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谢放穿着白T休闲裤, 长腿让他看起来像是男模正在走T台。
他的气质与小城格格不入，但不得不说，很养眼, 仿佛给小城注入了一股清风, 路上的人都忍不住看他。
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应该是杂志, 卷成了圆筒状，边走边打量四周, 姿态闲适。
“明显是来找我的。”辛铃扶额，想当没看见, 扭头往小区里钻。
不过她离着小区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等走到门口, 谢放也正好到了面前。
这就没法当没看见了。
她只能停下来，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打工人的疲惫。
谢放挑眉，明知故问：“你不想见到我？”
“怎么会？我非常欢迎你！”辛铃用一脸嫌弃的表情说。
“……”
“所以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辛铃有不好的预感。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 肯定不会御驾亲征, 所以他又给她搞了个多大的活？
谢放把手里的杂志展开, 递给她。
辛铃一看，封面是朱奇奇, 是她亲自拍的照片。
原来这一期已经出版了。
辛铃疑惑地看着谢放：“就为了这个，你亲自跑一趟？”
“当然不是！”谢放矢口否认, “有正事, 顺便带给你。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辛铃觉得让他去家里最方便, 但他那个火眼金睛，总觉得他在客厅里坐一会就又要扒掉她几个马甲。
她想了想, 把奶茶给田宓：“帮我带回去。”
谢放说：“没事，拿着喝吧。”
辛铃：“那我也去给你买一杯。”
谢放皱眉, 显然嫌弃。
他说：“我不喝这么腻的东西。”
“那柠檬水？你看你走了一路，怎么能不喝水呢？”
谢放觉得柠檬水也不行，拿着一个插着吸管的杯子走在路上怪怪的。
“我买瓶矿泉水就行了。”他去了王大爷的超市。
田宓把奶茶还给辛铃，辛铃摆摆手：“带回去，我等下回来喝。”
跟谢放一起，走一步喝一口，说一句喝一口，总觉得不自在，搞不好谢放还会吐槽她。
谢放拿了瓶矿泉水，正要扫码付款，扭头见辛铃一个人站在马路边、手里没拿奶茶，又转身拿了一瓶。
付完款，他走到辛铃面前，将其中一瓶的瓶盖拧松了递给她。
辛铃愣了一下，已经好久没人给她拧过瓶盖了！
她向来是自己拧，还帮别人拧，一时之间有点不习惯。
她接过水说了声谢谢：“上次的茶馆就不去了，边走边说吧。”
她带着他往秦家的网吧那个方向走，经过网吧转过弯，进了一条林荫茂密的小马路。
太阳本来很晒，这条路却只见几点光斑，没进这条路之前的空气像烫烤一样，到了这里一下子就凉快了。
“这里环境不错。”谢放说。
“嗯。”辛铃低头，翻看杂志。
谢放一看，伸手去拿她的水。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她知道他是要帮他，就松了手，说：“你别弄混了。”
谢放一听，将自己那瓶外面的标签撕掉，顺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辛铃便不再说什么，认真看起杂志来。
她那天给朱奇奇拍了三套衣服，封面选的是礼服裙，这也是杂志唯一借到的国外品牌。
杂志肯定会觉得国外大牌比较提价，而且时尚封面大多是穿的礼服，看起来大气优雅，选这套简直是意料之中。
不过杂志选的这张照片却不是正式拍的，是辛铃随手抓拍的。
当时朱奇奇认真拍了很多，都是时尚杂志惯用的姿势，大气又迷人，辛铃拍得也很顺手。拍完之后，朱奇奇大概是累了，伸手扶着脖子慢慢地扭了一圈。
辛铃抓拍到了她手刚刚扶上脖子那一刻，低着头，闭着眼，姿势慵懒，却散发着由内而外的优雅，像油画一般，凸显出经典的意境，也难怪杂志会选它当封面。
