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温暖

此刻,另一间房间中。

灯光朦胧下,池尧瑶伏案研究半页巫术残卷,纤手执笔抄写着已经领悟下来的意思,而那绣着赤金鸳鸯和诸多花样的嫁衣摆在旁边。

凤冠就放在嫁衣上面。

小巧玲珑的珍珠、宝石、琥珀镶嵌于凤冠,堆成赏心悦目的形状,垂下来的步摇金光闪闪。

素心铺好被褥后,转过身来。

她无意地看过去,也不由多看一眼,身为女子对凤冠霞帔自然是有幻想与喜欢的,听说这一套嫁衣是皇帝让几百个绣娘连夜制成的。

虽然说是假成亲,但这也是她家小姐的第一次成亲。

如果她家大人还在……

素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哪有什么如果呢,只有摆在眼前的事实,希望老天爷将来能眷顾她家小姐。

抬头望窗外,夜渐渐已深。

柿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素心将窗关小一点儿,再走到书桌前,疼惜地看向池尧瑶,“小姐,你昨晚很晚才休息,今晚……”

池尧瑶头也不抬,视线仍然放在了半页巫术残卷上。

她眼底微微呈现青黑色。

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素心,我现在还不困,你先回房间休息吧,等我把这一句话都弄明白就会去休息的了。”

素心见池尧瑶不听劝,伸手抢走了那半页巫术残卷。

池尧瑶猛地站了起来,面色着急,想要夺回来,“素心!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把它还给我,快点!”

可素心没有让她如愿。

面对自家小姐的责怪,素心也还是想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小姐,我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想偿还大人的罪责和解救那些被种下巫术的士兵。”

素心说到一半,有些哽咽。

“但我只是小姐你的侍女,没有什么心怀天下苍生的想法,我只想你好好的,我知道你很急,急着想找出解除巫术的办法。”

素心落下一滴泪。

池尧瑶抬到半空的手顿住了。

又听她说:“我知道小姐你是一定要救那些人的。”

“我尊重小姐你的选择,不过身体还是很重要的,若你自己不保重身体,怎么会有精力去研究半页巫术残卷呢。”

池尧瑶眼眶也微红了。

她抬起来的手原本是要抢回半页巫术残卷的,听完素心这一番话,改为握住了对方的手。

沉默了一会儿,池尧瑶道:“抱歉,是我,是我太着急了。”

素心倾身过去抱住了她。

“小姐。”

池尧瑶也回抱了她,“嗯,我在,你说得对,倘若我在尚未研究出解除巫术的办法就倒下了,那便前功尽弃了。”

对啊,身体还不能垮下。

她们抱了没多久,素心轻轻地推开池尧瑶,“小姐,你试一下嫁衣吧,万一不合身呢。”

闻言,池尧瑶今晚才正眼看那一套精美奢华又不落俗气的嫁衣。

嫁衣很美,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却并不是真正属于她。

池尧瑶慢慢地朝着嫁衣走过去,那一双因握笔时间太长而生了薄茧的手覆上去,布料柔软细滑,针线精良,图案栩栩如生。

是难得一见的好嫁衣。

素心擦了擦刚才留在脸上的泪痕,也走了过去,“小姐?”

池尧瑶回过神来,淡笑着摇头。

“不用试了。”

素心抬起微红的眼睛,“我知道小姐你和楚公子的成亲不过是一场假成亲罢了,可这也是小姐你第一次穿嫁衣,我期待很多年了。”

池尧瑶还是想拒绝。

又忽然明白了素心为何这么坚持要让她试穿嫁衣了。

也许,这不仅仅是她第一次穿嫁衣,也是最后一次穿嫁衣了,素心想好好地看看她,看她家小姐穿上嫁衣,跟别人成婚的样子。

池尧瑶想,哪怕她将来会死,素心也想记下她穿嫁衣的样子吧。

池尧瑶最终还是拿起了嫁衣。

“好。”她将凤冠先放到一旁,将一层又一层的嫁衣摊开,“我试试还不行么,你可别再哭了。”

素心破涕而笑,“我来伺候小姐你试嫁衣。”

池尧瑶站她身前,“听你的。”

过了半晌,才能把这一套繁琐的嫁衣穿上身。

现在只差把凤冠戴上了,池尧瑶被素心扶到镜子前,“小姐,你这样真美,说真的,我都要动心了。”

池尧瑶被她逗笑,唇角微弯,“你又嘴贫了。”

窗外,白渊看着倒映在门纸上的两道人影,听着她们说话的声音,默然不语地抬头望向院中的夜空。

池尧瑶不曾往外面看。

素心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穿着嫁衣的她身上,“小姐,这嫁衣是不是有些大了?”

