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错过了飞仙的时间？释放灵力开启了属于她飞仙的天门？所以就要受到惩罚？这神仙还不能不当？不当了还要受罚？”似玉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张岚莺则在似玉身边连连点头，显然似玉问的也正是张岚莺想知道的。
似玉是想到什么问什么，祈渊拣了关键问题答道：“飞仙自然是自愿的, 不想成仙大可以选择不历劫，一旦选择了历劫, 要么失败修为尽失，要么成功飞升成仙, 选择历劫的那一刻, 仙界就已经登记造册了，既然选择了，也历劫成功了, 有岂能是不想去就不去了？其实武雪今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不是这些土家梯玛逼得她释放大量灵力抵抗, 天门也不会打开，等她错过了最后时间, 等候她的就是灰飞烟灭了。”
“啊？这么严重吗？”张岚莺呐呐道。
似玉想到前世的公务员招考，你可以不参加，一旦参加并通过了, 最后若是不去报到，将被惩罚五年内不许再考。似玉觉得飞仙的历劫大概就如同前世的公务员考试吧？
祈渊道：“我刚看了武雪, 距离有些远，若是我没看错，她的灵力已经开始消散了，再拖下去，她就会灵力尽失, 飞灰湮灭。”
张岚莺恍然，“哦, 怪不得那日我感知武雪姐精气的时候发现她精气有些不足，那会儿我还以为她被什么精灵洗了精气呢，原来她是灵力不足。”
祈渊没接话，精气和灵力都分不清，居然还敢去感知一个精灵，也幸好那武雪没有歹心，不然这张岚莺只怕当时就能被吸光精气。
“那向林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张岚莺有些担心道。
“他能有什么危险，不过是些皮外伤，养上些时候就又能活蹦乱跳了！”祈渊道。
似玉却没有那么乐观，“身体上的伤容易恢复，可心里的伤呢？”
祈渊却冷冷道：“心里的伤都是自己找的，想恢复立马就能恢复，不过是一段经历罢了，什么伤不伤的，他们这样，下辈子都遇不上，那个王向林就该好好放羊。”
似玉和张岚莺刚沉浸在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里，被祈渊这话说得有些目瞪口呆，张岚莺朝似玉眨眨眼睛，若不是碍于祈渊是龙族，她都想直接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心了。或许，龙是没有心的？
似玉深吸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祈渊是救命恩人，祈渊法力高强，祈渊不喜欢被怀疑……嗯，不要与龙讨论人的感情。
“我们去看看向林哥吧？”似玉道。
祈渊本想回一句，“有什么好看的。”但见张岚莺和似玉已经抬脚往那边去了，想着左右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情，而这些梯玛还没离开，祈渊担心梯玛再对似玉不利，便也跟着一起去了，哎，有这么个不省心的机缘，他也只能认了。
似玉一行人赶到王向林寨中的吊脚楼的时候，王向林已经在巴代们的共同医治下醒过来了，只是他垂着眼睑，一副不愿多说话的样子，眼里再没有万千星辰，看着他躺在那里，似玉甚至觉得他像是枯萎的花草一般，了无生气。
似玉和张岚莺喊了一声“向林哥！”
王向林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抬眼看向两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今天谢谢你们了。”
“向林哥，你别这样，武雪姐一定不想看到这样的你。”似玉轻声道，像是生怕吓着王向林一般。
祈渊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似玉，他这机缘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温柔？怎么从未对他这般过？
王向林“嗯！”了一声，抬眼对巴代们道：“今天有劳几位巴代了，有些话我想同似玉和岚莺说，我知道巴代们也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只是今天大家也都累了，那些土家梯玛也都还等着巴代们处置，明日我一定知无不言。”
阿妍巴代倒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带着两位巴代离开了。王向林是红岩寨的，她们想知道什么随时都能来问，那些土司城的梯玛确实还等着巴代们处理呢。
