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怪朕不好, 半个月未招你侍寝。”萧铎戏弄她,“害得爱妃这般辛苦。”这话既是戏言,但也含了几分真意, 萧铎倒吸一口冷气,微微蹙眉。

“怎么像头一回侍寝。”

郁灵陷在软绵的被褥之中, 大约心里抗拒, 故而怎么都不得法,确实叫她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一年他们方入主皇宫, 除夕之夜的家宴设在清宁殿,贵妃迟迟未来,后来蔡全说贵妃忽得咳疾发作, 恐怕不能一道守岁了。

未过多时,萧铎从御书房过来。那一顿除夕得家宴,只她们二人。

从誉王府到皇宫,富贵无极。

但郁灵已经许多时日, 都没有同萧铎说话了。

不似刚入誉王府时, 她曾深深地迷恋萧铎, 她总是找机会与他说话,问这问那。

他很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虽然只是简短的一两句话。

只是后来等她的话渐渐少了,她发现自己的夫君并不是那样温润如玉。他厌恶她的父亲, 所以也厌恶她。

入主皇宫后, 她忐忑不安, 不知宫外得父亲如何了?是生是死。

当时两人沉默着用了年夜饭, 饭后萧铎并没有离开, 郁灵坐在他身边继续忐忑不安。

“娴妃,你今年已经十六了?”

“是、”

萧铎正视她, 两年的时光,萧铎偶尔注意她,也习惯了她在誉王府,一个无关紧要却赏心悦目的存在。

今夜她裙裳华丽,粉妆玉饰,萧铎自认,将她养得很好。

萧铎抬手,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下轻轻去扯她衣襟的细带。

直至此时,郁灵还是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是边上的宫女很识趣地退下了。

萧铎褪了她的外裳。

郁灵这才明白。这两年她待在誉王府,王府里有三个主子,她便是其中之一,萧铎从不与她亲近,所以她也就默认日子这样过。

潜移默化之下,她将自己当成了贵妃的妹妹,甚至于萧铎的家人。

她早已经忘了,他是她的夫君,养她在府里是专供他消遣的,其实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这一夜,贵妃不在,所以萧铎对她起了兴致。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间,她从未与他这么亲近,她从未与任何一个男子亲近过。

“陛、陛下、”

一双软绵的手去抵他的胸膛,起不了丝毫作用。

萧铎正埋首她脖间,从前不曾这般亲近,竟不知她发丝间的馨香如此吸引人。

“你也不想朕杀了你的父亲,是么?”

“所以,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心急深沉,惯用人的软肋拿捏,习惯性地脱口而出。

这一夜之前,萧铎对她从来都是轻声细语,因为她是誉王府的人,她是他的妾,他自然而然地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人。

直至今日,萧铎依然记得她的眼神,那么清纯,那么彷徨,诧异地看着他。

萧铎也记得当时的心理,那一瞬间他犹豫了,油然而生一股罪恶感。

她是那样无知而清纯。

但是也清晰地感受着,心里翻涌的欲念。

少女抵抗的手轻轻地垂落被褥。

萧铎眸光凛然,罪恶感?荒谬?她的存在不正是供她消遣的么?

他没有心软,挑开她的衣带。

指腹之下,是细腻温暖的雪肌,他的确将她养得很好。

未过多久,殿外传来声音。

“本宫不过咳嗽几声,现在好多了,除夕之夜,一家人怎么能不一起用晚膳呢?”

郁灵骤然睁开眼眸,是贵妃,是贵妃!!!

她发疯一般寻找衣裳穿戴起来,她的头发散了,金簪玉钗散在褥子上。

萧铎衣袍未乱,不过是站起身,瞧着娴妃的模样,他整理衣襟后转身离开了内室。

“贵妃身子如何?”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身子还好。”

郁灵听见外室的声音,贵妃已经进殿来了,她都快哭了,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贵妃的亏心事。

“还未用晚膳?来人,命御膳房、”

“臣妾已经喝了粥了,只是除夕之夜,习惯与陛下还有娴妃一道守岁了,娴妃呢?”

“方才用膳时,衣裳沾染了酒污,在内室更衣。”萧铎随口道了一句。

“怎么还是如此毛毛躁躁。”贵妃笑道。

郁灵忍着眼泪在内室更衣。

三个人还是如往年一般在一道守岁。

子时过半,贵妃便拿出红包,说是给郁灵的压岁钱。三人之中她年纪最小一点,又是年少离家。

萧铎道,“她都十六岁了,还压岁钱?”

