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简璐没想到一向古板的程团长还有这样的癖好, 不过她严厉警告了他,自己绝对不可能再穿那件白衬衫。
白衬衫被封印在衣柜深处,不见天日,没人听见它的悲泣。简璐依旧穿着自己新买的布拉吉出行。
家属院里就这样刮起了穿布拉吉的风潮, 各式各样的布拉吉出现在女同志身上, 保守一些的颜色还比较深沉, 年轻大胆的已经怎么鲜亮怎么来。
冯秀慧抗了几天, 实在是没顶住简璐和崔玉荷的催促,再加上她是打心眼里喜欢,最终还是去百货大楼买了一条布拉吉。
颜色和款式相对保守些,蓝白斜纹格子的直筒布拉吉。
照例是在简璐家换了衣裳,简璐和崔玉荷都夸好看。
“秀慧, 就跟你说了吧,你穿这个肯定漂亮。”崔玉荷笑着推她一把,“现在就回家去, 保准把你家老梁给迷死。”
冯秀慧难得害羞一回,红晕染上脸颊, “说啥呢, 都结婚多少年了,老夫老妻了的,还什么迷死不迷死的。”
“你不信啊?现在就去,看看你们家老梁怎么说?”
三人美美地欣赏着衣裳,心里头都满意,穿惯了那些黑灰深蓝的衣裳,谁都受够了。
快到四点多, 冯秀慧和崔玉荷张罗着回家做饭,简璐将人送出门, 转身看到婆婆,“妈,看看秀慧嫂子这布拉吉漂亮不?”
王大娘笑出一脸褶子,“好看!你们年轻姑娘就得穿这些,显着更俊。”
冯秀慧走在回家的路上,浑身不自在,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以前穿过布拉吉没有,在记忆中搜寻一番,真真儿是没有印象。
现在穿着布拉吉,总觉得自己像是没穿裤子似的,哪哪儿都不对劲,就担心有人看着自己。
活像是小屁孩儿穿着开裆裤担心屁股蛋露出来。
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冯秀慧左右张望有没有人盯着自己瞧,就担心有人说自己穿条裙子怪模怪样,结果仔细看看,家属院里,但凡年纪轻些的女同志都穿上裙子了,颜色鲜亮,款式时髦。
没人用怪异的眼光看别人。
悄悄松了口气,冯秀慧抓紧回家做饭,结果刚走到门口便碰到了儿子墩子,小屁孩儿从外头回来,玩得满头大汗,马上要升初中考试,见儿子还不抓紧学习,冯秀慧火气又上来了。
“梁景逸...”
墩子一听老妈叫自己全名,立马紧了皮,再一看,哟,今儿老母亲穿的还是布拉吉哎。
眼睛亮了,墩子嘴咧开,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妈,你穿布拉吉也太漂亮了!比家属院里其他女同志都好看!”
“少跟我贫。”冯秀慧嗓门弱了些,把儿子赶回屋学习,准备去卧室先把衣裳换了再去厨房做饭,顺便苦口婆心劝儿子,“墩子,你自己得抓紧知道不?看看你爸,他们升级别都得去军校学习,不管你战场上立了多少功,文化程度不过关都影响往上升的,初中必须上,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墩子猛点头,看着老母亲要回屋,忙把人拦住,“妈,你要换衣裳啊?别啊!爸快回来了,你得让他看看!”
墩子年纪不大,懂得可多。
“我得去厨房做饭呢,穿着这衣裳不方便。”冯秀慧拉了拉裙摆,又担心弄坏了。
“那我去!”墩子挽了挽压根儿不存在的袖子,做出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架势,去给妈妈打下手。
等梁政委回家时,闻到屋里的面香味儿咽了咽口水。
“今儿吃面啊?”