辛铃翻开内页，直接看朱奇奇访谈的页面。
访谈有插图，用来展示另外两套衣服。
辛铃总共给朱奇奇拍了几十张照片，但杂志版面有限，每套衣服只能选一张。
辛铃拍的照片都是能上封的水准，杂志社难以取舍。封面还能认真选一选，技术上选不出好坏，就看感觉，恰好抓拍那张的感觉非常吸引人，一眼看过去好像充满了故事，自然就挑它了。剩下两张内插却是选不出来，于是是抓阄抓出来的。
辛铃看了一眼，懒得欣赏，因为摄影和修图都是她，她早就看够了，而且朱奇奇本人可比死板的照片好看多了！
辛铃主要看访谈内容。
访谈自然提及朱奇奇这几年的休息，至于为什么休息，杂志社当然不会提到陈吒，也不会说被劈腿怎么怎么的，而是说感情受挫，然后就问她的恋爱观、这几年怎么生活的、对事业有什么追求……
反正有模有样，八卦得不直接。
辛铃看完，合上杂志。
谢放把水还给她，说：“封面照片在圈内评价很高，好多人来找我，有要和朱奇奇合作的，也有打听摄影师的。”
辛铃疑惑：“摄影师不抵制我吗？”
无论哪个圈子都是排外的，有一批扎根多年的人把持着话语权和利益链，对于新人，不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和利益，他们就会大度的鼓励和欢迎；一旦对他们产生威胁，他们就会排挤打压。
前不久杂志官方在微博发了朱奇奇的拍摄花絮，九宫格的照片，每套衣服都有一张静态和两张动态。
当初那个在现场罢工的摄影师就发博阴阳怪气地说朱奇奇耍大牌、自带摄影师，又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贬低那些照片。
她想引导网友网曝辛铃和朱奇奇，都下了水军了，说辛铃拍的照片差。
俗话说文无第一，艺术也一样，而且还经常有作品刺激到普通人大喊“我不懂艺术”，所以不管辛铃拍得多好，都可以挑刺。
技术上没法挑，因为光影构图什么的网上有一大堆摄影爱好者懂，甚至不玩摄影的都知道，这就没法忽悠，于是水军就说照片拍得匠气、没神韵，想反驳这种说法恐怕需要李白曹雪芹的文笔。
不过可能是辛铃的路人光环起了作用，大家只注意到那个摄影师有多酸，没注意到其他，水军的节奏没带起来。
谢放说：“摄影师倒真想抵制你，我朋友圈有几个，都挺阴阳怪气的。不过打听你的又不是他们，杂志销量不错，刚刚封面还上了热搜，有网友在模仿这个拍照姿势，估计会带来一阵时间的风潮，所以有些需要摄影师的平台和艺人团队都想找你合作。”
辛铃瞪大眼，眼底写满了拒绝。
“当然这些是锦上添花，你主要的路线还是拍戏。”谢放微微一顿，看着她，“你是这么打算的吧？”
辛铃耸肩：“我怎么打算重要吗？不都是你给我安排？”
谢放无奈地叹气。
辛铃突然觉得他不太对劲：“怎么了？”
“就之前雷周导演那部电影，前天他找我，说剧本改好了，但要把你换成女二号。”
“啊！”辛铃微微一讶，接着明白他为什么有些惆怅了。
“我还没答应他。”谢放微微一叹，“明明之前给你谈的女一号，合同都签了，结果又变卦！我就觉得挺对不起你……”
“哇！”辛铃眼睛一亮，“那他们不是要陪我们违约金？”
谢放头疼：“这是钱的事吗？”
“不是不是……”
“这个女二号要不要演，你自己做决定吧。”
辛铃当然不想演，拿着违约金走人多爽啊！
但谢放显然不这么想，她要敢这么说，他又要头疼教育她。
她只好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接，到底是雷周导演的戏，你现在作品少，没得挑，而且就算是一线花，也求着要这样的剧本呢，不然你以为你的女一号怎么没的？”
“怎么没的？有一线花要进电影圈？”
“不是，有资本要捧新人。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想上这样的戏。”谢放拿出手机摆弄了两下，“你先看看剧本吧。”
辛铃的手机响起提示音，是他从微信上发过来的文档。
她带着他一路走，基本都在树荫下，在这下午最晒的时候居然感觉不到热。
现在，两人走到了滨江路，前方有个公园，公园里有大榕树和座椅，辛铃就说去那边坐着看。
