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外面的衙役不知道,为何贵人进去了那么久还不出来,不过贵人提前跟他们说过,要他们在牢狱外等着,他们也不敢进去看。
张大人可是特地叮嘱过了,这是个京城来的爷,身份高贵着,可不好惹。
不知过了多久,牢狱内终于传来动静。
衙役急急忙忙朝里面望去,便看到了那位爷,他的衣衫稍微凌乱,露出的脖颈间挂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红痕。
两个衙役相视一看,看见了彼此眼中的讶异,明明之前没有的。
似乎是注意到他们好奇的目光,白砚的视线也朝他们扫来。
明明之前是一个无比清贵的爷,但不知为何此时的眼神充满了一些阴冷的味道,二人匆匆收回目光,不敢再次窥视。
一个衙役硬着头皮上前,“敢问大人,这里面的女子,该作何处置?”
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只有越来越冷的气压。
明明这位爷什么也没说,但是衙役却忍不住冷汗连连,浸透了后背,抬起的双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衙役本以为这位爷吩咐把那位女子换新的牢房,还以为两个人有些情分,这女子或许可以免于一死,可如今看来,命将休矣。
不仅如此,或恐连累于他,衙役一害怕,竟是忍不住跪了下来,声音颤抖,“大人......”
柳琴失魂落魄的走在县衙内。
他这几日为绮兰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茶饭不思,整个人肉眼可见消瘦下去。
怎么会这样,明明他都安排好了,绮兰可以平安无虞,可如今那个新出来的钦差大人又是谁?
为什么早不来,完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为什么?为什么!
总在他以为一切都唾手可得时候。
柳琴像个鬼一样游**在县衙府,突然听闻身后一个男声,
“你怎么在这?”
柳琴一转身,发现竟然是熟人。
这人的脸他绝对不可能忘记。
柳琴迅速整理好表情,体面道,“我来处理一些事情。”
过了会,又听他问道,
“你跟她什么关系?”
乍一听到这个问话,柳琴一愣,而后明白过来他说的她应该指的是绮兰。
脑子里零零碎碎闪过一些在试琴大会期间的片段,槐树下两人相拥的身影。
柳琴捏紧了袖下的拳头,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兄台很好奇我跟兰儿的关系吗?”
白砚一脸漠然,“谈不上,说不说随你。”
柳琴并不因为白砚的态度生气,反而好心说道,“兰儿这段时间给兄台添了不少麻烦吧,我先代她跟兄台道个歉。”
柳琴的语气听上去十分的亲昵与无奈,“她一向天真率直,有时候甚至有些顽劣,开一些过分的玩笑,经常惹的人误会,但若是实际了解她的话,便知道她并不是那个意思,兄台对兰儿,应该没有什么误会吧?”
柳琴自然无比的说着话,但是怎么听都觉得意有所指。
“听起来,你们关系很好?”白砚表情不变,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好奇。
“我们自小青梅竹马,也说不上好吧,只是习惯了身边彼此的存在。”柳琴笑的十分含蓄。
“原来如此。”白砚恍然大悟,接着似乎有些为难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不知是不是我误会了。”
柳琴:“请讲。”
白砚:“我隐约记得,那日在点墨山,兰姑娘说你只是她的琴师?”
“与今日你口中所说的倒是大相径庭,或许是我误会了吧。”白砚说完,也不管柳琴的脸色,扬长而去。
柳琴一双手在袖中简直要拧出血来。
他郁郁着一张脸去狱牢,想打点一番,避免绮兰在里面日子艰难。
这一次狱卒却没有收下,柳琴的心终于愈发的不安了起来。
一颗头也低垂下,原本光彩琉璃的狐狸眼也失去了光泽,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
或许是这些日子收了柳琴不少好处,狱卒也不忍心看他这样,于是便多了一嘴,“公子也莫要太伤心,或许事情有转机。”
柳琴猛的抬头,他知狱卒绝不会无故出此言。
“此话怎讲?”
多的衙役就不肯说了。
柳琴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莫名就联想到了刚刚遇到的人。
听到被释放的消息的时候,绮兰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叫什么?绝地逢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狱卒,“敢问差爷,我这是自由了的意思吗?”