三位巴代刚下了吊脚楼，王向林再忍不住，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都怪我，若不是我想武雪在离开前多看看这个世界，武雪也不会去土司城，就不会遇上彭顺德梯玛了，我听武雪说，夯沙走穿洞那日，就有老司发现她了？幸好老司没有出手，不然武雪还不知道会被伤成什么样。”
“离开前？武雪姐跟你说她什么时候离开？”似玉道。
王向林道：“前阵子她说她要离开了，我知道，她是要成为仙子了，她那么好，我见着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仙子，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见王向林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似玉便将刚从祈渊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王向林。
“所以说，武雪其实早就该去仙界了，却为了能多陪我，一直损耗灵力呆在人间？”王向林强撑着坐了起来，摸了把眼泪后怕道。武雪一直以为是他救了她，却原来他是她的劫，差点让她灰飞烟灭的劫！
似玉和张岚莺点头。
王向林闭了闭眼，“她怎么那么傻，若真撑到灰飞烟灭，我……”王向林终是没有说出跟武雪一起消失的话，他答应了武雪，要好好活下去，帮她看她未能看尽的人间。
突然想到了什么，王向林猛地抬头看向似玉，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武雪并未同我提起过，她更不可能与你说。”
“是一位高人同我们说的。”
“那，武雪会受什么样的惩罚？我可不可以帮她赎罪？若不是因为我，武雪也不会拖延飞仙的时间，我也有罪，我也该受惩罚的。”王向林红着眼急切道。
似玉和张岚莺同时看向祈渊。
王向林顺着二人的视线看向那个方向，那里空****的，什么也没有，三王向林马上明了，也不管身上有伤，直接从床榻上翻身下来，对着那个方向就“砰砰”几个响头，“求仙人指点！求仙人指点！”
祈渊扫了似玉一眼，见似玉也是满眼的恳求，干脆现身，道：“你先起来吧，要是我没猜错，你也算是陪她渡劫的，若想她减轻惩罚，你只要保持遇上她之前的生活就成。”
“保持之前的生活？”王向林一时有些不明白。
祈渊言简意赅道：“之前你不就是个牧羊人嘛，以后你就一直牧羊，甚至生生世世与山羊作伴！”
“就这样？”王向林显然有些不敢相信，这，好像有些太简单了。
“你以为简单？等你做到了再觉得简单吧！”祈渊不愿多做解释。
王向林却是下定决心，明日回答完巴代们的问题，他就立刻回山中继续牧羊，他要早点为武雪减轻惩罚。
又说了几句，似玉便和张岚莺告辞了。
“其实，我挺好奇，向林哥和武雪姐一起经历了什么，怎么武雪姐竟然宁愿放弃飞仙，宁愿灰飞烟灭也要同向林哥多呆一段时间，难道仙界就没有更好的男神仙了吗？”张岚莺道，“哎，不过看向林哥这样子，我又不敢问他，怕他更伤心！”
“我也挺好奇，也是觉得不方便问！”似玉道。
两人各自长吁短叹。
祈渊道：“这有什么难的。”他原本对这些凡人的男欢女爱毫无兴趣，但如今亲眼目睹一只精灵因为情劫，竟然宁愿用灰飞烟灭为代价来换取与心上人共处的时光，再加上似玉的长吁短叹，或许是祈渊还有在似玉面前展现自己强大的心思作祟，竟用法术将武雪和王向林在一起的时光挑着展示给似玉看。
祈渊话落，似玉和张岚莺面前便出现了一片浪花状的画面，画面中正是王向林家在深山中的的羊舍。
一只母羊正在艰难地生产，一道光飞过来，瘦弱的羊羔落地。似玉知道，那就是武雪。
小羊羔张了张嘴，发出虚弱的“咩咩”声，母羊侧身的时候羊蹄一滑，整个身子直接压在了小羊羔身上，母羊努力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画面突然变得模糊，然后是一团黑暗，紧接着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是有人发现了产羔的母羊，有月光照进那朵浪花中……
“哎，可惜了，这小羔羊本就早产，再被这么一压，怕是活不成了！”
浪花中的画面开始忽明忽暗，似玉看向祈渊道：“这是武雪看到的世界？”是武雪的视角！
祈渊有些意外，“这都被你发现了？”
似玉权当祈渊是在夸自己了，回了祈渊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她上辈子小说、电视可没少看，这点视角切换她还是能辨别出来的。转头继续盯着那朵浪花中的画面。