贵妃笑笑道,“太后昨夜告诉臣妾,要为陛下充盈后宫,这也是朝臣们的意思。”

“贵妃你看着办吧。”

萧铎看起来对此事意兴阑珊,顾贵妃却心安些了。

宫中烟火过后,三人各自回寝宫休息,虽说已是富贵无极,但还是如同誉王府时一般,有些冷清的除夕之夜。

郁灵微微松了一口气。

真当她准备回内室休息,寝宫的门忽然又打开了,原来皇帝还未走。

他进殿来。

郁灵心中对他存着几分惧意,就这么远远的站着,望着萧铎,她都用尽了所有勇气。

“过来。”萧铎牵着她走向内室。

郁灵觉得,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图谋已久。萧铎叫她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除夕之夜。

多年前的事了。

今夜萧铎望着榻上沉沉睡的人,她的身子已经微微褪去青涩,羊脂白玉,通体晶莹。

“为何要背叛朕?”

这么多年,他对她不够好么?权势富贵,他哪一样没有给过她?

她要的珠链,他不是寻来了么?

她要去江南,他也命人护送她去了?

她有什么不满意?

究竟为何,要背叛他?

此时说什么都是空的。

既背叛了他,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

郁灵发现司徒珏从江南回来了,这倒是出乎贵妃意料,按照计划,他治理河道三五年都回不来。

顾贵妃:“此人碍事!你去打听他为何回来了?要么将他赶走,否则本宫只能派人除掉他。”

郁灵不想司徒珏死,故而佯装偶遇了司徒珏一趟,“司徒珏你从江南回来了!”

“娴妃娘娘。”司徒珏一如往常般对她和颜悦色,“臣正要找娘娘。”

司徒珏从袖中拿出一样物件,“这是臣在江南时给娘娘买的,娘娘喜欢就拿着玩吧。”

竟是一串珍珠手链,瞧着不值钱,但是她家乡的特产。

“司徒珏,你何时再回江南?”

“臣不回去了,治理河道的事,陛下交给了工部的官员。如今陛下身边需要臣。”司徒珏道。

“你怎么不回去呢?你该回去。”

“臣为何必须得回江南?”司徒珏问。

郁灵磕磕绊绊编造出个理由,“江南水患严重,工部的官员又不是江南的人,办事总没有你上心。”

她劝说他许久,司徒珏仍旧说他不回去。

“娘娘在担心臣么?”司徒珏笑道。

郁灵心急,自己总不能说,他若再不走,贵妃可就取他性命了。

夜间御书房里,萧铎瞧着眼前的一众人头疼。

慕容循目光暗含谴责,“陛下昨夜真去了娴妃宫中?陛下是如何办到的?真真色令智昏了么?娴妃她如今与贵妃谋划着怎么谋朝篡位,陛下竟还若无其事地去、还去她宫中。”

“朕自有打算。”萧铎语气敷衍。

“陛下什么打算?横竖娴妃是个无关紧要之人,陛下何不随意找个借口见将她打发去冷宫待着,贵妃便少了一个左膀右臂!”

边上淑妃也同意慕容循,“娴妃素来以贵妃马首是瞻,少了她,贵妃必定少了几分助力。”

见皇帝无动于衷,王长明道,“难道陛下对娴妃还有几分不舍?天底下的女子,哪个不比这个毒妇好?!”

萧铎冷眼瞧着他们,“朕说了,自有打算,若你们是为说这些话,往后还是少进宫为妙。特别是你凌香环,上一回已经叫娴妃看见。”

慕容循惊呼:“都这种时候了,陛下还管娴妃吃不吃醋?!!!”

萧铎扶额,“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陛下是哪个意思?陛下看看臣与王长明的一身伤!!娴妃她至少占了九成功劳!!”

“娴妃她这个人有心么?她心思歹毒,对于枕边人都可以如此无情!!”

慕容循正慷慨激昂间,司徒珏推门进殿了。

“司徒珏,你来评评理,娴妃都想着谋朝篡位,要皇帝性命了,皇帝还想着娴妃会不会吃凌香环的醋!!这难道不荒谬么?”

司徒珏:“你这般要让全皇宫的人都知道你在皇帝御书房里么?”

慕容循:“?”

慕容循转头寻求王长明的帮助,“你看看司徒珏这个人是不是吃里扒外?我早就知道他与娴妃有私情!如今看出来了吧!!想想也是,娴妃对你也是不一般,那件衣袍的事就不清不楚,怎么就那么巧,娴妃在街上崴了脚,被你接回府里,我看着就是两人幽会,后面被捉、奸在床,必定也是无风不起浪!”

陈年旧事扯出来,萧铎脸色就更差了。

“你处处为娴妃辩解,说不定你早已经被她们收买,如今不过卧底在皇帝身边!”

“我是喜欢娴妃。”

一片嘈杂声中,司徒可当着萧铎的面缓缓开口。

如此一来,暗室里反而静了。

“你说什么?”萧铎微微蹙眉,认真起来。

司徒珏很坦**,“臣喜欢娴妃,陛下一直都知道,不是么?”