“是啊,爸!好香的面!”墩子正捧着碗从厨房出来,面碗烫,碗一放到桌上便赶紧摸着耳垂,嘴里嘶嘶地响。
“傻不愣登的。”
梁海生去厨房把另外两碗面端到桌上,闷头开始吃面,间或和媳妇儿孩子说说话,墩子盯着爸爸看了半晌,疯狂朝他使眼色。
“墩子,你咋啦?眼睛进沙子了?”梁海生觉得儿子眼睛不对劲,像是又歪又斜了。
“哎哟,爸!”墩子失望地翻个白眼。
“咋啦?”梁海生扭头看向媳妇儿,“你骂他了?”
冯秀慧起身去厨房一趟,展示着自己的裙子,可这人像是瞎了一般,丝毫没有察觉。
等再落座,见梁海生还是茫然未觉的模样,冯秀慧瞪他一眼,“我骂墩子干嘛?骂你得了!”
“啊?”梁海生觉得今天这母子俩怪模怪样的。
冯秀慧和墩子都看着梁海生摇摇头。
——
第二日,冯秀慧家。
聚在一块儿择菜的几人说着话,冯秀慧埋怨起梁海生。
“老梁真的是个瞎的,气死我了。”说话时,掰扯白菜叶的动作都大力了些。“我们吃一顿饭的功夫,我起来了两回,他愣是没看出来我买新衣裳了。”
崔玉荷笑,“梁政委怎么回事儿啊?这都看不出来?”
那天,徐朗回家后没多久就看出了媳妇儿的新衣裳,还给人狠狠夸了一番。最后被忽悠地折了些私房钱,说给媳妇儿再买条布拉吉,好看!
冯秀慧叹口气,“那可不是嘛,后头墩子都受不了了,直接跟他爸说,妈买了布拉吉。结果你们猜老梁说什么?”
简璐和崔玉荷停下手中的活计问道,“说什么?”
“他说,啊?换了吗?这衣裳是新买的吗?”
他也拿不准是不是新的。
“你们说说,什么眼力见儿啊!我哪穿过这样颜色这样款式的布拉吉?他都看不出来!”
冯秀慧真是心里难受。
“估计梁政委对这方面不太敏感吧。”简璐只能顺着安慰两句,“说了之后呢,他没点表示?”
冯秀慧嘴一抿,只在心里叹口气。
......
部队,程铮团长办公室。
程铮和梁海生徐朗刚开完会,研究了海上训练计划,直接让勤务兵去食堂打饭回来。
三个铝皮饭盒放在桌上,饿了许久的三人闻着饭菜香味都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休息时间不聊公事,便提到了最近媳妇儿买的布拉吉。
梁海生有一肚子委屈,“你们说,我一大老爷们怎么看得出来她买了啥衣裳嘛,不都差不多吗?颜色差不多,模样也差不多,有啥区别?”
徐朗啧啧两声,不可思议地看向梁海生,“你瞎吧你!那颜色差别大了去了,还有啊,裤子和裙子你分不出来?老梁,你不光是眼睛不行,态度也不行,不够端正啊。”
“不是,你能一眼看出来?”梁海生往嘴里塞口菜,不太相信。
徐朗昂起骄傲的头颅,“对啊。”
“老程,你也能?”
程铮咽下嘴里的肉丝,点点头,“这有什么难度?”
梁海生嘴一瘪,觉得这个世界不对劲。
就自己真看不出来?
“你还是抓紧点儿,今晚回去给嫂子说一声,再上交二十块钱私房钱给人买条布拉吉去。”徐朗幸灾乐祸起来,只觉得自己表现太好!尤其是有老梁的衬托,真得感谢老梁啊!
“行,那我就出回血,这私房钱是难攒啊!”
不说别的,后头几天,徐朗发现媳妇儿是温柔多了,每天对自己嘘寒问暖,当真是他表现良好,在媳妇儿心里得了不错的评价。
后来,简璐听程铮说了梁政委的补救措施,只评价一句,“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程铮手一顿,盯着媳妇儿好半晌,看得简璐心里发毛。
“你盯着我干嘛啊?”