王向林举着火把，踏着月光来到羊舍，“阿爹、阿娘，怎么了？产羔了？”
“嗯，不过羔羊怕是活不成了，你看着找个地方埋了吧，本就早产，还被压了半晌。”
王向林举着火把走近，身后摸了摸有些湿漉漉的小羊羔，“还有气，我抱回去放火堆旁烤烤，指不定能活。”
“行，你也别太累着，别耽误明天牧羊！”
武雪被一把抱起。这会儿还是冬天，羊舍四周围了草帘子，一出羊舍，冬日里山间的冷风立马让武雪哆嗦起来，似玉甚至听见武雪恐惧地低喃，“死定了，这什么劫，一开始我就要灵力尽失吗？”
王向林脱下棉袄，一把裹住了武雪，武雪“咩咩”了几声，仿佛在黑沉沉的山间看见了最耀眼的烛火，让武雪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回到吊脚楼中，王向林将炭盆摆在背风处，将武雪放在旁边，找来棉布一点点擦干武雪，怕武雪烫着，还不断给武雪换位置……竟是一夜未眠。
武雪也总算撑了过来，迎来第一道曙光。武雪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怎么也站不起来。
王向林摸摸武雪的脑袋道：“别着急，慢慢来！”
担心武雪自己在屋中会被火盆烫伤，王向林直接将武雪抱在怀里，一同出门牧羊。武雪就这样一路听着王向林有力的心跳，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砰砰”跳动，越来越有力地跳动。
午时，阳光明媚，王向林将羊群赶到草场，小心地将怀里的武雪放在草地上，武雪活动了下身子，想站起来，依旧失败。
王向林托了托武雪，“慢慢来！”
武雪扭头看向王向林，对上他眼中的鼓励，武雪再次发力，竟真的站了起来，围着王向林就开始一蹦一跳地蹒跚学步，“咩咩！”
浪花重点额画面一闪，直接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山泉边，武雪正追着蝴蝶，羊蹄一滑，竟然折断在山泉边的石缝中，武雪吃痛，直接摔在泉水边，疼痛、惊慌间，武雪忽然变成了一位白衣少女，这下子，她的脚卡得更紧了，虽是春日，可山中泉水冰得武雪半身都麻木了，她却发不出求救的声音。
正当武雪以为自己又要历劫失败、灵力尽失的时候，王向林再次出现……
一路看下来，似玉发现，每一次在武雪绝望的时候，王向林都会适时出现，为她点燃希望，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武雪孤寂的修行中，王向林成为不一样的存在，温暖了武雪，为了贪恋这丝温暖，武雪宁愿放弃飞仙。
看完后，似玉道：“为了感情，放弃飞仙，真的值得吗？”
张岚莺却抹着眼角道：“神仙有什么好的，向林哥多好！”
“你先前不是这么说的。”似玉没想到看了个短片，张岚莺竟然改变想法了。
“先前那是不知道武雪和向林哥有这么多美好回忆嘛！”
“回忆能当什么？”似玉和祈渊异口同声道，说完后，两人，哦，不，是一人一龙都惊讶地看着对方，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同自己想法这般一致。
“似玉、岚莺？你们怎么在这里？”龙志舟和石将成背着背篓迎面走来。
“老司？你们怎么来了？”似玉和张岚莺先后开口道。
龙志舟道：“师父收到巴代的传信，让他赶紧来这边，这里出什么事了？”
石将成在一旁点头。
张岚莺道：“事情都结束了，红岩寨有精灵飞仙了，土家梯玛原本准备破坏飞仙，不过被我们打败了。”
龙志舟听到张岚莺那句“被我们打败了”还一副自己很厉害的样子，眼中闪过怀疑，这抹怀疑刚好被张岚莺捕捉到，张岚莺道：“怎么，你还不相信啊，回头你去问巴代，那彭顺德梯玛最后还是似玉和红岩寨的向林个联手擒住的，你看，似玉的手都受伤了。说着抓过似玉的手，露出手掌处的伤痕。
石将成不淡定了，“你们同梯玛动手了？”难道不应该是斗法吗？
张岚莺将当时的情景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末了道：“对了，现在巴代们应该正商量如何处置那些梯玛，特别是彭顺德梯玛，两位老司快去看看吧。”
石将成和龙志舟点头，直接去寨中阿妍巴代的住处。
送走了龙志舟和石将成，似玉道：“巴代她们应该有的忙了，也顾不上咱们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回去？这可是夜里，要是遇上什么精灵鬼怪怎么办？还不如找户人家借宿一晚。”张岚莺道。
似玉惦记着羊竹草还没种下，只想赶紧回去种草，便道：“有祈渊在呢，哪个精灵鬼怪不长眼敢来找我们？”
祈渊心情复杂地看向似玉，不知道应该高兴似玉对他的信任，还是生气似玉竟然将他堂堂龙王子当护卫使，不过还是那句话，谁让她是他的机缘呢？祈渊只得应下。