狱卒点点头,只知道是上面的人发了话,要放这个女子出去,但是这些他肯定都不能同绮兰讲。
“是为什么会突然放我出去?”
狱卒含糊道,“你有高人庇佑,而且。”狱卒想起自己收了柳公子那么多钱,于是下意识帮他说话,“这些时日柳公子为了你的事情,到处奔波劳累,眼下他在外面等着你,快去见他吧。”
绮兰点点头,有种大难之后的狂喜,
一直走出衙门,看见了在门口等待的柳琴,他的手里还拿着柳枝。
“出来啦?”今日的柳琴特地打扮了一番,一身绯色的衣裳,脸上还覆着薄粉。
但是依旧挡不住脸上的疲惫与眼下青黑。
绮兰知道他这些日子委实吃了苦。
“嗯,辛苦你啦琴哥哥。”
“不辛苦,只是希望下次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你要第一个告诉我,不要老是想着一个人去解决。”柳琴微笑。
绮兰点点头。
柳琴拿着手中的柳枝,轻轻的抽在绮兰的
身上,“柳枝去邪祟,我这一打,你身上的邪晦就都没有了,一定会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
绮兰在柳枝中转着圈,配合着柳琴驱除邪祟的动作。
她突然想起狱卒说的,又问道,“徐府被抄家了,你一定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我救出来的吧?”
身上的柳枝骤然一停,绮兰觉得奇怪,又看向柳琴。
却发现他神色自若,微笑,“为了你,花再多的力气也值得。”
听到这话,绮兰对柳琴的愧疚达到了顶峰,柳琴一个人无权无势,为了救她出来,想必这些年的家底都搭进去了,“我欠你的太多了。”
“不必歉疚,我不想看着你对我歉疚。”
她下了决心,“琴哥哥,我们逃吧。”
柳琴停下手中的柳枝,“去哪?”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绮兰眨眨眼睛,这件事情在闻洲城里穿的腥风血雨,她别想再在这个地方混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个地方,重新经营。
可是如今她身无分文,需要人的帮助,若是柳琴愿意跟着她一起走,她还能先傍着他,也不至于生活的太过艰难。
柳琴定定的看着她,“你可想好了?”
去一个没人的地方,从此他们便可以双宿双飞。
绮兰深吸了一口气,“嗯,我答应了你的,只要我能出来,我就给你你想要的。”
柳琴正面对着县衙,一抹熟悉的白色闪现在他的视野。
他的视线重新挪回道眼前的人上,微笑着将绮兰揽在怀中,抚摸着她的鬓发,低低的答应,“好,那我们就走,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再也不会背叛你,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一阵阵琴音盘旋不绝,这琴音美妙,可听得多了也觉得不耐烦。
白砚迟迟不走,就那日外出之后回来,人就变得很奇怪,整日闷在家里弹琴,别人的琴音都是听了可以抚平心境,可白砚的琴音倒是越听越焦躁。
白铃兰心中的焦躁到达了顶峰,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掀开门帘冲了进去质问,“五哥,你何时才能走?整日围着琴弹弹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深闺女子愁情郎!”
白铃兰只是无意中的一句话,却不想案桌上之人突然就就掀翻了琴。
巨大的响声吓得白铃兰顿时不敢再说话。
屋子里只有古琴滚动在地上的声音,白铃兰看向白砚,却发现对方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更看不出这琴刚刚是他摔的。
印象里,他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
白铃兰吞了吞口水,这才道,“这可是嵩音,母亲送给你的,你再怎么发脾气也不能摔嵩音吧。”
座上之人轻扫过地上的嵩音,神情微妙,“不是嵩音。”
白铃兰不解,那明明就是嵩音,为何兄长还睁着眼睛说不是。
“那你因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并不回答她的话。
“明日启程回京。”
白砚起身,头也不回。
白铃兰心头大石落定,突然觉得这琴摔得也挺值。
闻洲城城郊。
一辆马车穿梭在官道上,走走停停。
马车里,正是决定远走他乡的绮兰跟柳琴。
绮兰想借助柳琴,在外地尝试一番经营,至于元宝则继续留在闻洲城读书,也算是她的一条退路。
绮兰一路昏昏沉沉,忽然马车停了,听闻马车外车唤道,“姑娘,公子,前面发生了些意外。”
绮兰来了精神,一撩窗,便看见前面四五个大汉拦住了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书童,在瑟瑟发抖。
看样子,要不就是抢劫,要不就是寻仇。
那群大汉显然也注意到了绮兰跟柳琴,于是举着大刀不耐道,“莫要多管闲事,识相的话便速速离去。”
那看来是寻仇了。
那个书童也注意到了绮兰一行人的路过,于是大喊道,“姑娘救命!”