这套嫁衣确实有些大了。

池尧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嫁衣的腰身宽了一点儿,还有袖子也长了不少,“是大一些,不过应该也没关系的。”

素心可不容许她家小姐穿在身上的嫁衣有一丝瑕疵。

即使只是大了一些。

她帮池尧瑶解开嫁衣,坚持道:“不行,明日陛下应该还会派人过来的,到时候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把嫁衣改小一点儿。”

池尧瑶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

池尧瑶的嫁衣大了一些,楚含棠穿的却刚刚好,金红色的腰封合适地扣着腰,她一双秀气白皙的手从颇有重量的宽袖中伸出来。

寻常婚服也会用金丝线绣上几个图案,为表喜庆和家世地位。

穷苦人家用的金丝线会很少。

而这一套婚服是皇帝亲自嘱咐下边的人赶制而成的。

可以说奢华至极,图案用金丝线绣成,其他绣纹也不例外,袖角也是金色的滚边,与红色布料和谐地融合城一体。

衣摆的绣纹也很是讲究,纹路精细,绘着交颈鸳鸯。

楚含棠此时是坐在床榻上的,自然是没穿鞋子,双足在铺叠的婚服衣摆下露出来,脚腕要比一般男子的细瘦,脚踝骨骼错落有致。

足底也和她这个人一样温暖。

本来楚含棠的足底应该更加柔软的,只是这一段日子里经历了较长时间的逃亡,将足底磨得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

此时此刻,她踩着谢似淮。

皮肤与皮肤贴着。

楚含棠意识到这件事后,心跳如擂鼓,他的呼吸声落在耳边,也似一种有意无意的**。

谢似淮弱弱地哼了一声,脸颊贴着她耳朵,出了细汗。

以前,楚含棠总是觉得谢似淮身体的温度很低,尤其是双手,夸张一点儿来说,夏天能直接用来降温。

如今,他的温度变了。

使温度发生变化的原因正是她。

谢似淮的热与楚含棠足底的温暖正面对上,她抬眼看着他,少年扎得很高的长发垂到腰际,随着动作轻轻地晃动着,能晃花了人眼。

楚含棠很没出息地咽了咽。

这一套婚服送来之前,也是熏过香的,毕竟是要送给不日后便是驸马的人,负责赶制婚服的人自然是要事无巨细地跟到底。

还记得,婚服刚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是散发着沉香味。

现在,是谢似淮身上的香气。

他从学巫术以来,终年跟香粉打交道,渐渐地便融合为一,成了自己气息,甚至因为所制作香粉和所用香粉特殊,那香气更是好认。

楚含棠穿着的婚服从上到下都是这种香气了,如同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她包围住。

太多香气令她有一丝喘不过气,却又忍不住心生喜欢。

婚服原来是没有任何褶皱的,可现在有了,从婚服的衣摆开始,褶皱丛生,仿佛平静的水面,被一颗热石头搅得涟漪不断。

衣摆翻叠。

楚含棠双足若隐若现,微微弯曲着,露出微红和有些湿的足底。

谢似淮也十分喜欢穿上婚服的楚含棠的模样,看着像一个即将要去迎娶心爱的妻子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迎娶爱心的妻子……他还真敢。

楚含棠他还真敢啊……

谢似淮抬了抬眼睫,视线朦胧,无意识地轻咬着唇,咬出了血,在楚含棠给予的愉悦中挣扎,慢慢地衍生出了一股扭曲与怨恨。

他好恨。

恨楚含棠教会了他什么是喜欢,却不肯给予他。

哪怕是一点点。

他知道身为心中有喜欢之女的男子的楚含棠很难喜欢男子,这并不是她的错。

他也能容忍楚含棠有喜欢之人。

为何楚含棠却不肯试着喜欢他一下呢,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似乎都是为了能得到池尧瑶。

