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薛小娥亦是习惯早起的, 恰逢关老夫人上了年纪,睡不住觉,两个人早早地便在花园里聊天了。
唐久安匆匆走来,拉起薛小娥就向关老夫人告辞。
薛小娥甚至还来不及约好给关老夫人送酒的日子, 就被唐久安拉走了。
薛小娥问:“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匆匆地做什么?”
唐久安绷着脸没有回答, 一径拉着薛小娥出了府门。
然后猛然顿住。
天气晴好, 秋高气爽, 阳光照在那辆华丽马车的车顶上,马车熠熠生辉。
“老师这是要回家?”
姜玺的脸比此时的阳光还要耀眼,“学生送您一程。”
唐久安撒腿就跑。
薛小娥跟在她后面快要断气:“久、久安……”
唐久安弯腰扛起薛小娥就走。
还好薛家酒铺离国公府不算远。
唐久安一到家便进屋收拾东西。
薛小娥急得一叠声问她怎么了,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卷入了什么谋逆大案。
“……”
唐久安宁愿自己谋逆。
她……好像把太子给睡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印象, 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转瞬即逝。
灯光摇曳,她把姜玺扑倒在地上。
她捧住姜玺的脸,不让姜玺动。
她俯身亲下去。
啊!!!!
唐久安不能再想下去, 拎起包袱就走。
*
姜玺优哉游哉回到东宫。
陆平像往常一样铁塔一般耸立在门前,向姜玺行礼。
“陆率卫忠于职守, 赏半年月俸。”
姜玺的声音十分轻快。
陆平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有点头晕——他天天都这么站, 今天忽然就忠于职守了?
很快他发现忠于职守的不止他一个。
东宫上下,打地的、修树枝的、巡逻的……甚至路过的,皆有打赏。
……这是有什么喜事啊?上次太妃过寿,也只是每人发了几两银子的赏钱罢了。
殿下,姜玺将自己安放在圈椅中,时而面带微笑,时而脸显潮红。
金屑般的烛光照在唐久安头顶, 她的发丝像是泛着金光,他被扑倒在地, 而她捧着他的脸,俯身吻下来。
“……”
姜玺捂着脸,把自己扭成了一根麻花。
“殿下!”赵贺急急入内。
赵贺这些日子也没有别人差事,照旧是盯着唐久安,毕竟盯一个实实在在的唐久安可比寻一个虚无飘渺的“女人”容易得多。
姜玺则是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一号手下。
好在他此时心情好,被打搅了也不生气,和颜悦色问:“何事?”
“唐大人不知有何急事,正带着母亲往城门去,似是要出城。”赵贺道,“小人方才进来时,看见率卫陆平接了信,正准备离宫。”
“!”
姜玺猛地起身。
这算什么?
玩完溜啊?!
*
唐久安和薛小娥已经到了城门口。
清晨时分,正是城门口最热闹的时候,人挤人。
母女俩随着人群往前挪动。
唐久安不住回望。
陆平不知道赶不赶是上……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在通州驿站等他追上来。
“小安,”薛小娥忽然开口,“我不走了,你先走吧。”
唐久安一愣,连忙告诉她,她们只是暂时离开京城避一避风头。
毕竟以姜玺的为人,在气头上也许会做一点出格的事,等头脑冷静下来,至少不会伤及无辜。
“你走吧,你一个人走快些。”薛小娥道,“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
薛小娥说着就要回去。
唐久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频频回望让薛小娥误会了,薛小娥恐怕认为她是怕追兵。
就在这个时候,一队率卫纵马而来,为首姜玺的身穿刺金团龙白袍,头戴金冠,镶着拇指大的珍珠,十丈外就能闪瞎人眼。
他老远就看到了唐久安。
赵贺紧跟在姜玺身侧,用力挥舞着令旗,大喝:“太子有令,关闭城门!”
城门口顿时起了**,唐久安连忙去抓薛小娥的手,准备趁乱溜走,却抓了个空。
“小安,娘对不起你,你小时候就没有好好带你,长大了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让你一个人在北疆吃那么多苦。”
薛小娥眼中噙着泪,转身挤出人群,冲向姜玺。
唐久安:“!”
薛小娥冲到姜玺马前跪下:“殿下!小安无论犯了什么错,都是因为我教女无方之过,我愿意替她抵罪!”
“!!!”
姜玺急急滚鞍落马扶起薛小娥,隔着人流愤然望向唐久安,“你都跟薛姨说什么了?!”
城门已在身后关闭,唐久安拎着包袱走过来。
“带的东西还挺多啊,”姜玺凉凉道,“元宝怎么不骑上?”
