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鬼迷心窍30◎

堇青握住她的手指, 摇头道:“少夫人不用发誓,若是有急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同我们说一声便好。”

桑枝露出虎牙:“好。”

“对了, 红卿今早让人传了消息, 说武家今日会到访刘府, 邀我们一同前去看戏。”堇青默默地把掀开的被子给她盖好。

桑枝歪了歪脑袋:“包括来襄州的那个大人物?”

堇青:“具体的没有明说,只说戏台子已经搭好, 望少宗主和你无论如何都去一趟。”

襄州的百姓对红卿肆意采集元阳残害少年, 怨声颇大,更有甚者将人告到了隔壁州的知府那去, 可谓是闹得人尽皆知。

刘家名声被她一个人搅和得稀烂。

身为当地知府的刘伍将却从始至终都未出现过一次,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桑枝不止一次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你方才说昨日砸了半个刘府?”

堇青点头后,她继续道:“可否有见到刘知府?”

“没有。”她回忆着昨日见到的情形, 缓慢道,“若不是刘府的府匾还挂在上面,我都要怀疑去错了地方。”

她看向桑枝:“我们还住在里面时, 整个府内花团锦簇到处都摆满了绿植, 瞧着生机勃勃煞是好看,但现在大半个院子荒废, 植物全部枯萎凋谢,不少地方甚至结了蜘蛛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没人住的废院。”

桑枝露出迷茫的神色,先前他们还在时,红卿出行的派头很庞大, 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七八个丫鬟, 不像是会把府内下人全部遣散的人。

她……是想把刘府彻底搞垮, 为什么?

“有说什么时辰过去吗?”

堇青道:“巳时。”

桑枝透过窗户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现下大概卯正,天刚亮不久,她只睡了三个小时都不到,脑袋还有些不清醒。

“我再睡一会儿,要去前你提前来唤我,可好?”

堇青:“自然是好的,少夫人放心,我会盯着时辰绝不会耽误看戏。”

桑枝:“…………”

再睡醒时,她依旧困得连眼都睁不开,两个小时的补眠,跟没补似的。

她恍恍惚惚地被堇青拽起来,洗漱更衣,等坐上马车,她才稍稍清醒。

打了一个哈欠,慢吞吞地咬着手里的两个包子,疑惑不解道:“我们为何不走过去?”

她记得以往再远的路他们都是徒步,从未坐过马车。

“马车是武家的人派来的。”姜时镜见她满脸疲惫,眼下透着淡淡的青,仿若熬了个通宵:“你一晚没睡?”

桑枝咽下嘴里的包子:“睡了,但不知为何越睡越困。”

她继续啃另一个包子,含糊道:“特意派个马车来接我们过去瞧戏?”她皱了皱眉,“红卿什么时候和武家达成了共识。”

姜时镜掀开车帘瞧了一眼热闹的街道,桃花眼内明暗不清:“只怕不止看戏这么简单。”

“武芝故意将蛊虫留在体内寻死,又托红卿千方百计地葬在武家,她临死前的遗言我们无从得知,但应该同武家和刘知府脱不了关系。”

桑枝眨了眨眼,困倦的脑袋让她稍显呆萌:“武芝的网……把我俩也框进去了?”

不然红卿和武家怎么会默契到一个清早告知登门时间,另一个索性派了马车,像是生怕他们不去。

姜时镜放下车帘,看着她的模样,眼眸不由微弯:“我是医治她的最后一个大夫,她死了,若家里人不认同自然死亡,按中原的律法,会找生前的大夫询问病因。”

“以此结合仵作验尸,来判断是否为谋杀。”

桑枝慢慢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恍然大悟:“说是看戏,实则是请我们过去当证人?”

他点头,将帕子递给她:“可以这么说。”

桑枝下意识地接过帕子,握在手里没明白他的用意。

姜时镜无奈抽出帕子,细细地将她嘴角上沾着的碎渣擦掉,动作轻柔的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瓷娃娃。

桑枝愣住,身体一瞬变得僵硬,小声道谢:“谢谢。”

少年收回手,视线不由自主地盯着她逐渐变红的耳垂,觉得分外有趣。

刘府的整座宅院被守卫里外层外三层围了起来,森严的阵仗瞧上去像是下一刻就要抄家,洗劫刘府。

周围站着不少瞧热闹的百姓,指着刘府七嘴八舌地讨论,部分百姓神情格外激动,若是没有守卫拦着就要冲进去,把已然变成襄州妖女的红卿抓起来沉河。

车夫将马车停到大门口,堇青在外喊道:“少宗主,少夫人到刘府了。”

两人先后从马车上下来,桑枝看着守在大门两侧的守卫,愣了一下:“这……瞧着可不像一般的侍卫。”

站姿与气势以及统一的服饰佩刀,更像宫里某位大佬微服私访时随行的护卫军。

堇青小声地跟她分享:“我打听过了,是从宫里来的皇子。”