“我发觉你文化水平,越来越高了。再这么下去,我都要赶不上你了。”
现在是大家心中的自学小天才的简璐笑笑,学着领导们的样子,拍拍程铮的肩膀,“程铮同志,那你得好好努力,可别被我甩得太远了。”
——
六月中旬的时候,部队子弟小学迎来了五年级学生的升学考试,考试通过的才能继续上初中。
小伙伴们给墩子和恒恒加油,在一群孩子里,他俩最大,也一块儿参加考试。
双双鼓着包子脸,穿着妈妈做的漂亮小裙子,学着妈妈逗爸爸的模样,小手拍拍两个锅锅。
“锅锅好好考似。”
“双双,你等着啊,等我考完了,拿了你梁叔的奖励,给你买吃的!”
“好!”
墩子和恒恒的考试一天结束,一星期后便公布结果。
冯秀慧给墩子下了最后通牒,要是没考上初中,有他好受的!
一大早,双双比两个哥哥还积极,吵着要妈妈带着一块儿去看成绩。
“你个幼儿园都还没上的娃娃还挺操心小学生的大事儿啊。”
“哼~墩几锅锅缩,缩给窝买次的。”
“小馋猫!”简璐刮着闺女的小翘鼻,打趣她。
谁知道,她还反驳起妈妈来,“是小馋猪。”
简璐:“…”
没见过这么爱说自己是小猪的!这丫头就牢牢记住自己属猪了。
小猪双双穿着小裙子,哒哒哒跑着,和朋友们汇合,不忘回头招呼妈妈快点儿。
冯秀慧满面愁容,不知道儿子考上没有,看着前头几个还没到这个时候的孩子,开始怀念起墩子几岁的时候。
“这越来越大了也愁人,就担心他没学好。”
简璐安慰她,“秀慧嫂子,墩子可聪明,肯定没问题的。”
简璐在墩子考试前还给他复习了几回,这娃就是现在心思都在玩上面,没收心。
果不其然,当看到恒恒和墩子都顺利通过考试,九月就要成为初中一年级学生时,冯秀慧和崔玉荷都激动起来。
“哦哟,不容易啊!”
“妈,看看,我说考上就考上了吧!”
墩子不仅考上了,分还不低,估摸有个中等偏上的水平。
冯秀慧看着儿子的眼神都柔和几分,“幸好你还知道努努力。”
“耶耶!”双双也高兴地蹦跶起来,提醒墩子哥哥,“墩几锅锅,次的次的!”
“知道,少不了你的!”
恒恒也高兴,特意告诉双双,自己也会给她买。
双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开始找呀找,看看哥哥们。
冬冬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双双,你看什么呢?”
“三个!还有三个锅锅以后要考,考了给我买次朵。”双双小脑袋瓜子转得快。
晨晨锅锅,冬冬锅锅,远远锅锅,哇,她好开心!
此时才四岁的远远:“…”
“我还等着他们给我买呢,你别指望我!”
双双嘴一嘟,头一晃,脑袋上的啾啾也跟着晃晃,“不要远远锅锅啦。”
贴着冬冬锅锅和晨晨锅锅,她左右看看,也不说话,就是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诉说的都是他们心里明白的话。
晨晨又弹了弹她脑袋上的啾啾,笑道,“好,明年我考试了也给你买!”
双双听着高兴,暂时原谅了晨晨锅锅弹她啾啾的讨厌鬼行为。
冬冬也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
最大危机解决,墩子开始了最开心的暑假,和恒恒他们四处“打仗”,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经攻占了家属院一大片区域。
今天原本是礼拜天,程铮他们休息,可部队临时有事儿,一大早就去开会了,等大人们从部队回来,也才十一点左右,还能赶上午饭。
梁海生和程铮徐朗走到梁家门口时,听见院子里响起不小的声音。
几个娃闹哄哄,仿佛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大门虚掩,三个大人凑过去偷听,从门缝往里看。
只见到墩子正好布置战术,旁边围了一圈人。
“接下来我们要拿下菜地那块区域,这个地方是要害地段,易守难攻,不能掉以轻心。徐团长负责主指挥,我负责到时候和五团谈判,吴参谋长想办法,还有...”
