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虞昭从萧胤身后想扯住他的衣袖, 不料萧胤早有所察,竟是抬手避开了。
殿内明明烧着炭火,气氛却冷得能凝结成冰一般。
眼看萧胤背对着自己, 虞昭没有别的法子,只好上前伸出纤细的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她娇软的嗓音哀求道:“求你了。”
萧胤察觉到身后柔软的身子贴上来, 他立时一怔,身形顿在原处。
此刻挣脱她的怀抱,于他而言易如反掌, 萧胤却并未如此。
虞昭见他终于没再拒绝,她将脸贴在他后背上, 想起彼时得知晗哥儿中毒的绝望, 她连嗓音都带着哭腔:“晗哥儿被人下了蛊毒, 光凭我一人如何能帮他解毒?求殿下再派大夫过去瞧瞧,晗哥儿的性命如今都在殿下手中了……”
萧胤拧眉转过身,见虞昭眼尾已微微泛红, 一行清泪恰在此时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
所谓美人落泪,端的我见犹怜。只怕世上男子任谁见了,都要忍不住将她揽在怀内呵护。
此时萧胤不知为何, 他的心口也开始跟着泛疼, 面上却依旧保持矜贵道:“别哭了,说说怎么回事。”
虞昭见太子愿意听自己所言, 暗中松了口气,随即就开始编故事:
“……昨晚我梦见晗哥儿, 他七窍流血地站在我面前,说自己中了蛊毒, 已没几日可活,今后怕是再也见不到我了,特地托梦过来,让我善自珍重。”
萧胤没料到是这事,一时冷声道:“梦境岂能当真?你未免把孤的人看得太儿戏了。”
虞昭咬了咬唇,她自不会单凭一个梦境就来这找他,此刻晃着萧胤的手臂就开始撒娇道:“可是这梦着实不吉利,殿下不如就帮我去瞧一瞧,若是晗哥儿无事自然皆大欢喜。”
萧胤视线落在她摇晃自己胳膊的手上,此刻牢牢抓着他的衣袖,生怕他抽身离开似的。
最终他只好答应下来:“……成吧。”
若是不答应,只怕她又要哭了。
如真按她所言,虞晗中的是蛊毒,那便要找北疆的巫医去东楚承恩侯府,又不能伸张。
她倒是会给他出难题。
虞昭听见萧胤终于答应下来,顿时笑弯了眉眼,她连忙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多谢殿下。”
萧胤冷睨了她一眼,仿佛将她的小心思全部看穿,只是他并未点破。
虞昭大功告成便不欲久留,虽说腿脚还有些发软,可她依旧打算强撑着病体回去,便开口说道:“那我这便回宁华殿了。”
说罢,她继续伸手扶着墙壁,虽说步子轻快了些,却依然走得很慢。
萧胤凤眸在她背后看着这一幕,突地他大步上前,径直将虞昭拦腰抱了起来。
虞昭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忍不住惊呼一声,小手瞬间攥紧他的衣襟。她眉梢微扬地看着萧胤,眼见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就在眼前,虞昭垂下眼帘,轻声说道:“……我自己能走。”
萧胤目光凉凉地扫在她身上,他视线落在她唇上一瞬,料想虞昭应当不知此前水下发生的事儿,便面色如常,不容置疑道:“你这般慢吞吞地回去,不知道的瞧见了,还以为孤性情残暴,虐待了你。”
说罢,他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虞昭被他抱在怀内,男子热烫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她苍白的面容微微泛红,却别无他法。萧胤骨子里性格强势,虞昭之前便领教过,此刻唯有咬着唇,将脑袋缩在他怀内不敢抬头。
从长定殿到宁华殿不远,两人半途遇上了不少东宫的宦官侍女。
此刻他们纷纷恭敬垂首行礼,瞧着一副不敢多言的模样,私底下却很快炸开了锅。
太子妃这哪叫不得宠,分明是得宠得很,竟能让素来矜贵自持的太子抱着她出来!