谢似淮闭了闭眼,眼皮轻颤,脸颊因楚含棠的双足而染上一层薄粉,轻声唤了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唤,“楚含棠、楚含棠。”

楚含棠抬起手,用指尖抵了抵他唇角,沾到一些血。

她的声音不禁也有些变调了,“别咬自己的嘴了,你都流血了,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小声一点儿地叫,别咬自己。”

谢似淮睁眼。

他琥珀色的眼底很是清晰地倒映着她也微红了的脸。

谢似淮眼尾桃红,乍一看,竟有几分像魅惑人的山间妖精。

绣着鸳鸯的大红色婚服终究还是被他弄脏了,带着麝香味的白色墨将婚服上面那些精美讲究的图案弄得斑驳不已。

楚含棠心道不好,明天得瞒着其他人去把婚服洗一遍,和熏一遍其他的香了。

“啊,婚服脏了呢。”谢似淮将楚含棠湿掉的双足轻轻地拿出来,用手拔掉微粘的白色墨,却仍有几缕从她脚趾缝滴落,活色生香。

他倾身吻上她微微抿着的嘴巴,“明天,我会给你洗干净的。”

楚含棠的回应消失在吻下。

夜色逐渐褪去,新一日的早朝上,大殿内的气氛凝重。

刘秀安坐在龙椅上听跪在下边的官员禀告军情,股肱之臣分别站在两侧,三王爷刘段恒此刻也在内。

下边官员战战兢兢地汇报完后,偷偷抬头看刘秀安的表情。

几本奏折砸到他们脸上。

他们连忙又垂下脑袋,嘴里叫喊着陛下息怒,臣等无能,该死。

刘秀安站了起来。

她一张清秀的面孔面无表情,“你们说辽东被夺走了一城?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战场上还给朕往后退?竟还敢庆幸只是失了一城?”

刘段恒皱紧眉头。

辽东靠近草原,而草原上有不少以游牧为生的部落。

这些部落不隶属于大於。

是独立存在的。

他们善骑射,性格野蛮,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喜虐杀,烧杀抢掠,守在辽东的士兵尽管不弱,但是双方军队的实力摆在那。

他们也会怕,见战友被虐杀在眼前,有不少士兵居然逃了。

士兵都没了,谈何守城。

近日袭击守在辽东附近士兵的部落是实力比较强悍的阿西汗部落,将守在辽东的士兵打得落花流水。

刘秀安忽地笑了一声。

大臣们面面相觑,冷汗淋漓。

她挑了下眉,笑道:“好一个阿西汗部落,之前还向大於进贡,如今休养生息够了,就敢进犯大於了,是嫌安逸日子过得太多了?”

刘段恒上前。

他道:“臣愿意领兵出征。”

事关国事,刘段恒愿意暂时抛下他们两个之间的过往与矛盾。

刘秀安却没立刻答应让他领兵。

她指尖抚过案上的奏折,像是在权衡着利弊,“朕另有人选。”

“陛下!”刘段恒抬起头。

他知道刘秀安是怕拥兵自重,领了兵到外面就不回来了,刘段恒现在是有兵权在手,可到底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她才勉强安心。

刘秀安重复,“朕另有人选!”

刘段恒眉头皱得更紧了,退回一边,刘秀安让前不久打了胜仗的另一名将军出列。

她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阅起来。

姿态随意,却不失帝王风范。

声音淡淡的,“沈将军,朕派你到辽东把阿西汗部落给灭了,不知沈将军是否有把握能做到?”

被唤作沈将军的人上前,“臣必定竭尽所能!”

刘秀安眼神犀利,指甲微微刮过奏折,“还有,你到辽东后,把逃兵都杀了,在战场上下达后退一城的命令的将领也是,杀无赦!”

有些大臣进谏。

“万万不可啊,陛下。”

她问:“爱卿你说有何不可?”

“带着士兵后退一城的将领也是为保存实力,减少伤亡,不跟阿西汗部落硬碰硬,陛下若下令将他们斩杀,容易寒了将士们的心。”

刘秀安大笑起来。

大笑过后,她正色道:“容易伤了将士们的心?”