唐久安低声咕哝:“那是殿下送的。”
“你的官儿还是我封的,怎么不留下?!”
“官印和官袍都留下了。”唐久安低着头,“都在臣房中。”
姜玺益发生气:“你倒是撇得干净!”
陆平远远地跑过来:“小安,等等我!”
姜玺连连冷笑:“我给的东西都可以扔下,这黑大个却要随身带着,同袍之谊,真令人感动。”
唐久安不敢回话。
这时候估计说什么都是错的。
尤其赵贺还在姜玺身边。
睡了个太子原也不至于弃官跑路,但问题是这个太子他是个断袖。
醒来时看到姜玺的那张笑脸,在唐久安眼中完全就是气极而笑。
姜玺见她一脸悔不当初,外加一脸悲壮,顿时越看越气,直接将唐久安拉上马背,掉转马头,向东宫而去。
留下一堆百姓惊诧不已。
“天呐,太子殿下喜欢那个女将军。”
“但女将军要和她的黑脸同袍私奔。”
“这不被太子殿下捉回去了吗?”
啧啧啧,好刺激。
黑脸同袍陆平脸更黑了。
谁能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
唐久安直接被带回了东宫。
之前还收了封赏的宫人们纷纷上前献殷勤,结果被姜玺厉声吼开:“张伯远,统统给我扣半年月银!”
才走出詹事府官署大门的张伯远:“……”
发现被扣完之后还要倒赔的宫人们:“……”
唐久安前脚刚踏进殿内,姜玺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殿门,沉沉地盯着她。
唐久安想到自己第一次踏进这座寝殿的时候,是何等的雄心万丈,一心想要立功升官。
而今官是升了,她却巴不得从来没有踏进过这里。
后悔。
就是后悔。
姜玺居高临下看着她:“唐久安,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唐久安,“臣可以给赵都尉解释的。”
姜玺:“??关赵贺什么事?给他解释什么?”
唐久安领悟了:“臣知道了,昨夜之事,臣保证绝不会在赵都尉面前提起一个字。”
“?????”姜玺,“唐久安,你给我说清楚,这里对有赵贺什么事?”
“……”唐久安再度领悟了一下,“是,此事与赵都尉毫无关系,是臣失言了。”
姜玺直愣愣要看着她,似乎要疯。
唐久安深深后悔。
她可真是糊涂,这事怎么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她重重跪下:“臣,昨夜失仪,冒犯殿下,罪大恶极。但此事乃臣一人做事,罪责亦由臣一人承担,望殿下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饶过臣的家人和朋友。”
天气尚未转寒,地上还没有铺红茸毯,膝盖在凿花地面上跪得嘎嘣脆响,生疼。
下一瞬,姜玺托住她的双臂,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皱眉问:“疼吧?”
唐久安摇头。
“这还不疼,你就是个傻的。”
唐久安安安份份挨骂。
姜玺叹了口气,弯下腰。
唐久安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
唐久安平生从未被人这样抱过,立时全身僵硬。
姜玺抱着她走向窗前贵妃榻,放她坐下,然后在她身前单膝半蹲,掀开她的衣摆,拉着裤管的时候,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有点发红,复又板起脸,硬梆梆道:“我要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唐久安不知道这也能叫伤,弯腰便把自己的裤管揭起来,露出膝盖。
姜玺像是给她的动作弄得懵了一会儿,起身取来了一只瓷瓶。
唐久安觉得这瓶子有点眼熟,随后想起这是她第一次去国公府时大夫给开的药膏。
“我看这药膏挺好,所以就自己备了一点,绝对不是给你准备的。”姜玺板着脸解释。
唐久安:“臣明白,殿下的药,自然与臣无关。”
她心说我的脸可没这么大,敢认为太子殿下专门给我备着药。
姜玺不知道为什么板得更厉害了,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地拧开了瓶塞,挖出一点,涂到唐久安膝盖上。
药膏凉凉的,涂上去很是舒服。
唐久安的脸懵懵的,一时不知道姜玺在干什么。
脸上有瘀伤用药,可以说是免得有碍观瞻,膝盖上一点瘀伤用药,大概只能算是闲得无聊。
“要不……臣自己来?”
虽然她觉得这药纯属多余,但总比太子给她涂来得好些。
“闭嘴。”
姜玺低眉上药。
唐久安原本的设想是,姜玺暴怒那是肯定的,没准可能要摘她的脑袋,所以她非走不可,至少要避过这阵风头。
但此刻的姜玺温柔专注,好像她的膝盖是什么绝世奇珍,稍稍用力便能当场碎掉,他的指尖轻柔至极,像是羽毛一样轻盈抚过。
“殿下,”她神使鬼差地问,“您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