们好,你们玩儿啊,有吃的别客气。”简璐又给孩子们放了些糖和糕点。
真不怪她起得比孩子们晚,都怪程铮!
拿着牙刷刷着牙,简璐顺路走到客厅看这帮孩子玩游戏。
这回,不同于之前一群人扮演首长、团长、参谋长和政委那些部队角色,这次,孩子们开始互相扮演对方。
墩子扮演远远,开始哑着嗓子大喊,“哥~哥~你等等我啊~”
远远一天到晚就爱追着自己亲哥恒恒跑,这是他的口头禅,墩子是掐着嗓子模仿的,因为远远这小孩儿正在变声器,有些公鸭嗓。
“哈哈哈哈哈哈。”双双笑倒在青青姐姐怀里,陆青也笑着看着墩子,没想到这人还挺逗。
双双在演墩子哥哥,“徐超恒,你行不行啊?怎么跑得你弟还慢?!”
惟妙惟肖的表演惹得全场大笑。
墩子挠挠头,“我说话有这么粗鲁啊?”
恒恒用手指了指双双,“还敢直呼我大名是吧?”
双双咧嘴一笑,捧着小脸,“嘻嘻!”
“哎哎哎!双双犯规了,淘汰!”
“墩子哥哥是不会这么笑的,也不会这么嘻嘻。双双忘了演!”
“啊?”双双垮着一张小脸,沮丧道,“哎呀,我刚刚忘了我还在演墩子哥哥啦。我要记住,我是墩子哥哥,我是墩子哥哥,我不是双双。”
简璐看着一帮孩子玩得开心,自己一个大人也看乐了,看着看着,听着闺女的碎碎念,简璐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眼眸蓦地睁大。
扮演别人?冒充别人?
所以性子变化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