他看向一脸震惊的慕容循,“你不也觊觎娴妃已久么?”

司徒珏又补充道,“但我不会因为这点喜欢而背叛陛下。”

三言两语,慕容循反而成了无理取闹的那个人。

“朕倒是不知道你喜欢娴妃。”

皇帝不肯息事宁人。

“陛下放心,娴妃对臣没有丝毫情意,不过是臣一厢情愿罢了。”

正当此时,外头有宫女禀告,“陛下,娴妃娘娘求见。”

郁灵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保司徒珏一命,毕竟二人是同乡,司徒珏对她一直都很好,只是她进殿看到萧铎时。

萧铎的脸色冷若冰霜?

谁又惹他了。不管了,硬着头皮也要求他,横竖一年到头,这个男人也没有几天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

好啊,心情好的时候抱着她叫爱妃,心情不好就问她来做什么?!

“臣妾打扰陛下与凌妹妹花前月下了?”

“是啊。”萧铎道。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暗室,淑妃抬眸打量一眼凌香环。

郁灵面上神情险些没绷住,他倒是很坦**!!!

“臣妾来是为了司徒珏。”她道,“臣妾求陛下能将他调回江南。”

“理由?”萧铎面色稍缓。

“因为从前的许多事,上一回许才人陷害,臣妾与他的事惹得陛下不快,还有为了从前那件衣袍,臣妾不想再见到他,还请陛下为了臣妾,假公济私一回,将他调回江南。”

“他去了江南,娴妃不会想他么?”

啊?

“臣妾怎么会想他,臣妾连见都不想再见他一面。”郁灵道,“还请陛下恩准。”

“好啊,那朕就叫你们永不相见。”

郁灵心里欢喜,她至少能保司徒珏性命,“多谢陛下,臣妾不打扰你与凌妹妹了。”

郁灵一走,其他人就从暗室里出来了,原来娴妃丝毫不喜欢司徒珏,连见都不想再见他。

慕容循嗤之以鼻,“你还真的一厢情愿,她都可以轻易背叛陛下,又怎么会在意你呢?”

“可是,我倒是觉得娴妃此举,正是因为在意司徒珏。”边上一直沉默的金永开口了。

“你一介意武夫,懂什么?”慕容循道。

“娴妃若不想见到司徒珏,何不求陛下杀了?为何要贬去江南那么远的地方?我觉得她知道贵妃的目的是清君侧,将陛下身边宠信的臣子一网打尽,若司徒珏大人继续留在皇城,恐怕会遭到贵妃的暗杀。所以为了保司徒大人的性命,娴妃这才寻了个借口来求陛下。否则若真的只是不想见,娴妃只需安安稳稳留在内苑。所以方才慕容大人说,娴妃蛇蝎心肠,谁都不在乎,我倒是不苟同,娴妃她方才字字句句都是在保护、”

金永如此分析一通,一抬眸,周围一众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臣胡乱说的,陛下。”

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颇耐人寻味。

一介武夫的胡乱分析,倒是将一切挑明了。

娴妃选择背叛皇帝,却还是想保司徒珏的性命。

司徒珏,唯一一个被娴妃被偏爱的男人。

金永:“时候不早了,臣先出宫去了。”

金永的意思是为了不触怒皇帝,他们还是先行离宫吧,可是在座其他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娴妃她的确对你更特别。”萧铎目光孤傲。

“因为臣对娴妃一直都很好。”司徒珏没有退缩的意思,“反倒是陛下、”

王长明见状拉住司徒珏,“你做什么?怎么能对陛下出言不逊?”

“那一回我与娴妃遭人设计,陛下如何对待娴妃的?娴妃想要的那条翡翠珠链,陛下竟然转头送给贵妃?还有娴妃与凌香环同时落水,陛下救了谁?陛下统统都忘记了?陛下如今与凌香环如此亲昵,娴妃看了,作何感想?倘若娴妃真走到那一步,也全是陛下你逼的,怪不得娴妃。”

其他人一脸骇然,司徒珏他真真胆大包天。

“朕如何对待娴妃?”萧铎哂笑,“那一回朕将娴妃赐给你,司徒珏,你不是很欢喜么?”

萧铎:“你当娴妃真在乎你的死活?若是贵妃要杀你,不论你逃到天涯海角,她也会杀你。娴妃知道,她只是想你死得远一点罢了。”

司徒珏没有反驳。

“臣想带着娴妃回江南,横竖陛下舍不得杀娴妃,不如让臣带她走。”

萧铎冷冷地看着他。

“难道陛下舍得么?”

两人之间的谈话,旁人已经听不懂了。司徒珏笃定,萧铎他会下不了决心杀娴妃。

萧铎避开眸光,“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