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钱厂长翻脸不认人的本事, 也叫人佩服。
原本,新诞生的幸食记糖果势头正好,库存倾销完毕后, 正改换新包装和新口味。
阿彤和庞小芃日夜守在车间里,与工人们一起盯着生产。
新包装是宝蓝色, 上面画了一个五铢钱的LOGO,很有特色。正打包好第一批货物, 忽然传来消息, 说厂里要开大会。
虽然承包了车间,但阿彤仍是第四食品厂的一份子,正式工的身份没有改变,便请庞小芃盯着生产线, 自己去参加厂职工大会。
厂长、副厂长等领导都在,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一见到阿彤,钱厂长就满脸堆笑地朝她招手:“来, 童同志,你坐到这边来。”
竟然是要阿彤坐到他旁边的上席位。
阿彤不明所以,懵懵懂懂坐下, 听钱厂长温馨问候:“怎么样, 第一批新包装的货物出来了没有。”
“多谢厂长关心,已经在打包了。”
钱厂长指着她笑,对大家说:“别看我们童彤同志年纪轻, 人可是了不起,主持了我们厂糖果产品新包装的更换工作, 还想出锦囊妙计, 将之前的存货都销售了出去。”
说着,带头鼓掌。
众人清脆的掌声里, 阿彤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的说:“谢谢,谢谢。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都靠兰……都靠领导指挥得当,工友们配合,共同协作。”
钱厂长点点头:“很好,我们童彤同志非常有大局观念,也很有集团主义观念,是我们第四食品厂优秀的工人。在这里,我宣布一个决定——”
他清了清嗓子,说:“将童彤同志,调任到供销科担任科长一职,大家鼓掌。”
阿彤稍稍觉得有些不对,她明面上是已经承包了糖果车间,要负责车间的具体经营,所以工作关系也调入了该车间,怎么忽然把她调到行政那边?
察觉到不妥当,阿彤试图分辨:“可是,厂长,我……”
她的“可是”还没说完,钱厂长又带头鼓起掌:“向童彤同志学习!”
“向童彤同志学习!”
众人复读,跟着鼓起掌。
稀里糊涂的,会议结束。
阿彤追上钱厂长,说:“厂长,我现在比较忙,车间那边实在有许多事要盯着,无法兼任供销科的工作。”
钱厂长看看左右,参会的人大部分散了,只有二三心腹陪在左右。他笑着说:“什么兼任,是调任,现在你就是负责供销科的工作,车间的事不必烦心了。”
“厂长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彤瞪大了眼,“我……我承包了车间啊。”
然而钱厂长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阿彤脸色都变了。
他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什么承包?这又不是乡里,也不是种田,可没听说过。”
阿彤只觉浑身的血液直往脑袋上涌,以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钱厂长,我们有过合约的。”
钱厂长仍是笑着,这笑容有种对小孩的感觉:“嘿,合约。”
他说:“哪有什么合约?小童啊,我给你上一课,没有受到上一级领导认可的合约,都是废纸。”
……
阿彤带着哭腔向陈兰君简要地说明了来龙去脉:“他不认!还说这是不作数的,说我非要纠缠的话,那么也许是我偷了厂里的公章去盖的,要把我送保卫处。”
陈兰君把手轻轻按住阿彤的肩:“不急。”
“吃早饭了吗?”
阿彤摇摇头,从昨天听到这个噩耗起,她几乎就没怎么合过眼,更别说吃东西了。在和庞小芃简单商量了过后,两人决定,由庞小芃守在厂里观察情况,阿彤则直奔明德大学,来找陈兰君。
陈兰君挽起阿彤的手,掌心的力度温暖而坚定:“事已至此,先吃饭。”
食堂熙熙攘攘,学生们边吃早餐边谈论即将到来的考试,有不少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因此置身于学生之中的阿彤,倒也不显得很突兀。
陈兰君打了一盆粥,加了少少白糖,轻轻放在桌上:“喝点粥。”
“兰姐,”阿彤一张脸很是苦恼,“对不起,可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陈兰君不言语,用调羹盛了一碗粥,朝阿彤那边挪:“先喝粥。”
阿彤无奈,喝了一大口粥。
食堂的粥,比较稀,更似米汤,一碗温热的粥下肚,充饥的同时也解渴。对于忧心忡忡了半日的阿彤而言,这样的白粥刚刚好。
陈兰君握了一个肉包慢慢吃,见阿彤老老实实将粥喝完了,她才缓缓地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钱厂长想要摘桃子。”
总有这样的人,做事是不肯做的,要他栽一株树,左推辞又推迟,就是不愿意动。直到人家的树费劲载好了,他就颠颠地跑来了,五指一摊,来摘桃子。
只是钱厂长这种撕破脸皮的方式,未免有点太难看了。
阿彤皱着眉说:“可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把糖果这一条生产线坐起来的,眼看就要丰收了,他却这个样子!真是卑鄙。”
陈兰君冷笑了一声:“确实卑鄙。”
但卑鄙之人并不是没有脑子。
那钱厂长抓空子抓得很会,他知道承包车间这事明面上没有得到领导首肯,更别说法律了,真闹起来也无据可依,所以敢这样做。
另外,他明知道阿彤承包这个厂,背后是有香江企业作为支持,却仍敢肆无忌惮地行事。这说明,钱厂长可能调查出来了部分她们正梅公司的底细,知道不是什么不能触碰的庞然大物。亦或者是,他另外和其他的香江企业达成了合作协议,因此不在乎。
后者的可能性较大,不然,他甚至不必当着众人的面,假惺惺地将阿彤明升实贬,去做什么供销科科长。直接以“我识破了你们的底细”去威胁阿彤更快捷一些。
她心里梳理清楚了来龙去脉,虽不耻钱厂长所谓,但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只是现在这两天正好要考试,她也无法抛下考试不管,立刻去厂里处理事宜。况且,一旦她真的出面,那么钱厂长对他们的底细也许会更怀疑。
陈兰君望着眼前的阿彤,若有所思:“再吃一碗,吃饱了,好做事。”
阿彤赶忙盛了一碗粥,吸溜下肚,擦了擦嘴:“我吃饱了,兰姐,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陈兰君的指尖轻轻叩着桌面。
“请客、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