梁海生越听想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刚想开口,又听到恒恒说话。
“首长还有什么指示?”
首长?
程铮几人来了精神,这帮娃真是会玩儿,都模拟起部队了。
还有首长呢?
刚刚听他们分配的角色,团长、政委、参谋长、连长、副连长都有,人也用完了,谁是首长?
想着想着,三人就看见个奶娃娃走出来,包子脸,大眼睛,头上有两个小啾啾,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可爱乖巧。
“双双首长,有什么指示?”
“窝饿啦。”双双首长鼓着包子脸。
各有角色的孩子们:“...”
“首长,现在在开会呢!军事机密大会!等会儿再饿啊!”
双双委屈巴巴,可是她好想吃东西呀~
“咳咳。”晨晨开口,看向旁边更小的娟娟,“勤务兵,你给首长送饭吧。”
“啊?”来得晚没捞到好角色的娟娟突然被点名,点点头,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捧给首长,“手掌,次。”
双双更委屈啦,怎么让自己吃土!
“不次这个。”
“快,副连长给首长拿点儿吃的来。”
“收到!”
程铮看着闺女被投喂了好吃的,这才眉开眼笑。
“首长同志,你妈呢?”程铮突然开口,看着闺女。
双双哒哒哒跑到爸爸身边,一把被爸爸抱起,“妈妈出去咯。”
“去哪儿了?”
“和阿姨走啦。”双双手舞足蹈想告诉爸爸是哪个阿姨,嘴里一直念叨着猪猪。
程铮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是养珍珠的蔡秀娟。
=
简璐这会儿和蔡秀娟正在去珍珠养殖专家入住的招待所的路上。
蔡秀娟她们大队的珍珠养殖最近出了些问题,河蚌养活率不高,经过初期的辉煌后,问题频发。
她们本来就是瞎子摸着石头过河,研究一阵没办法,便寄希望于这回来考察的珍珠养殖方面的专家。
不过蔡秀娟一人去有些露怯,便托简璐同行。
这回来H市的珍珠养殖专家是中部地区B湖流域人,很有经验,那块区域也是目前国内最大的珍珠养殖地。
专家刚结束在隔壁公社的指导,不愿意去别的地儿再耽误时间,拒绝了蔡秀娟她们大队的邀请,准备今晚坐火车离开,去首都开会。
这些都是蔡秀娟打听好的情况,可她不死心总想着再试一次。
出发前,简璐拿着袋子装上了家里平时晾晒好的海鲜干货,再和蔡秀娟去供销社买了几样H市的特产点心,这才上门。
正值午饭时间,两人准备去招待所前台问问。
不过现在的招待所前台已经很有保密意识,那叫一个一问三不知,还让两人拿出证件。
见没法,二人只能在附近看看,兴许人还没下来吃午饭。
“我们要不要上楼去碰碰运气?”蔡秀娟想着一层楼一层楼地走,兴许能碰见。
简璐摇头,“这个点儿该吃午饭了,他要么还没吃,一会儿下来肯定会经过这里,要么出去吃饭了,一会儿回来也会经过这里,我们在这儿等是最好的。不然兴许一层一层楼地走正好错过。”
“会不会不出去吃饭啊?”蔡秀娟还有个担心,招待所后面是有饭厅的,要是人不出来,可就扑空了。
“应该不会。他明天就要离开,又刚刚结束考察和指导工作,今天是最放松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去国营饭店好好吃一顿。”
蔡秀娟一琢磨也有道理,便安心等起来。
她之前远远见过那专家一面,左顾右盼间竟然真的在来往人群中看了专家的脸。
“杨工!”蔡秀娟听其他人都是这么叫他的,说这位杨工是J省珍珠养殖研究所的技术员。
杨秉华看见两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女同志,确定自己不认识她们,“两位同志,有事儿?”