两人走过去，那里有老人带着孩子在乘凉。
辛铃坐在椅子上看剧本。
电影叫《折剑》，给了故事梗概——
男主出身官宦之家，父亲蒙冤而死，他侥幸逃出，为了复仇，在江湖上拜师学武。复仇过程中，他前去营救自己的妹妹。父亲出事后，家里的女眷被贬为奴、充作官妓。但他去晚了一步，妹妹已经死了，不过他救了一名叫绿腰的舞女。绿腰和他妹妹一样，都是从官家千金沦落至此，而且两人有着共同的敌人……
辛铃严重怀疑这个绿腰是反派安排的细作，专门用来对付男主的，剧本都是这套路。
梗概里没有女二号，辛铃只能去看剧本了解她的故事。
女二号不管是人设还是戏份，都远远比不上女一号。
女一号有完整的人生履历，形象饱满、考验演技——这意味着有机会角逐最佳女主角的奖项；和男主有段缠绵悱恻的爱情；跳舞的镜头是重头戏，要在大荧幕上展示导演的美学功底、演员的美貌，是要作为经典镜头对待的，如果这部戏成为了经典，这样的镜头也极大可能留名影史。
女二号出场少，台词没几句，隐晦地暗恋着男主，还有一场打戏。但这打戏对演员来说并不友好，这是一场群戏，大家都在打，到时候主要表现的肯定是男主角，分给她的镜头极少，但却要实实在在地拍，很累。
辛铃看完，放下手机。
谢放问：“有什么想法？”
“接吧。”辛铃说。
“委屈你了。”
“……”
辛铃其实想告诉他，这个女二比女一更适合她。
虽然她会跳舞，但她不喜欢。因为长期以来，舞者总是被凝视，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哪怕是文明的现代社会，这种情况仍然存在。
所以她喜欢练武，拳头总是能让人听话，让那些对她不敬的人后悔。
她见谢放是真心实意地愧疚，忍不住安慰：“你不用这样，我并不在意这些。”
“我知道，说你佛性都是夸你了。”
“……”
“但你佛是你的事，作为经纪人，应该给你最好的资源，这种资源到手还被抢走的情况，只能说明我无能。”
“那你可以试着抢回来啊~”辛铃说，“我跟你回去，我们去请资方吃饭，肯定能抢回来。”
谢放沉沉地看着她：“你认真的？”
“我认不认真有什么关系？你是经纪人，当然看你想不想干啊。”
谢放紧盯着她，片刻后说：“算了，反正你也不在意。”
“那我要是在意呢？”
“那你就换个经纪人！”
“你看你。”辛铃摊手，“所以有些资源拿不到，不是因为我们无能，只是因为我们底线比较高。别难过啦，等有一天我和奇奇火了，很火很火的时候，就不存在被抢资源的事了。”
谢放疲惫地看着她：“你们有这么大的追求吗？”
“……”当然没有啦！朱奇奇昨天还跟她说拍戏不如码字呢！
她说：“这不是你选择我们的吗？我们也算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谢放气笑了，拿起手机拨通雷周的电话。
辛铃对他们聊天的内容不感兴趣，哪怕这内容和她息息相关。
因为她知道，一切谢放都会搞定。他这样的经纪人，总是会让艺人交付最大的信任。
一个老头骑着三轮车在旁边停下，然后从车上往下搬东西，各式各样的小玩具，一件一件往地上摆。
辛铃看了一会儿明白了，是做套圈生意的。
眼看人摆完了，辛铃起身溜达过去，自来熟地打招呼：“大爷，这么早就出来摆摊啊？”
“闲着也是闲着嘛~”大爷也很自来熟，朝她递了递手上的塑料圈，“试试不？五毛钱一个，买十送一！”
“没钱~”辛铃说，“可不可以让我套着玩玩？”
大爷脸一变，把手收了回去。
辛铃说：“就当我给你暖场子嘛~别人看我套，不都来了？”
“现在还早呢。”大爷说，“你套了也白套，没几个人看你。”
“那这样，我先套，套完了再给你钱。”
“你不是没钱？”
“怎么可能没钱？我手机支付都是这个月花了下个月再给！”
大爷一听，顿时笑眯眯：“那你要多少？”
“先来五十个！”辛铃豪气地说。
“哎哟，那得送五个。”大爷开始数圈子，“你是开张第一客，给你凑个整，六十个吧！”
“随便。”辛铃先接过一把，大约二十个，开始套起来。
先套第一排第一个，中了。
“哟！”大爷一脸惊喜，“不错呀！”
再套第一排第二个，又中了。
大爷一愣。
三套第一排第三个，还是中了。
大爷脸色变了。
四套第一排第四个，继续中了。
