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维护
“对了表哥,我好长时间没出过宫,也不知外面的事儿。”
赵盈脚步顿住,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宋云嘉眉目舒朗,好似先前面色微沉也好,眉心蹙拢也罢,都不是他。
他背着手,走在赵盈右手边,慢悠悠的接过她的话:“你想知道什么?”
“皇叔呀。”
赵盈侧目过去,语气里全是好奇:“表姐前些天总进宫陪我,我之前听她说,皇叔前段时间闭门谢客来着?”
宋云嘉呼吸一滞,眼底闪过不满,只是轻飘飘的,又是匆匆闪过,轻易很难察觉而已。
他嗯了声,喟叹道:“西北出事后,皇上和朝臣商议,想派燕王殿下赴西北坐镇,也传召了殿下入宫觐见,谁知道他面圣后,就闭门谢客,连沈阁老都吃了闭门羹。”
赵盈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果然没猜错。
前世赵澈御极后,遇上的第一件棘手之事,是凤阳知府上折,参赵承衍大不敬之罪。
那折子她看过,里头列了好些所谓的大不敬罪状,往前追溯,其中就有这一年西北赈灾的事儿,无非说赵承衍目无先帝,云云此类。
而赵澈对此不以为意,甚至有心查办凤阳知府——毕竟赵澈登高台,手段也没多干净,赵承衍睁一只闭一只眼的不管他,他的确少了很多阻力。
那时赵澈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撺掇凤阳知府上折,想挑拨他们叔侄关系,弄的朝堂不稳。
追查下去,她其实查到了宋云嘉。
只是证据不算十分充足,再加上她那时的确不太相信,宋云嘉会暗中干这事儿,这才刻意压了下去,将那事匆匆揭过。
重生之后,赵盈想过许多。
以大爱包容世人的宋云嘉,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高洁,又或者,当年的确是他,不过他另有原因。
宋云嘉此刻表现出的不满,印证了赵盈的猜测。
她沉默很久,宋云嘉轻唤她:“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表哥你对皇叔不满?”
宋云嘉身形一顿,白皙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珠,略垂了眼眸:“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叔,手握宗人府,我能对他有什么不满。”
赵盈眨了眨眼睛,抬头瞧他,目光真诚,却一言不发。
宋云嘉在那样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哭笑不得:“你小小的年纪,打听这些干什么?”
“我怎么是小小年纪?”她理直气壮的反问,“太后都要为我相看驸马了,说明我长大了。”
真行啊。
一面说自己还小,不急着嫁人。
一面又拿这个来说嘴。
感情有了想探听的,好奇的,想撬开他的嘴的时候,她就可以嫁人了?
宋云嘉有些无奈,拿她没什么办法,只轻声道:“都是朝堂上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儿家,别瞎打听。”
赵盈心头冷了冷。
当初她掌权,扶持赵澈登皇位,刚开始的时候,宋云嘉来见过她。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站在她面前,问她好好的女孩儿,为什么要插手朝堂事。
后来他几次三番的劝,在朝堂上给她使绊子,挤兑她,想让她知难而退。
等到发现没用之后,转用怀柔政策,开始帮衬着她,替她去应付那些老顽固,扶持赵澈,希望她从朝堂事抽身出来。
再然后——
她再也没见过宋云嘉。
大家都在京城,其实不是见不到,赵盈清楚的知道,宋云嘉是对她彻底失望了,所以总避着她,不肯见。
他还是这样的,一点也没变。
赵盈苦笑:“表哥,我是个公主。”
宋云嘉去揉她:“所以呢?就可以打听朝堂上的事情吗?
元元,皇上和太后都很疼你,你金尊玉贵养大,这些不是该你过问的。”
她撇嘴:“不就是皇叔不肯去西北,你们觉得他不肯为父皇办事,不把百姓放在心上,所以对他有诸多不满嘛,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她直爽惯了,实在有些受不了扭扭捏捏。
宋云嘉越是跟她东拉西扯,她越是非要说清楚不可。
况且赵承衍对她来说,很重要。
如果宋云嘉对赵承衍的不满就在此时埋下,日积月累,那不满的情绪日渐强烈,那她选择在根源处,阻断宋云嘉的情绪。
省的将来宋云嘉真的暗中跟赵承衍打擂台,闹的不可开交,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宋云嘉面色僵了僵:“你说的不错,我是这么想,但不想让你过问这些,也是真的。
他是皇叔,宗亲中以他为尊,可他呢?
西北地动,灾情那样厉害,赈灾的银子被劫了,朝野震惊,他却能紧闭燕王府大门,无动于衷?”
他神色有些清冷:“他生来就享旁人所不能享的富贵,却不肯为天下苍生负责?”
赵盈思索良久:“表哥,你愿意去西北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更像是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宋云嘉在短暂的愣怔过后,才斩钉截铁的说他愿意。
赵盈并不质疑他的这份心,可他不照样有迟疑吗?
谁都知道,此去西北,说是以身犯险也不为过。
赈灾银都敢劫,难道会因忌惮赵承衍身份而不敢痛下杀手吗?
赵盈笑起来:“可皇叔就是不愿意啊。”
她眸中一片清澈,对上宋云嘉:“他不愿意去,就是心里没百姓吗?
他不愿意去,为什么一定要逼着他去呢?
天下,难道是皇叔一个人的天下?西北,是他一个人的西北吗?
天下百姓,固然都是赵氏子民,可却并不是皇叔一个人的子民。
出了事,要他以身犯险,他不肯,你们就对他心生不满?”
宋云嘉一时哑口无言。
他五岁进学,饱读诗书,此时听赵盈一席话,竟陷入了沉思中。
赵盈见状,心神微定,继续说道:“西北地动是天灾,赈灾银被劫是人祸,可这天灾人祸都与皇叔无关,不是他造成的。
他没有欠了谁的,你们凭什么要求他一定赴西北坐镇呢?”
她一面说,一面又觉得奇怪似的:“朝堂上的事情,我知之甚少,只是不懂,难道除了皇叔,就不能派其他人去吗?
表哥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又早入朝堂,不如表哥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