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安嫔这么短短几句话,映微就瞧出了钮祜禄皇后那尴尬的处境,也明白钮祜禄皇后为何这么着急想要坐稳她的皇后之位。

后宫之中,对钮祜禄不服气的不止一个两个。

钮祜禄皇后扫眼看向安嫔,神色不变,正欲开口时,却听见映微道:“说起来,嫔妾的病前几日就好了,不过是胆小性微,不敢因将此等小事禀于皇后娘娘,幸好皇后娘娘心地仁善,不忘病中的嫔妾,差人关怀,嫔妾这才得以见到诸位妃嫔娘娘。”

说着,她更是含笑道:“像皇后娘娘这般贤良之人,不光太皇太后喜欢,便是嫔妾也十分钦佩。”

这话说的满屋子女眷俱是一愣。

虽说后位已定,可时局不稳,不少人都知道皇上之所以松口立钮祜禄氏为后是因为太皇太后的意思,但去岁刚进宫的佟贵妃也是势头整猛,更何况,她们隐隐听说钮祜禄皇后身子不太好……

谁会是那个笑到最后的?

众妃嫔并不清楚。

如今更多人都持观望的态度,心中暗道这个赫舍里氏真是个傻的,为了这等小事儿得罪了锱铢必较的安嫔,真真是得不偿失!

映微傻吗?

她不傻。

她知道钮祜禄皇后不会纵容她继续装病,她的病一日不好,先是太医,接着是院判,再是院正……这汤药与太医一日就不会断,以此彰显钮祜禄皇后的贤良。

既然她别无选择,不如也借着钮祜禄皇后的势头先站稳脚跟再说。

钮祜禄皇后微微颔首:“你啊,倒是个会伶俐会说话的。”

安嫔虽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当众太过,只能堰息旗鼓。

又有几个和事佬连出来打圆场,这事儿才算揭过。

等着请安将散,映微正欲离开时,钮祜禄皇后却淡淡开口:“赫舍里氏稍等,你身子虽说已好,可本宫却不大放心,本宫请孙院正来给你把把脉。”

不少妃嫔偷偷交换了个眼色,这才退了下去。

映微清楚这是钮祜禄皇后对于方才自己解围的嘉奖,不管安嫔等人如何看她、待她,就冲着钮祜禄皇后这份重视与贤良,只怕下头的奴才们也不敢随意轻慢她。

孙院正很快就来了,细细为明意把脉后有些欲言又止。

钮祜禄皇后道:“孙院正但说无妨。”

能够在太医院爬摸滚打多年的那都是人精,作为太医院之首的孙院正更是尤甚,含笑道:“还请皇后娘娘放心,赫舍里主子已无大碍,不过是脾胃稍虚,等着老臣开上一副方子,喝上三五日药就能痊愈。”

钮祜禄皇后点头道:“如此便好。”

说着,她便要宫女带着孙院正下去开方子,继而与映微说起话来:“姑娘家的身子是最要紧的,你啊,尚且还年轻,不知道其中的关键,不要以为当下无事就不放在心上,若是耽搁久了难受的是你自己。”

映微连忙谢恩。

钮祜禄皇后咳嗽两声,又道:“你在本宫跟前不必这般客气,说起来,本宫与孝诚仁皇后乃是手帕之交,她的妹妹,自然也是本宫的妹妹,按理说本宫早在你生病时就该去瞧瞧你的,只是那时候太皇太后命本宫协理六宫,太皇太后身子又不大好,这才没顾得上你。”

映微晓得这不过是场面话,面上却还是露出感激之色来:“早先娘娘已经差人给嫔妾请过太医,幸而有娘娘,嫔妾这身子才能有所好转,您这话……实在是折煞嫔妾了。”

钮祜禄皇后又是掩帕咳嗽几声,採云姑姑连忙上前替她顺气儿,正一通忙活时,映微只听见外头传来尖厉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映微微微一愣。

她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见到皇上。

想当初二月间选秀时,皇上并未露面,只将这事儿交给了钮祜禄皇后与佟贵妃,后来她病了,就更没机会见到这位千古一帝。

很快,皇上就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钮祜禄皇后虽尚在咳嗽,却仍一手掩帕,上前与皇上见礼。

皇上抬手将她扶了起来,皱眉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咳嗽起来了?快宣孙院正!”