“杨工,我是清溪生产队的,我们公社在搞珍珠养殖,就在您去指导的公社旁边的红金公社。”蔡秀娟拎着准备送他的礼,举到半空中,“这是我们这儿的特产,有海鲜干货还有些糕点,您尝尝吧。”
杨秉华听说过这事儿,说是红金公社的珍珠养殖搞得挺好,不过他这次来是被亲戚托来的,私人指导,也没太关心其他地方。
在他看来,H市的水质资源一般,其实养殖珍珠也就是勉强凑合,远不如中部的B湖流域。
他们这样小打小闹一场,也随他们去。
“不用,我们非亲非故,不好收你们的东西。”
受挫的蔡秀娟也不管那么多,见杨秉华说完话就准备离开,立马拦住他,“杨工,有事儿想请您指导指导。本来我们公社养的珍珠真的不错,可就是最近出问题了,河蚌突然死得多,养活得少,按理说我们养蚌的方法和之前一样啊...”
杨秉华难得放松一天,不太想继续聊珍珠养殖的事儿,再加上他发觉这个公社没诚意,打发两个女同志来找自己,一看就是什么也不懂的,只匆匆道,“检查看看养殖条件,是不是环境水质出问题了。我得先走了,约了人吃饭。”
“哎,杨工!”蔡秀娟刚想回他,这些都检查过了,就是没找到原因才想请他指导,可人明显不想搭理自己。
“秀娟姐,走,我们也去国营饭店吃饭。”简璐看着杨秉华离去的背影道。
“啊?我们跟着他去,不好吧?”蔡秀娟明白简璐的意思。
“谁说我们是跟他去的,我们是肚子饿了想吃饭嘛。”
简璐和蔡秀娟进入国营饭店时,一眼便看到和人吃饭的杨秉华。
杨秉华显然也发现了,看到这两个女同志跟着自己进来,不由得眉头一皱。
“杨工,怎么了?”
“没什么?遇到了些爱缠着人不放的人。算了,我们吃饭。”
简璐和蔡秀娟点了三个国营饭店的招牌菜,蔡秀娟抢着付了钱,这才在杨秉华旁边桌的空位上坐下。
蔡秀娟现在收入丰厚,连国营厂的工人都没她挣得多,眼界高起来,花钱也没那么心疼了,也能每个月抽空带闺女来县城买好衣裳下馆子。
一道椰子鸡,一道东山羊肉,一份丝瓜肉片,两碗白米饭。
两人也没管什么,只闷头吃饭,间或点评一下饭菜味道。
杨秉华以为二人进来国营饭店要找自己说话,没想到她们吃得高兴,压根没往自己这儿看一眼。
等吃饱饭,杨秉华刚准备提议离开,突然听到旁边桌上,两个女同志在讨论珍珠养殖。
“现在的底养法还得改进改进。”
“我也觉得。试试吊养法,将育珠蚌网笼上垂吊养殖...”
杨秉华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对珍珠养殖的改进法子,越听眼睛瞪得越大,这好些法子是真有意思,也让他豁然开朗。
“同志,你们刚刚说的这个吊养法...”
简璐装作惊讶地看着杨秉华,“杨工,你怎么在这儿啊?这不巧了吗?秀娟姐,你看,咱们和杨工还真挺有缘分。”
蔡秀娟像是刚瞧见杨秉华似的,呵呵笑两声,也跟人礼貌打了招呼。
杨秉华是个一心钻研技术的,想起刚刚二人说的养殖法子又着急忙慌问起来,“两位同志,你们刚刚说的法子能再具体说说不?”