“可笑,他们被派去守住辽东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若败必死的准备,朕给他们军粮军饷,不是让他们来混日子的!”

刘秀安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

她眯着眼道:“这次他们退一城,朕可以赦免他们,来日呢,他们又退几城,朕还是赦免他们?”

停了几秒。

刘秀安目光扫过刚才出声的大臣,压迫感十足,“那阿西汗部落也许都打到大於门前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所以必须杀!”

几名为将士们发言的大臣顿时变得缄口结舌。

刘秀安言辞掷地有声,“朕这一次要让大於的所有将士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大於只能赢,不能输,更不能往后退,退者死。”

她冷静异常,也理智到毫无人性,“但在战场上死的!大於将善待他们的家人,朕相信经过这次后,他们会懂得抉择的。”

“贪生怕死之徒不配当大於的将士,死不足惜。”

沈将军颔首,问道:“陛下,臣是带以前那一批兵去辽东,还是陛下另有安排?”

刘段恒是掌握着兵权没错。

可大於的兵权是一分为二的,其中一半的兵权还在刘秀安手里,她之前只是想把所有兵权收回罢了。

若派刘段恒去处理辽东的阿西汗部落,刘秀安不放心。

让他交出兵权给沈将军带去处理阿西汗部落也不现实,刘段恒断断不会同意。

如果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就能让拥有兵权的人交出兵权,那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拥兵自重,在地方自立为王的王爷和将军了。

刘秀安思忖半分,下定决心了,“朕给你长胜军。”

退朝后,大臣纷纷退下了。

只有刘段恒快步地跟上了刘秀安,“陛下,据臣所知,您已经给长胜军下了巫术,此巫术用一次,他们的身体就会受到一次伤害。”

他深呼一口气。

“陛下,您真的要这样做么,若您现在收手,给他们解除巫术,他们一样可以随沈将军上战场的。”

刘秀安不为所动。

她只说了几句话,“朕只要大於赢,哪怕是牺牲那些将士们的性命,朕也要其他小国和部落从此不敢再犯大於。”

“朕还想把其他小国、部落都收于大於,不肯臣服的,那便灭,实现真正地一统天下。”

刘段恒无话可说。

他看了刘秀安良久,算是放弃说服对方了,拱手退下。

等他离开,刘秀安才有所动作。

她打了一下响指,暗卫出现,跪下道:“陛下有何吩咐。”

刘秀安仍然打响指,垂着眼,“你派几个武功高的人去盯着洛城楚家的楚含棠,朕不相信任何人,若是他有欺瞒朕之心,杀无赦。”

“是。”

“啊嚏。”

楚含棠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鼻尖通红,用手揉了揉,咕哝道,“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池尧瑶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她不停地打喷嚏的模样。

“过来让我瞧瞧。”

这是担心她生病了的意思。

楚含棠摆摆手,“不用了,我刚刚就是鼻子有点儿痒而已,你看,现在没事了,应该不是生病。”

肯定是谁在说她!

池尧瑶也没有勉强楚含棠的意思,“不过你还是得注意,近日天气变化多端,容易叫人生病了去。”

楚含棠真心地笑了笑,“谢谢池姐姐关心。”

院中有东西在滴水。

滴答滴答地响。

耳朵灵敏的池尧瑶看过去,惊讶道:“这不是你的婚服么,怎么晾在了院中,还全是水?”

楚含棠心虚地咳嗽几声。

还不是因为谢似淮,不知为何想她穿婚服帮他那个。

楚含棠看了一眼正在滴着水的婚服,脑海里又浮现谢似淮红着眼尾,皮肤染着一层薄汗,身体轻颤着弄脏弄湿婚服的模样。

真是拿他没办法。

楚含棠半真半假道:“昨晚试穿的时候,一不小心把给婚服弄脏了,所以我一大早便洗了一遍。”

其实婚服是谢似淮洗的。

但楚含棠总不能说谢似淮帮她洗婚服吧,理由是什么?