好不容易顺过气儿来的钮祜禄皇后忙道:“多谢皇上,臣妾不过是昨日贪凉,多用了些冰,所以才咳嗽不止,您放心,臣妾今儿一大早已经请孙院正看过,说是并无大碍。”

皇上这才放心些,与她交代莫要贪凉之类的话。

而映微则趁着这个机会悄悄打量起皇上来。

皇上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虽说眉目清隽,但一身明黄衬的他愈发威严,不怒自威,叫人不敢逼视。

皇上似是察觉有胆大之人在看自己,扫眼一看,却见着个面生的女子,只道:“这是……”

钮祜禄皇后道:“这是钟粹宫的赫舍里氏。”

如今的映微只是庶妃,并未得皇上册封,故而她也只能这般介绍。

皇上若有所思“哦”了一声,好一会儿才道:“你长得倒是不像你姐姐。”

映微瞧见皇上面色沉了沉,大概是又想起了故去的孝诚仁皇后,若换成旁人,早就吓得战战兢兢,她却像诸事不知似的:“回皇上的话,孝诚仁皇后长得像阿玛些,嫔妾则长得更像嫔妾姨娘。”

她是大大方方,一点不在意自己庶出的身份,。

皇上瞧她这般模样,心道这人不愧是赫舍里一族调养出来的姑娘,不坠孝诚仁皇后的名声:“那你姨娘定也是容貌不俗……你叫什么名字?”

映微含笑道:“嫔妾闺名映微。”

“映微?”皇上若有所思道:“万家掩映翠微间?”

映微道:“皇上所言甚是,嫔妾的闺名正是出自于此。”

皇上有些意外:“你的名字出自宋代潘阆之词,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赫舍里一族姑娘名字皆从了‘淑’字,你的名字倒是别具一格,没想到噶布喇竟给你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噶布喇是映微的阿玛。

映微解释道:“嫔妾的名字并非阿玛所取,而是嫔妾姨娘所取。”

这下皇上愈发觉得意外,不过当下他有要事与钮祜禄皇后商量,只笑笑,吩咐道:“朕与皇后有要事说。”

採云姑姑忙带着映微等人下去。

等着出了坤宁宫的大门,映微这才觉得有些后怕。

她看起来镇定是一回事,可瞧见历史上真实存在,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怕?

哪怕她是从未来穿越到大清的,可她是胎穿者,呆在这个世界十六年的时间,见证大清日益繁盛,心底多少对这位帝王还是有几分畏惧。

她前脚刚走出了坤宁宫,后脚皇上便与钮祜禄皇后说起即日将出塞巡视沿边内外,有在滦河修建塞外行宫的打算。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只与她寥寥说起几句此事。

钮祜禄皇后也不好多问:“……皇上出行突然,请皇上务必保重龙体,至于后宫之中,一切都有臣妾。”

皇上握住她的手道:“有你在,朕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孙院正与朕说了,你这病症若仔细调养几年也能好转,后功琐事你若是忙不过来大可以叫佟贵妃协理六宫,没道理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钮祜禄皇后身子如何,她自己最清楚,只淡笑着说没事:“倒是臣妾见映微进退有度,落落大方,想替她求个名分。”

皇上却道:“这事,不必着急。”

又闲闲聊了几句,皇上这才离开坤宁宫。

待皇上一走,钮祜禄皇后整个人仿佛被抽去精气神儿一般,怏了下来,吓得採云姑姑又是奉药又是捏背。

她是从小看着自家主子长大的,知道自家主子最是要强,便是病成这般模样,却也不愿在皇上跟前丢了面儿,一时间也跟着难受起来:“……您这是何必了?如今您后位已定,有些琐事丢给佟贵妃便是了,何必继续熬着自己的身子?奴才更是不懂,您为何要在皇上跟前替赫舍里氏美言?”

钮祜禄皇后双眼微阖,面露疲态:“本宫知道,这后宫迟早有一日会交到佟氏手上,可但凡本宫在一日,就不会叫她,叫佟氏一族如愿的。”

顿了顿,她更是道:“至于本宫为何要替赫舍里氏美言几句,不过是顺应皇上心意而为罢了。”

这话说的採云姑姑更是听不懂。

钮祜禄皇后解释道:“你以为皇上心里当真一点都不在意那赫舍里氏?皇上就算不在意她,也不会不在意故去的孝诚仁皇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