简璐搬出后世比较流行的珍珠养殖方法,借花献佛般当做是给杨秉华的见面礼,详细介绍了吊养法的实际操作方法和好处,期间,蔡秀娟会补充一些细节。
其实这方法是简璐以前一知半解了解到的,具体的实际操作压根儿拿不准,还是和蔡秀娟说了以后,两人一块儿琢磨出了个大概。
这位后来的珍珠大王果然没让人失望,真是在这方面有天赋又肯钻研,回去再实验了几回,渐渐得出门道。
不过两人一番研究还是受制于不太丰富的经验,正好请这位研究珍珠养殖多年的专家改进改进。
杨秉华听得眼睛都亮了,这是好法子啊,听着就很有可实施性,应该会很适合大面积养殖。
“不过我们采用了这个法子养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最近育珠蚌存活率不高。”蔡秀娟趁势再次提出自己公社养珠遇到的困难。
这回,杨秉华精神头来了,这是现成的实验啊!他必须过去研究看看!
就这么着,杨秉华直接退了今晚离开的火车票,转道去了蔡秀娟所在的公社。
简璐也跟着过去一趟,看着这专家真是挺厉害,如痴如醉地研究着新技术,不时和蔡秀娟讨论,没多会儿便提出了可能存在的问题。
更是拿出放在公文包里的相机拍照,准备洗出来照片带回去继续研究。
相机?简璐看着这相机有些心动。
要说现在这年头什么东西最贵最难买,相机应该是排在前列的,几乎相当于这个年代的奢侈品了。
像县城的百货大楼都没有照相机卖,省会城市的百货大楼兴许有少量相机,可需要大量工业券和单位证明才能购买,一般不会卖给私人,优先供应有工作需求的单位。
就是有钱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
部队的记者就有照相机,而家属院妇联这边却是没申请到,有事情需要拍照都是去借一回相机来用。
相机是大宝贝,使用时必须时刻小心,千万不能给弄坏了,大伙儿都心疼。
许是简璐的目光过于专注,杨秉华发现她盯着自己的相机,“简璐同志,你想拍照?”
“不是。”简璐笑笑,停顿片刻又说起自己的难处,“平时到是想拍,就是买不到相机。”
“相机是难买。”杨秉华手里这个私人相机还是他和几个同事合力攒钱去信托商店买的二手的,八成新,苏国生产的,质量没得说。
“信托商店?”简璐听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突然想起来,最近几十年首都好像是有这么个卖二手的店,不过这里头卖的可不是破铜烂铁的二手货,全是些高档的货,价格更高,成色不一,但是不要票!
“对,我这个是上信托商店买的,不然也凑不齐工业券啊。”杨秉华很爱外出走访研究调查,单位的相机只有一台,同僚要用,他也要用,哪里够?
只能大家合力买了一台二手的,这样也方便。
“对了,简璐同志,你们想的这个吊样法很不错,能解决养殖面积的问题,我回去再琢磨琢磨,以后有能改进的消息再通知你们。”杨秉华经过这一天是彻底发现了,这两位女同志巾帼不让须眉,在珍珠养殖这一块儿很有见解。“还有件事儿,你看看能不能帮个忙?”
“什么事儿?”
“刚刚我听蔡秀娟同志说起,你还给这里的工人画了养殖手册?就连不认字儿的文盲都能看懂?我能看看不?”
简璐上蔡秀娟办公室找来当初画了几版画册,上面是通俗易懂的示意图,培育河蚌,养殖珍珠,以及取珠的步骤都画了。
画笔简洁生动,属于是仔细看看再一琢磨就能看懂。
“你这画得好啊,不光是形神兼备,最重要的是一眼能看清楚,真不错。”
杨秉华发现这个小小的珍珠养殖场居然藏龙卧虎,一个蔡秀娟在珍珠培育方面实战经验惊人得丰富,一个简璐在理论方面也厉害,还经常有些创新的点子。
“这个画册我能要一份不?带回去看看。”
“可以。”简璐很大方,不过既然对方开口了,简璐也不客气,“杨工,我能拜托你帮个忙吗?”