两人一路飞奔回了黑冲寨，在小土坡上分开，各自回家。
似玉翻出羊竹草，羊竹草没什么人见过，这片草药园子中大多是毒草，一般人也不敢随意采摘，似玉便小心地将它们种在草药园子中。
直到似玉忙完，祈渊才道：“你从哪里寻到的羊竹草？”
“武雪姐给的。”似玉将武雪给她们羊竹草的事情告诉了祈渊。
祈渊点头，“她运气还不错！”说完看向似玉，“那我回去了？”
似玉点头，“今天多谢你了。”
“不必谢，往后能用蛊术就不要同人直接撕扯！”想了想，终究是觉得人类的蛊术不堪一击，祈渊凭空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似玉，“这是我找出的适合你修炼精气的法术，你先练着，要是合适，我再给你弄一套出来。”
似玉如获至宝，双手接过，“哇，这是你给我量身定制的？你也太厉害了吧？”祈渊是龙族，他身边的法术自然都是给龙族修炼的，似玉突然发觉，这个祈渊简直就是老天给她重生人生的开的一个特大的金手指，此刻看向祈渊的眼神满是疯狂与欢喜。
祈渊被似玉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犄角都抖了抖，“我先走了！”说罢直接消失。
似玉倒是毫不在意，捧着册子回屋就开始看了起来。
第二日还是被张岚莺给叫起来的，“似玉，似玉，快起来！”张岚莺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兴奋。
“怎么了？”似玉揉着惺忪睡眼走去门边，将梯子放下去。
张岚莺几步就攀了上来，“你知道吗？武雪升仙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咱们黑冲寨都知道了，听说，附近挺多寨子都知道了。”
“啊？消息传得这么快吗？”她们昨夜才回来，怎么就传开了？
张岚莺点头，“这不是早上寨子里的人去田地里干活嘛，红岩寨那边的也有早上去干活的，田间地头的，可不就传开了。”
“哦！”似玉点头。
“你猜，现在向林哥家的白山羊叫什么？”
“白山羊还能有名字？”似玉有些不明白，还现在，那就是以前没有？跟武雪升仙的事情有关？
张岚莺点头，“当然有了，都知道那山羊是武雪姐同向林一起养的，而且武雪姐本就是向林哥家羊群中的一只山羊，所以现在就管向林哥家的山羊叫武雪山羊！”
武雪山羊？
“啊~”张岚莺叹息一声道：“有武雪山羊陪着向林哥，向林哥也算是有个念想了！”
似玉点点头。
张岚莺继续将她得到的一线消息跟似玉分享，“听说，现在挺多准备成亲的阿哥阿妹们都准备去买一只武雪山羊送给对方，希望能拥有神仙般的爱情。”
“啊？还能这样？”似玉没想到故事是这样的走向。
两人也没有想到，因为王向林真的守着武雪山羊过完一生，之后，武雪山羊成了对爱情忠贞不渝的象征，很多苗寨在婚嫁前都有以赠武雪山羊为礼的习俗（婚嫁以武雪山羊为礼的民俗是真的，至今还有苗寨保留这项习俗，武雪山羊在苗家、土家的巫傩文化中也占据重要地位）。
之后似玉她们听说，巴代们将那日随彭顺德梯玛一同去红岩寨的梯玛们都放了，因为那些梯玛对武雪升仙的事情并不知情，而且在看见武雪升仙的时候他们就放弃捉精灵了，梯玛们也保证，往后再不干不请自来的事情。只是彭顺德梯玛试图诛仙的事情也传开了。
大家不知道的是，彭顺德梯玛被祈渊那一挥，法力失了大半，整个人也变得浑浑噩噩，巴代们关了彭顺德梯玛一段时间，发现他不是装的，也懒得浪费粮食与人手，直接将他放了。
似玉过上了种草、捉虫、修炼精气的平静生活，只觉得，这才是她梦想中的美好生活。
然而这样的美好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八月初，张岚莺摆着手指等着八月十五的到来，去沱水镇的苗民慌忙赶回来，随之而来的是“朝廷又开始征兵了！”的消息。
消息在苗寨中传开，草蛊婆家门前聚了不少苗民，都在等草蛊婆占卜。
似玉和张岚莺也赶了过去。
“怎么回事？”张岚莺拉了个相熟的阿妹就问了起来。
“听说是赤明国派兵来打千隋了，大军已经压在边境了，刚好朝廷不是派了皇子来办夜学嘛，消息已经送去朝廷了，听说太子会带兵过来，这次若是去当兵，运气好还能成为太子的亲兵！”
“太子的亲兵？也亏朝廷这些人编得出来，太子过来肯定有自己亲兵，亲兵哪里是这么容易当的！”张岚莺道。
“哎，岚莺，你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你若是不说，我还真以为这次是个机会呢！”以为苗家阿哥道。
……
太子要过来？似玉怎么觉得这事是四皇子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