池尧瑶并无怀疑。

她倒是没有见过楚含棠的婚服,今日在太阳底下看着象征着喜庆的红色婚服,感觉很合适楚含棠。

有些人天生适合穿红色。

楚含棠的长相和肤色更适合了。

虽然今天暂时没能亲眼看穿婚服的她,但能想象得出来,应当是十分俊俏的,甚至能惹京城的姑娘家频频回头的那种俊俏。

池尧瑶即使为了迷惑皇帝要和楚含棠假成亲,心里也还是把对方当弟弟看的。

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看见楚含棠真正地跟别人成婚的一幕。

“池姐姐?”楚含棠见池尧瑶看着自己在发呆,小声地叫了她一下,“你在想什么呢?”

池尧瑶如实道出,顺便打趣。

“我在想以后有没有机会能看到你跟别人成亲,含棠生得如此俊俏,娶妻子应该也会娶个大美人吧。”

大美人么。

楚含棠咀嚼这个词,余光看到谢似淮朝她们这一边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有时候会挺啰嗦的柳之裴。

今日,谢似淮穿了一袭红衣,艳若枫叶,缓缓而来。

艳丽的颜色需要更艳的脸才能压得住,而对方无疑是成功的。

他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少年眼眸微抬,长翘的睫毛有着细碎的阳光,玉面轮廓优越,腰肢纤细,被缚在一根红腰带上,今天并没有用腰封束着。

谢似淮的腰,她曾摸过。

那一截腰,瘦却有薄肌,肌理流畅自然,丝毫不夸张。

她的脸忽然有些热了。

楚含棠努力地将视线从谢似淮脸上移开,暗道一声自己定力不足,居然被美色迷到差点儿掩饰不住。

明明男主白渊的容貌也是上佳,可她却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柳之裴近日一逮住机会,就会到谢似淮耳边说说话。

大概是觉得两人同病相怜,互相开解一下,没想到只有他说话的份儿,也只有他开解对方的份儿,不对,谢似淮根本不需要他开解!

感觉这个少年没喜怒哀乐一样。

是错觉么。

柳之裴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继续再接再厉。

谢似淮偶尔会赏他一眼,温柔地笑着,却一句话没说,令人琢磨不透,却又容易产生错觉。

柳之裴认为起效了。

可谢似淮当时只是在思考要不要把柳之裴杀了,因为他实在是太聒噪了,一直在说成亲一事,尽管他也说那成亲是假的。

偏偏谢似淮起杀心的表情跟平常没任何区别的。

因此柳之裴这个傻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一圈,只差临门一脚了。

“池姑娘,楚公子!”柳之裴一见到人就喊了一声。

池尧瑶微笑道:“柳公子,谢公子。”

楚含棠看着谢似淮朝她们过来,还没走到面前,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听来者自报家门,似乎是京城的官儿。

一般来说,人成亲之前要到官府去登记双方名字的。

但池尧瑶被封为郡主,楚含棠成了驸马,所以官府的人会亲自过来这里给她们登记,就是在今日。

昨晚来给她们送婚服的人也跟素心提过一下。

素心忙去迎人进来。

官府的人很是会见风使舵。

他们看见池尧瑶和楚含棠的第一时间就是行了个礼和说了些恭喜之词,然后拿出早就拟定好的婚书,让她们两个先过目一下。

再例行地问了些问题。

到最后一步了。

他们询问她们叫什么名字,虽然他们也是知道的,也不能直接称呼郡主和驸马的名字,但是这些到时候都要记录进婚册里头的。

所以还是得问。

他们要听她们亲口说才行。

楚含棠倒是没所谓,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楚含棠。”

池尧瑶道:“池尧瑶。”

他们又谨慎地细细问是哪几个字,楚含棠和池尧瑶都一一说了。

谢似淮看着他们把楚含棠、池尧瑶的名字写在一起。

就像他曾见过的那一条许愿带。

楚含棠、池尧瑶。

但跟这次不一样的是,那一条许愿带上的名字是由楚含棠亲自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谢似淮垂眼,面上无多余表情。

他们这才把记录的本子收起来,又行了个礼,笑容和善地道:“那下官就不打扰郡主与驸马了。”

楚含棠道:“大人客气了。”

送走那些人后,她一转身发现谢似淮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