“你说。”
“你这回去首都开会,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去一趟信托商店啊?”
杨秉华是个聪明人,立马猜到,“你想买个二手相机?”
“对。”
——
一个半月后,简璐收到了杨秉华从首都寄来的包裹,包裹得很是严实。
双双被奶奶抱着,看着妈妈拆包裹,见里头的东西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看着便更好奇了。
“妈妈,似森么呀?”
包裹除尽,真身显露,简璐向闺女展示着黑乎乎的方家伙,“是相机!”
包裹里还附着一张收据单。
这是一台苏国产的相机,九成新,使用频率很低,被前主人委托在信托商店出售,最终以350元的价格被杨秉华代简璐买下。
简璐很满意这台相机,价钱不是问题,毕竟她是有小金库的人。
而这台相机机身方正,肉眼几乎看不出什么瑕疵,说是九成新,估摸得有个九成五新,能在信托商店淘到这样的好宝贝,真是不容易。
“璐璐,这是干啥的?”
王大娘这辈子都没拍照,更没见过这样式的相机。
“妈,照相的。”简璐提前买好了胶卷,这年头拍照又难又贵,不仅是相机贵且不好买,胶卷也贵,三块钱一盒的胶卷顶多拍二十来张照片,这个价格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无异于是天价。
拍了照片还没法立即拿到照片,得送去照相馆花钱请师傅帮忙洗照片,不可谓不麻烦。
“来,妈,你抱着双双看这里,我给你们拍张照片。”简璐稍微研究一下便知道怎么使用。
王大娘得知要拍照,有些紧张激动,抱着双双坐得笔直,见还没动静又想伸手理理衣裳,“我...我要不要再去梳个头发啊?”
“不用,妈,这样挺好的。”简璐拿着相机,喊着三二一。
婆婆紧张,可双双第一次拍照竟然丝毫不见紧张,对着镜头就是一个灿烂甜甜的笑容。
“妈妈,窝要看!”双双伸手就想看。
“看不了,得等妈妈把胶卷送去照相馆请师傅洗了照片才能看。”简璐准备先拍几张,到时候一并送过去。
新到的相机对于简璐来说算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让她爱不释手的“玩具”,一会儿功夫便又给婆婆和双双各自拍了单人照。
接着便教婆婆怎么使用相机,让她给自己拍了单人照,再给自己和双双拍了母女合照。
三人在家里把玩着相机便折腾了两个小时,谁都舍不得离开。
程铮从部队回来的,推开虚掩的房门,带着一缕阳光划破满室的幽凉。
咔嚓。
简璐正拿着相机,将刚推门进屋的男人捕捉在镜头中。
黄花梨木门被人推开,原本被虚掩的木门阻隔的阳光再次照射进来,光亮洒下,伴随着男人的脚步往里延伸。
镜头里的男人高大挺拔,穿着一身白色军装,更显得精神奕奕,眼神看向自己媳妇儿时是难得的柔和。
“干嘛呢?”程铮条件反射般眯了眼,就见到媳妇儿正拿着个黑乎乎的家伙,“哪儿的相机?”
简璐没有提前告诉程铮自己托人买到了相机,就是准备给他一个惊喜,“我买的相机!”
“哟,这么厉害?”程铮不意外媳妇儿有钱买相机,不管是家里的钱还是她自己从珍珠养殖场那里分的钱都不少,可相机不好买啊。
听闻她托人都托到了去首都信托商店,程铮再次打量起媳妇儿,“璐璐,你这发展出去的人际关系真是不得了。”
“这就叫办法总比困难多!”