不久后,连耳房内的孔嬷嬷都听说了此事,此刻听着侍女们叽叽喳喳围坐在一起议论纷纷,禁不住冷笑了声。
她早就猜到,虞昭生得那般貌美出众,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见了会不动心。此前虞昭定是在敷衍了事,如今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一旦开始认真勾引了,竟勾得西祈太子将她亲自抱着送回去。
……
自那日后,虞昭便一直待在宁华殿养病,再未强撑着身子下过地。
原先颜蓉送来的那些话本子,她正巧都看完了,如今再翻看只觉索然无味,况且还有晗哥儿的事情。此刻虞昭命青玉搬了张矮桌在床榻上,提笔给舅父徐太傅写了一封新的家书。
如今她身在西祈,这封家书随时都会被拦截,因此信中用词免不了极为隐晦。
至于东楚承恩侯府,既然未有回信传来,那她便不再多写。
就在此时,外间传来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虞昭一时微怔,随即将家书藏在枕头下,又命青玉连忙将矮桌撤了。
待皇后娘娘进来时,宁华殿内室一切已收拾妥当。
虞昭不知皇后娘娘为何第二趟亲自过来,此刻掀开锦被便起身相迎道:“儿臣参见母后。”
“快起来。”皇后知晓虞昭大病初愈,此时还不宜下床,她连忙上前扶住虞昭,嗔怪道,“你这孩子,怎这时候还如此守礼?本宫又不是那等恶毒长辈,你且安心养病便是。”
虞昭被皇后扶着坐回到床榻上,青玉在一旁见此,连忙替虞昭盖好锦被。
此刻皇后瞧了眼虞昭的面容,禁不住莞尔一笑道:“看你这面色,倒是比前几日好多了。”
虞昭抿了抿唇,面对皇后娘娘的关心,只好轻声说道:“劳烦母后记挂儿臣。”
皇后看着乖巧懂事的太子妃,她自是越看越满意,便吩咐身后的殿内侍女道:“如今太子妃身子还未痊愈,你们作为下人自当万分仔细服侍。若是之后太子妃落下病根,本宫唯你们是问。”
话音方落,满殿的侍女皆连忙跪在地上,恭敬应道:“奴婢遵命。”
皇后敲打完宁华殿的侍女,便屏退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们纷纷鱼贯而出,待殿门重新关上后,皇后这才笑意盈盈地看着虞昭,询问道:“本宫听说,前不久太子亲自抱着你出了长定殿?”
虞昭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此刻眼看皇后娘娘并无责怪之意,她约莫猜测到了对方的几分来意。
此前太子那般抱着她招摇过市,竟把风声都传到了凤桐宫。
偏偏虞昭还不好否认,否则便是在欺骗皇后,她唯有微微颔首应道:“……确有此事。”
皇后见此笑了笑,还以为虞昭和萧胤如今浓情蜜意,此刻还在害羞,她作为过来人,自是要提点虞昭几句:“你和本宫说实话,太子近日待你如何?”
虞昭怔了怔,她心想自己总不能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太子的坏话,况且萧胤待她并无不妥之处,可谓有求必应,她犹豫了番才回道:“……殿下他挺好的。”
反正说多错多,讲太子坏话自是不妥,讲好话也未必不会穿帮,她索性就这般答吧。
皇后听了笑意愈浓:“既然你们夫妇二人相处得不错,那之后可要把该补的补上了。”
虞昭微微沉默,她不知皇后所言为何意,便问道:“母后的意思是……?”
“本宫说的自然是合卺酒,以及元帕之事。”皇后见虞昭还未开窍的模样,十分好心地提醒她道,“你嫁入西祈已两月有余,至今未与太子有夫妻之实,本宫看着都替你着急。太子虽洁身自好,但保不齐将来不会纳侧妃,届时你若有了子嗣傍身,自是能安枕无忧。”
虞昭听后垂下眼帘,一时未答。
事到如今,纵使孔嬷嬷让她去勾引太子,可她从未考虑过这些,就算太子娶十个侧室都与她无关,她也没有与萧胤喝合卺酒的心思。
她只想保住晗哥儿的命。
皇后见太子妃突然沉默下来,她挑眉看着虞昭,温声问道:“可是有何难处?你大可告诉母后。”
虞昭定定看着神色温柔的皇后,只觉若皇后娘娘并非她的婆婆便好了。
她思忖片刻还是答道:“容儿臣考虑一番。”
皇后听后眉梢微扬,不禁有些讶异。她本以为问题都出在太子身上,怎料此刻看太子妃的情状,提起此事时面上毫无羞赧之意,原来虞昭竟是不愿与太子圆房的。
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皇后并未觉得虞昭是在嫌弃太子而过多苛责,她只当虞昭还未适应在西祈新婚后的日子,一时微微叹了声气道:“定是太子待你还不够好,回头本宫便去说他。”
虞昭听后哭笑不得,她可不想承受太子待她的好,便委婉说道:“母后,现在这般也挺好,儿臣心底并无任何不满。”
岂料皇后娘娘一句都未听进去,只当太子妃是在出言安慰自己,一时愈发心疼这个懂事的儿媳。
她握住虞昭的手,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母后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虞昭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皇后已然起身出了宁华殿,留下不少名贵补品。
事实上,皇后接下来便去了长定殿,恰好见萧胤正坐在书案后,一副朝务繁忙的模样。
她如今见到太子便愈发生气,想起虞昭还在宁华殿卧床不起,他这个做夫君的居然未陪在身边,还有心思处理政务,皇后顿时咬着牙问他道:“胤儿这是在忙什么?”
不料萧胤面色寡淡道:“母后莫非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皇后都要被他给气笑了,当即疾言厉色道:“太子妃那儿,你为何不去瞧瞧?”
萧胤有些不明所以,又不好对皇后说虞昭此前求他的事儿,此时便沉默下来。
不过,自从虞昭落水被救之后,他确实未曾去过宁华殿一回。
莫非是她使了小性子,在跟自己赌气,这才借母后之口向他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