她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守卫,声音更轻:“襄州的事在京州掀起轩然大波,皇帝震怒,来的这位皇子毛遂自荐,亲自来襄州处理此事。”

桑枝默默地给堇青竖了个大拇指,打听消息一流。

两侧的守卫应该被提前告知过,并未阻拦他们。

再次踏进刘府,里面的景物几乎是天差地别的变化,如堇青所说,无人照料的绿植衰败枯萎,地上焦黄的落叶一层铺着一层。

连廊上的灰尘都厚重到一碰便能留下手印子。

全然不像是还有人居住的宅院,好似从武芝死后,红卿便对府内的人事物都失去了兴趣。

一路上到处都有守卫站岗巡视,时刻警惕。

三人到大厅,只见里面或站或坐着六七个人,皆神情严肃,气氛凝固到可怕。

桑枝原以为红卿已遣散府内所有下人,没想到大厅内还有七八个丫鬟忙里忙外地端茶倒水,先前伺候过他们的翠儿也在其中。

刚踏入厅内,红卿便先一步开口道:“这位公子便是神农谷的神医,也是给姐姐医治的大夫,殿下有任何问题都可直接询问。”

“刘大人身体不好,卧床已久,妾身去亲自扶他来前厅,还请殿下和几位大人稍等片刻。”

话音一落,即将凝固的空气被打破,从京州随行而来的其他官员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无一例外地怀疑少年是否真的有医治他人的本事。

姜时镜站在最中间淡漠的行礼:“见过九皇子殿下。”

语调不卑不亢。

桑枝与堇青站在她的两侧随着一起行礼。

坐在主位的皇子侧靠在椅背上,指尖支着下巴,神色慵懒:“神医不必客气,今日唤你过来,不过是想了解武芝死前究竟患了何毛病。”

他指了指空着的座位:“落座吧。”

姜时镜扫了一眼末尾的座位,视线刚巧与坐在旁边的武正睿对上,后者谦逊地朝他颔首,眸内不再是浮于表面的愚蠢。

丫鬟熟练地添上茶水,退到最后面。

“刘夫人并未生病,她是被人种了烈性蛊蚕食生命,外加长久以往的慢性毒,才会消瘦到死亡。”

少年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诉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九皇子看向一侧危襟正坐的刑部侍郎:“可否属实?”

后者顿时站起身,严肃地回道:“与仵作检验的一般无二,但……”他犹豫着道,“刘夫人的心口处有一道被缝合过的划痕,伤口很新,应该是死前新添的。”

他看向少年,带着审问的语气:“神医可否解释一二。”

姜时镜脑海内闪过当时的画面,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蛊虫咬在她的心脉处,心口处的划痕是为了取出蛊虫。”

刑部紧接着追问:“那为何蛊虫仍在刘夫人的体内。”

大厅内的空气安静了一秒。

姜时镜抬起眼,眸内幽深似冰:“大人是在……逼问犯人?”

刑部侍郎被他的眼神惊得心下一颤,不由解释道:“事关刘夫人死亡真相,本官只是问清始末,好还刘夫人一个公道。”

武正睿见此开口周旋道:“神医为长姐的病情不远万里从岷山山谷前来,未能救治长姐,定也惆怅无比。”他看向刑部侍郎,用眼神示意,“大人还是莫要用刑部那套审问犯人的语气为好。”

桑枝一怔,吃惊地看向说话方式全然不一样的武正睿,连带着憨傻的气质也变得截然不同。

他先前表现出来的所有愚蠢全是在……藏锋守拙?

“蛊虫咬着她的心脉……”姜时镜顿了下,想起武芝死死攥着他的手,恳求他不要取出蛊虫时的决绝眼神,转口道,“无法取出。”

刑部侍郎上前一步,语气缓和了许多,继续道:“据本官所知,蛊虫皆来自蜀地,是魔教之物,神医所处的神农谷在岷山乃北区,为何会对蛊虫如此了解。”

“神农谷接收各地患者,其中也包括蜀地人,这蛊虫不是只有刘夫人一人被种,接触多了自然有所了解。”

他看向刑部侍郎,似笑非笑道:“倒是大人对蛊虫格外执着,死抓着不放又是何故。”

刑部侍郎一愣,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摆出了审问犯人的表情,话还未出口就被打断。

“好了,神医不过一介大夫,你总逼着问些莫须有的东西做什么。”

刑部侍郎立马恭敬道:“下官逾越,望殿下恕罪。”

九皇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回位置上,而后直起身看向姜时镜,眉眼间依旧带着浓重的慵懒:“不用理会。”

姜时镜直视了他片刻,并未说话。

九皇子的视线渐渐挪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桑枝身上,语气不明道:“神医的丫鬟……倒是称得上世间绝色。”

他弯起唇角:“你们神农谷盛产美人?”