程铮一琢磨,还挺有道理。
这天,简璐拍了八张照片,家里四个人排列组合地拍照,还拍了一张大合照。照片拍好又送到照相馆花了一毛钱请师傅洗照片。
等简璐拿到这八张照片时已经是五天后。
一家人在屋里欣赏照片,黑白照片上看不清颜色,大家好看的衣裳大差不差,只有微笑的弧度,眉眼与轮廓清晰。
“哇~”双双惊讶地看着这张纸上有个自己,还有爸爸妈妈和奶奶,怎么会这么神奇呢?
她缠着妈妈告诉自己为什么自己会跑到纸上去,简璐被孩子缠得没法却也只能装不知道,毕竟婆婆和自己男人都在旁边,她要连照相机的原理都知道,怕不是太崩人设了。
“妈妈也不知道,等妈妈下回去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书啊,到时候学会了告诉你。”
双双听到妈妈说不知道,立马拍拍胸脯,放出豪言壮语,“妈妈,桑桑以后读书书啦,窝告诉你!”
“好啊。”简璐没想到这样还能激励孩子读书!“那妈妈可等着了。咱们拉钩。”
“拉钩钩~”
简璐挑出意外捕捉到的程铮推门而入的照片,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英俊挺拔,一身硬朗气质,唯有眉宇间有丝丝柔情,最是满意这张照片。
将它夹在了自己平时常用的笔记本里,一转头,发现程铮也拿了全家福的照片也揣进裤兜。
=
趁着盛夏的尾巴,忙碌完海上军事训练的程铮总算有时间带着双双出去玩儿。
一家人就在海滩边玩儿,双双快要三岁,跑起来也更稳当,踩着塑料凉鞋在海滩边跑来跑去,非要和哥哥们玩捉迷藏。
玩累了就一头趴到爸爸或者妈妈怀里,呼呼喘气,小脸红扑扑的。
“瞧你玩儿成什么样了,歇会儿不?”简璐给闺女擦擦汗,拿着相机拍了几张闺女在海滩边奔跑的照片,真是个可爱的小宝贝。
“不要!”双双才不答应,她还要玩儿!
哒哒哒又朝哥哥们跑去,一群人在海滩边跑,双双在躲抓捕人的晨晨哥哥。
这一轮是吴向晨抓人,其他人溜得快,跑起来像条鱼似的在海里溜走了,身边只剩下一个以为自己跑得很努力但是两条小短腿倒腾着,在大孩子眼里压根儿不够看的双双。
吴向晨直接忽略她,没把手伸向她,目标还是墩子他们几个。
“哎呀!”可是双双觉得自己好危险呀,自己是离晨晨锅锅最近的,眼看着晨晨锅锅提速了,双双铆足劲攥着小拳头跑。
啪。
两条腿没倒腾过来,双双脸朝下直接摔了下去。
海滩上沙子多,不算太疼,可是双双年纪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吴向晨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把她捞了起来,见双双脸上身上都沾了沙子,快速给她掸去脸上的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双双说哭就哭,小脸一皱,豆大的眼珠啪嗒啪嗒地掉,眼尾和鼻子都红了,“痛痛~”
“哪儿痛啊?”吴向晨扯着嗓子朝前头喊,“墩子!找璐璐阿姨来!”
前面跑远的几个大男孩这才回头,发现双双趴晨晨怀里哭呢,墩子立马去找璐璐阿姨。
简璐听说闺女摔了一跤,立马赶过来看看。
走近便见着闺女身上沾了不少沙子,今天要来海滩边,知道她要疯玩,便特意给穿的短袖长裤,这会儿都脏兮兮地,小脸也是脏的,晨晨正用手沾了军用水壶里的干净水给她擦脸上的沙。
“妈妈~桑桑痛痛。”
双双抽抽搭搭,看见妈妈来了更委屈了,随手扯着晨晨锅锅的衬衫下摆胡乱擦了眼泪和鼻涕,双眼红红地朝妈妈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