可绮兰并不想多管闲事。
她饶有兴致的趴在窗口,吩咐车夫,“绕道前行便是了。”
马车内的柳琴看了她一眼,“既然不打算帮忙,还在看些什么。”
绮兰,“看热闹啊,这不比画本里来的有意思的多?”
柳琴无奈的摇摇头。
绮兰继续看向窗外,近了才发现,那名书生身量颀长,一袭黑发如瀑,想来是个美人,可惜看不到正脸,可惜了。
绮兰这么想的时候,那名书生回过头来,出乎绮兰意料,他张了一张十分普通的脸,普通到扔进人堆里都认不出的那种,但是那双张脸上却有一双特别美的眼睛,跟这张脸格格不入。
那双眼睛翻着浅灰色的光,眼底光华流转,清影横浅,瞬间将那张十分普通的脸生生拔高了三分。
他手指比划着,向着旁边的书童。
绮兰心下遗憾,原来不仅长得一般,还是个哑巴。
一个哑巴,一个瘦弱书童,必死无疑,绮兰心下凉淡,已经预料到了二人的命运。
马车飞掠而过,绮兰听见身后那书童再次开口,“姑娘,我家主人说,若是你肯助他,他愿意以千金馈赠!”
马蹄声停。
柳琴提着剑从马车内飞出,没几下就把几个带刀的大汉收拾干净。
一群大汉被大的屁股尿流,连刀都不要了四散奔逃,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柳琴走到书生跟前,“你没事吧。”
书生摇摇头,一旁的书童感激涕零,“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绮兰一边鼓着掌,一边跑到柳琴身边,“琴哥哥好厉害!身形潇洒的不得了!”
柳琴无奈的点了点绮兰的额头,对着书生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她吧,若不是她开口,我也不会出手。”
书生微笑的朝绮兰点头,绮兰这才仔细看清他的脸。
实在是普通的过分了,绮兰心里叹息,白白浪费那双眼睛。
但是她的脸上还是笑眯眯的,“也不用谢我,我是冲着你们说的银子,说吧,怎么付款?”
直白的可怕。
可那位书生也并无被冒犯之意,朝一旁的书童比划了几下。
等他比划完,书童道,“我家主人的意思是,他身上暂时没有千两黄金,需要回家去取,姑娘若是愿意,可以将我们护送到京,届时除了前两黄金,我家主人还有其他大礼相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姑娘留下地址,等我家主人到京之后再给姑娘,姑娘放心,我家主人乃是京中盐商独子,一言九鼎,决计不会少了姑娘去。”
绮兰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她还真的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随便救一个人便能有一千金,原来这一千金还是有条件的。
但是想着人家不是不给,只是说要到家了给,这才勉强平了平心情。
而且听他们说若是将他们护送进京,便能有一份大礼,这种富贵人家的大礼想必也很贵重吧。
绮兰当下就动了心思,她靠近柳琴,偷偷道,“琴哥哥,要不我们就好人做到底,把他们送进京吧。”
柳琴一脸宠溺的笑,摸了摸她的头,“都随你。”
绮兰心中美滋滋的,柳琴肯定不会跟自己争这些银子,那这些钱便全是她的,到时候再开个茶楼之类的,做些小本生意,有了钱,她走到哪里都觉得底气十足。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个书生往他们这里看了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