大爷终于觉得不对劲。
周围乘凉唠嗑的人开始靠过来，眼见辛铃将第一排一个不漏地套完，去套第二排了，出声叫好。
叫好声又引得其他人继续靠拢，就见辛铃挨个套，一个不落，百发百中，这下大家更激动了。
谢放听到声音，微微皱眉。
他电话还没打完，吵得那边雷周都听见了。
雷周问：“你在哪里？”
“公园。”
“约会呀？”
“……不是。”
雷周突然想起他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那他现在应该和辛铃在一起。虽然圈内有艺人和经纪人在一起的，但他这样说就有八卦的嫌疑了。
他急忙略过这茬，又和谢放聊正事。
那边的吼声更大了，谢放想看看辛铃什么反应，一扭头，发现她不见了！
他突然有强烈的预感，那边的热闹就是辛铃闹出来的。
他拿起放在长椅上的水，一边和雷周说再见，一边走了过去。
刚刚明明没看见几个人，这会儿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将闹出热闹的地方围了个密不透风。
幸好谢放人高，站在人群外就将里面的情况看了个清清楚楚——
哦，原来是套圈的。
地上摆了几十个玩意，大多是小孩子的玩具，由近及远，前面的已经全部套上圈了，也就最后一排还没套。
啪地一声，一个圈子落在了最后一排第一个上面。
那个东西比较大，圈子套不完整，却是稳稳地挂在上面不下来，这就是套中了。
谢放震惊又佩服，急忙看向套圈的人，果不其然就是他养的咸鱼！
辛铃手上的圈子已经用完了，头也不回地朝老板招手。
大爷现在有点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他还记得辛铃没给钱，于是还是把圈子给了她。
辛铃将剩下几个全部套上。
“哇哇哇——”周围的人激动大喊，“百发百中！百发百中！”
“奶奶我也要套！”围观的小朋友开始闹了。
辛铃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大爷：“总共多少钱？”
大爷急忙说：“你是好人，我知道你一开始为什么说套着玩玩了。反正还没交钱，就当你玩吧，好不好？”
谢放走过去，问辛铃：“你在这里欺负人？”
辛铃瞪大眼：“哪有？”
“你这样套，人家还怎么做生意？”
“对对对……”大爷急忙对他说，“你女朋友厉害呀！她是做什么的？”
“不是。”谢放急忙解释，“不是女朋友。”
“啊？”大爷呆呆地看着两人，“明明郎才女貌……”
“谢谢。”辛铃说，“他是我老板。”
“那你们可以发展发展嘛。”
辛铃忍不住有点尴尬了，恼道：“你再这样，就算刚刚的钱！”
“别别别——”大爷急忙说，“算你随便玩的，不要钱。”
他不要她钱，她当然也不能带走他的东西。
“那我再玩玩。”辛铃伸手。
“好好好……”大爷大方地给了她好几十个圈。
反正就是玩，套中了也白套，还有很多人来看热闹。
谢放提醒：“有人在拍视频。”
辛铃抬头，发现不止一个。
有人见看她看过去，还叫起来：“再来一次！百发百中！刚刚都没录到前面！”
辛铃想，这要是发到网上，不知道观众的注意力又会被吸到哪里，反正绝对不会注意到她就是了。
大爷还在捡刚刚那些圈，旁边看热闹的人见他年纪大了，有几个去帮他捡。
辛铃把圈子给谢放：“你来试试。”
“我没玩过。”
“那不正好，来个百发百不中，让大家看看你是多没用的男人！”
谢放一口老血，差点把自己噎死。
他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一把抢过圈子，将矿泉水给她：“拿着！”
大爷捡完圈子，回头见圈子换到了谢放手上，稀奇地问：“这次换你啦？你女朋友都这么厉害，那你肯定更厉害！”
“都说了不是啦。”辛铃指着谢放，“你看你说得他都脸红了！”
“辛铃——”谢放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
他刚刚脸没脸红大家不知道，这一看，是真的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